“你是不是做糖醋萝卜呀?”文翰大概看书看累了,站在上房门口伸懒腰。

“是啊,咱家人爱吃不是。”

文瑾说着话,手下忙不停,水萝卜清洗去皮,切成条,用盐腌渍,出水后倒掉,然后给锅里倒上水,烧开,加入适量的糖和白醋,最后加入自己酿制的辣椒酱,水凉了,把刚才的萝卜条放进去腌制。这是最简单的腌菜,等会儿萝卜脆脆的,又酸又甜,微带咸辣,特别的爽口。

最好是腌上一天,可菜腌制时间长了,亚硝酸盐过量,文瑾只好当时做,当时吃。至于酸菜鱼,那是她的大爱,为了口腹之欲,她就不管什么亚硝酸盐了。

听到文瑾在厨房叮叮当当的忙碌,一家人的脸上都是笑容,韦家三兄妹在爹爹身边腻够了,闻到香味,都忍不住站在了厨房门口,你一声哥哥,他一声哥哥地猛叫。

“今天我们吃豆花鱼,你们喜欢吗?”

“喜欢!”

“还有酸萝卜炖鸭,你们喜欢不喜欢?”

“喜欢!”

文瑾恶作剧地问:“狗屎你们喜欢不?”

“喜欢——啊,呸呸,不喜欢。”

“哈哈哈!”上房的文翰和韦氏,笑得前仰后合的,钱先诚起先还绷着脸,最后也破功了,咧嘴微笑起来。

亮晴撅起嘴:“文瑾哥哥变坏了。”嘴上这么说,可还是跟个尾巴一样,跟着文瑾跑。

“这孩子,也不知道像了谁,她爹可不苟言笑的,贺氏也没这么喜欢逗乐。”韦氏摇摇头,笑着说。

“娘,有弟弟在家,日子好过了。”文翰感慨。

“嗯!”韦氏手下依然不停地绣鞋面,来林氏又生了个儿子,这才刚出月子,春天那种单鞋,他们夫妇给改进了一下,里面加了鼠皮,变成中腰的棉靴,据说不仅卖到省城,京城都有,销路还不错,韦氏一年辛苦,挣了四两银子,她特别自豪。

其实还不如旺季一个月的鸭蛋钱多,可这是她一针一线辛苦得来,意义自然不同。

葛氏此刻,靠在男人宽厚的胸前,听着他沉稳的心跳,一年的辛劳,数月的思念,这些苦都没白吃。

“开饭了。”文瑾清脆的声音响起来。

“开饭了——”“开饭了——”几个萝卜头跟在身后,鹦鹉学舌。

钱家上房的堂屋里,已经做了一张大餐桌,四边则是高背藤椅,三个孩子的椅子,还是特别加高的,葛氏帮着儿女洗了手,把亮曦抱到带保护圈的高椅子上坐下。

为了防止孩子胳膊短够不着,所有的都分成两份,虽然文瑾只做了四个菜,却摆了满满一桌子。

“我最爱吃哥哥做的红烧肉炖干豆角、干竹笋了。“亮晴小心翼翼地夹了一筷子笋干,放进碗里,这才抬头说话。

这也是韦成岚的最爱,可能是女儿肖父,亮晴的喜好和习惯,最随她爹。

文瑾不说话,正专心对付一块鱼肉,虽然自家养鱼,可以随便吃,她还是对此情有独钟,百吃不厌。大概是因为她的鱼,不是配方饲料喂养的,吃起来特别鲜美吧。

不仅是文瑾,饭桌上没人不喜欢吃鱼,米饭几乎没下去,两条接近四斤的鱼,却是被吃了干净,连里面的嫩豆腐、绿豆芽,都被捞着吃光了。

三个孩子吃饱了,早就坐不住,跑到一边玩去了,亮工还打了个响亮的饱嗝,把亮曦逗得咯咯笑。

吃过饭,葛氏让文瑾休息,她来收拾残局。看到韦成岚一副有话要说的模样,文瑾也不和她挣。

她知道韦成岚来这里,可不是为了吃饭的。

“文瑾,我想借史大爷一用。”

“我这里没问题,你得给史大爷说一声。”

“好!”

“舅舅,你准备做豆腐呀?”

“嗯!”

“你们附近,没什么村落了。”整个河岸,因为过度种植,现在都面对着相同的问题,有些小村庄的人,都走光了。

“这个不要紧,我们多走些路。史家豆腐好,不愁卖,再说,韦家湾离山窝远,我们也不会抢了你们的生意。”

“舅舅想喂猪?”

“是的,我也想挖个塘养鸭子。”韦成岚给文瑾比划着说,现在冬天水小,他在河沿挖出水沟做渠,然后挖坑,等夏天水大的时候,坑里就会蓄水,四面栽种芦苇,把水留住。他估计到冬天,这水塘也应该不会干涸,若是如此,就能养鸭养鱼,村民好歹就有活命的本钱了。

“好,舅舅,我支持你!”文瑾说完,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挖水塘的工程可不小呢。”

“没事,我们一冬天呢,年龄大的和妇孺编藤篮,年轻力壮的跟着我挖水塘。”

“那,舅舅,除了做豆腐,你们村里有人会漏粉条吗?买些土豆来加工,副产品也可以养猪。”

“嗯,你说得对,不图那个挣钱,只要能把猪养大,都是收入。”韦成岚赞许地点头,然后露出舒畅的笑容,“文瑾呀,你是怎么想出这些的?跟你说话,总是让人豁然开朗。”

“舅舅,我想吃粉条了呀。”想起喜欢的酸辣粉、麻辣粉,还有火锅粉带,文瑾禁不住口水横溢。

“呵呵,小吃货。”韦成岚打趣她。

“小吃货,小吃货!”亮曦跑了过来,学着她爹的口气,对文瑾做鬼脸。

文瑾假装不理她,等亮曦放下警惕,忽然伸手把她抓住,一边咯吱,一边问:“谁是小吃货?”

“咯咯咯…,我不了,不说哥哥了…”亮曦一边笑,一边连连求饶,小家伙一年时间,身上不再是芦柴棒,还软嫩嫩肉呼呼,捏起来特别舒服。文瑾上下其手,亮曦咯咯笑个不停,看到葛氏过来,她忽然挣脱,跑了过去:“娘!哥哥坏!”还回头得意地看了文瑾一眼,那顽皮样子,别提多可爱了。

第五十六章 卖鱼

韦成岚禁不住想起小女儿年初,瘦弱呆傻地样子来,忍不住捏紧拳头,想带族人致富的心思更重了。

“舅舅,你会割漆不?山上那么多漆树,却没人采收,多可惜?哦,对了,你们还可以栽些漆树,能防风固沙,将来也是个产业。”

“我不会割漆。”韦成岚略有些遗憾,随即,他下定决心道,“我这就打听,看谁会,我们可以学。”

文瑾觉得很难,她赶山,就没看到漆树上有采收的痕迹,估计这一片,很少有人从事这个行业,韦成岚也想到了,脸上显出遗憾的样子。

“我们可以问问王继善,他经常出门,是不是认识这方面的人,帮着请个师傅来。”

“好!”韦成岚忍不住想摸摸文瑾的头,“你就是聪明,这脑袋瓜儿,怎么长的?”

文瑾身子往后闪了一下,韦成岚的手边落了空。她是女孩,现在也十二了,不能不注意这方面的问题。

韦成岚满脑子都在想如何振兴韦家湾,不然,以他的精明,说不定会怀疑文瑾的不对劲。

韦成岚在山窝住了六天,帮着钱先诚把鸭粪猪粪运到田里,就返回了韦家湾。

庄稼一枝花,全靠肥当家,文瑾的稻田,因为肥力足,比山窝村的其他人,平均亩产都高。去年,她的稻田植株稀,平均亩产不到五百,今年合理密植,每亩增产近百斤,平均产量都快六百了,山窝的人,没有不羡慕的。

文瑾这边的鸭粪和猪粪,自己用不完,还对外出售,那些活儿都是史小峰祖孙干的,钱也给了他们,史小峰已经十七岁,比当年认识的时候,长高了一头,力气也大多了,除了做豆腐,他有空还帮文瑾清理鸭棚猪圈,文瑾自然也要给他工钱,就是这些农家肥。

腊月里,卖了圈里的大肥猪,又把今年长成的公鸭子,留下十几只个头大、精神足的,其余也卖了,接着,文瑾又开始考虑卖鱼的事儿了。

去年,卖鱼的藤编礼盒,都是隔壁的魏大叔编的,今年鱼多了,葛氏可了不少,文瑾估计够用了。

明山没有再来找文瑾去卖炒肥肠,他和保山合伙了,只间或给山窝送过几次洗干净的,让文瑾做了给家人吃。

今年的鱼塘里,可比去年鱼多多了,这是自然繁殖的结果,十几亩水面,文瑾估计有上千条鱼,能卖的大鱼,起码有七八百条,大鱼塘里有多少,文瑾根本没法估计。林津镇不可能消化掉这么大的量,文瑾放出话去,雇人来卖。

第一个冲出来的,竟然是汪晗的老婆陈氏,文瑾真佩服这个快手女人。

腊月的女人活儿多,全家上下的被子、棉衣,全部得拆洗了,重新缝好,光这一项工作,让有些磨叽的女人都做不完,还不算得给全家做新衣,新鞋子,到了腊月二十三以后,还有厨房那一摊,蒸花馍、炸馓子、煮肉,然后切片做成蒸碗,剁馅包饺子,正月里要吃的白菜萝卜,全都洗干净,放进笸箩里盖好,这个劳动量也特别大,几乎家家户户的女人,都半夜半夜的不睡觉,尤其是家庭贫困,还讲究干净的主妇,要等孩子、男人睡了,把他们身上穿的棉衣拆开,里子外表洗干净,放在熏笼上烤干,然后再垫进棉絮缝好,第二天,家人还得穿身上呢。

“大婶,你也太厉害了,其她女人都忙得只恨爹娘没多生两只手,你倒好,没事干了。”文瑾和汪陈氏开玩笑。

“哎呀小秀才,大婶只是手快,那里及得上你这脑瓜子灵的?你说吧,怎么帮你卖鱼?”

“这样,红盒子六十文,蓝盒子五十文,绿盒子四十文,黄盒子三十文,你卖一盒,挣两文钱,随便怎么吆喝,我只有一个条件,不能在林津镇卖。”

“嘻嘻,行,小秀才,我孩儿他舅家,就在陈于镇,我去那儿卖。”

“好!腊月二十四卯时初,你来这里拉鱼。”

腊月二十三祭了灶,韦成岚来接妻子儿女回家,刚好帮文瑾捞鱼。水塘上面的冰,已经凿开了个大窟窿,文瑾提前把渔网放下去,这才洒一把鱼食,等这些吃货一拥而上争抢时起网,迅速起网,一下子就捞出足有二百斤来。

这些鱼在水里,劲儿好大,起网时,韦成岚、钱先诚、文翰,史小峰、邻居魏荣和,再加上刚好路过的汪晗,六个人差点都拖不动呢。

不过,一出水面,它们立刻就被冻僵了。文瑾根据大小,装了盒子,暂时放在空出的饲仓库里。

帮忙卖鱼的,除了汪陈氏带着小儿子一拨,汪家大儿子二儿子一拨,还有魏荣和与妻子,再加上文瑾和文翰,四百来斤鱼,应该没问题。

因为林津镇的人,去年已经见过这样的礼盒鱼,早就不觉得稀奇,打算买的,早早就动了手。去年,文瑾就故意在年前涨价,她哪怕卖不出去,也要给人早买沾光的印象,果然,两人一出现在街上,就有人问价,午饭刚过,一驴车就卖完了。

两人收拾了一下正准备回家,杨柄娃过来了,钱串串被老焦氏逼着,把家里的衣服都拆洗了,这一家人好歹看着干净了些。

“文翰,文瑾,到了镇上,怎不来家吃饭呢?”话说得倒是挺好听的,好吧,杨柄娃的智商,比钱串串高些。

“姑父,就不打扰了,你今年建房,家里肯定事儿多。”

“好了啦,都收拾好了。”杨柄娃很高兴地咧嘴笑着,老婆去山窝闹了一场,一文没得,却把钱家大房给套住了,老焦氏婆媳对这边好了很多,逼着他俩好好收拾了一番,现在,家里总算有了人样。

杨柄娃吃饭的时候,才听小儿子黑丑说,两个表哥在卖鱼,他这赶紧过来,希望能拣个底儿,弄条吃吃,谁想,人家的车里,干干净净。

文瑾知道这一关饶不过去,去年卖鱼,钱串串就拿走了五六条,大房那边,也送了四条,今年,她可不想这么便宜他们。

“姑父呀,今天一上市,就叫人抢光了,都没能给你留两条,不如你叫上黑蛋哥去我家塘里去捞吧。”文瑾假装热情。

杨柄娃立刻两眼冒光:“好啊,好啊!文瑾你等会儿。”

有了杨柄娃和杨黑蛋,再加上钱先诚、史小峰、史大爷、文瑾和文翰,几个人终于网出一兜鱼。

这鱼也有智商,才下了两回网,它们吃食就谨慎起来,这一网,最多一百二三十斤,文瑾只好又连着下了三网,才算捞够数量。

杨柄娃父子都懒,不过更馋,干了活,每人提着一条大鲶鱼,文瑾又给了一小篮子酸菜,仔细讲了怎么做酸菜鱼,他们便心满意足地咧着嘴回家了。

“姑父,明天下午你们再来,这两条鱼,就帮我捎给大伯家一条。”

钱先诚对文瑾的表现十分满意,回家还给韦氏夸赞:“孩子到底是长大了,懂事多了。”

这个社会,崇尚礼仪,重孝道,文瑾若是对大房一点水儿也不出,让人知道了不好听,再说,杨柄娃父子干了半下午活儿,工钱也值两条鱼了,文瑾也想过了,一味的防范也不是办法,和二伯父那样无私奉献,她又做不到,还不如合理开发利用资源呢,杨柄娃吃到了鱼,她也有人帮着拉网。

鲶鱼是吃鱼的,一年下来,就长得特别大,何况这是两年生的,足有六七斤,钱串串一见男人回来手上的胜利果实,立刻两眼冒金光,口水都快掉下来了:“哪里来的?我二弟给的?”

“是啊!”杨柄娃也忍不住直笑,提着鱼走进厨房。

“你不会做饭呀。”钱串串后面追过来,一脸惊奇。

“文瑾给我说怎么做了,诺,还给了一篮子酸菜。”

“还是二弟好,干一回活儿,就给这么大一条鱼,你哥,哼,咱干了一年的活儿,也没表示什么,他一家吃香喝辣,咱们喝西北风。”自从那回文翰送她,钱串串就认定大房不如二房好,虽然焦氏在后来的日子,假意示好,但假的如何能比过真的?

钱串串还是怕男人把好东西糟蹋了,挽起袖子准备下厨。

“你别,这鱼可不是随便炖一炖就能吃的,文瑾说,得先炸,不然有股子土腥味。”

“哦。”钱串串不认识鱼,站在厨房门口,杨柄娃根本不会做,好容易洗净,切块,沥去水分,裹了面粉准备炸,他自我感觉良好,刚得瑟了两下,一滴热油爆开,把胳膊烫了。“还是我来!”香味不仅吸引了钱串串,还把黑蛋和黑丑都引来了,两兄弟站在厨房门口,冻得一个劲吸溜鼻子,也不舍得走开,似乎多闻一会儿,肚子就饱了一般。杨柄娃的手,在冰水里浸了会儿,不疼了,又跑回厨房:“他娘,文瑾说了,这鱼有七八斤呢,今晚咱先吃一半,明天午时吃另一半,不要全做了。”

...

第五十七章 天天捞鱼

“好,好!”钱串串说着,把酸菜炒了,然后加水,开锅后,把炸鱼块放进去炖了炖,满院子都是香的。

焦氏只会把鱼炖一炖,当然做得快,钱文茜吃过饭来找钱串串,闻到味儿,忍不住问道:“姑姑你做了什么吃呀,这么香。”

“酸菜鱼!”黑丑抢着说,“就是把鱼和酸菜煮一块儿了。”

“那能好吃吗?我娘炖得是纯鱼。”钱文茜显摆道。

钱串串这两年,让大房打击得体无完肤,好容易有个出气的机会,赶紧便得瑟一把。她鹦鹉学舌地把文瑾的话说了一遍:“这是鲶鱼,有股子土腥味儿,直接煮,能好吃吗?你娘简直是糟蹋东西。”

“再糟蹋,也好过和酸菜煮一起。”

钱串串生气了,拉着钱文茜:“你尝尝,尝尝再说,肯定好过直接煮的。”

钱文茜其实挺想尝尝的,闻着香啊,她拿筷子先吃了口鱼肉,的确鲜美,果然没有腥味儿。

“这酸菜也特别好吃呢。”钱串串继续得瑟。

钱文茜也在汤里捞了一筷子酸菜,果然酸中有香,美味异常,她还想吃,但盆里,却没货了,只好悻悻地放下筷子。

大房的鱼,也只做了一半,焦氏听女儿说和酸菜一起煮,第二天便如法炮制,她既不知道把酸菜加了辣椒花椒一起炒,也没有把鱼炸了,结果可想而知,比前一天还不如。

“娘你怎么做的,姑姑家的可好吃了。”

“你姑能做出什么好的来?”焦氏不服气。

“就是好吃,不信你去尝。”

“呿,我才不吃你姑做的饭呢,邋遢的。”

杨柄娃享了口福,第二天巴巴地等文瑾卖完鱼,又跟着去拉网,然后挑了一条大鲤鱼,文瑾指点着他杀了洗净,帮着腌渍好。

“姑父,回家直接上盘蒸熟,鱼身上撒满辣椒面、葱姜蒜末,然后用热油泼遍,也很好吃。”

文瑾边说,还边比划着,见杨柄娃听懂了,这才作罢。

杨柄娃带着黑蛋,高高兴兴回家了。

文瑾看到钱先诚对那一条鱼看了又看,小声抱怨:“二伯,大伯是不是对咱有意见了?昨天让姑父带了鱼去,怎么连句话都没有?”

钱先诚似乎理解文瑾为何没有给大房,只给了杨家,他低下头没说话,闷闷地回到家。

韦氏正在做新衣,见男人脸色不好,关切地问:“出什么事儿了?”

“没!”

“没?你怎的跟谁欠了你钱似的。”

“文瑾刚才埋怨大房不懂礼。”

“孩子若是不对,你教她就是了。”

“唉,让我说什么好呢?大房真的太过分了,换了咱的地,事情过了,我也不计较,该怎么对他们,还怎么对他们。可他们,连起码礼仪待道也不讲,昨天让姐夫带过去一条鱼,别说回礼,回音都没,文瑾今天不高兴,没有再给。让我说什么呢?咱受委屈没什么,怎么能总让孩子受委屈呢?”

韦氏无语,和葛氏相处一年,她受到很大影响。

葛氏,可是恩怨分明敢说敢干的,钱家大房的种种不是,葛氏虽然不明说,但没少隐晦地提示大姑子,韦氏的迂腐,比以前少多了。

鱼越到后面,越难捞,腊月二十九这天,两张网,七八个人,一直忙到天黑尽,也才捞出三百来斤。

文瑾怕天天给姑父他们鱼,怕吃腻了,换成给他一个猪肚子。这是明山给的,已经清洗干净了。

“煮熟切丝就行,好吃着呢。”

杨柄娃很满意,他的确希望能换个口味。

钱文才听杨黑丑显摆他家天天吃鱼,嘴里说是不稀罕,其实也很馋,这天假装在杨家玩儿,天黑也没走,谁知杨柄娃迟迟不归,好容易回来,却只是一个猪肚子,他讽刺地对杨黑丑一呲牙:“这就是你家天天吃鱼?”

“我爹说,文瑾怕我们吃腻了,换个口味。”

“呿,骗谁?钱文瑾吝啬鬼,能给你东西?”

黑丑说不过钱文才,憋了半天冒出一句:“谁说她吝啬?我爹帮她捞鱼,她就天天给我们一条,你爹才吝啬呢,我爹、娘,还有大哥,帮你家干活,连顿饭都不管。”

“我爹不吝啬。”钱文才不高兴地嚷嚷。

“不吝啬?不吝啬给过我们鱼吗?给过我们鸭蛋吗?”黑蛋走过来道。

钱文才理屈词穷,强辩道:“我爹不吝啬!”

黑丑和钱文才斗嘴,很少能占上风,这回满意了,对着钱文才的脸,一连声地道:“吝啬!吝啬!吝啬!…”

钱文才气得眼泪汪汪,掉头跑回家。

焦氏正在赶做鞋子,看儿子不对劲,紧张地问道:“我的宝贝,你怎了?黑丑欺负你了吗?”

钱文才是窝里横,在外面受了委屈,一定得想办法发泄的,何况焦氏还上赶着给他机会。

“呜呜,黑丑敢说,我爹吝啬,他爹给钱文瑾捞鱼,每天回家都能拿条鱼的,给咱家干活,什么也没有…”

“杨黑丑胡说八道!”焦氏只觉得一股怒火心头起,钱串串呀钱串串,吃着我的穿着我的,还敢背后说我吝啬?她放下手里的活计,气冲冲去了婆婆的房间。

老焦氏正坐在火盆边取暖,看到媳妇冒冒失失的,不高兴地翻了个白眼。

焦氏赶紧止步,低下头,但她还是委屈得很,把文才的话说了一遍,最后道:“娘,你让我对串串好些,我还要怎么个好法?她就是个喂不熟的,钱文瑾给了几条鱼,就不知道好坏黑白了。”

“钱文瑾给了几条鱼?”老焦氏感兴趣的却是这句话,“为何——”没有大房的?后面的话没有说出来。

焦氏不愧和老焦氏一家人,立刻回答到:“妹夫天天给钱文瑾捞鱼。”

“天天去?”

“嗯!”

“她家也不差一条鱼吧?天天给串串——”不给他们?老焦氏后面的话,还是没说。

“嗯!”焦氏依然会回答。

“你去吧串串叫来。”老焦氏生气了,钱串串敢天天吃鱼,竟然不给她送一半?

第五十八章 教训

钱串串是个混不吝,老焦氏发了一通脾气,她却硬顶顶地犟嘴:“你们吃肉,也没给我们喝口汤,那鱼,是帮二弟捞鱼,挣来的。”

老焦氏手里正拿着个痒痒挠,一挥胳膊就打了过去:“没个上下尊卑了!知道在跟谁说话呢?怎么说话的?”

钱串串也是被打大的,一看老焦氏发飙,立刻老实了,但鱼都吃到了肚子里,老焦氏还能让她吐出来不成?

钱串串馋哪,家里那只猪肚子正煮着,她也没说出来,她才舍不得呢。

钱文才第二天午饭才说出姑姑家还有猪肚子的话,把老焦氏气得直喘,以前,她把几个小的捏在手心,想圆就圆,想扁就扁,现在,怎么就失控了?

年三十这天,林津镇街上比前几天空旷多了,不多的行人也是脚步匆匆,都忙着打扫收拾,可文翰文瑾的鱼却并不难卖,有人早就和他们说好了,三十这天不涨价,他们就为了图新鲜。

驴车边上围了一大群的人,文瑾不慌不忙地收钱,给鱼。文翰却提了两条没有装盒子的大鱼,给众人打了声招呼:“我把这鱼送给姑姑和大伯家,马上就回来!”说完,急匆匆往北跑。

“嗨呀,谁家有这样的好亲戚呀。”一群买鱼的眼红不已,心里盘算那两条鱼得花多少钱。

街面空旷,文翰提着鱼一路走过去,看到的人反而多。尤其是些半大孩子在清扫擦洗大门,准备贴门神春联,他们最馋,回到家少不了会给大人说几句羡慕钱文才的话。林津镇起码一半的人家,当天就知道钱家二房给大房和杨家送鱼的事儿。

文翰忘不了前年送狼肉,被焦氏推搡摔了碗的事情,他提着鱼站门口,由黑丑帮着把鱼送了进去,他在门口等了会儿,见黑丑两手空空走出来,便转身离开。

钱文才特别高兴地把大鱼拿给老焦氏看,却看到祖母的脸瞬间沉了下来。

“钱先诚越来越过分了,有他这样,年礼只送一条鱼的吗?”真是白吃枣还嫌核儿大!她这是吃惯了侄子,从来就没想过,自己就算作为长辈,收礼也是要还礼的。

老焦氏在炕上辗转了半天,咬着牙下定决心,明天,钱先诚来了,她一定要狠狠教训他一番,这两年,他搬到山窝,日子竟然比大房还好过,却没有给这边贡献多少。

让文瑾头疼的大年初一又来了,别人都欢欢喜喜,只有她和人说话的笑容十分勉强,跟牙疼似的。

文翰进入十五岁的年头,随着年龄的增大,越发懂事了,他明白文瑾的心思,但看到父母一本正经穿了新衣,去大房拜年的样子,心中就特别无奈——,他的爹爹,什么时候才能挺起脊梁,不让大房折辱呢?

一家人走进钱家大房的黑漆大门,钱先贵假意出门迎接,不过是刚刚走出上房的客厅而已。

“大哥!”钱先诚一脸笑容,叫了一句,钱先贵皮笑肉不笑地“嗯”了一声算是答应。

文瑾跟在二伯父的身后,特别替他难过,也十分不理解钱先诚,到底算是什么样的人,面对这样的面孔,他竟然还能笑出来,换做自己,哪怕全镇的都说不贤不孝,她也绝不和大房一家人来往。

跟在钱先诚身后,祭拜了钱家的列祖列宗,钱先诚带头,给老焦氏磕头拜年。

“别,起来,我受不了你这大礼!”老焦氏竟然站起来,离开了铺着软垫的太师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