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升起来,暖暖地照在身上,文瑾深吸一口清新凉爽的空气,忍不住露出微笑。

石振宗让人传话,想在初四这天来钱家拜访,他不知该怎样表达自己的谢意,竟然把钱家,当成亲戚来走,钱先诚喜不自禁,一口应诺。

这天,阳光灿烂,石振宗陪着娘亲,带着弟妹,来到山窝村。这个时代,人们最重血缘,把生人当亲戚走,这是一种表达心愿的最高形式。

韦氏和钱先诚满脸笑容,热情待客,文瑾也不甘落后,在厨房整出一大桌子的菜肴,她今后和石卫村人,还有很多交道要打,良好的人际关系,对两家都有利。

男人都是粗心的,面对美味,只管大快朵颐,侯氏带着小女儿,和韦氏坐在炕桌上,三个人却满满一桌子菜,心情说不出的激动,只有真心待客的人,才会整治出这样丰盛美味的菜肴。

“他大婶,来,尝尝这个,我家文瑾的厨艺,可是咱方圆一片少见的。”

因为人少,菜品都上得很浅,每一样都只有外面桌子上的一半,就这,她们也是吃不完的,侯氏心里激动,只能连连点头,她夹了一块蒸鱼放进嘴里,那股子鲜美,果然是平生少见。

“这鱼怎么做的?”

“他大婶,这也没什么诀窍,文瑾说,就是个鲜,鱼塘就在家门口,现捞现杀,腌渍里就蒸,然后,在表面洒上的辣椒面,用热油一泼,更提味儿。”

“见教,见教,我这可学了一招了。”侯氏比韦氏幽默,她用开玩笑的语气,说出了心里的感激。

韦氏细心地剔除鱼刺,放在石先梅小姑娘面前的碟子上:“来,尝尝你文瑾哥哥的手艺。”

石先梅已经八岁了,不好意思地连声说谢谢,然后小心翼翼地把鱼放进嘴里,确定没刺,对韦氏露出笑颜。

“多好的孩子,他大婶你好有福,儿女双全。”韦氏一直遗憾,自己只有一个儿子,没有女儿。

“钱嫂子,谁也没你有福气,孩子出息,钱大哥也是个好的。”

韦氏忍不住笑意,从眼角绽开,这是她最骄傲的了。

外屋,钱先诚一盅酒下肚,连脖子都红了,文翰也好不到哪里去,只有石振宗,喝了几个人的敬酒,还跟没事人一样。

石耀宗还小,没过十二岁生日,是不许动酒的,只默默吃饭,不时对钱家人微笑一下,表达自己由衷的善意。

石家兄弟都是肉食动物,今天的饭桌上,也是以肉为主,钱先诚、文翰、文瑾轮番用公筷给他俩夹菜,石振宗一边推挡,一边大快朵颐,一顿饭宾主尽欢。

“钱伯伯,文翰,文瑾,你们有空,也来石卫村走走,我也没什么好的,嗯,就是可以教你们一套练气功的套路,能起到延年益寿的作用。”

“这个怎么好意思,你们石家的不传之秘。”钱先诚不是拒绝,而是真的不敢要。

“不是,不是不传之秘,传家的我就是想教,宗族也不会答应,我不能拿公家的走人情,伯伯尽管放心,这不是什么绝密的。”

“那就谢谢了。”文翰先回答,“不光能有益身体,是不是还有防身护体作用呢?”

石振宗立刻心领神会:“是,是,有几个简单招式,却是极管用的。”

文翰喜上眉梢,他想教训沈平,已经等了很久了,正月十六,他就要离家去书院,仅仅剩下十天时间,文翰已经亟不可待了。

石振宗兄弟,和钱家三人,在院子里比划了一会儿,因为吃得过饱,是不敢用力的,但大致的动作,先做出来。

文瑾把振宗所讲,全部记录下来,还配了简图,见钱家人是真心接纳自己的礼物,石家兄弟也由衷欢欣。

礼尚往来,送礼就要送到人家心坎上才对。

初五早上,忙忙碌碌收拾了一牛车礼物,钱家二房的人,便出发去了石卫村拜会。

牛车走得慢,到了石卫村,已经巳时中了,村里弥漫着浓重的硝烟气味,文瑾让二伯把牛车绕道村口,石梁上碎石狼藉。石振宗这家伙,果然把开渠的**,当破五的鞭炮了。

石振宗见钱家人的牛车,从另一个方向二来,便明白怎么回事,他骄傲地给文瑾道:“觉得我们破五的炮声,够不够响亮?八里外的地面,都震动呢,我们一定破掉了村里这几年的晦气,好日子就要来了,哈哈哈”

侯氏听见儿子的大嗓门,赶紧出来迎接贵客,为了给钱先诚面子,她还请了石光灿和石启旺作陪。

石家的菜,就是非常普通的当地特色菜,一碗一碗的大肥肉,可以看出是下了功夫,只是文瑾不爱吃,好在有几个搭配的菜,一个香酥鸡,炸透了再蒸,香咸可口,还有一个嫩豆腐,是用鸡汤炖出来的,味道也是一级棒,再就是野菜,灰灰菜干,泡软了焯水凉拌,正月里家家大鱼大肉,这样又酸又辣带点韧性的小菜很开胃。

在钱家,钱先诚带头敬石振宗喝酒,现在石家三个陪客的,也如法炮制,不过看出来对方没什么酒量,人家手下留情,一人敬了一轮,再加上又碰了一杯,四个回合就让钱先诚不知东西了,还好他一贯谦谦君子,坐在那里老老实实吃菜吃饭,最后扶下去休息,从头至尾跟个木偶一样,任人摆布,看着挺好笑的。

“没想到钱伯伯酒量这么浅,今天真的太抱歉了。”

“石少侠不必忧心,就是父亲醒来,也不会怪罪的,他酒量浅,我们事先就应该说明白。”文翰安慰石振宗。

因为钱先诚叫不醒,钱家只好在石卫村停留了一夜。石振宗特别高兴,带着文翰和文瑾,在他们村子的打麦场,也兼职练武场,教他们练功,三个人特别兴奋,从下午未时末练到天黑,吃了晚饭,又继续练了一个多时辰才停。

返回的路上,石振宗新交两个好朋友,特别激动,一定要三人同住,文瑾一听头就大了,脚步都禁不住迟滞起来。

“怎么,累了吧?”石振宗关切地问,“刚开始练就是这样,每天坚持就好了。”

“我不惯和人同住,必须一个人睡,不知道还有没屋子?”文瑾忽然道。

“屋子有的是,文瑾你也太小气了,好容易在这里住一晚,咱们就该好好说说话,亲香亲香。”

“石少侠,这不是大气小气的问题,我必须得独睡。”

见文瑾一脸严肃,石振宗很是失落,他豪爽大气,不拘小节,实在理解不了文瑾竟然这样。一路郁闷地回到家,在石家偏院收拾出一间房来。侯氏也准备的让他们三人同住,这会儿难免有些手忙脚乱,村子里静悄悄的,只有他们院子里还人来人往,韦氏特别抱歉,狠狠剜了文瑾一眼。

文瑾就当没看见,打了热水擦洗了一下,便睡了。第二天早上,钱先诚才醒过酒,惭愧异常,准备带着一家人返回,文翰虽然一身酸痛,还是想抓紧时间,学完整套功夫,便期期艾艾说不想回。

...

第八十七章 谁说百无一用是书生

石振宗兴奋异常,极力挽留,文瑾也想跟着练几招防身,便和二伯母商量:“我和你们一起回家,晚上赶回来,带些吃的用的就行啦,石家人挺好的,再说,这里还有两千亩地得收拾,我怎么也得常住一段时间呢,早来晚来,都得来。

“正月还没出,这个不好。”

“二伯母,你也不能太过拘泥这规矩了,要想想我压力多大啊。”

韦氏立刻就满脸愧疚,不再反对。

三人坐上牛车回到家,文瑾和韦氏急急忙忙在厨房,用高汤下了面条吃过午饭,收拾了换洗衣物,带上被褥,又拿了米、面、油、鸭蛋和肉食,去了石卫村。

文翰毕竟一年没有干农活,猛然练武,浑身上下酸痛不已,比文瑾严重得多了,但他是个坚强的人,咬牙苦撑了几天,情况慢慢好转。

文瑾每天只练半时辰,她哪有没有那么多时间呀,有空就在石卫村旁转悠,考虑这几里河滩怎样改造最好。正月初五立春,初八便下了一场小雨,时令催促文瑾必须得早作决断。

河滩地,他们刚开垦时,种的小麦,现在地力贫瘠,小麦基本没收成,都改成荞麦了。现在,石振宗一声令下,让全停下不种地,村里人都接受不了。

文瑾也考虑这个问题了,石卫村和韦家湾不一样,人口多,而附近山上,出产又低,忽然停下不种地,不是办法,可种地,怎样提高产量,就成了首要问题。

“振宗,在修好的渠水附近,种几百亩地吧,同时,今年多买些猪仔,养猪积粪肥田,尽量让产量能高些,村里人不能一下子没有一点来源。”

“好吧。”石振宗也没有什么主意,文瑾说什么就是什么。

“让人传话给赵立,咱们还是得进山,不过,你们都是有功夫的,一道梁二道梁,我们不动手,进深山,三道梁看看,那里人迹罕至,不管狩猎还是采药,都应该有收获。”

“三道梁,当天就不能返回了。”

“没办法,总比饿着强,当时韦家湾的人,进山了一个多月呢。”

石卫村的人,觉得自己是练过武的,比别的地方人优秀,一听韦家湾的人能做到那一步,石振宗心中的不服气被激发起来,当天就召集村里的耆老商量,是不是进山采药。

春天,能采的草药,有天麻,虽然不如冬天价值高,但天麻此刻出芽,非常醒目的橘红色,好采,另外,还有杜仲、白鲜皮、野葛、苍术等。

文瑾从家拿来标本,还有图画,给石卫村的人讲课,介绍什么地方容易找到药材,怎样才能使效益最大化。

过了十五,赵立传话过来,同意经过荷坳村进山,石卫村一部分人继续炸石开渠,一部分人便带着被褥,拿了朴刀、齐眉棍进了山,同行的还有两个韦家湾的,文瑾拜托他们教人辨认草药。

文翰就要离家去书院,文瑾在石卫村交代好了,便急急忙忙回家去送哥哥。韦成岚得带人帮石卫村人修水渠,送人的事儿,就得她来了。

钱先诚本来要去送儿子,可惜,一家人都不放心,大概连他自己,都没自信吧,最后,韦氏让男人和侄子一起去了。

文瑾还有别的目的,怀津府比山阳的情况好,那里的粮食便宜,年前,她和一家“丰田”做了两次生意,那边人很信任她,竟然在只收了定金的情况下,运过来五千斤麦子,文瑾这回去,是要结账的。

鸭子已经开窝下蛋,文瑾给书院带的,是两筐鸭蛋,一袋米。

虽然几次送的礼,并不值什么钱,文翰在书院的境地,却大为改观,告别了父亲和弟弟,他便开始了艰苦的学习生涯。

这天下午,文翰从教室出来,在外面的柳树下徘徊,柳枝已经柔软起来,细细的枝条上,冒出鼓鼓的小芽包,走在树下,能闻到一股春天里特有的新鲜气味。

忽然他觉得后脑生风,沈平最爱从背后袭击他了,文翰这十几天,练得最多的动作,就是单脚微探,身子半拧,双臂使力,顺势把背后的人往前带。

背后的人,根本没想到文翰会使出这样的动作,一股踉跄,差点趴到地上。

“钱文瀚,几天不见出息了,还会使招儿暗算了。”原来是沈隽。

“咦,你不是回家了吗?”文翰惊讶,小年那天,他家忽然派人来书院接沈隽。

“哼,拜我那平表哥所赐,我能继续留在舅舅家。”沈隽嬉皮笑脸地说道。

“他怎么你了?”文翰很吃惊,听沈隽的意思,他离家来到怀津府,这是第四个年头了。

“他啊,说我这个秀才,是碰巧背了先生的范文。”

文翰不喜欢卢钊,却不得不佩服这位教员,自有他过人的一套,就是对朝廷里各类学术流派,都研究颇深,每次考试,针对主考的脾性喜好,他都能拿出一套应对方法,比如文翰参加的这次院试,卢钊竟然猜出了题目,并且还准备了好几篇范文,让学生背诵,使得书院参加考试的四个学生,全都是廪生。

“别的人都可能写了先生的范文,唯独你沈隽不可能啊,沈平他难道不知道吗?”

“哼!”

“好了沈隽,你要是走了,我才难受哩。”文翰嘴上这么说,心里还是替沈隽难过,有家不能回,这多悲惨啊。

“我才不稀罕回去呢,真心话!”沈隽很认真地道,“要不是小舅逼着,我不会去参加什么秀才考试,没用。”

人各有志,文翰没劝沈隽。

“我喜欢这里,清净,也干净。”

“可是,咱们也大了,你不能总是这样闲逛,再说,家总是要回的。”

沈隽脸上黯然:“能晚一天是一天。”

“其实我也舍不得你走。”虽然这个想法很不君子,令文翰脸红。

沈隽四下张望,脸上又露出玩世不恭的笑容:“咦,告诉我,你怎么练武了?”文翰把正月里的事情说了一遍,举起拳头:“哼,我要做个文武双全的人,看谁还敢说‘百无一用是书生’。”

第八十八章 你怎么跟我娘一样

沈隽在文翰头上一拨拉,文翰一偏头闪过了。

“啊哈,还真行啊!”沈隽的好奇心被勾起来,他右脚前踏,伸臂去压文翰的肩膀,文翰闪身躲避,同时还手。

两人对练起来。

文翰的动作僵硬,雕琢痕迹明显,很快就不是对手,差点让沈隽把他摔倒。

“不吹了吧?”沈隽放开猛喘粗气的文翰。

“你等着,我一定会超过你的。”文翰举起拳头示威。

“好,我等着。”

从这天开始,沈隽和文翰,天天都找地方切磋一番,两人虽然有时候失手,会把对方摔打得身上青紫,但谁也没有恼怒过,不知不觉,他们脚步轻盈了,身体也壮实起来。

文翰不记得什么时候,沈平最少都要离开他一丈远。

石梁要炸下去一丈深,才能让水通过来,这个工程可不小,即使有火药帮忙,石卫村每天轰响不断,一里多路的石梁,一个月还是没修到位置,但这边的池塘,却挖的比较深了。

韦氏手里的五十多两银子,再加上一窝八头小猪,两只大肚子的老母猪,十头羊,一千多斤大米,文瑾留下领头,拿出四百两,都交给了石振宗。

石卫村的人,很认真地给文瑾打了一张五百一十三两的收据。

韦成岚带着韦家湾的人,过来帮石卫村人挖塘,年轻力壮的小伙子,一个人一个月三百文工钱,四十个人,一个月十二两银子,都是替文瑾抵债的。

文瑾很认真地给伯母和韦成岚打了借据,钱财身外物,虽然钱先诚和韦氏不把这个看在眼里,但文瑾却绝不马虎。

接着,文瑾便留在山窝,她还有很多事儿要忙:又该用莲子育苗了。去年,小池塘里的莲根,都让她在秋天时,移栽到大池塘了,今年,她还得重新再给这边栽种。

钱先诚见文瑾又把小池塘的水往干的排,也不问原因,便过来帮忙,文瑾干脆把活儿都给他,自己等小池塘边上的三亩地半干时,让人耕了,施了肥,然后把去年冬天冻过的和没有冻的猕猴桃籽儿,混合了种进地里育苗。

钱先诚现在,一是愧疚自己签了契约,把侄子坑了,二一个,还是因为文瑾好些貌似胡闹的举动,最后都有了很好的结局,便放任她去做事,不管怎样折腾,都不干涉。

韦氏接替文瑾照顾老母鸡孵鸭蛋的活计,现在钱家每年春天都会租赁抱窝的老母鸡,四乡八村都知道,钱家后院搭起的饲养棚中,一排溜放了十二个鸡窝,同时有二百四十个鸭蛋待孵化,光这一项,都够韦氏忙一早上了—清理鸡粪,通风,喂鸡,得半个时辰呢。

钱先诚不光干农活,还要帮文瑾照看药铺,收购药材。他也摸索出经验来,通知附近的人,每逢林津镇集日,既逢二、五、八的下午,他才收购药材,这样,就不必天天守着铺子。

当然,特殊情况例外,比如,石卫村的人,在山里待了十天,这才出来了一趟,钱先诚自然不会强调什么日期了,全都收了下来。

石卫村的人,还真是练过武的,脚程快,眼力好,一个个的背篓沉甸甸的,文瑾雇了王大爷,每天在药铺后面圈出的场院里翻晒这些药材。

石卫村六十一个人进山,十天里便收了十多两银子,折合小麦近三千斤,这些人信心大增,在家休息一晚,第二天便又一次进了山,夏天能收采的药品很少,他们可得抓紧时间呢。

莲子冒出了小芽儿,一天天长大,直到出现两三片的叶片,文瑾这才给小池塘车水,把莲芽栽种下去。

猕猴桃的小苗儿,也冒出土来了,一行一行的,没想到还真是不经过寒冬冰冻,就不长芽儿,文瑾让苏同德帮忙砍了些竹子,在苗圃四周栽了篱笆,防止鸡鸭祸害。

文瑾急急忙忙去了石卫村。那边的人同意文瑾的分期付款,就得给她划出地界来,最后,他们在村子最东头,丈量了两千亩地,石振宗陪着文瑾在孙主簿那边过了户。

文瑾终于有了自己名下的土地,她兴奋之余,把自己早就规划的改造步步骤,一一实施。

首先是雇人把两千亩地平整了,全部种成了大豆,大豆根有固氮作用,这也是肥田的一种方式。

然后在地头砌起猪圈,地里也修了水渠,渠上种树,两千亩地就这样被分割成了棋盘格一样的小块。猕猴桃跟葡萄一样,是藤蔓类的植物,文瑾种的树,过两年之后,就是最好的架子木桩。

再接着,援助石卫村的韦家湾人,全都撤了过来,帮她修渠。

有了石卫村人配制火药、炸石头开水渠的经验,韦家湾人在文瑾这边的进度,便快了许多。

她的大豆苗儿长出来了,稀拉拉又黄又细,今年春天里雨水充足,也没让这种境况有所改观,文瑾叹口气,还是地力不足啊。她一口气在附近几个集镇,买了十几头小猪,韦成岚找了村里一个五十来岁的大爷,帮文瑾喂养,

文瑾让人用木板架起一个临时水渠,她只挖出一个占地三亩,一丈来深的大坑,就亟不可待的储上了水,首先解决猪圈的清洗和灌溉问题再说。

真正要做养鱼养鸭的大水池,她规划在另外一个位置。

石振宗听从文瑾的建议,也在大半的土地上,种下了大豆,同时,也如文瑾那样,四下里种树,靠近河岸,没法种粮的地方,栽了芦苇。

一场又一场的春雨,让满眼黄灰的河沿变了面貌,夏天的脚步终于邻近,石卫村头,已经是一望无际的绿色了。

石卫村的水渠,终于修通了,池塘蓄的水,带着猪粪,顺着水渠,流进了田野,过了几天,浇灌过的大豆苗,颜色便深了一成,石振宗欣喜若狂,特地摆了一桌酒席答谢文瑾。

“别为我浪费,石少侠,你还是把赵捕头、黄乡吏他们请来吧。”

石振宗一想也是,若是赵立不找茬,他们村的人,今后上山也方便些。

黄乡吏陪着赵立过来,又是几天之后了,他们在村外看了一遍,往年的河沿,夏天里也是绿的,可今年的田野,明显比往年要旺盛,禾苗蓬蓬勃勃,充满生机,不像往年细细瘦瘦,蔫头耷脑,让人一看就忧心不已。

“早知道这么容易就改过来,我也在河沿弄上几百亩地。”赵立嘀咕。

石卫村打头卖地,也有村子在后面有样学样,只是卖出的很少就是了,再说,也其他村子,也不想石卫村这么心齐,现在没有一个村子修出水渠的。

酒桌上,文瑾也被邀请了,听了黄乡吏和赵立的意思,她给这俩分析情况:“这事儿不能小打小闹,一定得大片、成规模的进行,不然修渠很费人力,完了之后地里好几年的产出,还不够投资的,得不偿失呢。”

“嗯,人心齐泰山移,可有几个村子,能跟韦家湾和石卫村一样呢?”黄乡吏嘴上感慨,其实是提醒赵立。

文瑾继续道:“土地改造也不是一蹴而就的,虽然现在看着禾苗还行,但只是一小部分,没有猪粪水灌溉的,还和往年一个样。”

石振宗低下头:“只有十几头小猪,能有多少粪呀,我这就腾出手来去买猪崽,多积肥,争取一年就让地力缓过来。”石卫村的大部分地,禾苗还是细细弱弱的。

赵立心凉了半截。

文瑾又道:“赵大人想要买地,最好联系几个人,一下子买一大片才行。”

“嗯,好吧。”赵立不置可否,没再说还买不买。

石振宗是急脾气,说干就干,很快十几个猪圈就养满了猪仔,文瑾给的银子,已经花去大半,一村人得吃饭呢,还有几户老人病了,药费就花了好些银子,还有些孩子去读书,得交束脩。

去年,全村的孩子都被迫停学,今年他手里有钱,第一件事就是想请个先生,最后未能如愿,但却让好些个孩子去了邻村上学。

做**的硝石,还有购买硫磺,这些都是钱,现在,他又是买猪崽,觉得这钱,简直是津河水,从手指缝里,哗啦啦就流走了,挡也挡不住。

全村六百人,每天最少六百斤粮食,得二两半到三两银子,一个月就是七八十两银子,文瑾给的五百两,能坚持多久呢?幸好采药那边,小有进账,还能贴补一些,可是夏天来了,进山的人,都不得不撤出来。

石振宗开始考虑文瑾的建议,安排人去割漆,夏至马上就要到了,到寒露收刀,一年的割漆时间只有这么短,他可不敢耽搁的。

虽然每天忙忙碌碌,文瑾练武的事情,却坚持了下来,石振宗也不是天天教她,过上几天,估计她一个动作练熟了,才过来检查一下,教下一个动作。

这天的动作,有些难,文瑾的腰腹力量,怎样也达不到。“你怎么总是这样啊,跟我娘一样,腰伸不直。”

...

第八十九章 你是个女人

文瑾一听就知道是男女差异,闭嘴没敢说话。

“这样把,你运气丹田,然后慢慢集中到两臂。”

文瑾按照石振宗的话,气流从左侧上行,总是有些力不从心。

石振宗想笑话文瑾跟个女人一样,便恶作剧地道:“不然,你气从右肋下过。”

文瑾依言,这次十分顺畅,做完动作,她笑了笑:“你早说嘛,从右边运气,一下子就过去了。”

“你难不成是女人?我娘就是右边运气的。”石振宗这句话本来是有口无心,但话一出口,立刻便恍然大悟,“你,我就说你怪怪的,你是个女人!”

“住口!”文瑾恼了,忽然翻脸,“你敢再说一句,我就和你绝交。”以她对石振宗的了解,这是最重的惩罚。

“…”石振宗愣愣看着文瑾,他被自己的发现惊呆了。

文瑾的脑子,也在急速转动,这小子的嘴巴,可得封住才是。

“石振宗,我爹爹下落不明,娘又改嫁,若以后没有弟弟,钱家三房的门户,就得靠我顶起来,你敢把我身份说出去,断了我家香火,看我不恨死你。”

石振宗已经知道钱家三兄弟,老大和老二家,都只有一个男孩,不可能过继一个给三房,闻听文瑾这么说,心里忍不住叹口气:“可真难为你了,我不会给外人说的。”

文瑾脸上略略放松:“你可要把嘴巴关严些。”

“我会的。”石振宗觉得心里特别憋闷,他真的好同情文瑾呀,一个比自己还小的女孩子,抛头露面,还要干那么累的活儿。

“文瑾,有什么难处要我帮忙,你吱一声,我石振宗一定不会袖手旁观。”

“谢谢,我只要你为我保密。”

“好!”

“我先走了。”文瑾知道今天不可能继续练武,便告辞离去。

石振宗呆呆望着文瑾的背影,这才发现她走起路来,和男人不一样,虽然极力学着男子大步流星的,但腰身,还是有些女人味儿。

“我真瞎了眼了。”想起文瑾还帮他凿过石头,石振宗懊悔不已。

文瑾下午,回了山窝,她觉得还是避开一段时间的好。

药铺里已经积攒了不少药材,文瑾和钱先诚驾着牛车,去了府城,扣去成本,文瑾收了三十多两银子,顺道,她就把钱留给了粮铺,让人送到石卫村。四十多个韦家湾的人,还在给她修水渠呢,她暂时不用给工钱,但却得管饭。

趁着留在山窝,文瑾在猕猴桃苗圃搭起架子,然后进山采来猕猴桃枝,给家里的树苗进行嫁接。

钱先诚见侄女在家磨刀,不明所以,跟着来到地里,见她熟练地劈开树枝,削成斜坡状,然后把两个对接起来,更加疑惑。

“文瑾这是做什么?”

“二伯,这叫嫁接,就是怕这些树苗长大时变种,结出的果子不好吃了。”

“说不定会更好吃呢。”钱先诚不服气,“以前长在山沟里,哪有咱家地里这又是肥又是水的浇灌。”

“二伯,若是变种,再水肥充足,也不见得好吃。”

钱先诚没言声,他知道说不过文瑾。

文瑾采来的树枝有多余,便试着把当年长出来的小树苗,也嫁接了一部分,每天小心翼翼地观察,竟然都活了,这让她十分欣喜,便带着铁镰,进山寻找新的猕猴桃树,采了枝条,拿回来嫁接,她在家呆了一个多月,弄出上千棵树苗,她每天小心观察,直到确定自己嫁接的茬口都长住了,才去了一趟石卫村。她为了躲避石振宗,大清早启程,在那里见了韦成岚之后,便匆匆返回。

躲也不是办法,时间长了,文瑾这个心思就淡了,她觉得石振宗也差不多忘了此事,才在那里常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