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姐姐,我对你影响这么大啊!”

“那是当然。”

雨荷高兴起来,一边喝茶,一边和文瑾聊起天来。

“姐姐,我听说,皇帝看上你了,想纳你入宫呢。”

文瑾的心一颤,强自镇定地问道:“你听谁说的?”她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放在桌子上的手捏得很紧,关节都发白了。

“姐姐,你不愿意吗?”雨荷奇怪地问。

“是啊,我自由散漫,受不了宫里严格规矩的约束。”

“姐姐,那算不了什么的啊,你竟然为此放弃做皇帝的女人?他可是巨荣朝最大的官儿,能给你带来最高的地位。”

“雨荷,是谁教你这么想的?”

“自己的想法还用人教吗?”

雨荷黑溜溜的大眼望过来,文瑾确定是她自己的想法,忍不住轻轻叹气,人各有志,没想到在苗疆那样自在的环境里长大的雨荷,竟然不怕规矩的约束。

“姐姐,皇帝是个大英雄啊,听说,他亲赴西疆,和鞑子打仗,取得了大胜利。”

“嗯,你要知道,打胜仗可不是一个人的功劳。”

“但也证明皇帝很能干,很少有人比他行。”

文瑾不得不点头承认,永昌帝是个聪明的皇帝,他在刘林深辛苦经营多年,对朝政有很大影响的情况下,巧妙安排,神不知鬼不觉地处置了对手,顺利登基,并且,还能够忍受他人所不能,竟然只把刘家圈禁,以换取刘广众投鼠忌器,被动地看着他一步一步巧妙安排,到了现在,四面楚歌,已经完全没有能力挣扎,不得不用放弃军权,换取留下儿子的存活。

雨荷见文瑾沉思,便不再说话,两人相对默然,过了一会儿,文瑾叹了口气:“雨荷,想当皇帝的女人实在太多,并且,没有女人仅仅满足于当他的女人,都想做天下女人的第一人,竞争太激烈了。”

“姐姐,巨荣朝这么多的男男***,都得听皇帝的,多威风啊。还有,做他的女人,哪怕不是皇后,也是尊贵无比的,在女人里,也是全国几万万人中,数得着的,你不觉得被人拜在脚下,是很令人骄傲和愉快的吗?”

见文瑾摇头,雨荷气恼地一瞪眼:“你竟然看不上,真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

“有得到必然会付出,做皇帝的女人,成为全国最尊贵的女人,不是那么容易的。”文瑾真不明白雨荷怎么会这样,失去自由的日子,是多么苍白和可怕,她怎么会想不到呢?

雨荷似乎看出了文瑾的想法:“在我们苗疆,若是有能力养得起你的男人,也一样用个大院子把你圈起来,能让女人自由出门的,还指望女人付出精力,帮他养育孩子和伺候老人。反正我们女人就是命苦,要么为了男人孩子累死,要么被圈起来憋死,没有第三条路的。”

好吧,我错了,文瑾低下头,她没想到小表妹竟然看得如此透彻。

“姐姐,既然不得不做个笼中鸟,那为何不挑选一个金丝笼呢?有最好的食物,最漂亮的衣服,还有最尊贵的身份。”

文瑾无语,过了一会儿,她问雨荷:“是不是皇帝暗示想要你入宫?”不然,雨荷怎么会动了这个心思?

“反正太后和皇上对我很好,这次去皇家园林游玩,就是皇帝暗示我去求沈大人的。”

果然是阴谋!

“雨荷,三舅舅,哦,你父亲同意吗?”

“我爹?他巴不得呢,若有巨荣朝皇帝支持,大伯和二伯还能和他挣吗?”

“可是,大伯和二伯浴血奋战,才帮祖父打出那么大的地盘。”

“可他们两个,只懂武力,根本没脑子,还反对祖父接见巨荣朝的大使,爷爷没办法,才把他们派到瑞昌,和索达头人打仗,凭他们,是不能使苗疆人过上好日子的。”

好吧,雨荷又一次说服了文瑾。

两个容貌相似的女孩,追求和内心世界却截然不同,文瑾喜欢过自己创造的好日子,喜欢自由,雨荷却喜欢用另外一种方式,获得自己想要的幸福。

送走雨荷,文瑾闷闷不乐,她一点也不为皇帝转移了目标,自己侥幸脱身感到高兴,反而很替雨荷担忧,不管她多有心计,多么漂亮,多么招皇帝喜欢,作为异族女子,她不可能坐到皇后的宝座上,她的儿子,也不可能成为下一任皇帝。

以雨荷的性格,她能够在二十年后,淡定地接受这个事实,满足儿子当个闲散的富贵王爷吗?

晚饭前,文瑾依然没有从低沉的情绪中走出来,春明点了蜡烛,又帮她点起驱蚊草,熏了屋子,然后拉上纱窗。阿来来了。

“大小姐,今天四小姐的丫鬟犯了错,依照府规,梅红该赶出去,其余三个,也该罚俸三个月。”

“来大姆,这些都是你来管的,你就按以往的惯例去执行吧。”

“是!”

萧绮云和萧绢云在院子里等着看好戏,谁知道萧绫云没多一会儿便回来了,厨房那边,还送来一小盆的鱼,味道很独特很香,和以往的饭菜味道差别很大。

萧绮云很无语地看着妹妹:“你,你就这么回来了?”

“那又能怎样?她自掏腰包让厨房做的。”

“她,她哪里来的钱?还不是爹爹给的?”萧绢云气恼地道。

“爹爹偏心,我们能有什么办法?”萧绫云垂头丧气地说,刚才,她被文瑾的气势给镇住了,想当年,娘亲在世,也没有那么大的气派。

“吃吧,凉了就不好吃了。”萧绫云自找台阶,自从容妈妈被带走,萧绮云也说了秦妈妈很可能便是她害的话,萧绫云便茫然了,不知该按容妈妈教的,继续和文瑾作对,还是偃旗息鼓,苟且偷生。她刚才也只是被挑唆,才头脑发热跑出去,等闹腾完了,这心又纠结上了。

阿来带走梅红,萧绮云也阻拦了,但这几天学规矩,让她内心也是有所变化的,知道自己距离一个淑女的要求还差很远,没了娘,自身若不出色,这马上就要到来的婚姻大事,可就麻烦了。也不知道阿来是如何知道萧绮云心思的,她只一句:“二小姐你也大了,现在也得准备给自己身边培养几个得力又能干的丫头,而不该留着梅红这样,只知道给自己划拉的吃货了吧?二小姐也是聪明人,这梅红为何要说那么一通话?厨房并没有降低芷兰院的伙食水平的。”

...

第一百八十五章 推荐(一)

萧绮云就像跑了气儿的皮球,蔫巴巴地摆手让阿来把梅红带走,也听任她更换了绫云身边的两个丫鬟。

转眼便是半月,到了是萧瑜琛沐休的日子,萧逸大清早就在门口等着,这是文瑾回到萧家的第二次团聚,她让厨房做了饺子、包子、锅贴等山阳一带的人喜欢的面食做早饭,又让准备酸菜鱼、老鸭汤等***那边人喜欢的午餐。

萧逸已经有了准信,肯定是要去***,现在,皇上似乎还有什么没有准备好,他还得等一等。才和儿女团聚,现在又要分离,但被闲置十多年,忽然起复得到重用,让他既兴奋又难舍,很是珍惜眼下和儿女在一起的日子。

芷兰院的守门婆子,已经换成了林妈妈,文瑾派人传话,让那姊妹三个,也来一起吃饭。

萧绮云带着绢云和绫云,别别扭扭地来到餐厅,低眉顺眼地行了礼:“爹爹!”“大姐!”“大哥!”

萧逸心头大爽,觉得这个教养嬷嬷有真本事:“过来坐,你们大姐今天准备了不少好吃的。”萧逸温和地道。

萧绮云还没见过父亲这个样子,眉梢眼角都透露着关爱,她的记忆里,爹爹总是一副带着清冷的温和,很少和她说话。

难道,真如家里仆人说的,爹爹从来就不喜欢娘亲,只是碍于皇室的面子,不得不善待她吗?这个念头一冒出来,便让她的心又苦又酸,各种嫉妒愤恨涌上来,看文瑾和萧瑜琛的眼光就不一样了。

萧逸一人坐了上位,萧瑜琛在左下手,萧绮云坐萧逸对面靠近萧瑜琛的地方,绢云坐她边上,文瑾坐瑜琛对面,身边是萧绫云。

萧绮云的心思很奇怪,她很排斥文瑾,却对萧瑜琛很好,或许是秦妈妈曾经给她说过,出嫁的女儿离不开娘家,萧瑜琛是她将来需要依赖的,而文瑾,则是和她分宠的对手,萧绮云从来没有针对过萧瑜琛,甚至对这个同父异母的哥哥十分友好。

但萧瑜琛却根本不搭理这几个,他恨赵玉兰,连带这姊妹几个,他都恨,偏偏萧逸视若无睹,一句责备的话也没有。

文瑾为了活跃气氛,一改食不言寝不语地规矩,对萧逸道:“爹爹,这是苗疆喜欢的酸菜鱼,不知合不合你口味?”文瑾用饭勺,舀了一小碗,放到萧逸前面,然后又给萧瑜琛也舀了一碗,她身后的春明接过勺子,帮萧绮云三个每人舀了一小碗。

“谢谢姐姐!”萧瑜琛的客气里,多了些热情,看文瑾的眼神,也比上一次亲近。

萧绮云她们没说话,那天的酸菜鱼把她们辣得够呛,但也让她们觉得美味无比,今天再面对这道菜,三姐妹是又爱又恨。

“嗯,很好吃,和你娘做的一个味。”萧逸忽然说了一句,文瑾清楚地看到,他的碗边,滴出一个圆圆的水点。

原来自己的生母,也爱做这个么?

萧瑜琛因为这句话,细细地品尝着这种又酸又辣的美味,大热天气,吃得一头都是汗。

萧绮云忽然吃不下去了,自己的娘亲,十多年了,无不天天精心料理爹爹的吃饭穿衣,硬是没有弄清他到底喜欢什么,虽然家里请的是江南的厨子,但也经常做些***的菜肴,爹爹从来都没有说过一声好。萧绮云忽然有些伤心,为自己,也为死去的娘亲,绢云大概也想到了,低头一副索然无味的样子,只有绫云还小,有些没心没肺的,把小碗的鱼吃了精光,辣的小脸通红。

一顿饭在安静中结束,撤去残席,文瑾让一边伺候的丫鬟,给大家端上冰糖海带绿豆汤。

“辣子吃了容易上火,下午要多喝些凉茶,爹爹,厨房熬的比较多,一会儿我让她们送一壶到外书房,你和弟弟多用些。”

“嗯,好,好。英儿。哦,不,瑾儿,你和你娘,真的很像,太像了,她就是这么善解人意又体贴入微的。”

萧瑜琛也赶紧给文瑾一个大大的笑容,文瑾这才发现,萧瑜琛和爹爹萧逸有五成相像,和自己也有三成像呢,比如黑溜溜的大眼,雪白的牙齿,挺挺的鼻梁,乌亮的头发。

萧绮云只觉得眼前这一切,实在太碍眼,她示意妹妹跟上,对着萧逸行礼告退,便匆匆走了。

“让厨房给芷兰院也送一壶凉茶。”文瑾叮咛身后的春明。

萧逸赞赏地看着女儿:“瑾儿,你娘也是这样善良。”

萧瑜琛却有些不高兴:“姐姐,我和爹爹去书房了。”

“好的,瑜琛,这些点心,我让他们送过去,你喜欢哪样,回头告诉姐姐,备好了,明天去学里带上。”

萧瑜琛眼里闪过一丝感动,低低应了一声,转身出去了。

以前在平陵,范员外每次在他去学校,都会让人准备一小盒点心,唯恐他饿着了,老爷子虽然不是他亲生,但对他真的如亲爹一般好,就和姐姐一样。

这就是亲人啊,不计较报酬多寡,不在乎富贵贫贱,只一门心思为他好。

萧瑜琛忽然觉得有个姐姐真好。

萧绮云的奶娘被卖,丫鬟更换的更换,申饬的申饬,尤其是萧逸对待文瑾和萧瑜琛的态度,更让她深受打击,回去以后,再没有像以前那么张狂,身边的丫鬟也不敢再撺掇挑唆,有她压着,芷兰院没再闹什么幺蛾子。

文瑾不待见萧绮云她们,但还不至于把她们敌人,只要不烦到自己,文瑾也懒得搭理这么几个小女孩,她是个恩怨分明的人,也是比较宽容的,芷兰院那边的吃喝用度,和以前没有任何差别,若是下人有意做手脚,文瑾发现,都会严厉惩罚,萧绮云见文瑾没有任何的克扣和怠慢,也慢慢放了下来,萧府内宅,终于暂时宁静了。

接下来的日子,文瑾过得十分安稳滋润,她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过着没有任何经济上担忧,身份上尴尬的日子,虽然太后指婚,还令她有些后顾之忧,但她想开了,无非就是嫁人嘛,男人好,那她就和他好好过,男人不好,那就想办法脱离出来,反正,亲生爹爹说了,不管怎样,拼命也会让她和亲生弟弟好过,而抚养她长大的钱家,对她也是关爱有加,这个时代的女人,出嫁了不是要靠娘家的吗?她有这么强有力的后盾,还担心什么?

要说放不下,便是表妹雨荷,她根本接受不了文瑾的想法,高高兴兴跟着父亲,去了京城外二十多里处的皇家园林。

日子在难得的安宁中匆匆而过,萧逸忽然接到一个消息,是关于自己最爱的梅夫人被害的,他不得不叮咛萧三和阿来,好好辅助文瑾,自己快马加鞭,去了梁中省走了一趟,等事情处理完返回京城,已经是一月有余。

永昌帝原本打算在皇家园林里游玩数日,便返回京城,没想到山间林密,空气清凉舒爽,身边又有美人陪伴,便下令让沈明昭主持朝廷日常事务,其余几个内阁大臣,全都到了园林的山庄里,一起处理朝政。

经过一个月的仔细研讨,皇帝最终还是觉得沈明昭的提议最是妥贴,便准备下旨。

杨坚却提出了补充意见:“皇上,这萧逸和苗王毕竟有翁婿之情,不管他表现地如何忠诚,还是不能这么大意。”

“杨爱卿有何建言?”

“不如,给萧逸赐婚,让他和皇家联姻。”

永昌帝皱眉:“萧逸年纪四十余岁,前面两个妻子都不得善终,可见其命硬克妻,朕怎能让他再尚公主?”

“呵呵,皇上,不光是尚公主一条路,还可以和宗室的姑娘联姻,或者,和皇戚联姻啊。”

永昌帝想想,也是个办法的,萧逸虽然尚公主年纪偏大,但他四十来岁,还是得续弦才正常。

“杨爱卿,可有合适的人推荐?”

“臣暂时没有。”

萧三追查萧绫云奶娘容妈妈的身世,最后竟然发现她是前梁朝东宫里出来的,当时因为她仅仅是个宫女,便从轻处理,无非是发卖为奴,现在查到的种种迹象表明,她当时很有可能是梁朝太子的新欢,只因为没来得及册封,处理的官员被她蒙蔽了。

但她仇恨的是萧逸,为何给赵玉兰下毒呢?还有,她到萧府也有九年多时间,为何才忽然想起报仇来?还算计错了报仇的对象?

无奈这个容妈妈非常强硬,任凭萧三怎么审问,她都闭紧嘴巴一句也不说。

郭公公闻听竟然有梁朝余孽在蹦跶,也插手调查,很快就发现容妈妈在进萧府之前,曾是皇商孙振礼的家奴,并且,还在做面脂的作坊干了五年。

而那五年,刚好就是太后中毒的时间段。

太后闭宫疗毒后三年,孙振礼送给宫里的一批货物出了差错,被取消了给大内供脂粉的差事,生意一下子萧条下来,他们家在搬回老家时,打发了一大批佣人,容妈妈就是那个时间被卖出的,几经转折,最后到了萧府。

目前重重迹象表明太后就是用了毒面脂,才慢性中毒的,假杨英——杨和,也是无意说出他们老家新出的面脂会引起慢性中毒,才被抓了起来,对方没有直接杀人灭口,便是等机会要暗害萧逸。

这个猜想虽然有些地方不合逻辑,比如:梁朝余孽为何不直接暗杀萧逸,而把目标对准了他的妻儿?难道就是为了看他痛苦地活着吗?报仇的人,很少能有这样的心态,几乎都是恨不能将仇人碎尸万段,立刻处死才痛快。

还有,当年,谁把毒面脂给的太后?为何宫里其他嫔妃,却都毫发无损呢?

蹊跷太多,郭公公也觉得不可信,但他却没法有更合理的解释。

这天,赵玉兰的贴身丫鬟小桂想起一件事:“夫人从去年冬天,一直吃回春堂的药,毒发那天,刚好吃完最后一粒。”

萧三气得:“为何不早说?”

“那个药一天一丸,夫人整整吃了百多天都没有任何问题,她还说只觉得身轻体健,十分舒服,奴婢觉得没问题,便没想起来要说。”

赵玉兰跟前的老妈子也证实有这么回事:“那是城东再回春堂的独家秘方,不可能是毒药,夫人吃了一个月药丸,脸色都红润了不少,心情也开朗了,后来才继续吃那药丸,大夫说了,吃过百日,身体就变得容易怀男孩,不仅是夫人,我们都深信不疑。”

没有人在服毒自杀的同时,还吃这样的药丸的,看来,赵玉兰的确是他杀,但下毒的人是谁?为了什么?

赵玉兰是被梁朝余孽谋害的消息还是传到宫里,乔太淑妃委屈地在太后面前掉了好多的眼泪,为表妹,更多的是为了自己丢失的颜面,为了自己受到的不白之冤。

太后年纪大了,不能劳累,乔太淑妃把她烦透了,不得不敷衍地道:“好了好了,知道你表妹不是自杀,是受了委屈。”

“她肯定没有派人杀了萧国公的前妻。”

太后不高兴地端了茶,有没有暗害梅夫人,现在下结论还太早了。

乔太淑妃一肚子委屈,撅着嘴走了,第二天,她又来了,很识趣地不提赵玉兰是冤枉的话题,却诉说她几个小表外甥女是没娘的孩子,过得很可怜。

太后很喜欢文瑾,一度希望她能进宫做皇帝的女人,乔太淑妃的话还是觉得很刺耳,太后不高兴地道:“你表外甥女能有多可怜?有萧大小姐流落乡村那么可怜吗?”这还是把帐算到了赵玉兰的头上,乔太淑妃委屈地低下头,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低声嘀咕道:“太后,我只是想让你给萧国公赐婚,她们几个女孩,有了娘,萧国公也对巨荣朝有归宿感,这对几个孩子有利,更对朝廷有利。”

太后不说话了,乔太淑妃这个建议总算入耳些,太后是皇帝的娘,皇帝是巨荣的主人,对巨荣朝廷有利的,就是对她儿子有利,太后就赞成。

见太后脸色好了,乔太淑妃赶紧凑上来:“太后,你看婉玉公主怎样?”

太后差点摔了手里的杯子,若不是太医一再强调不要发火动气,她手边上这套稀世珍宝——白如玉的底色,薄如纸的杯壁,花卉更是娇艳如刚刚剪下来花瓣贴上去一般的官窑贡品,可就再也不配套了。

婉玉公主的生母林仁美,乃是先皇还在东宫时纳的侧妃,不仅姿容过人,还聪明绝顶,先帝好些解不开的麻烦,她都能帮着想出妙招,先帝对她的宠爱无以复加,太后这位原配正室,也压不住她的锋芒。

林仁美占尽优势,但却有一个巨大的缺点,那就是有些张狂。年轻、聪明、美貌,很得男人的爱宠,她难免会有这样的毛病。

太后若是没有手段,那就不可能走到今天,她作为正室,美貌聪慧压不过林仁美,但端庄、贤淑、顾全大局却很得先皇的青眼。

对林仁美的强劲风头,太后很理智地采取避让的态度,先皇的其他女人,没有太后的忍耐力和深沉度,刚开始还施展手段和林仁美争斗,最后一个个败了下来,她们恨得要死,却没人再敢和林仁美作对,林仁美越发得意。

太后快生产的时候,传出林仁美怀孕的消息,先帝当时意气风发,觉得上天对他真是厚爱有加。

九个多月,太后可爱的宝贝儿子,已经能够在床上到处爬了,却不幸得了热症,离开了爱他的亲人,太后悲伤难抑,几近疯癫,先皇也十分痛苦,便带着妻子,去了城外的山庄散心。

三天后,预产期还有十多天的林仁美在花园散步,摔了一跤,虽然生下了婉玉公主,自己却因产后大出血死了。

先皇在皇庄接到急报,顾不得还在病中的妻子,带着侍卫快马返回,也没有唤回爱妃的生命,他大发雷霆,从接生婆到伺候的下人,都被他下令杖毙。这一暴行曾被御史连名弹劾,差点失去太子的宝座。

先帝不得不强忍悲伤,几个月后,才开始清算行动,除了太后之外,他的其它几个女人,要么被送到皇庄养病,要么被迫出家到了庵堂。

先帝在三年后太后怀了永昌帝后,才不再心痛,并接受太皇太后的意思,又纳了侧妃和庶妃。

乔太淑妃就是那时到先帝跟前的,她因为娘家不显,刚开始只是一个庶妃,但靠着姣好的容颜,坚韧的心智,以及进门第二年,便诞下先帝的第三个儿子,地位不仅超越了排位在前面的几个侧妃,甚至有力量和太后叫板,也就在这个时候,先皇即位,她顺利封妃,真可谓春风得意马蹄疾,无限风光在一身。

可惜这世上事,衰及必盛,盛极必衰,乔太淑妃的第一个打击,忽然而至,她的宝贝儿子,一夜高热,就那么立刻了人世。乔太淑妃几乎疯了,她恨天恨地,觉得宫里每个人都该死,尤其对皇太后的怀疑最大,她的儿子,聪明伶俐,虽然年龄不是最大的,但皇帝显然是最爱他的,乔太淑妃觉得天简直都快塌了,但接下来的打击,让她更加难以接受——刘贵妃入宫了,无论容貌,还是家世,后宫的女人没人能出乎其右,这个女人很快就夺得先帝恩宠,并且,稳稳地控制了局面。

...

第一百八十六章 推荐(二)

婉玉公主虽然没有娘,刚开始还有父亲重视,顺顺当当长到了三岁,可惜后面的日子,先帝身边又聚集了一堆女人,他本人也忙着继位大业,小姑娘的日子便一日难过一日,到了七八岁,跟无人问津的孤儿一般,宫里是个人儿都敢欺负她。

也不知道婉玉是何时开始喜欢佛法,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开始信佛,反正刘贵妃准备把她嫁出去时,她却闹着要剃度出家。

皇帝这才想起自己最爱的那个女人,也想起了被遗忘多年的女儿,他不许婉玉公主出家,却没挡住婉玉自己对着镜子剪了头发。

最后,先皇不得不在后宫偏僻的一个院落,设置了佛堂,让婉玉在那里修行。

乔太淑妃让太后赐婚把婉玉嫁出去,实在是一大昏招。切不说婉玉不肯,皇家的颜面也挂不住。这么多年,外面很少有人知道婉玉,她就这么悄无声息地活着,对谁都好,实在没必要揭开这个大疮疤,让皇室的人都痛苦,也让皇家的丑恶暴露到大庭广众的眼皮之下。

乔太淑妃见太后脸色不好,连连请罪,太后这才神色稍霁。

“那,太后呀,这个人可实在不好找啊,堂堂皇家的公主、郡主,总不能嫁给萧国公吧?不仅是他年纪偏大,还有两个妻子,这个——”

这倒是事实啊,太后也忍不住攒起眉头。

“太后,不若,找个皇戚家的女子吧。”

“有合适的吗?”

乔太淑妃犹豫了一下:“太后不有个侄女新婚不久就守寡了吗?”

“小芬不行。”太后想也不想便否定了,她的那个表侄女小时候得过一场大病,以后便有些呆呆的,如何配得上萧国公?这赐婚,不是给人添堵吗?

“那,我的表妹不知可以不?她刚好也是萧国公夫人的表妹,赐婚过去,也好照顾几个女孩。虽然萧大小姐很能干,但毕竟没出门的姑娘家,总不能让她一直管着萧家后宅吧?”

太后没有说话。

乔太淑妃倒不紧逼,总得给人留出思考的时间吧?她很有眼色地行礼退了出去。

说来也巧,皇帝这天下午返回京城,处理了几件紧急公务,便到后宫来看望太后,娘俩好些天没见,便在太后的慈宁宫共进晚餐。

吃过饭,皇帝喝着绿茶,太后端着花瓣茶,随便聊了几句。

“哦,对了,乔太淑妃建议我给萧国公赐婚,皇儿意下如何?”

这不是和自己想到一块儿了吗?永昌帝十分高兴地点了一下头:“好啊,不知母后觉得哪个女子合适呢?”

“这个人选有些麻烦,萧国公年纪太大了,又有了四个女儿,不管是皇家,还是宗族的女子,都没有合适的。”

“哦,母后身体要紧,这件事,就让皇后去劳神,然后报给你指婚好了。”

“乔太淑妃说,她有个表妹——”太后虽然不喜欢被乔太淑妃当枪使,但也不愿意皇后抢了她的地盘,当年这个儿媳妇,是为了巩固永昌帝的太子之位才娶进门的,没有容貌,也没有气度,现在最让她没法接受的,是没有儿子,皇帝若是要废了她,仅凭这一条,都足够了。

婆婆和媳妇那是天敌,太后一直不待见这个媳妇儿,当年她在宫里养病,儿媳妇娘家势大,在她跟前,行止张狂,太后心里早就扎下刺了。

皇帝也知道什么意思,但他却不喜欢母亲一再被乔家利用,便略略沉吟了一下道:“母后,乔家女子也太多了。”

萧国公已经被迫娶了一个,现在如何能再逼着人家娶一个呢?再说,乔太淑妃通过各种渠道,把她家七姑八姨全嫁到了京城,虽然好些官职并不大,但合起来,便是不小的一股势力,皇上最不喜欢结党营私,也不喜欢眼皮下有人坐大。

“哦,我想起来了,江南和边防上,也有几家宗亲的,不如这样,我再打听打听,看看那边有没合适的女子,皇上以为如何?”太后询问道。

“甚好,甚好!”永昌帝抚掌,“还是母后聪明。”

太后忍不住呵呵笑起来:“乖乖,这么大了,还和娘调皮…”

一句话,便把母子二人带回到昔日无比艰难的岁月里,太后闭宫疗毒,皇帝偶尔去看望,为了让太后开心,永昌帝就仿着民间平民的称呼,喊太后娘亲,太后激动不已,便叫皇帝乖儿,两人觉得,只有这样,才能显出母子情深,因此,皇帝和太后,在没人的时候,便会偷偷地这么称呼。

乔太淑妃过了几天,旧话重提,却被太后四两拨千斤给带偏了,她多聪明啊,知道太后这是不允许了,便又一次眼睛泛红:“听说萧国公根本不知道如何教养女儿,可怜那几个孩子了,还小呢。”

见太后不搭理,乔太淑妃心里很气愤,想当年若不是自己尽心尽力,你能恢复健康吗?如今,在我面前装腔作势,什么东西!

不管心里怎么想,乔太淑妃面儿上一点也不敢显露出来,要不是巴着太后,她能为自己家族谋划那么多吗?虽然她爹和兄长死了,弟弟又十分蠢笨,扶不起来,但靠着几个姊妹嫁得好,不时的帮衬一下娘家,乔家的日子,过得也是滋润无比。所有这些的基础,都是乔太淑妃照料太后有功,在太后跟前得脸才取得的。她虽然曾经在先皇跟前也得宠了五六年,但这在漫漫人生路中,实在太短暂了,能获得的利益,也很有限。

太后端茶,赶走了乔太淑妃,休息了一下,召见的外大臣命妇便到了。

先到的是首辅杨坚的夫人,杨家祖籍在临江府,那里有几家皇室后裔,她去年冬天还回去养病了,应该知道些情况。

杨夫人眨着眼想了半天,倒是说了一个人:“太宗时有个公主,因身体不适,随驸马迁到江南去了,听说那张府有个女子,因为要照顾父母,抚养弟妹,错过了成婚的年纪,不得已出家了,太后派人去查访一下,若是实情,这女子可是贤良淑德的品行,堪配萧国公了。”

“嗯,不错。”太后当然还要核实一下,便岔开了话题。杨夫人又和太后聊了一会儿,便知机地告辞出去。

午睡过后,来见太后的,是沈明昭的夫人,她听了太后的意思,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一时半会倒想不起来,不过,臣妾跟随拙夫在江南,倒和几个宗亲打过交道,那几家的女孩子,确实不好找人家,低了怕辱没皇家威仪,可高了,哪有合适的人家呢?”

“这也是。”太后微笑着附和一句,当年她在潜邸,和这位沈夫人便能说到一起,可惜不久沈明昭便外放了,她们的友谊虽在,交往却没多少。

沈夫人最后,也想出一个人:“太宗时有个皇子代皇帝出巡江南,见那里山清水秀,风景绮丽,年纪大了之后,便自请迁居,现在还有个伯的爵位,他家有个姑娘,叫钱雅雯,她为了伺候得病的母亲,又要照料年幼的弟妹,错过了成婚的年纪,现在在家修行,自称居士,臣妾认为,她很合适。”

太后一愣:“不会吧?不是说,是染秀公主府的姑娘为了照顾父母,出家了吗?怎么你说是太康伯府的?”

沈夫人一愣:“染秀公主府?不会是两家都住在临江府,又都是宗室亲贵,以讹传讹,弄错了?我还见过雅雯姑娘,很是干练能干,她很喜欢读书,胸有丘壑,这才一般的男子都不入眼的。”

太后明白了,照料家务只是一部分原因,关键是这个姑娘眼光太高。

“她多大了?”

“至少也有三十岁,自从过了二十五,她就不许人说年龄,我也有些把不准了。”

“染秀公主府到底有没这么个姑娘呢?”

“太后还是派人查一查吧。”

沈夫人从宫里出来,心里便嘀咕开了,染秀公主府的确有个女子,叫张开丽的,年龄挺大了没嫁出去。原因自然不是什么因为孝顺爹娘,而是她刁蛮任性,十三四岁时,便曾下令打死过家仆,后来传说是那家仆不慎撞见了她和父亲妾室的侄子胡来,自小定亲的男孩子听到这个消息,想退亲又不敢,竟然抑郁出病来。张开丽听说之后,死活也不肯嫁个病秧子,不顾父母阻拦,派人去提出退亲,等公主府这边听到消息,男方已经借坡下驴,退回了这边的庚帖,来要人家的八字了,现在的张府,当年也是在临江府赫赫有名,如何能让人小瞧了?便毫不迟疑的把对方的庚帖扔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