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就是八月初一,这一天文瑾去给公婆请安,也要和王府的人一起吃饭。

看到丈夫眼里愧疚的目光,文瑾安慰钱隽道:“你已经做得很好了,一个月才两天,我怎么也忍得住,想一想京城里有钱没钱有势没势的人家里,不知多少媳妇被婆婆折磨,我只是布个菜,实在算不了什么。”

“你有没有办法呀?不管多难办,我都会帮你。”

“没办法,我们不能改变环境,只能适应环境,真的,整个社会都如此,咱们的力量还是太小了。”不管钱隽对她有多好,有些办法文瑾还是不能让他知道。

到了正院的上房,文瑾和钱隽恭恭敬敬给仁亲王夫妇请安,仁亲王板着脸不说话,仁亲王妃哼了一声:“知道犯了什么错么?”

“请王妃明示。”

“明示,还需要我明示吗?不告而走,没有送帖子,竟然贸贸然去了钱府,你将置仁亲王府的脸面何在?”

“哦,王妃,这样就失了颜面?不会的,钱老爷是我养父,我在他家长大,那跟我的娘家没区别,不管我怎么做,在他们眼里都是对的,不会丢人的。”文瑾语气很恭敬,但却寸步不让地回答。

“哦,王妃,这样就失了颜面?不会的,钱老爷是我养父,我在他家长大,那跟我的娘家没区别,不管我怎么做,在他们眼里都是对的,不会丢人的。”文瑾语气很恭敬,但却寸步不让地回答。

“那你去的时候,是不是该告诉我一声?”仁亲王妃拍了一下桌子。

“王妃!”文瑾似乎很害怕,低声道,“我都给你说了三回了,你总是不允许。”

“我不允许,那是有我的道理,你不经过长辈同意,擅自行动,这么大的错,竟然还在这里狡辩不已,你是何居心?”

“我什么居心都没有,若说我这么做,丢了仁亲王府的脸,那我回京将近一个月,竟然都不去把我养大的养父家里去看望,难道就只丢我的脸,说我没良心,喂不熟,而不丢您和公公的脸?我做小辈的不懂道理,难道别人不说你俩教养不够?我那么做,是为仁亲王府长脸,不是丢脸了呀,王妃,媳妇一片心意,可昭日月,你今天这么说,不是媳妇不服气,咱讲道理不是?没人知道我没告诉你呀,只要你不主动去告诉别人就是。还有,您若是生气了,今天要骂就骂,要打就打,只要王妃你能出了气,我这当媳妇的,什么都能忍的。”

文瑾说着,膝行几步,凑到仁亲王妃的跟前:“王妃,请你打吧,只要你解气,媳妇无怨无悔。”

屋子里还有董侧妃和杨侧妃,还有其他的孩子,丫鬟婆子一大群,仁亲王妃被文瑾一席话说得哑口无言,她真恨不能把文瑾狠狠打一顿,可众目睽睽之下,她若是那么做,这个恶王妃的名声,可就背定了。

仁亲王妃还真是奇才,她泫然欲泣地扭头对着丈夫:“王爷,你看,我才说了一句,媳妇就说了这么大一串,我这婆婆可怎么做呀,不是亲生的,差别就那么大吗?我好歹还把世子从五岁养到三十,如今娶了媳妇,翅膀硬了啦…”说着,拿着帕子在脸上贴了贴。

仁亲王心烦意乱,他再想庇护老婆,此刻却无话可说,老婆是如何养大儿子的?还有,儿子十二岁就被沈家接走,她怎么能大言不惭地说从五岁养到三十岁?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尤其是妻子竟然如此没有脑子,不许媳妇去养父家探望,做婆婆可以不许媳妇回娘家,那是她的权利,但却阻止探望养父,让媳妇背上没良心的罪名,这事儿若是传出去,没人不同情媳妇,没人不说老婆心地险恶。

见文瑾还跪在妻子面前准备挨打,仁亲王心里更是堵得慌,媳妇这一手,实在太不给面子了,全京城,全天下,每天受气的媳妇多了去了,为何你就不能低头,不能忍耐,不能受一回委屈?他真想大声质问一句,萧文瑾你到底是怎么想的?是本着一家和睦的心思为人处事的?

钱隽跪在仁亲王面前,眼睛微眯,掩饰不住悲悯和讽刺的目光,定定地望过去,仁亲王被这样的眼光盯地特别不舒服,背上的冒冒汗都出来了。

儿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犀利?那眼光里,了然、明澈、洞察秋毫,似乎把他这一瞬的想法都看得清清楚楚,仁亲王更加生气,恨老婆授人以柄,恨儿子不肯遮掩,更恨媳妇,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给自己和妻子下不来台,他恨不能抓着文瑾打一顿,发泄心中的怒火,可是,别说公公打媳妇名不正言不顺,他堂堂仁亲王,怎么能做那种粗鲁的事情?董侧妃在一旁站着,眼珠子骨碌骨碌,从这个脸上,看到那个脸上,心里是痛快的,也是沉重的。她非常喜欢看仁亲王妃下不来台,尤其是当着男人的面,把她的窝囊、蠢笨一一展露,但她不想看到文瑾是睿智的,强硬的,一丁点的委屈也不肯受,这样的世子妃,等仁亲王老去,不得不依附小一辈的人生活时,她和儿子能讨得了好吗?

...

第二百四十四章 伯祖母

杨侧妃忽然走上前,好心好意地劝仁亲王妃道:“王妃呀,世子妃不经你同意,便去了养父那里,肯定是不对的,可毕竟还是个年轻人,做错了你骂几句,让她们懂了道理也就是了。孩子刚才说的明明白白,是非曲直都知道,事情过去就过去了,下回别犯也就是了,你消消气,让她们起来吧?”

仁亲王妃瞪了杨侧妃一眼。

杨侧妃的眼睛却看着仁亲王:“孩子也都不小了,真做错了都得给留些面子的。”

仁亲王忽然清醒,今天妻子做错在先,自己实在没法做文章,等他们真做错了什么事,再老账新帐一起算也不迟。

杨侧妃看到仁亲王的脸色的细微变化,连忙又递了一句:“王爷,不看僧面看佛面,两个小孩子都跪累了啦。”

仁亲王对金金和钱钱招手:“来,到祖父这里来。”

钱钱早就受不了了,闻言立刻爬起来,但双腿跪得发僵,一个趔趄,差点摔倒,还是杨侧妃一把捞住了。

“哇哇哇——”钱钱哭起来,“祖母坏,祖母是坏人,欺负娘亲,欺负爹爹,欺负钱钱,欺负哥哥——”

仁亲王妃脸色涨得铁青。

文瑾跪着,连忙制止儿子:“钱钱,不许说祖母坏话!”

“不,哇哇,我要告诉伯祖母,伯祖母说了,钱钱受了委屈,可以给她讲,谁欺负钱钱,伯祖母就和谁过不去,哇哇——”

“伯祖母?”所有人都不知道这是称呼谁,谁敢把太后叫伯祖母的?

“钱钱乖,伯祖母身体不好,今天娘亲也不委屈,娘亲做错事,祖母批评是应该的,钱钱是受了娘亲的拖累,不是祖母欺负你,钱钱乖啦,不哭,不哭。”文瑾连忙招手,让儿子过去,嘴里还哄他道。

杨侧妃满脸堆笑地问文瑾:“这伯祖母是谁呀?”

“是太后。”文瑾小声道,“太后很喜欢钱钱,说是谁要欺负他,就进宫告诉她老人家。”

仁亲王脸儿一板,训斥文瑾:“你怎么让孩子那样称呼太后娘娘的?知道不知道,这是大不敬?你以为皇家是市井百姓,想怎么称呼就怎么称呼?”

“王爷,是太后要钱钱那么称呼的,媳妇再不懂礼,也不敢冒杀头之罪,那样教孩子呀。”文瑾解释道。

钱钱得理不饶人,继续跺着脚嚷嚷:“我还要告诉皇伯父,皇伯父给我一块玉佩,说是钱钱拿着,随时可以找他,我要让他打祖母板子,祖母冤枉人,不讲道理。”

“钱钱!”文瑾急了,一个劲给儿子使眼色,你才两岁呀,这话说的溜的,五岁的孩子未必都行,你难道不怕露馅吗?

杨侧妃满脸笑容地把钱钱抱起来:“喔,二少爷可真聪敏,真可爱呀,不光是太后喜欢,皇上也喜欢呀,你那天进宫,都得了什么赏赐了?”

“皇伯伯给钱钱一块玉佩,娘说,每次进宫都得戴着,她怕钱钱摔倒,玉佩坏了,替钱钱收起来了。”

文瑾赶紧扭头示意春明把装玉佩的盒子送上来,钱隽接过,双手举起交给仁亲王。

杨侧妃赶紧帮忙接过,递给男人,嘴里还说道:“二少爷可是神童呀,就连那啥,第一次见皇上,也未必能得这么贵重的礼物,咱仁亲王府的将来,不知道要多么风光威赫,显耀京都了。”

仁亲王的心里,百味杂陈,他一开始就很看好这两个孙子的。

“王爷,你打开盒子,咱家人都瞻仰瞻仰,二少爷可真是人中龙凤,前途不可限量。”

仁亲王打开盒子,眼睛立刻都不会转了,他见到的宝贝,也多了去了,这玉佩再名贵,在他眼里,也就是一块玉而已,能让他如此震惊,是仁亲王认出来这块玉佩,是皇上平日佩戴的贴身之物。

杨侧妃没有子女,平日里被仁亲王妃和董侧妃百般欺负,现在,好容易抓住机会,忙不迭地狠狠踩那俩一脚:“王爷,让二爷三爷都瞧瞧吧,今后也多多努力,向二少爷学学,也为王府争光。”

“嗯,好!”仁亲王把盒子放在身边的雕花紫檀八仙桌上,伸手想招两个儿子过来,猛然看到媳妇和儿子还跪着,不好意思地说了一句:“你俩也起来吧,有则改之,无则加勉,今后做事,还是要先禀告大人。”

“是!”就算文瑾早有准备,膝盖上绑着虎皮垫子,春明扶起时,腿还是僵硬地伸不直了,她心里暗骂仁亲王妃,咬牙发誓一定要找到机会报了今天的一箭之仇。

杨侧妃似乎十分好意地让春明扶着文瑾坐下,语气满含同情地小声道:“搓搓膝盖,小心落下病根了。”

“谢谢!”文瑾也低声客气地道。

不管杨侧妃是真情还是假意,她像自己示好,这是一个信息,能拉拢一个,对立的敌人就会就少一个,文瑾决定试一试,笼络杨侧妃。

董侧妃看到这一切,微微撇了撇嘴,心说杨侧妃谁都想收买,最关键最该笼络的人物——仁亲王,她却并没有达到目的,哼哼,在世子妃身上下功夫,那不是瞎子点灯白费蜡吗?这一家,谁把她当回事呢?就算世子爱老婆,但世子妃也越不过世子去。

早餐摆上来,因为文瑾刚才跪的时间长了,又因为钱钱总是嘲笑仁亲王妃不会使筷子,这一次总算没有让文瑾站在一边布菜,一屋子的人心思各异,谁也没吃出精致的早餐是什么滋味。

其实就没什么滋味,仁亲王妃并不懂美食,一味追求新潮,别人夸耀几句她家饭食好,回家就把厨子训斥一顿,时间长了,厨子咸了也不是,淡了也不是,现在,竟然成了不追求口味,只追求摆盘漂亮了,桌子上的菜品,每个都有雕花、装饰,那些都不能吃,只能看,并且,所有的菜,只求价格高,大早上的,竟然还有一盘扒海参,文瑾注意到,没有人动一口,就那么撤下去了,难怪府里的小厨房肆虐,每个院子都花钱支一个,一起吃饭完全是应景,完了回院子里,这才好好犒劳胃呢。

仁亲王府有钱,这点浪费根本不算什么,文瑾看到成堆的仆人无所事事搬弄是非,家里的鲜花树木,好好的挖了丢出去,再移栽新的,仁亲王妃听不得别人在她面前夸口,别人家有的,她必须都要有,至于这个家人到底想要什么,她根本就不知道。

文瑾吃了一碗银耳莲子燕窝粥,一块金丝芙蓉糕,两个孩子则只喝了粥,仁亲王一放下筷子,所有的人都立刻放筷子,钱隽第一个告辞,带着妻子儿子回了自己的院子。

小厨房已经和以往一样,准备了羊奶茶、枣泥小包子、山药粉芝麻酥饼、凉拌莴笋、凉拌莲藕等,一家人重新坐下,两个孩子吃了菜,然后又喝一小碗羊奶茶,脸上才露出笑意。

仁亲王妃跟着男人回到上房,十分委屈地唠叨了一路:“王爷,你也看到了,我这个主母,根本没法当嘛,让她何时去钱府,我自有考量,她怎么能以此为借口,就擅自行动呢?”

仁亲王气结,不高兴地道:“你刚才怎不说呢?”

“可我若是说出来,她又反问要我说出理由来,然后又说我定的时候不合适,反正他们有话说。”

仁亲王头疼地以手扶额,前妻的儿子和继母关系不好,京城里也不是他这一家,可没有一个儿子和自己这个儿子一样的,又倔又犟,现在连媳妇都蹬鼻子上脸了,自己用经济来约束,他们似乎根本不在乎,往后可怎么办?

“王爷,世子这是有恃无恐,当时皇上怎么那么快就把世子爵位定下来了?若是——”仁亲王妃小心翼翼地说道。

“皇上不可能去了他的爵的。”仁亲王觉得老婆这话是异想天开,次子不学无术,轻狂薄幸,若长子不在世,不得已或许会立了他为世子,现在钱隽功成名就,自己这个当爹的都压不住,皇上如何肯废了他的爵位移给次子?长子没回来的时候,他甚至考虑把世子之位,给了聪明好学的三儿子。

仁亲王妃撅起嘴,皱着眉头,泫然欲泣:“那我可怎么办?你我现在还年轻,世子和世子妃就这么欺负人,若是你走我前面,我,我,那我就不活了。”

“王妃不要这么杞人忧天,谅他们不敢过分。”

“还不过分,今天,今天就那么顶撞我,将来,还不把我往死里气呀。”

仁亲王默然无语,看到王妃泪眼盈盈,忍不住安慰道:“让我想想,这事儿应该有办法。”

“王爷,妾身的后半生,全靠你了。”

仁亲王心烦意乱地走到外院,迎面碰上钱隽也往外走。

“父王!”钱隽行礼。

“哼,你还知道我是父亲?”

当着一众仆人的面,钱隽无语。

“过来!”仁亲王叫儿子,钱隽无奈地皱着眉,跟着父亲进了外书房。

仁亲王示意随从守着门,不让人靠近,自从上一次和儿子大吵了一架,他就没勇气让人听见爷俩的谈话。“王妃好歹是你母亲,你和世子妃怎么能那样?”

...

第二百四十五章 指婚

若是以前,钱隽肯定立刻就顶上去:“我母亲已经去世了。”但现在,这话他都懒得说,但涉及到文瑾,钱隽不得不为媳妇撑腰,他斟酌了一下:“父王,要想公道打个颠倒,若是换做你,几年不在京城,回来一个月都不去养父家看望,你会怎么想?”

“你母亲说了,不是不同意,世子妃不告而走,也太过分了。”

钱隽沉吟了一下:“父王,上一回世子妃向王妃禀告的时候,你也在,王妃一声不吭,同意不同意,是不是该有一句话?世子妃也给我说过此事,她一共提过三次,第一次说不行,后面两次都是不搭理,这能怪世子妃不告而走吗?人活脸树活皮,世子妃的面子丢了,难道咱们王府的人就觉得光彩?”

仁亲王被噎个半死,暗暗埋怨老婆做事不靠谱,竟然把自己陷入这样尴尬的境地,仁亲王并不是没有判断能力,他知道儿子绝没有说谎,自己的王妃,定然是有错在先。

“下一回你们有事,可以告诉我一声。”仁亲王很无奈地道,世子妃去养父家拜访的早晚,还真不是什么事儿,他真怕糊涂老婆耽误了朝廷大事,到时候自己想包庇也无能为力。

仁亲王妃见自己告状之后,无声无息,心里特别不得劲,男人以前对她是百依百顺,就算现在董侧妃兴风作浪,也从来没有不把自己的话当回事的,这一回,世子夫妇竟然占了上风,让她忽然有了危机感。

仁亲王府内院固有的平衡,因为文瑾的到来被打破,四个女人都开始盘算,杨侧妃的心思,已经公开了,她又没有儿女,打算谁也不得罪的,现在有男人护着,等男人过世,和世子也没什么冲突,只要世子夫妇将来不难为她,偌大的王府,不在乎她一年几百两银子的花费。董侧妃打算看热闹,王妃和世子妃斗法,最好两败俱伤,王妃气坏了身体,世子妃败坏了名声,自己和儿子就能浑水摸鱼,拿到最多的好处了。

文瑾仔细分析,仁亲王妃仇视了丈夫二十年,想用恩义来感化她,难于上青天,不理她吧,就像是癞蛤蟆跳到脚面上,咬不死人,膈应死个人,偏偏她跟个打不死的小强一样,明明不是对手,还一个劲的往人眼前凑,本来前几年失明了,现在竟然又恢复了视力,真是好人不长命,赖货百十年。

文瑾对丈夫为了自己,卷入内宅有些歉疚,虽然仁亲王先插手进来,钱隽若是坐视不理,自己也顶不住,但男人多刚硬,喜欢直来直去,如何明白内宅夫人那些弯弯绕呢?她总不能和仁亲王妃一个层次的,成天给男人添麻烦吧?

这天,杨侧妃找了个借口,来文瑾这里走了一圈:“世子妃呀,每天有人给你这里送羊奶,是不?”

“嗯呀。”

“哎哟,难怪呀,你都两个孩子的娘了,身材和皮肤还这么好,听说羊奶很滋养的,比王妃天天吃燕窝都好。

文瑾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也不能这么说,吃食嘛,换着花样来,自己吃着口感也好,不是吗?”

“哎,是啊,是啊,可是羊奶太膻了,吃的多了,身上都一股味儿,不知道你是怎么处理的?”

文瑾微微笑了一下:“很简单,煮奶的时候,放点花茶,喝的时候,把茶叶滤出去就好了。”

“这么简单?”

“嗯呐。”

杨侧妃两手一拍,夸张地道:“那我可把你的不传之秘学走了。”

“这算什么秘密呀,侧妃想知道什么,只管派人来问,我这边只要知道,没有藏着掖着的。”

“嘻嘻,世子妃是痛快人,行,你的情意我记下了,世子妃有什么为难,我若能帮忙,一定不袖手旁观的。”

“那就谢谢杨侧妃了。”

两个女人心照不宣地一笑,杨侧妃其实比文瑾还小一岁,个子不高,身材妙曼玲珑,凹凸有致,圆脸大眼小嘴巴,属于可爱型的,她也知道自己的优势所在,平日里总是笑眯眯的,和她在一起,心情都莫名的愉悦起来,这也是她没有孩子,还能在王府里混住的重要原因——仁亲王每个月都会去她那里住几天,王府上下,没人敢忽略这个侧妃。

文瑾送杨侧妃出了自己的院子门,接下来的路程,由春明代替。

她住的是个套院,小院子外面,连接一个大院子,角落有几间房子,是给粗使仆妇们住的,其余的地方,花木扶苏,小径通幽,最是符合文瑾喜欢接近自然的心意,院子是钱隽挑的,仁亲王妃喜欢奢华,对这样清幽的环境不感兴趣,不然,少不了还有一场争执呢。

春明回来,欲语还休,文瑾屏退左右,只有她和夏阳,春明这才道:“董侧妃身边的午妈妈躲在院子前面那片竹林子里偷偷往这边瞧呢。”

文瑾笑笑:“让她多瞧瞧也好,哼,还想坐山观虎斗,看我如何把她拖进来,主动替我挡箭。”

“?”春明和夏阳的脸上,都闪出惊奇地神色,她俩的印象里,主子做事直来直去,光明正大,像刚才那样的表情和语气,还是头一次。

文瑾却换了话题:“世子说,给你俩许亲的那两个,从北疆回来了,我嫁妆都备好了,这就给你们成亲吧?”

春明和夏阳都不小了,若不是她俩死活不答应,上一回那两个回来,都拜了堂了。

春明和夏阳两人的脸上,没有喜色,却变得苍白,文瑾忽然想到什么,问春明:“你是不是心里有人了?”

“没,没!”

“你出去叫二少爷的奶娘过来。”

“是!”春明一走开,文瑾立刻盯着夏阳:“你俩情同姐妹,还不赶紧说实话,你难道眼睁睁看着她,错过自己喜爱的人?”

“那,那,世子订婚的这个怎么办?”

“你别担心这个,说吧,春明看上谁啦?”

“看上,看上陈凯了。”

文瑾一愣,陈凯长得不错,本事也行,就是年纪有些大:“春明说的?”

“没有,是我猜的,春明悄悄给他做过一双鞋,到现在却不敢送出去,还在箱子里放着呢。”

“唉,是我疏忽。”这个时代,女人是不可以自己找婆家的,夏阳这么泼辣的,都不敢说出来,更别说春明了,难怪文瑾当时问她,春明答应的不利落,文瑾以为她是害羞呢,却没想到…

想起在***的日子,春明夏阳替自己处理很多外面的事情,少不了钱隽派随扈保护她们,这相处之间,难免会起火花。

若不是身份是奴才,这些人,都可以算是社会精英的。

文瑾有些自责:“你俩尽心尽力服侍我,我却没能早点觉察你们的心意。”

“这怎么能怪世子妃?世子给指的人,也很好的,我们,我们只是和他生,不知道他们是怎样的人。”

“嗯,我理解,我应该早点让你们多接触接触。”

夏阳见文瑾一味责怪自己,有些受不住了,在门口偷听的春明更是惭愧,也不怕文瑾责怪了,红着脸进来,跪了下来:“世子妃,请不要责怪自己了,是我们不好。”

夏阳也赶紧和她跪在一起。

“那好吧,夏阳你看上谁啦?这两个人,可曾对你们有意?”

两个姑娘脸涨得通红,春明结结巴巴地道:“陈哥对我,对我很好,但从来没说过多余的话,我也不知道他看没看上我。”好嘛,还单相思着呢。

夏阳更是难堪,这让文瑾很惊奇,若说胆大直爽,夏阳和更胜春明一筹的。

“夏阳你说吧。”

夏阳头低得快挨着地了。

“都起来吧,跪着也不嫌累,春明,你知道夏阳心里喜欢谁吗?”

春明跺脚:“死妮子嘴巴可紧了,我只是看她和王大哥吵过一架,现在谁也不理谁,其它就不知道了。”

“王杰?王杰比你们大十岁都有了呀。”

“没有!”夏明哭了,“王大哥比我大八岁。”

文瑾一时无语,王杰在乡下有个童养媳的。

夏明似乎猜出文瑾的心思,她低声道:“王大哥的媳妇儿,死了,前年的冬天受了风寒,王大哥给她捎了好些银子,都被她娘家人刮走了,她没钱看病吃药,死了。”

“童养媳还有娘家?”

“那就是一家骗子,王大哥的堂姑姑家,以前说家里穷,把女儿送给王大哥的娘,说是做女儿的,后来看王大哥出息,又改口说做童养媳,王大哥没爹,娘很懦弱,由着他们拿捏,后来王大哥想把娘和那女的接出来,他们家又在老太太跟前撺掇,说什么一把老骨头要丢到外面,回不了祖坟等等,王大哥的娘死活也不肯出来,王大哥的俸禄都给他们刮走了。”

文瑾以手扶额,暗道钱隽和自己都有些疏忽,王杰这样的忠仆,竟然有这么为难的家事,他俩却一无所觉,真惭愧啊。

“王杰的母亲去世,这女的也没了,他的女儿呢?”

夏明更是气愤:“王大哥都没圆房,哪里来的女儿?都是那一家人作怪,硬让那女人从娘家抱了一个小侄女,记名在王大哥名下的,王大哥的娘最后这几年,有些糊涂,被那女人给哄住了。”文瑾想了想:“你俩下去吧,今天的事情不要说出去,该怎么做,我自有分寸,不许东想西想,做出什么出格举动。”“是!”两人以为,文瑾要维护钱隽给她们定下的婚约了,脸色都很难看,但却依然很恭顺地走了。

...

第二百四十六章 嫁丫鬟

其实,仁亲王妃不是很会管家,跟着她的丫鬟婆子也都是有钱的主儿,但那些钱有一半来路不正,是通过克扣和贪污弄到的,贪心是永远填不满的,他们依然眼红世子妃大方,羡慕她身边的丫鬟能有那么大的体面。

以前府里最大方的是杨侧妃,但受惠的人很少,也不敢说出来,表面是董侧妃最大方,但她和杨侧妃一样,都是小恩小惠收买人心的,比不得文瑾是真心实意对身边人好。没有比较就没有鉴别,仁亲王府的人这才知道主子还有这么当的。

一石激起千层浪,文瑾嫁个丫鬟,竟然在仁亲王府引起层层波澜,府里外院的一些体面下人,甚至考虑是不是把女儿或者亲戚想办法送到世子妃身边,不仅孩子能有个好出身,一家人也能图个将来有靠山。

仁亲王妃身边有个得力的老妈子景妈,男人也是外院的管事,她有个闺女十二岁,以前伺候仁亲王府的三小姐,主子出嫁时嫌小,没有带走,现在正没主儿着呢,景妈十分想让女儿去文瑾那里,刚刚开始让人给世子妃那边送消息,就让人把黑状告到王妃这里。

仁亲王妃气得要死,自己的铁杆都喜欢世子妃,岂不表明这一院子的奴仆,心都是向着那边的?但她拿文瑾没办法,不,她所有的时候,都有一个办法,就是告状给仁亲王,请他为自己撑腰。

“王爷,世子妃嫁奴婢的事情,你听说了吧?”

“嗯,怎么了?”

“王爷不觉得她有些故弄玄虚吗?嫁个丫头,谁不给几件首饰给点银子的,可哪有跟当娘的一般,还打家具的?”

晚上钱隽回来,听文瑾一说,很吃惊:“你确定她俩不会后悔?我准备抬举那两人进军中呢,起步就是六品武官,她俩嫁过去,就是夫人的。”

文瑾也拿不准,便先叫了春明进来,把钱隽的话转述了一遍。

“世子妃,我不后悔,我愿意一直伺候你,陈大哥跟着世子办事,就是奴仆,也比那些官儿荣耀。”

文瑾无语,宰相门里七品官,钱隽跟前得用的奴才,真的比军中五六品的武官权势大,但做他们的妻子,可没有朝廷封诰,也谈不上光宗耀祖。

文瑾把利弊给春明说了一遍,春明却坚定地摇头:“夫人,你若是愿意成全,春明这辈子都会感激你的,春明不稀罕什么太太夫人的身份,春明看中的是陈大哥人好,能干,心思细,对人和蔼。”

“好吧,你的心思我知道了,一会儿让世子去问问陈凯,若人家愿意迎娶,我很快就给你办喜事,若是陈凯拒绝,世子是不会强迫他的,你要有这个心理准备。”

“我,我承受得起。”春明又喜又忧,语声发颤,退出去叫了夏阳进来。

文瑾把刚才的话重新说了一遍,夏阳果然性子烈,咬着牙就开始发誓了:“我这辈子,只嫁给王大哥,他若不愿意娶我,夏阳这辈子便不嫁人,夏阳愿意终身伺候世子妃。”

文瑾又提醒春明和夏阳:“世子看上的人,能力必然没的说,又高又大,还帅气的很,若论长相,肯定比你们看上的好,给你们一天时间,好好想想,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没什么可想的,我们又不是看外表过活的。”

“好吧,下去且听消息。”

文瑾在刚刚收了春明夏阳当丫鬟,也问过她们的身世,春明的家在***的一座小城里,父亲长相很好,但却没有能力,孩子又多,常常吃了上顿没下顿,后来还为了个有钱的寡妇,休了她娘,丢下一家大小,他招赘了,春明前面还有三个姐姐,一个哥哥,六岁上,家里实在穷得没法子,她娘把她卖给了一班演杂耍的,春明不喜欢长相好的,文瑾倒是理解,便不再劝她。

夏阳为何看上王杰呢?

文瑾当面问夏阳,不把事情弄清楚,她怕这两个贴身的丫鬟将来的日子过不好,她俩不幸,自己也愧疚。

“王大哥人好。”

“怎么个好法?跟着爷的人,个个都是好样的。”

夏阳想了又想:“他和我爹一样好。”

文瑾差点想说你嫁人呢,又不是找爹,可随即,便明白夏阳有恋父情结,夏阳是寡母带大的,那一年发洪水,她为了救弟弟,自卖自身,刚好和春明在一个杂耍班子,十三岁时,萧逸的人看中了,买了下来,又教导一番,送到文瑾身边做了丫鬟。

知道她们的心结,文瑾坦然了,把事情说给了丈夫,征询他的意见。

“我现在安定下来,身边这几个大的,也该成亲了,既然有人看上,呵呵,咱少不了得成全成全。”钱隽乐见其成,当天就在外院,询问了陈凯和王杰的意思,陈凯喜出望外:“世子妃肯把春明姑娘指给我?我,我,…”他结巴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

钱隽调侃道:“你愿意不愿意?”

“愿意,愿意,一百个愿意。”说完才发现自己失态,重重一个响头磕下去,“谢谢世子,谢谢世子妃。”

轮到王杰了,却跪着一句话也不说,钱隽催促道:“男子汉大丈夫,喜欢就说喜欢,不喜欢就摇摇头,人家姑娘也是百里挑一,上上好的女子,你犹豫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