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主娘娘——”足有一箭地,文瑾就禁不住呼喊了一声,仁亲王府虽然大,人口却不多,到处都是树木,虽然冬天,依然绿色苍苍,残枝败叶早就清理掉了,好些树枝上,还挂着晶莹的冰溜子,风景依然很有看头。

玉洁郡主听到声音,从软轿里探出头,笑着应道:“哎——”声音便是忍不住发颤,眼泪就出来了,文瑾回到京城,转眼就快半年了,她曾经两次想来看一看,都被仁亲王妃挡了道,邀请的帖子发过来,也都被拒绝,尤其是现在外面谣言纷纷,她又担忧又伤感,眼泪便挡也挡不住。

本着客气,文瑾还陪玉洁郡主和美云长公主去了仁亲王妃的上房了,仁亲王妃心里堵得慌,脸上却不敢有丝毫显露,大家有一言没一语的,勉强坐了一刻钟,玉洁郡主就告辞出来,由文瑾领着,去了她所住的院子。

美云长公主是个十分寡言的人,虽然贵为长公主,她出生不久就没了娘,跟着太后没多久,太后就中了毒,关闭宫门,不和外界来往,也不能忍受吵闹,这样的生长环境,再活泼的性子,也给磨成了假哑巴。

为了让玉洁郡主和文瑾好好说话,美云长公主说她有些困,想要歇息,文瑾立刻就让丫鬟把暖阁旁边的侧室收拾了一下,搀扶她走进去了。

“去和你干娘好好聊聊,我小睡一下。”美云长公主摆手让文瑾出去。

文瑾屈膝行礼,然后退出,来到暖阁。“姐姐——”亮晴和亮曦已经等不及,刚开口说话,眼泪便吧嗒吧嗒掉下来。上一次文瑾去钱府,没见到亮晴,原来她已经在前年出嫁,对方是个姓丁寒门举子。她现在还没有孩子,在户部做女账房,和丈夫一起为生活努力奋斗着。上京米贵,居之不易,但她量入为出,日子也过得妥妥帖帖。公公婆婆见媳妇和儿子赚钱一样多,对亮晴十分宽厚,容许她攒私房钱,也从来不让她站规矩,就算急着抱孙子,也被儿子一句话就堵回去了:“我还想下场再考,这几年咱家就得靠她支撑,一怀了孩子,户部的差事就丢了,咱一家如何处?还是等一等,我若是考上,有了一份薪水,她再安心在家做主妇吧。”

...

第二百五十章 亲戚

丁家父母也是明白人,见儿子说得对,便也静心等待,一家父慈子孝,和睦安乐。

“好了好了,别哭,瞧咱们一个个不是都过得特别好吗?这金豆子掉下来,可折财呢。”

“姐姐!”亮曦拉着文瑾的胳膊,摇晃着。

“亮曦也成大姑娘了,有没有定下婆家呢?”

一句话就让亮曦小脸红透了,低着头钻到玉洁郡主的身后,不敢吱声。

玉洁郡主很认真地给文瑾道:“关于亮曦的婚事,提亲的不少,富裕的人家,我们恐怕孩子受委屈,穷家吧,又心疼她,你看亮晴,非要嫁个穷小子,现在都不敢有孩子。”

“穷与富,也是相对而言的,两口子和和美美,就是喝稀粥都是甜的。”文瑾看了亮晴一眼,她的脸上,没有任何萎靡和颓废,红光满面,就差贴上幸福二字了,便替她辩解。

玉洁郡主伸手点了文瑾一下:“就知道你会想着她。”

文瑾在玉洁郡主身边坐下:“娘娘,今天是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你个小没良心的,回到京城,也不说来家里坐坐。”

文瑾苦笑了一下,碰上仁亲王妃这样夹缠不清的婆婆,她还是尽量省事些。

玉洁郡主已经领教了仁亲王妃的各种难缠,见文瑾这样,便没有继续说下去,美云长公主给她留下的时间并不多,她四下扫了一眼,夏阳立刻就把所有的下人都带了出去,春明则守在暖阁门口,谁也不许靠近。

玉洁郡主开门地问文瑾:“你认识一个叫周丹娘的?”

“嗯,我在明湖城开了个名叫“文华丹青”的铺子,她是大掌柜。”

“你怎么认识的?听说她是个妓女从良的。”

文瑾的脑子嗡的一下,她警觉地问:“丹娘对出身忌讳莫深,又一直生活子在明湖城,娘娘是如何知道这些的?”

玉洁郡主恨铁不成钢地点了文瑾的脑门一下:“你呀,全京城都传遍了。”

见义女一下子就蔫吧下来,玉洁郡主又心疼地道:“别着急,好好想想,会有办法的,你怎么如此不谨慎,让人套出了消息?”

文瑾摇摇头:“我千小心万小心的,娘娘,有人太可恶了。”

“唉,人心险恶,你还是年轻啊。”玉洁郡主感慨了一句,“现在,风声对你很不利。”

“娘娘,我还是心太善了,那些人没有把握逼急了,我一种总把她们往好处想,虽然一步一步都很谨慎,可是,善意的防御,怎敌过恶意进攻?”

“瑾儿,你下来该怎么办呀?名声毁了,你可就再难抬头做人了呀,和妓女来往,即使她是从良的妓女,你的名声也受到很大的损害,全京城的人,都在议论你,这不光是对你,对世子的名声都有损害。”

“会有办法的,娘娘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的,那些害我的,我一定让她们吃不了,兜着走。”

玉洁郡主叹口气:“你说得容易呀,和妓女来往,这个名声,如何恢复呢?”她想了好几天了,也没有对策的。

文瑾一脸坚定地对着玉洁郡主:“娘娘放心,还没什么事情难倒女儿的,我一定会有办法,也会让那些还我的人,受到惩处。”

亮晴轻轻扯了文瑾衣袖一下:“姐姐,你要有什么事儿用着晴儿,晴儿一定会全力以赴的,晴儿没什么能耐,但夫君在京城,还是有点影响的。”

嫣然也道:“瑾儿,你哥不会不管你的。”

“好嫂子,好晴儿,就冲你们这些话,我就赢定了。得道多助,失道寡助,这么多人支持我,证明我就是得道的,是正义的一方。”

玉洁郡主却很悲观,但她也知道文瑾心思玲珑,常常能想出匪夷所思的奇妙招数,一时心里千回百转,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文瑾拉着玉洁郡主的手:“娘娘,你是听了外面的传言,才来给我通信的,是吧?娘娘,瑾儿有您庇护,还有什么风浪度不过去?你放心吧。”

文瑾说着,忽然心中一动,她端起茶杯:“临行喝妈一碗酒,浑身是胆雄赳赳——”

文瑾忽然唱起来,令一屋子女人都十分惊讶。

“娘娘,我已经有招儿了。”文瑾高兴地笑着道。

玉洁郡主眉头舒展,指头点点文瑾的额头:“就知道难不住你。”

嫣然和亮晴和亮曦由衷为文瑾高兴。

几个大人这才有心情说起别的话题,玉洁郡主把在另一个侧室的几个孩子招过来:“来,这是你弟弟立夏,这是妹妹春芬。”

“哟,立夏,你这么大了?”文瑾惊讶极了,把春芬抱了抱,“喏,姐姐还没见过你呢。”

“那你就没见过大志,她比我还小。”

文瑾放下春芬,又拉着嫣然的小儿子大志:“姑姑还是第一次见你呀,姑姑可想你们了。”

大志比金金还要大,他黑亮亮的大眼看着这个第一次见面的姑姑:“父亲和母亲常常说起你,侄儿一看到姑姑,就觉得熟悉。”

“哦,大志侄儿,姑姑听你这么说,心里都暖呼呼的了。”

文瑾示意春明拿礼物上来。这些都是周丹娘上个月来的时候送给文瑾的礼物,文瑾挑了几个色彩艳丽的璎珞圈,给每个孩子脖子上挂了一个。

“姑姑,这真漂亮。”嫣然的女儿雅君年纪最大,十来岁的女孩又比立夏这个男孩发育早,也善于表达,她先说话,然后带头向文瑾行礼,表达谢意。

几个孩子纷纷附和,立夏算是剩下三个的代表,他说了一句:“姑姑,你这里的项圈真好,比娘给我的金镶玉项圈好,那个太花了,我都带不出去。”

玉洁郡主瞪了儿子一眼,随即也忍不住笑了:“孩子说的还真是的,立夏大了,带那红红黄黄的项圈,还真有些不大气,你这金色和黑色搭配,坠子是莹白的和田玉,颜色搭配奢华又不失大气,最是适合男孩子。”

“娘娘,这是周丹娘设计的。”

“周丹娘设计的?”玉洁郡主和嫣然都是一愣,随即有些不可思议地摇摇头,“她是个才女?”

“是的,她琴棋书画,样样皆通,尤其是画功和琴技,堪称一绝。”

想到文瑾就聪颖过人,玉洁郡主和嫣然便想通了这一层,她俩连连点头:“你是怜惜她有大才?”

“周丹娘的人品,也是一等一的好。你们看,这几个孩子的项圈,没有一个重样的,没有一个看着不端雅大方、别出心裁的,能做出这样的产品,她本人如何是那种没有廉耻、轻浮放荡的女人?周丹娘在那样恶劣的环境里,依然一心向善,最后跳出火坑,嫁给了一个良家子,还是结发的正妻,现在孩子都有四个了,夫妻俩依然相敬如宾,和和美美,这样的女人,只是因为出身不好,难道就应该一辈子被人轻视、被社会抛弃吗?我和这样的女子打交道,一点也不觉得自己堕落败坏,我会为周丹娘正名,也为自己正名的。”

玉洁郡主点点头:“瑾儿你要小心些,这些消息绝不是空穴来风,你身边的人,肯定有问题,也有人时刻盯着你,找一切机会败坏你,想要害你呢。”

“娘娘,瑾儿知道,瑾儿谢谢你和嫂子的爱护,今后,且看吧,我要让那些害我的人,后悔她说过的那些话,后悔她做过的那些事!”

“咳咳咳”美云长公主在侧厢咳嗽,表明她起来要过来了,这边便换了话题。

美云长公主平日里寡言少语,说话却十分风趣,她笑眯眯地对着文瑾:“我梦里听见有人唱曲儿,好听得不得了。”

文瑾大大方方地笑着道:“我唱的,瑾儿认识一个朋友,家里养了个戏班子,年前正在排练一出新戏,娘娘,过年的时候,我请你看大戏。”

“唉,我老了,做事不利落了,儿子孙子牵扯多,过年太忙,抽不出时间。”美云长公主遗憾不已。

文瑾忽然灵机一动:“那,公主娘娘,我让那戏班子去你家唱一出如何?保证是新戏,没听过的。”

长公主一笑:“那我可等着了,不许诳我。”

“文瑾说话,从来有一是一,不会让娘娘失望的。”

客人要走了,文瑾让丫鬟送上礼物。

见是首饰盒子,当女人的没有能忍住的,玉洁郡主打开一看,便忍不住瞪了文瑾一眼。

美云长公主“哎呀”了一声:“这太贵重,不行,不行。”

“娘娘你就收下吧,这些东西,放到柜台里摆着,那的确是贵,可从铺子里拿出来,也就成本价的,瑾儿今天又机会送你,那是幸运,还怕长公主瞧不上呢。”

“瞧得上,瞧得上,真漂亮。”

美云长公主是一件珍珠发网,一颗一颗珠圆玉润,正中只有一颗大的,其余只有小拇指头大,但珠子大小十分均匀圆润,颜色正,数量多,一看就知道不是便宜货。

玉洁郡主是个珍珠抹额,不是一颗二龙抢珠型,而是整个抹额,布满珍珠,正中一颗大的,更是明亮光洁,十分抢眼。嫣然的也是个珍珠饰品,却是全部珍珠做出的小披肩,这个珍珠也不大,但也宝光熠熠,光彩照人。

...

第二百五十一章 面脂

“瑾儿——”玉洁郡主无力道,“知道你有钱,但也不用这么显摆吧。”

“娘娘,请你收下这份礼物,瑾儿也是有私心的,明年,我要把明湖城的铺子搬到京城,你们过年的时候,把我的礼物多戴戴,有人问,最好说是我送的,也算是给我的铺子做个宣传。”

“呵呵呵”美云长公主笑起来,“仁亲王世子妃果然是赚钱能手,这个时候都不忘记做生意。”

“娘娘,瑾儿赚了钱,才能叫得起戏班子,送给娘娘过把瘾。”

“好好,我等着你送我戏班子,好好过把瘾。”

送走客人,文瑾脸上的笑意可就一点儿都不剩了,周丹娘来的那天,家里的仆人都有谁见到了,是谁近身伺候,有可能听见她们说话,文瑾一点儿也不敢有疏漏,从头到尾,细细过了一遍,还把结果记录了下来。

暖阁是一间房中房,后面有一间小仓库,从室外的窗户上,是偷听不到什么的,那天是夏荷和秋菊值白班,文瑾还特意嘱咐了两人,要她们在暖阁外面厅房的小耳房等着,她和周丹娘说话声音很小,这俩若不是跑到门口偷听,绝不会得了消息。

文瑾把自己的推测,告诉了丈夫,夏荷与秋菊的家都是庄子上的,她的手还伸不到那儿,得依赖钱隽的力量。

“世子,只要派人盯着她们家就行,暂时不要打草惊蛇。”

“呵呵”钱隽笑,“你是不是又要唱一出蒋干盗书呀?”

“嘘——知道还问。”

钱隽大笑:“可惜你是个女儿身,要是个男人,巨荣的边军中,就又多了一个智勇双全的名将了。”

“我这是战斗在没有硝烟的战场上。”

“嗯,嗯!”

夫妻说完悄悄话,让奶娘把金金和钱钱叫了上来。

钱钱爬到文瑾的腿上坐下,睁着大黑眼睛,看父亲考哥哥功课。

金金记忆力和理解能力都很好,每次钱隽问起,他都能流利地说出一大串,今天虽然也如此,但文瑾却在他的眼神里,看到了吃力。

丈夫是不是对孩子要求太高了?毕竟那晦涩难懂的文言文,背起来不是那么容易。文瑾心里这么想,眼神和动作就忍不住流露出来,示意丈夫就此打住,但钱隽却毫不动摇,坚持把自己要问的问完。

“金金,最近在宗学,遇到什么事儿了吗?怎么书背的没有前几次流利了?”

金金嘴巴瘪了瘪,似乎还准备说没有,但看到父亲渐渐严厉的目光,最后终于破功,哇一声哭了起来:“三叔他们说,娘和妓女打交道,是——,呜呜”他说不下去了,忍不住哭起来。

钱钱从文瑾腿上溜下来,跑到哥哥身边,踮起脚伸出肉肉的小手,为他擦拭眼泪。

文瑾的心里,顿时火冒三丈,同时,又心酸难忍,孩子才六岁,虽然很稚嫩,但这个社会的道德标准,他也知道不少,知道要面子,知道有些方面,是不能被议论的,她走过去蹲在金金面前:“朝阳,钱朝阳,爹爹给你起这个名字,就希望你像早上的太阳一样,光芒万丈,任何只能藏在黑暗里的东西——比如这流言蜚语,都在你面前无所遁形。来,坚强起来,不要哭,你要相信娘不会做那些见不得人的事儿。”

钱钱奶声奶气地接话茬:“哥哥,他们背后说人坏话,那才是见不得人呢,下一回碰上,你就拉他来和娘对峙,问他听谁说的,找到背后造谣的人,让爹爹打她五十大板,看她还做坏事,说人坏话不。”

金金停止了哭泣,脸色涨得通红,为自己竟然信了那些话,怀疑母亲羞惭不已,他愧疚地看了一眼娘亲:“我,我——”这些天,他白天去宗学,假装不在乎、不相信那些话,晚上回来,却辗转反侧,揪心不已,他爱母亲,担忧母亲承受不了那样的流言,更担忧万一母亲的确是那样的人。

钱隽见文瑾对孩子那么和气,甚至还有些溺爱的样子,微微皱了一下眉头,他略等待了一会儿,见文瑾拉着钱钱返回座位,便语气严厉地道:“朝阳,你娘刚才说的对,你是朝阳,是带着光明的人,怎么能被那些个见不得人的伎俩打倒?还有,出了这样的事情,你为何不敢给我或者给你娘说一声?你怎么耳根子这么软,不信自己人,倒信了旁人?”

“爹爹,我再也不了,三叔说娘有钱,太有钱了,肯定来路不正,然后又扯出那个女人,说她和娘交往密切,娘是那个女人的后盾,通过那个女人敛财,他们,他们说娘做了,做了,我,我,呜呜——”金金又哭起来。

“你什么你,在***,你娘带你去过罐头作坊吗?你知道那一项,让你娘每年能赚多少钱?成千上万的银子,他们愚蠢,想也想不到这样的好办法,自然胡乱猜测,你亲眼见的,是知道实情的,为何也要信那些谣言?”

金金低下头,羞愧地道:“爹爹,孩儿错了,孩儿一听那些话,先蒙了,吓住了,乱了阵脚,今后,孩儿再也不会这样了。”

“嗯,金金是好样的,娘亲相信你,但你出去,不可以给他们说娘开罐头厂的事情。娘是如何赚钱的,他们做梦都想知道,都想照着娘的办法来,咱们偏不让他们知道。”

“我知道了。”

“可是金金就没有办法证明娘的钱来路了,你再听到那些话,不觉得委屈吗?”文瑾问。

“不委屈,娘,他们越是想知道,我就偏不让他们知道,急死他们。”

钱钱跑过去,拉着哥哥的手:“就是,我也不说,急死她们。”

一家人都笑起来。

接下来的日子,文瑾对身边的仆人严厉起来,这边的消息就再也送不出去,仁亲王妃和董侧妃都有些气愤,把收买的走狗骂得狗血喷头。

这天,太阳很好,文瑾让奶娘带钱钱出来玩儿,小孩子不晒太阳,容易缺钙,半个月的天都阴沉沉的,文瑾都有些着急了呢。

院子里的丫鬟,也都端着笸箩,坐在房子前面晒太阳,钱钱的奶娘晒得有些瞌睡,不知不觉迷糊了一下,一睁眼不见了小主子,吓了一大跳,急忙四处寻找,结果发现钱钱躲在一个角落,手里拿着个白玉瓶,把里面的油脂往脸上涂。

“哎呀,二少爷这是干嘛?”

“嘘!”钱钱连忙做出噤声的手势,然后悄悄解释道,“这是娘用的,搽在脸上,又白又嫩,还不起皱纹,一瓶要一百两银子。”

奶娘吓了一跳,赶紧哄着钱钱把瓶子给了她。

可奶娘不能随便进入文瑾的房间,她只好偷偷去求当天值班的夏荷:“小少爷偷偷拿出来的,你帮我放回去吧。”

夏荷不愿意:“世子妃说了,做错了给她说一声,不是很要紧的事情,她也就说几句就完了,你让我替你隐瞒,若是主子知道,连我也跟着吃挂落。”

“哎哟,好夏荷,你就帮我一下吧,也不是什么要紧的。”

夏荷哪里肯信,非要奶娘说清楚,钱钱奶娘无奈,低声道:“二少爷说,世子妃这一瓶儿擦脸油,要一百两银子,还说又白又嫩不起皱纹,我若经过手,世子妃万一起疑心了可怎么好?

自从出了流言的事儿,世子妃这里来了人,都把她们遣得远远的,还互相监视,夏荷只知道这个擦脸的是周丹娘送来的,至于价格和效果,却不知道了。

钱钱虽然小,但是个特别聪明的孩子,记性好得过头,夏荷在心里来回了一下,便判断出钱钱说的是真的,她心想:“难怪世子妃都两个孩子的娘了,年龄也过了三十,脸皮还跟小姑娘一般又白又嫩,平日里连粉都不肯搽,不知让多少京城贵女们羡慕呢,原来是因为这个。

想到终于可以交差,她心里暗暗欢喜,然后,假装不情不愿地拿过奶娘手里的白玉瓶:“这一次我就帮你了,可没有下回了。”

“谢谢,谢谢夏荷姐儿。”

夏荷笑着问钱钱:“你从哪里拿的?世子妃的梳妆台,不是锁了吗?”

钱钱小声道:“娘的库房里,夏阳那天开门,我进去拿的。”

“那我可放不回去了。”夏荷把玉瓶塞进奶娘手里,转身准备离开。

奶娘一听,脸色都变了,这下,她的罪名可就更大了,她气得对着钱钱跺脚,却打也不敢打,骂也不敢骂,一个劲儿转圈,不知如何是好,她看看四下无人,噗通就给夏荷跪下了:“夏阳姐儿过几天都会把库房整理一遍,你趁帮忙的机会,把这放进去吧,求求你。”说着,奶娘退下手腕上的银镯子:“求求你了,夏荷。”

夏荷眼珠子一转,假装勉为其难的样子,把玉瓶放进怀里。奶娘害怕钱钱把事情说出去,和夏荷一起,对钱钱威胁利诱了一番。时间很快就进入了腊月,富贵人家之间,相互送年礼,仁亲王府的女人,都空前忙碌。

...

第二百五十二章 过敏

夏阳怀孕了,文瑾只好让夏荷和秋菊接手管理库房,但钥匙还在夏阳手里,每次取东西,依然是夏阳盯着,这俩人动手。

天寒地冻,京城的各家大宅门,都在城门附近,设了粥棚,施舍给贫困无依的市民,仁亲王府自然也不例外,这天,仁亲王从粥棚回来,怒冲冲让人把钱隽叫到外书房。

“你知道一个叫周丹娘的女人吗?”

“知道,她是内子铺子里的大掌柜。”

“你还好意思说这话,咱家的人,都让你们丢尽了。”仁亲王说着,就气得抡起巴掌,朝儿子脸上招呼过来。

钱隽伸手一挡,然后攥着父亲的双手,压着他坐到椅子上:“父王切莫激动,听儿子一言,内子和周丹娘结识,是十多年前的事情,并且,这个周丹娘一直在明湖城,她早就脱了贱籍,为何现在忽然流言四起?你不觉得奇怪吗?”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父王,内子做了什么了?仅仅因为雇佣了一个曾经是贱籍的女子,你就怀疑她的品行,那京城的高门大户,多少男人把那些女人赎出来,放在自己家里,甚至还有肌肤之亲,他们的品行又如何呢?”

“他们那也是自甘下贱。”

“好,父王,那,有人刻意把内子十多年前的事情挖出来,制造这些流言蜚语,又当如何?”

“是谁干的?”仁亲王已经被气糊涂了,儿媳妇做这些当然不对,但刻意宣扬的人,就更是可恶,他口不择言地问。

“咱们家的人干的,内子无论做姑娘时,还是现在进了王府的大门,一直与世无争,外面的人,为何要做这些事情?她到底挡了谁的路?膈应了谁?父王心里难道不清楚吗?”

“你,你,你这话在映射谁?别想祸水东引!”

“父王,我谁也没有映射,就在这几天,自然见分晓。”

“你说清楚!”

钱隽却不顺着这话往下讲,而是忽然想起什么似的,问道:“父王这几日,怎的忽然一直住外院?三九四九,冻破石头,那些小厮粗手笨脚,如何能伺候得好?父王不比当年在西疆,年轻身体壮,您还是当心些,若是没人伺候,不妨再收几个丫头,咱们家,这都不算啥。”

仁亲王心里还是涌出一丝温暖,觉得儿子怎么说,还是和他亲的,父子俩闹别扭,他竟然会注意自己住外院,原本一肚子的气,消散了不少,他换了个口气,对儿子道:“周丹娘的事儿,你可别姑息迁就,让世子妃和她一刀两断,再也别牵扯。”

“好的,父王,儿子自有决断。”

回京半年多,父子俩第一次没有不欢而散,钱隽行礼告辞,先退下走了,仁亲王这才由小厮伺候着,披上大毛氅衣,向内院走去。

他的三个女人,最近都不肯见他,理由当然是一样的,那就是女人每月惯常的问题。但他的王妃,似乎时间太长了,难道她病了?这个念头一冒出来,仁亲王就忍不住加快了脚步。

看到男主过来,守门的婆子脸上涌出一丝焦急,以往,她早就喜眉笑眼地往里面传信了,她畏缩了一下,硬着头皮拦在院子门口:“王爷,王妃过身子呢,您还是去别的院吧,小心血气冲撞了你。”

“让开!”仁亲王不高兴地沉了脸。

“王爷到——”婆子扭头对里面传了一声,磨磨蹭蹭地还不肯让路。

仁亲王心里更是焦躁,一脚把人踢到一边,便往里面走去。

仁亲王妃的亲信婆子景妈迎了出来,刚好看到这一幕,惊得心肝乱跳:“王爷,王爷,王妃今儿身子不好,您还是去别院吧。”

“说,王妃到底怎么了?敢有一句谎言,你立刻滚回家收拾东西去,一家子都滚到西山挖煤去。”

景妈一句话也不敢说,扎撒着两手,不知如何是好,仁亲王还是脾气好,没有再动手,只是绕了两步,往上房而去。

外面的动静早就惊动了屋里的人,仁亲王妃急忙在脸前罩了一个纱帘,起身迎接男人。

仁亲王看到老婆这样,诧异极了:“你这是怎么了?”

“呜呜,王爷,我,我被世子妃暗算了。”

“怎么回事?”

“呜呜,王爷莫问,太医说了,再过几天就能好,请王爷不要再问。”

人就是这么奇怪,越是不说,越是想掩盖,越是容易勾起别人的好奇,仁亲王哪里能不问?但仁亲王妃咬死口也不说,两人僵持了一会儿,仁亲王就从暖阁出来,径直往外院而去。

这天傍晚,仁亲王让人把王妃院子里得力的两个老妈子先后拘到外院。

“说,王妃那里到底出了什么事?”

景妈眼泪汪汪:“王爷,不干我事,这事儿从头到尾,都是崔妈干的,具体我也不清楚,只知道她不知从哪里弄来一瓶搽脸油,王妃用了,皮肤越发莹白细润,但好景不长,一个多月,忽然开始长红疙瘩,现在一脸都是,太医已经看过了,给王妃开了药,内服外抹,再有几天就好了。”

“崔妈呢?”

“被王妃打了一顿,躺在家里养伤呢。”

“下去,敢有一句不实,看我不扒了你的皮。”

“是,奴婢句句属实的。”景妈下去,暗暗高兴,就是崔妈向王妃告状说,自己想让女儿去世子妃那里,这段时间,王妃看她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若不是崔妈挨打,王妃还不会搭理自己呢。

仁亲王又审仁亲王妃身边的王妈。

这几个老妈子平日里勾心斗角,这个时候,都少不了会落井下石,但她们俩说话,也都留了余地,最重要的信息却不敢透露一句。

仁亲王也看出了一些,崔妈被拖来时,他已经让那两个女人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