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仁亲王拂袖而去。

钱隽不以为然地笑了一下,他早就料到父亲的态度是这样的。

夏荷和嫂子换了个儿,她去西山的窑子里,她嫂子回了仁亲王府的农庄,冬梅和秋菊,每人打了十板,也送回农庄了。

冬梅的娘见自己连累的孩子,哭得十分伤心,用世子这边送来的药材,仔细照料女儿,对文瑾没有一句怨言:“幸好碰上个仁慈的主子,还留你一条命在,好女儿啊,今后我们再也不要想着攀高枝了,就老老实实守在农庄,嫁个可靠老实的男人算了。”

“娘,冬梅这一顿打,挨得值,你知道大哥的亲妈是谁吗?就是偷东西的吴婆子,她好赌,把自己输了,男人没法子,只好把大哥抱养出来,昨夜,吴婆子已经招供了,世子那边的人告诉我,要把吴婆子卖到西山煤窑去,那里可是个只进不出的地方,大哥的身世,你再也不用担心了。”

“世子真是好人。”

“世子妃也是好人的,冬梅命薄,不能再伺候这样的主子了。”

冬梅的娘叹气,更加精心地护理女儿,冬梅半个月就全好了。

秋菊的命运,和冬梅就完全不同了,秋菊一从马车上抬下来,送进家里,她娘看到女儿的样子,立刻扑过去大哭起来,夏阳阻挡在她们中间,刚好家里还有两个大妈在,夏阳看了一眼秋菊,问她娘:“她是不是捡来的?”

“我十月怀胎生下的闺女,你们怎么说是捡来的?”秋菊的娘惊讶地太头问。

“说实话!”

秋菊的娘有些生气,但又不敢惹夏阳,只气得眼泪汪汪:“我说的就是实话,当时这两家邻居过来接生的,她们可以作证。”

“秋菊脖子上的这块玉佩怎么回事?上面还有家族图腾,显然不是你祖上传下的。”

“哎哟,这是秋菊她爹捡的,那时秋菊还没一岁呢,王爷派她爹出门办事,回来的路上捡的。”

“你敢发誓吗?”

“这有什么不敢的?我王张氏今日所言,句句是实,若有一句虚妄,天打五雷轰。”秋菊的娘说完,还不服气地抬头看着夏阳。

“好了,我会把你的话,转告世子妃的,至于为何我会这么怀疑,你问问你的宝贝女儿就知道了。”夏阳轻蔑又有几分同情地看了秋菊娘一眼,看得对方心头直跳,一种不祥的感觉从心头往外冒。

夏阳走了,秋菊的娘和两个大妈把女儿抬到炕上:“这是怎么回事?世子妃打的吗?”

秋菊有些厌恶地皱起眉头:“你真的是我娘?这玉佩真的是捡的?玉佩上的图案,有人看过,告诉我说,这是江南大户宋家的图徽,我的年龄,刚好应该是两岁时明州府发大水,你不是那时候捡的我吧?”

秋菊的娘莫名其妙:“你两岁大,如何从明州来到京城的?”

“我爹不是经常出门办事的?听说我两岁时,爹爹被派出去找世子去了,一走就是小半年。”

“我有儿有女,为何还要捡个你养着?还从明州那么远的地方抱回来?你这孩子,想什么呢,到底是谁挑唆的,说你是捡的?”

秋菊眼珠子骨碌骨碌转了半天,怎么想,也找不到娘说话的破绽,她最后望着林家的张大妈:“我真是娘的亲闺女?大妈,你对我好我知道,你可不能哄我啊。”

张大妈早就黑了脸,她不高兴地道:“我凭啥对你好?还不是你娘和我关系不错?你不是她生的,我才懒得搭理你呢。”说完,和秋菊娘告辞,带着另外一个邻居走了。

秋菊娘又羞又气,也不理会秋菊身上的伤,坐在屋子里一边纳鞋底,一边低声数落:“心让牛粪糊了,怎的忽然问起这个了?你也不看看,你和你姐、还有我长得像不像?不就是眼睛像了你爹了,比我们大了点儿,好看那么点儿,怎就肖想自己是贵人家的孩子?这不是白日做梦的么?生就的奴才命,就不要东想西想的了。”

秋菊的娘越想越窝囊,就跑到庄子上别的人家打听。彩秀家也在这个庄子,但彩秀的娘什么也不知道,秋菊的娘又跑到冬梅家,冬梅多少知道些,就把秋菊为董侧妃偷了世子妃的面脂的事儿说了一遍。

“那你呢?你怎么也挨打了?”秋菊的娘面子下不来,问冬梅。

“我女儿那是为了我,世子妃那里有个婆子偷东西,还骗冬梅说知道我的丑事,孩子为了包庇我,没有给世子妃报告,世子妃查出来了,冬梅才挨打的。

“呿,轮到你女儿,就是好样的。”秋菊的娘嘀咕了一声,从冬梅家里出来,回家问秋菊冬梅说的是不是真的。

“你管别人家的事情干嘛?她偷没偷,跟我没关系。”

秋菊的娘平时就是个不讲理的,不然女儿也不会养成这个样子了,她见自己跑前跑后,女儿还是这样一幅待理不理的样子,气愤异常,也没好好为秋菊护理,结果,秋菊身上的杖疮发了,人烧得糊里糊涂,他们家这才急了,请了大夫又是熬药又是往伤口涂抹的,结果秋菊这一病,就是三个月,等能走出家门时,桃花都开了。

庄子上三个女孩去了世子妃那里,一个回来说那里好的不得了,过年还带了很多的赏赐,另外两个都挨了打,被遣送回来,这让邻居之间议论纷纷,冬梅的娘为女儿辩护,少不了得透露一些事实,秋菊的娘更是嘴长,向人哭诉她女儿糊涂,竟然相信董侧妃跟前午妈妈的话,说什么她是捡来的,午妈妈答应秋菊,为她寻找亲生父母,以此哄骗她为自己效劳。

过年前亲戚间互相送节礼,年后更是走动频繁,这些闲话一来二去便传得纷纷扬扬。

再说文瑾,清理了院子的奴仆,又进了几个小丫鬟,交给春明和夏阳管着,有前面的前车之鉴,这几个女孩倒是还本分,让文瑾安心不少。

陶然居这段时间,天天笙歌悠然,周丹娘的男人周成昆本来编好了一出戏,却被文瑾否定了,她用了三个晚上,把周丹娘的故事写成一本四幕剧,让周成昆好好润色了一下,又配了曲子,现在正在加紧排练。

两个月时间是太紧了,好在周成昆平日写过不少夸老婆的诗词,也让那些戏子演唱过,他按文瑾的意思,把那些曲子略加修改,插入到剧中,倒是省了不少的事儿。

董侧妃杨侧妃知道自己的事情已经败露,也不遮掩了,尤其是杨侧妃,干脆跑到文瑾这儿,问她有没治疗的药物:“嘿嘿,世子妃呀,都怪我做事不上道,本来听说你的面脂好,是想过来讨要来着,谁想张贺氏竟然给我拿了一瓶,我见王妃和董侧妃都有了,还以为你放不下面子,变相给的,便没追究,怪我,怪我。”

文瑾没说话,杨侧妃瞒着她收贼赃,也让她很气愤的。

“来来来,世子妃,你打我几下,只要能出了气就行,哎哟,打呀,来。”她装模做样地抓着文瑾的手,往自己身上打。

“就是打了你,我就能不伤心了吗?”文瑾神情不悦,我这里接二连三丢东西,你竟然知道也不提醒一声,幸好只是面脂,有毒也死不了人,若是什么进嘴的东西,我跳进大河也洗不清了,少不了拿了这条贱命,还了你们呗。”

“哎哟,瞧这话说的,我都来给你认错了啊,此事,今后绝不再犯,下一回,我若瞒着你什么,您就和我绝交,对绝交,我见你就绕着走,行不?”

这话也就是听听而已,文瑾若是信了,年都能过错了。

见文瑾叹气,语气松动,杨侧妃又腆着脸笑着说:“世子妃,你是配出面脂的人,我脸上这红点子,不知能不能去掉呀?”

文瑾在她脸上盯了一会儿,说了一句话:“我也拿不准,你可以煮点艾叶水,晾成温的,洗一洗。你要小心些,先在脸上试一下,若是有蛰疼感,就别用,若是觉得舒服,那就洗,人和人的皮肤不一样,对这些药物的反应也不一样。”

“呵呵,谢谢世子妃。”杨侧妃临走,留下她带来的礼物——一块大红遍地金的云锦,“你年轻轻的,别穿那么素淡,这块料子,正好给你,我留着也没用,没那命。”

侧室不能穿红的,就算她有诰命,还是个五品官身,也不能违反这个规矩,文瑾也不客气,示意春兰收了下来。杨侧妃回去,洗了几次,脸上果然就光洁如初,仁亲王没处可去,天天歇在她那里,王妃和董侧妃嫉妒地发狂,她们之间,互相都埋着眼线,很快就知道杨侧妃用艾叶清洗治好了脸上的伤,两人急忙命人熬艾叶水,亟不可待地要治好伤痕。但杨侧妃也不是什么好人,她在透露消息时,有意把文瑾那句:“先在脸上试一下,若有蛰疼感,就别用。”给隐瞒了。

...

第二百五十七章 流言

第二天,王妃和董侧妃的脸都肿了起来,火烧火燎的,不得不请太医过来。

太医又不知道文瑾面脂的配方,这属于独家机密,他们又不好问,只能用些解毒的药,大概不是很对症,效果并不好。

眼看初一就来了,仁亲王妃顶着这样一张脸,如何去见人?她又气又怕,在家团团转。

刘夫人的日子,这几年是王小二过年,一年不如一年,皇上先是想方设法把刘家的钱往出榨,到后来不耐烦了,准备找个借口把刘家抄了,刘雪娇觉察到皇帝的心思,想方设法把消息送了出来,刘广众当机立断,写奏折说他愿意捐出北疆军一个冬天的被服,皇上知道是消息泄露,也没说什么,从那以后再也没见过刘雪娇,只是同意了刘广众的提议。

刘家已经一蹶不振,库房的金银财宝几乎倾囊而出,才算换来一家人的和平日子。

刘夫人现在来仁亲王府,几乎每次都想方设法打秋风,各种方法讨要东西,连仁亲王妃不穿的衣服,都能腆着脸接受,可见手头之窘迫。

仁亲王妃指着红肿的脸皮向娘家嫂子诉苦:“你看到了吗?那贱人忒歹毒了,将我害成这个样子,初一还要进宫呢,让我如何见人?”

“请太医了吗?”

“请了,没用,太医也不知道她的面脂里放了什么。”

刘夫人想了想:“我认识龙虎山的一个道爷,法力高强,是不是求他来看看?”

仁亲王妃也是病急乱求医,闻言立刻答应下来。

谁知道士出门云游,不知归期,这天已经是腊月二十八了,仁亲王妃急得跳脚,仁亲王忽然想起当年太后中毒,面脂就是必须放一段时间才可以去毒使用,他去了宫里,从库房找到当年太后解毒的草药渣儿,回来熬煮了,让妻子洗濯,结果竟然药到病除。

董侧妃听说了,把王妃洗过的药水拿过去洗了,也好了。

仁亲王妃心情终于平静下来,才忽然想起,自己这脸好得跟没中毒时一个样,就算她向别人诉苦,大概也没人会相信。她又后悔起来,抱怨说自己的脸不如再迟几天好才是。

连仁亲王都受不了她如此反复,去了董侧妃那里住。

大年初一,太后身体欠佳,不见客,这已经不是头一回,大家都不以为然,皇后跟个傀儡一般,面无表情,一言不发,出来走一圈,接受了贵妇们的朝拜,也回去了,梅贵妃这里,便空前热闹,文瑾不像那些人一样,削尖脑袋往前凑,表姐妹竟然也就说了两句客套话,便不得不分开。

仁亲王妃看到贵妃对世子妃并不热络,胆子大起来,拉着几个皇太公主和长公主诉苦,把文瑾说得十分恶毒,她却没想到,这些人已经听到了她派人偷文瑾面脂的传言,便纷纷查问是不是属实。

美云长公主故意问:“你的面脂是世子妃送的吗?她敢把有毒的面脂送你,王爷难道就视而不见?再说,你也可以到宗室去告她,这么坏的品行,逐出家门都不为过,世子也绝不敢包庇她。”

仁亲王妃立刻讷讷着说不出来,很快就岔开了话题,大家看她这个样子,都心照不宣地互相交换眼光。

仁亲王妃急于挽回面子,又提起了周丹娘夫妇的事儿:“她和从良妓女结交,连带世子都和那样的男人交往,每天在院子里喝酒听曲儿,不务正事。”

本来就有人对文瑾占了仁亲王世子妃这个头衔不忿,仁亲王妃的话,立刻就满足了她们想要攻击文瑾的心愿,这些贵妇从宫里出来,关于仁亲王世子妃的坏话,立刻就漫天飞了,一说她心思恶毒,给婆婆有毒面脂,二说她结交妓女,行止不端。

正月初二出嫁女回娘家,初三,是美云长公主的驸马生日,她因为是太后养女,来的女眷就特别多,文瑾说好送她一场大戏,也在这一天。

一冬天的日子冰雪风霜,过年这几天倒风和日丽,美云长公主的后花园里,搭起了戏台子,太阳晒的人身上暖烘烘,贵妇们拥着长公主坐在戏台前,唠着各式各样的话题,因为戏是文瑾送的,关于她的闲话也最多,交头接耳的,还有各种鄙夷的神情,轻蔑的口气。

玉洁郡主在一边看着,别提多为文瑾着急了,心说这一个年过去,文瑾的名声可就全毁了,这孩子,怎不听呢?还要和那周丹娘来往做什么呀,竟然还用她家的戏班子,真糊涂。

文瑾姗姗来迟,一到戏台下面,就被玉洁郡主招手叫了过去。

“娘娘,等会让你看一场好戏。”

玉洁郡主的手指,在文瑾的额头上戳了一下,恨铁不成钢地道:“你呀,怎就不让人省点心呢?”

文瑾委屈地道:“娘娘难道不知道我的为人?我何尝不想过省心的日子呀,可是这树欲静风不止,我想停也停不下来呀。”

玉洁郡主难过地搂住文瑾的肩头:“我可怜的孩子,怎么遇到这样的婆婆,偷了你的东西,还要倒打一耙,说是你害的她。”

“娘娘你是知道的,那个面脂最少得放一年才能用,不然脸上会长红斑,对不对?”

玉洁郡主也有好朋友的,这个时候都围了过来,三王妃惊讶地挑了挑眉毛:“真有这样的面脂?”

“这是用当年令太后中毒的那种药材为主料做出的,必须等放一放才能用,我都是前一年做好,第二年才用的,本来也想孝敬婆婆和庶婆母,就定做了好几瓶放在仓库,却被几个刚刚进府的下人偷走,现在,还有人拿这事儿大做文章,说我害婆婆,我,我真的好冤枉啊。”“啧啧,还真是这样的啊。”年前就是这个版本,初一仁亲王妃又抛出一个新版本,现在,她们听文瑾说得入情入理,又觉得应该是仁亲王妃胡说的,便忍不住悄悄议论起来。但场面中,攻击文瑾的还是多数。

...

第二百五十八章 好戏

文瑾看玉洁郡主还是很气愤的样子,便安慰她道:“娘娘看到了吧?有人就不想听到我好的,咱们行事,但凭本心,太过介意她们,日子都没法过了。”

玉洁郡主拿帕子沾了沾眼角,无奈地苦笑了一下:“你倒是心大。”

正说着,戏台子上一阵锣鼓响。这叫开场锣,是催促演员快点到位,观众准备就座的,一盏茶一次,三遍响过,就要开场。

果然在一边游玩聊天的女子,都急忙走过来。这个时代娱乐特别贫乏,尤其是戏曲还不是那么盛行,家里养戏班子的,一般都是唱个独幕剧,或者来点小曲儿,像今天这样的四幕大戏,还是很少见的,不管对文瑾印象是好是坏,没人愿意和自己过不去,大家纷纷涌过来,小戏台子下面的椅子上,立刻就座无虚席。

二遍锣响过,就出来一个小丑,带着几个小孩子,翻筋斗打花鞭,这是怕观众等的不耐烦,出来安慰大家的。

文瑾端着桌子上一盘桃脯给玉洁郡主:“娘娘尝尝,这是我的铺子做的。”

玉洁郡主惊讶地挑眉:“你怎么知道?”

“别家的桃脯颜色发黑,只有我家的颜色这么亮堂。”

玉洁郡主的思想被转移,和文瑾聊起吃食,脸色好了许多。

锣鼓响起,演员上场,第一幕开始,周丹娘当时还是六岁的小女孩,母亲去世,父亲续娶,一年后父亲也死了,继母便把她卖到了窑子,周丹娘屡次逃跑,被打得遍体鳞伤。

玉洁郡主已经完全被这令人悲愤的情节吸引,全神贯注地看起戏来。文瑾悄悄观察观众的表情,见她们脸上时而悲悯,时而义愤,泪点低的人,已经开始频频擦眼睛了。交头接耳和闲聊全都停下来,文瑾见效果很好,忍不住露出微笑。

第二幕,周丹娘在窑子里刻苦练功,天真幼稚的她,以为可以依靠自己的技艺,获得人们的尊重,为老鸨赚了钱,她就可以放自己一马。

“这个笨蛋,哪有那么好心的老鸨。”玉洁郡主都为周丹娘抱不平。

和玉洁郡主一样,此刻议论的声音大起来,幸好文瑾早有准备,在戏台边上,打出台词字幕,不至于让人弄不清情节。

就在这时,情节忽然急转而下,周丹娘成了名妓,为老鸨赚足了钱,但还是被暗算,在灌了迷药的情况下,被玷污,她痛不欲生,几欲寻死。

玉洁郡主已经忍不住了,眼泪婆娑:“这个可怜的女子,她的爹娘在泉下有知,该多么伤心。”

“是啊,不是她出身不好,也不是她不肯努力,遇到这样的狠心继母,这样的恶毒老鸨,她就是想独善其身,也不可能啊。”

第三幕是周成昆出来了,他不计较周丹娘的出身,只倾慕她的才华,感动她的品格,倾家荡产,把周丹娘赎了出来,但周家父母气坏了,把他俩从家里赶了出来,两人囊中空空,生活无着,周丹娘当了头饰和衣服,也仅仅租赁了一间小屋,买了五天的粮食。万不得已,她大着胆子去文瑾那里应聘,竟然获得让她试试的机会。

第四幕,周丹娘夜以继日地设计饰品花样,又是画又是做,敖红了眼,终于做出一套产品,她高高兴兴去了东家那里,果然大获成功。

这时候的戏台子下面,观众的表情已经是喜悦多于悲伤,欢笑多过愤慨,接下来的剧情,便迎合了观众的心态,周丹娘不仅赚了钱,还赢得了丈夫的尊重,公婆的谅解,又有了儿女,日子过得十分幸福。

戏曲结束,观众都忍不住鼓起掌来,玉洁郡主忽然灵机一动,问文瑾:“这个周丹娘,可是和你交好的那个周丹娘?”

好多眼睛猛然扫过来,大家都忍不住竖起耳朵。

“是的,娘娘,我就是那个东家,你知道我是心软的人,周丹娘当时找到我,我没理由拒绝她,这样的苦命人,我拉她一把,这是世界就多了个情操高雅的女掌柜,我推她一把,说不定,这个世界便多了一对冤死的有情人。”

“孩子,你做得对,我想通了,自己但凭良心做事,谁想说什么,就让她说吧。”

“娘娘,瑾儿就知道你最好了。”

虽然依然有些人对文瑾投来不满的目光,但多数的人还是被剧情感动,对文瑾的印象大为改观,京城里不利于她的流言,一下子就少了,倒是多了很多赞扬她的。

文瑾也没想到,《丹娘》一剧,因为曲调宛转悠扬,言辞清丽易懂,剧情跌宕引人,在京城引起热潮,各大高门,争相来邀,周家戏班的管事忙得顾得了这头,顾不了那头,周成昆数钱数到手软,还捞了个“才子”美名,高兴地忘乎所以,这些年,周家的经济,都是靠丹娘支撑,他也是堂堂五尺汉,心里不是没有愧疚和压力的,只是性格如此,不善经营,而他喜好的诗词曲谱,又不好赚钱,才不得不压抑自己。

从这部戏里,周成昆总结了几条经验,一部戏要想红起来,得有这样几个条件,一是有唱功,还要带些武戏,才子佳人,先苦后甜,苦要苦到极致,使人落泪,后面的花好月圆,才会显得非常不易,令人珍惜,令观众心动。

他照着这个模式,开始着手写一本新剧,丹娘见丈夫一下子成熟老练起来,也是喜不自禁,临时租住的院子里,天天洋溢着欢声笑语。

仁亲王在正月初九这天,去太长公主府走动,被他这一辈的老大——太长公主拉着一起看戏,这才知道儿子院子里那个戏班子,都捣鼓了些什么,说实话,他还很为周丹娘的一心向善、自强不息感动。太长公主问仁亲王:“这部戏你看了好几遍了吧?今天老姐姐拉你又看一遍,你不烦吧?”仁亲王不敢说以前没看过,只摇头道:“不烦,我怎么会烦呢?这戏多好。”

...

第二百五十九章 劝解

“这就是了,我以前听说世子妃不好,和贱籍的女人相交,还准备去府上教训她一顿呢,是美云劝我看了戏再去,我还不明白怎么回事,非要让她讲,美云便说,这戏里的掌柜,就是世子妃,丹娘,就是她交好的朋友,我这个心急的呀,好容易看上了呢,才知道自己听的闲话不靠谱,这下更想见见世子妃了,那一回她来给我敬茶,我这老眼昏花的,没看清楚呢。”

仁亲王十分惊讶,这些他根本都不知道,但却装着一副了然于胸的样子,解释道:“世子妃今儿若不是贵妃召见,就来看你了,明天,明天我再带她两口子过来,给你这个大老姑奶奶行礼、磕头。”

太长公主惊讶:“贵妃召见?可有要事?”

“呵呵,可能是喜事吧,传言说贵妃又怀龙种,那个吐的厉害,一天一晚米水不进,这才招世子妃进宫去陪伴,她们是表姐妹。”

“哦——,对对,我忘了这一茬,你府上的媳妇儿,是个好的,不骄不躁的,也不因为是贵妃的亲戚,就四下显摆,今儿看戏,果然觉得她是个善心的人儿。”

“嗯,皇姑姑可别再夸了,多批评少表扬,要不,年轻人压不住场子了。”

“嗯,嗯,我懂得。”

谁都要面子的,哪个人也都喜欢听人夸自己好,仁亲王宴罢归来,心情就很不错,见了王妃,还劝了她一句:“今后和世子妃好好相处,人心都是肉长的,你对她好,不信她敢对你不好,毕竟是小辈,她还能把你怎的!”

仁亲王妃警铃大作,试探了几句,便给男人下眼药:“王爷,世子妃竟然把自己编到戏里去了,不管她怎样宣扬,窑姐就是窑姐,能好到哪里去?老王卖瓜自卖自夸,别人都不知道怎么偷偷笑话她呢,咱们是长辈,更要冷眼静瞧,不要让她做事失了分寸。”

仁亲王一愣,嗯,老婆说得也有理。

仁亲王妃一看男人听进去了,立刻精神大涨,这段时间,她都快被唾沫星子淹死了,很害怕男人厌烦自己,看来,白担心了,男人就是男人,不会听得见女人们的瞎嘀咕。

“王爷,世子夫妇年轻,咱们要抻着压着,让他们千万别张狂,你倒好,还真信了戏里编的事情,当世子妃果如那里所讲,那么高洁明澈,那么宽宏大度?她在咱家都干了些什么呀!”

仁亲王又郁闷起来,踱步出了院子,准备去杨侧妃那里,谁想半路,遇到了董侧妃身边的小丫鬟绿玉:“王爷好,王爷,你可是去看董侧妃的吗?知道她刚才肚子疼了?”

仁亲王很担忧:“董侧妃刚才肚子疼?怎么回事?”

“大概是吃的不对。”

“请太医了吗?”

“太医还没到呢。”

一边和小丫头说话,一边走路,仁亲王不知不觉就到了董侧妃的月辉园,董侧妃已经接到传告,满脸是笑地迎了出来,为了应对丫鬟的话,她的手还压着左肋。

“你这又是怎么了?”

“没事的,王爷,大概岔气了吧,休息休息就好。”

“还是当心些。”

“奴婢省得,王爷请进。”

董侧妃最近日子过得可不太好,初二回娘家,被兄长一顿很训,说她眼皮浅,为了一瓶面脂,把辛苦埋下的暗线暴露了,使得今后这方面的事务,艰难万分,还引起了世子妃的警惕。

事到如今,董侧妃才不得不承认,世子妃看着云淡风轻,似乎活得没心没肺的,却是她平生难遇的一个对手,竟然把她、王妃和杨侧妃都耍了进去。她也为自己的轻率后悔,一瓶面脂啊,实在算不了什么,因小失大,实在划不来。

最让她后悔的,是王爷对她的态度发生了变化,王爷一直知道王妃不好,他爱王妃的,就是那份娇俏的相貌,而杨侧妃,则是活泼诙谐,王爷去她那里,总是觉得轻松快乐。董侧妃知道王爷一直觉得她大气、稳重、聪颖,只是因为时运不济才做了侧妃,现在,她竟然让人偷小辈的面脂,实在太丢人了。自从那事出来,王爷就绕着月辉园,肯定是对她十分失望和气恼。

今天,董侧妃靠着装病,引来王爷,肯定要竭力表现一番。

高门大户,男人就那么一个,女人却有一群,董侧妃高兴了,王妃和杨侧妃可就悲伤了,不说王妃因为上个眼药把男人弄走,后悔不迭,那厢的杨侧妃却因为男人被截胡气得捶胸跺足,转着眼珠子盘算,该怎样和世子妃联起手,消一消那二人的气焰,让自己的日子好过些。

董侧妃按照兄长的指点,先和王爷讨论国家大事,仁亲王的心情渐渐好起来,他最喜欢听别人颂扬自己在西疆的那段英雄事迹了。

“王爷,奴婢回娘家,听那些贵妇提起当年您的神勇,不知道有多骄傲,若不是王爷,西疆现在哪有这么安宁?”

“呵呵呵,好汉不提当年勇,这些都过去了。”仁亲王心里很受用,嘴上很谦虚。

“哎哟哟,好我的王爷呀,世子妃不过是拯救了一个落魄的贱籍女子,都敢写一部戏来颂扬自己,你这可是为国为民,为了咱巨荣朝廷,立下汗马功劳的哟。”

仁亲王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眉头,董侧妃没看到,依然照着自己的意思往下说:“王爷呀,奴婢也是喜欢读书的,不然咱家也养一个戏班子如何?专门排演您当年在西疆杀敌的故事,一定比那个什么丹娘好看,那都是什么呀,小恩小惠的,也敢说嘴。”

“你也觉得世子妃排这个戏,过分了?”“可不是嘛。”董侧妃说着,眼睛的余光紧张地注视着自己的男人,见他微微叹气,这才放宽心,继续添油加醋,“王爷,您觉得世子妃是不是有自吹自擂、自我标榜的嫌疑?”见又是这样的话题,仁亲王终于烦了,站起来一甩袖子就走。

...

第二百六十章 纨绔

董侧妃急忙阻拦,换了话题道:“王爷,浩儿前几天做了一篇文章,您要不要看看?”

“唔,拿来。”

董侧妃急忙示意丫鬟送上来,仁亲王拿着看了看,脸上果然有了笑意:“这是浩儿写的?”

“嗯呐,王爷,文笔料峭峻奇,实在不像个小孩子写的。”

“嗯,是啊。”

董侧妃又趁机拉着仁亲王,让他做在太师椅上,小心翼翼地和他聊起儿子的教育问题,总算把人留住了。

那片文章,若是让文瑾看了,肯定会给一个评语:为了让人看不懂,专门搜罗了几十个不容易认的字堆砌在一起,她肯定钱浩自己都讲不通到底写了些什么。

早上起来,文瑾洗漱过了,带着小钱钱在院子里散步,金金已经开始跟着父亲练武了,小脸蛋上的婴儿肥一下子就消失了,令文瑾心疼不已,但生在勋贵之家,要么做个碌碌无为的世家少爷,生活一团混乱,长大后被人各种践踏,要么就得从小吃苦练功读书,长大之后才能像父亲一样,出门受人尊重。富贵人家,和穷人家的孩子都一样要奋斗。

钱钱最近表现还比较正常,没有再做特别出格的事情,文瑾渐渐心安,此刻才体会到孩子对自己的深切爱意,小不点那也是见自己受欺负,逼急了,不得不挺身而出,和仁亲王妃对着干呢。

“钱钱长大想干什么?”文瑾随口问儿子。

“做大英雄!”

“唉,做英雄不好的,你没听说英雄气短,儿女情长吗?”

听母亲调侃自己,钱钱不高兴地翻了个白眼:“你懂什么。”

“女人多了,后院难以安宁,会影响你的前途的,你看你祖父,当年从西疆回来,何等威风,为了王妃,放弃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国师之位。”

“切,国师才不能当呢,就是祖父耳根子软,竟然让那么白痴的王妃就哄得乱转。”

“男人还不个个是外貌控——”

“娘!”钱钱不高兴地跺脚,“爹爹就不是,你虽然漂亮,但漂亮女人多了,又聪明又漂亮的女人,不止你一个。”

“钱钱,越是聪明漂亮,期望就越大,和这样的女人相处,她要是一心为你着想,男人就幸福,若是后院有一群这样的女子,为了男人勾心斗角,我想,这个男人的日子未必好过。”

钱钱眨着大眼想了想:“那好吧,还是像祖父这样,娶几个蠢一点的漂亮女人好了!”

“哈哈哈”文瑾摸摸钱钱的小脑袋,心说,你果然是个穿越来的。

钱钱大概也猜出文瑾的心思,他用肉呼呼的小手,拉了拉文瑾的衣袖:“娘,钱钱会好好孝顺您的,你上一世是钱钱的娘,这一世也是钱钱的娘,你生了钱钱、养大钱钱,对钱钱关怀备至,是个超级合格的娘,你放心,我也会做个超级合格的儿子的。”

“好钱钱。”文瑾在儿子肉呼呼的脸蛋上亲了亲,忽然想起自己上一世就根本没结婚,难道她还经历哪一世,生下钱钱,自己不记得了?

钱钱却不知道文瑾再想什么,他奶声奶气地强调:“娘,这一世,钱钱一定好好好保护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