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家设宴招待客人,钱隽出去布置去了,席间文瑾虽然表现很平静,但心里却翻江倒海充满惊涛骇浪,钱隽忽然在朝堂上异军突起,挡了某些人的道儿,那边见不能从政事上打击到他,竟然想在家属身上动歪脑筋,这事儿去年就已经发现端倪,钱隽也做了及时回应,把事情压下去了,但两人都没想到,对手竟然这么丧心病狂,竟然敢私设刑堂,严刑逼供。来大嫂说起几个孩子的逃脱,临津镇的乡亲帮助,虽然轻描淡写,文瑾也能想象出,这个过程有多么危机四伏,令人心惊胆战,参与的乡亲,岂止十个八个。

来大嫂在钱府,还认识韦氏和钱先诚兄弟,仁亲王府的富贵和威压,令她无所适从,吃过饭,她谢绝文瑾的挽留,跟着韦氏走了。这其实对她来说,更安全一些,盯着这边的人,只是把她当做一个普通亲戚,若是文瑾留下她,那些心怀鬼胎的人肯定多方打听,或许有人还能认出她来,无端增加了保护她的难度,给她带来生命威胁,文瑾便也没有强求。

想起十年前文瑾那次去南疆,顺道回山阳时,来大嫂当时三十来岁,舒适安逸的生活,养得白白胖胖的,她本人又长得好,是那种胖了并不影响美丽,反而更显富态风韵的女人,整个临津镇,哪个不羡慕来松年?虽然是个残废的人,但却有最漂亮的妻子,聪明的儿子,以及丰厚的收入,一家人相亲相爱,奋发上进,日子过得那叫个滋润如意。因而,刚才文瑾根本没法把脸皮松弛粗黑,眼角耷拉,头发枯黄的来大嫂,和她记忆里那个幸福的中年妇女联系起来,这才没有认出人来。

送走客人,文瑾回到房间,钱钱正在那里等她,见娘亲眼神复杂,立刻担心起来:“娘,有人欺负你和爹爹吗?”

“没有,你爹爹英雄盖世,谁敢动娘一指头?”

“可是娘,我害怕。”

“害怕什么?有娘在,你一定会过得好好的。”

钱钱没有说话,但神情里的担忧还是没有消散,文瑾摆手让奶娘下去,把屋里的下人都遣走,这才低声问钱钱:“你昨晚还做噩梦了吗?”

“呜呜——”钱钱一下子就哭了,“娘,我想起来了,爹爹,他们说爹爹被鞑子射了一箭,呜呜。”

“那时你几岁?”

“呜呜,不知道。”

“你开始念书了吗?”

“没有,弟弟刚刚开始走路。”

文瑾的手不由得一抖,一般孩子一岁就要学走路了,也就是说,在明年,钱隽被人撺掇再入北疆,便再也没有活着回来。这一世,他会不会顶住压力,不再出国门一步呢?就算在国内,他是不是能够保住性命?

俗语说,阎王要人半夜死,没人敢留到天明,生死簿,到底能不能改?

难怪钱钱最近不断噩梦,他想起了前一世,失去父亲之后的悲惨生活,父亡母弱,兄长年幼,祖父不喜,群狼环肆——

“你还能想起什么,都告诉娘,娘好早点做准备,不管能不能改变命运,娘都一定要努力,努力留住你父亲的生命,努力给你和你哥哥、你弟弟最好的生活。”“娘,你行吗?”“娘能行,你看到了呀,重来一回,娘学会了好多东西,最主要的,娘学会了坚强,不流泪,有哭的功夫,我不如做些实事来改变生活。”

...

第二百九十章 钱钱的记忆(二)

“好娘,你是个好娘。”

“钱钱,把你知道的都告诉娘。”

“娘,你不是也重活了一回,自己不记得了?”钱钱有些天真地问。

“嗯,幸好你记得,娘什么都忘了。”

“我原来也忘了,还是最近做梦想起来好多。”

“你活到多大?”

“十三。”

“十三?”文瑾的手,下意识地捏紧了,难怪钱钱依然有些幼稚,他还是个孩子啊。

“那你,你遇到什么事儿了?”

“呜呜,爹爹走了的第二年,二叔被人打断了脊梁,祖父受不住这样的打击,也死了,三叔借袭了爵位,哥哥都十七了,他还不还,并且,安排人悄悄去刺杀哥哥,恰巧让我知道了,我去救哥哥,用箭射死了他,自己也被他的打手砍了一刀,呜呜——”钱钱恐惧地抱着文瑾大哭,“我这几天,总是做这个梦。”

“你为何不告诉娘?”

“他们说我是灾星…”

“别哭,好孩子,你不是,别担心…”文瑾轻轻拍着孩子的背,钱钱抖成一团的身子渐渐平静下来。

“钱钱,梅贵妃呢?她没有管你们吗?”

“没有梅贵妃,我记得贵妃姓姜,你带我进宫,还给她行礼来着,还有一个妙贤妃,可漂亮了,和娘一样漂亮。”

“她很年轻,还有一个小皇子?”

“你怎么知道?”钱钱惊讶,随即释然,“娘,那时候你要这么聪明就好了,我和哥哥都不知道怎么办,你也不知道,你要像现在一样,什么都能想出来,那就太好了…”说着,他的小眼泪又盈满下眼眶,几欲滚下。

文瑾急忙安慰道:“好孩子,幸好有你,别害怕,再过两个月,你爹爹就带咱们一家去南疆你外公家里,那里没人敢欺负你,我们不回来,这边的人就不能害咱们了。

“真的?”

“真的。”

文瑾忽然想起一事:“你外公呢?他怎么不管你们?”

“你不让外公管,呜呜,你和外公不亲,背后还骂他和舅舅,他们就不来了,外公对钱钱可好了,钱钱想外公。”

看来,前一世这个身体里的灵魂,是个懦弱又寡情的人。文瑾一声叹息,安慰儿子:“娘再也不会不理外公了,外公和舅舅,都是好人,很好很好的人。”

“是的,外公还要教我练武,娘,等到了南疆,我就跟外公学武,我要学得好好的,杀光那些欺负咱们的人。”钱钱捏紧拳头,瞪圆了眼睛,小样子可爱极了。

文瑾忍不住心都软成了一团,她抱着孩子,用脸颊摩挲他的额头:“好,钱钱是个有志气的孩子,你一定会成功的。”

“嗯,娘,你不哭了,哥哥都不哭了呢。”钱钱低喃。

“上一世,你哥哥也爱哭?”

“嗯,陪娘一起哭…”

文瑾无语,她这个身子里,上一世到底是怎样一个懦弱的灵魂,而且,她只知道哭,忘记了对孩子的教育,以至于该担当重任的长子,也软弱可欺,可怜钱钱才十三岁送了性命,文瑾心中充满怜惜,抱着儿子轻轻摇晃,钱钱依偎在文瑾怀里,鼻息渐渐沉重,睡着了。

可怜的孩子,他晚上到底被噩梦折磨成什么样儿了?

钱隽一直到晚上才回来,来宝儿还没找到,他只是问清了山阳那边的情况。去年冬天,他的人发现山阳那边的异动,抓了四个,但那些人都抱了必死之志,什么也审不出来,两个服毒自杀,一个上吊死了,还有一个撞墙而亡,关于来家,他们知道不多,为了不惊动更多的人,他们没有和临津镇的百姓接触。

“你在找来宝儿,他们说不定也在找,这么危险,他会不会不来京城呀?”

“我打听的情况,他来了,还有人见到他了,他希望能顺利过了会试,等殿试的时候,告御状。”

“天!他太胆大了,也太天真了,皇上能容忍当庭被指责的难堪吗?”

“是的,他不该把这个心思告诉别人,那边肯定不会放过他。”

“对手是谁?董进才吗?他以前家境寒微,不可能有资金养死士,也没这个能力,到底是谁?”

“董进才身后有黑手。好像有人投靠他,也或者那人和他勾结在一起,相互利用,我已经派人盯着他了。”

文瑾犹豫了一下,决定还是把钱钱的话告诉丈夫,以自己内宅夫人的身份,很多事情根本施展不开,也管不了,丈夫是个能干的人,有能力有担当,她没必要自己担惊受怕,如履薄冰,无助地等候命运的判决,而浪费身边的大好资源。

两人洗漱,躺在床上,文瑾叮咛值夜的夏阳,让她安排几个人散布在卧室四周,防止有人偷听他们说话。夜里人静,很小的声音都可以传出很远,她不能掉以轻心。

钱隽看妻子明亮的大眼,在烛光下显得特别郑重的眼神,甚至带着肃杀之气,心里也不由得跟着严肃起来:“出什么事儿了吗?”

“告诉你一件要紧事。”文瑾附在他耳边,把钱钱的话说了一遍。

“你相信人死能复生?”

“事实如此,由不得我不信。你看,他们先害了你,王府就没了主心骨,然后除掉钱轩,最后一块绊脚石就没了,至于王爷,是被人下毒,还是真的心疾发作,那就说不清了,心疾而死的人,嘴唇也是青的,和吃某种毒药的症状差不多,王妃瞎了,董侧妃一手遮天,还不是她说什么就是什么?王府富可敌国,只要有几年大权在握,咱们这里的金山银山也能被搬空了,金金年轻,能拿回爵位都十分不易,哪里还会计较其他?”

“皇上呢?”

“你不觉得皇上现在和先皇越来越像?还有王爷,年纪大了,和年轻时也判若两人,你们家族的男人,可能到了老年,都容易宠幸年轻女子,皇上身边,大概很快会出现一个能和雨荷抗衡的女人,就是不知道是姓姜,还是姓妙。”

“我不会的。”钱隽抱住文瑾,一股淡淡的奶香传了过来,头一个月,文瑾还亲自哺乳,前几天才找到一个生产几天的妇女当奶娘。谁也不明白文瑾为何非要一个刚刚生产的妇女当孩子奶娘,而不是提前找好。大户人家有时候会提前一个月定下奶娘,最少也要在生孩子当天,要奶娘进府,而不是孩子出了满月。文瑾现在停了哺乳,抓紧时间调养身体,身上的那股味儿一时还没散掉,钱隽最喜欢这个味儿,每次都让他想起小时候,在母亲的怀里。

“你不会什么?”文瑾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等我老了,绝不会宠幸新人,我要和你过曲子里唱的那种日子,两人携手,直到天荒地老。”

文瑾感动地回抱着他,钱隽轻轻地拍着她的背:“睡吧,我既然知道有那么一只黑手在,就绝不会让他得逞了。”

钱隽因为子高,肩膀也宽,才看着很瘦,其实人很结实,胳膊伸出来,拳头捏紧了,全是肌肉疙瘩,夏天里蚊子的嘴叮进去吸血,他一捏拳头,肌肉竟然把蚊子的嘴夹住了呢。以前在南疆,蚊子特别多,也特别大,他常常给金金表演这个,把小家伙逗得哈哈笑,第一回看父亲这样表演,甚至不要文瑾给他架蚊帐,他也要学爹爹,用肌肉把蚊子嘴夹住,把文瑾逗得又好气又好笑。

文瑾觉得钱隽的怀抱特别有安全感,心里还暗暗感慨,难怪现代社会的女孩子喜欢高帅富,这头一条——高大,且不说视觉效果如何,它首先给了女人安全感。

文瑾本来还有话给钱隽说,谁知,在他的怀抱里太舒服了,竟然就那么睡着了。半夜,她翻身时,觉得火炕上空荡荡的,她伸手摸了摸,钱隽的被子都凉了,大概他根本就没睡,躺了一会儿就出去忙了,那些死士,到底是谁豢养的他还没摸清,肯定难以安眠。

文瑾没想到能遇到这样的好男人,不亏自己当年为他受那些流言蜚语和磨难,这辈子,有这十多年的恩爱,都已经胜过吵吵闹闹同床异梦过一辈子的夫妻很多倍了。

文瑾岂能轻易放弃得之不易的幸福日子?她暗暗发誓,一定要保住丈夫的生命,一定要幸福一生。

钱隽回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辰时初了,钱钱早餐的时候没见爹爹,疑惑的眼神不停地在文瑾脸上扫视。

“爹爹出去办事,很快就回来。”

金金明显是个正常的孩子,快吃过饭就上学去了,只有钱钱,等到卯时末,一会儿出来一会儿进去,坐卧不宁的,文瑾在逗子夜玩儿,他的奶娘看到钱钱的样子,很是奇怪:“二少爷在找什么?”

钱钱猛然惊醒,闷闷地坐到了文瑾身边。“你爹会没事的,放心啦。”文瑾低声安慰钱钱,见孩子依然惶恐,伸手把他抱在怀里。小子夜看到娘亲抱别人,急得吭吭哧哧地,憋了一会儿,嘴一张哇一声哭了起来,钱钱急忙挣脱出来,趴到子夜身边,把自己的食指塞到弟弟手心:“子夜乖啦,哥哥不要娘抱了,让娘抱你好不好?”

...

第二百九十一章 来客

子夜停住哭泣,黑黝黝的眼睛看着哥哥,眼里还有泪花闪烁,却咧着没牙的嘴巴露出笑容。

“你总是这样,小骗子。”钱钱嘟哝了一句,摇着弟弟的小手,和他玩起来,他毕竟还没完全脱离小孩子的心性,很快就忘记了烦恼,情绪愉悦起来。

钱隽回来了,沉静的脸上带着一丝疲惫,看到文瑾,露齿一笑,钱钱扑过去:“爹爹——”

钱隽弯腰抱起儿子,用额头顶着他的头:“想爹爹了?”

“嗯,爹爹,你要小心,晚上有坏蛋呢。”

“嗯,爹爹晓得了,爹爹现在练有金刚罩的功夫,刀枪不入。”

“真的?”

“真的。”

文瑾忽然灵机一动,为何不按照后世的防弹衣原理,给钱隽做个防护装备呢?防刀箭比防弹容易多了。她当时在南疆,碰上一种树皮纤维,拧成的绳子特别结实,何不用那个给钱隽编一件衣服,晚上或者有危险的时候,穿到衣服里面,不是多了一层保护?”

“想什么呢?”

“想着给你做个好的铠甲,既轻便又结实。”

“呵呵,哪有那个好事?我有一身铠甲的,也是上好的钢甲。”

“那个太重,你不爱穿,不好。”

“我没事——”看到老婆严肃的目光,钱隽说到半截的话打住了,他摆手让子夜奶娘带走孩子,把屋里的下人都遣出去。

钱钱爬坐在文瑾腿上,大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爹爹。

“找到来宝儿了,这娘俩都很有才,他竟然也和一群乞丐混在一起。”

“如何找到他的?”

“他毕竟是文人,说话做事和那些乞丐有所不同,郑再新已经注意上他了,本来半夜就把他请这里来了,谁知小子特别机灵,察觉有人跟着,竟然没有回常住的那个破庙,而是跑到城里来,昨晚我们几乎把京城挖地三尺,他却洗干净在悦来客栈舒舒服服睡了一宿,早上才让再新的人逮个正着。”

“人呢?”

“在钱家。你放心,等考试那天,我派人把他送进考场,考完在外面接着,然后让他在安全的地方住一夜,考场里面,也会有人保护他的,大舅是主考官,这个安排很容易的。他若中了,就是舅舅的门生,也有大舅罩着,若是不中,就跟着咱们去南疆,我身边刚好需要人。”

“好,好,来松年为我而死,咱们照管人家一家,也是应该的。”

“是啊,我已经安排过了,还派人问过他们意见,不管来宝儿会不会中,他娘和弟弟妹妹都跟咱们去南疆。”

“他们家的孩子…?”

“我已经派稳妥的人去接了。”

“哦。”

钱钱听了半天,忽然问:“我们什么时候走呀?怎么还要等呢?”

文瑾耐心道:“小弟弟太小哦,娘的身体也没恢复,等春暖花开,咱们出去也不冷啊,到了南方,还有荔枝吃呢。”

“哦,嘿嘿嘿——”钱钱高兴了,咧嘴对娘亲笑,文瑾心酸的很,十三岁,正是少年初长成,对人生充满期待和幻想的年龄,他就那样丢了性命,重生的前两年,他一句话也不说,是害怕自己暴露,还是对这个世界充满畏惧呢?想到钱钱见自己受屈,奋不顾身挺身而出,他的前世,也是用自己的性命,为金金争取到了爵位,文瑾的心就又是感动又是心疼,这孩子的心,就是金子做的,太难得了。

来宝儿大名来根宝,现在和母亲住在城外,终于可以安心读书了,他十分珍惜这来之不易的安宁生活,在考试前,没有踏出庄园大门一步,钱隽派去的几个保镖,日夜轮班,守护在他们居住的小院子里,让“有心人”没有可乘之机。

转眼到了考试的日子,钱隽另外派了四个保镖把他送到考场门口,三天后在门口来接,主考官是沈明昭,董进才的人也没法插手到内部,眼睁睁钱隽把人护着,却没法下手。

虽然来根宝不可能再在殿试时告御状,但他活着,董进才就多了一个仇人。卒子过河抵大车,谁也不知道来宝儿何时会遇到机会,会忽然暴起兴起风浪。董进才如何肯留这样的一颗定时炸弹呢?

大考很快结束,还未发榜,有一件事却引来了全京城人的注意,一个从梁中省来考试的举子在晚上会文结束,返回客栈的路上,被两个打手追杀,差点死于非命。

文瑾住在深宅大院,这样的小道消息自然不会随便传进来,但谁也没想到,伤者竟然和她有关系。救人的刚好就是郑再新的手下。

钱隽命人调查事情的始末,原来这个人来迟了,差点都赶不上考试,并且,也曾打听过仁亲王府在哪儿,只是因为没时间,才没过来拜访,让别有用心的人把他当成来宝儿了,他开考前住在高升客栈,第一场考完,就病了,直接去了一家名为杏林堂的医馆,掏钱在那里住了一晚,喝了两顿汤药,第二天直接去了考场,三天后第二场考完,他身体还没完全好转,刚好遇到一个同乡,带他去了梁中省会馆,那里有大夫,帮他诊病熬药,靠着早上起来一碗人参汤,他总算坚持考完了第三场,但身体的病却更加严重,一出考场就昏倒了,还好那个同乡把他带到了钱府,文翰请了大夫给他治病,一直躺了三天才起来。

这天晚上去会文,他本来不想去,只是拗不过几个同乡殷勤相邀,并且,他们去的还是茶楼,很清静的地方,谁想遇到了意外。

钱隽给文瑾说他的推测:“对方把他当成了来宝儿。”

“嗯,幸好他第一场考完就病了,不然,肯定就没命了,他租住的那个客栈,肯定有人去过。”

“娘子所言极是。”钱隽很郑重地点头赞同。

“他被病痛折磨,在外人眼里,却成了打一枪换个地方,行动鬼祟了,难怪要把他当成来宝儿。”

“打一枪换个地方?是什么意思?”钱隽疑惑。“嘿嘿,这是我们老家的说法,就是放冷箭的。”“哦,对,你是听石耀宗他们说的吧?”

...

第二百九十二章 错杀

文瑾不敢继续这个话题,便摆出一脸的疑惑问:“是谁呀?要来咱们府上拜访。”

“范立阳。”

“啊?瑜琛的义弟,他伤势很重吗?”

“已经缓过来了,当时很危险的,对方拿刀子刺来,第一下他躲过了,刺中胳膊,再新的一个小弟正在吃饭,看到事情危机把手里的碗投出去,打中了杀手的肩膀,第二刀刺偏了一点儿,在右肋这儿,再中间一点儿,人就没治了,大夫说那是心脏。”

“杀手呢?抓住了吗?”

“没,跑了。”

“这些坏蛋,太丧心病狂了。”

“嗯,这几天京城谣言纷纷,天黑都没人敢出门,比宵禁还寂静。”

“你没有推波助澜吧?”文瑾觉得这不可能,钱隽肯定会利用这个事件,趁机调查那些杀手。

“呵呵,你怎么这么问呢?”钱隽在老婆怀疑的眼光中,微微有些赧然,“我当然有推波助澜呀,并且,皇上已经知道了,下令让五城兵马司调查,还让我从旁协助。”

“你怎么协助呀?”文瑾问。

“确实挺难办的,老婆你有什么好办法不?”文瑾每次关心他的事情,经常都会给个非常不错的建议,钱隽食髓知味,这一回直接讨要上了。

文瑾想了想:“听说不管是京城还是别的城市,都有帮派,这些帮派若是帮你,杀手便无隐藏之处,若是帮派反过来帮杀手,你想抓住他们,那是难上加难。”

“嗯,你说的很对。”

“帮派里有高手,但多数还是普通人,他们惹不起官府,对不?你何不让五城兵马司对他们施压?谁的地界敢藏了杀手,就把他们连锅端了,这个嘛,谁藏了人,肯定不会乖乖承认的,那,你不如来个悬赏,重奖举报人,那些帮派平日争地盘斗得头破血流,有这么好个机会,绝不会轻易放弃了。”

“呵呵,你没当官儿,实在可惜了。”

“呿,别这么奉承,小心我骄傲了,每天不可一世,骄横霸道,你就有苦头吃了。”

“来来,我就是日子过得太好,想吃吃苦呢,来呀,老婆,骄横霸道一下,让我瞧瞧。”

时间仿佛回到了十多年前,钱隽还在入云书院,每天故意装出一副放浪形骸玩世不恭的样子。“扑哧——”文瑾忍不住笑了,伸着指头点着他,“你呀,金金和钱钱都大了,小心孩子跟你学。”

“怎么会?有你这样好的娘,孩子一定会周周正正地长大,成为人人称颂的正人君子,喏,就跟大舅一样。”

“还别说,金金还真跟他大舅爷有些像。”或许家教不同,孩子性格也不同,不然,钱钱上一世碰到的金金,显然是个懦弱的人,可这一世,他小小年纪就很有担当,现在在宗学里,文才武艺都很得先生的赏识,宗亲女眷在一起,明里暗里不知有多羡慕文瑾,说她虽然没有遇到好公婆,但却有个好男人,又有好儿子,已经是很幸福的人了——这个时候的公婆,就算是好的,程度也有限,社会局限在这呢。

文瑾走神,钱隽刚好也在想心事,房间里一时很安静,文瑾很自然地拉着钱隽,头抵在他肩窝,漫无目的地捏他手指头玩儿。

钱钱的小脑袋从门帘外伸进来,然后又悄悄退了出去,上一世的记忆,让他很惶恐,一天看不到爹爹,他就心慌得厉害。

接下来几天,钱隽异乎寻常地忙碌,但也就是早上走的早了些,晚上回来迟一些,文瑾提醒他要和钱钱多接触,解除孩子的恐惧感,钱隽就干脆每天回来,去两个孩子房间转一圈,给他们带点小礼物,哪怕是两文钱一个能吹响的泥叫叫(带哨子的泥玩偶)。这些小动作,不仅使钱钱情绪大定,金金对父亲的孺慕之情都大为增加,每天吃饭时,都忍不住四下寻找,若是见爹爹和他们在一起,立刻便会欢呼起来,连带子夜都特别粘钱隽,爹爹抱着,他就咯咯地笑个不停。

“失算了,孩子们现在都跟你亲,我这个当娘的又管吃又管穿,还不如你这只拿个小玩具骗他们的爹爹亲。”

“嘿嘿嘿”钱隽的笑声里,充满满足和幸福。

一个月后,五城兵马司抓了上百个小偷、盗贼、骗子,甚至有两个是通缉多年的江洋大盗,却没能抓住那些杀手,连影子都没找到。

“他们果然是豢养在哪个权贵门里,平日里,说不定有合法的身份,比如在城外的农庄里躲着。”文瑾猜测。

“嗯,我已经安排人盯着几户有嫌疑的人家了。”

“下人说京城治安特别好,说是哪个铺子伙计伤风晕倒,晚上没关门,竟然也没丢失一文钱。”

“嗯,是真的,皇上还嘉奖五城兵马司都督了,让他再接再厉。”

文瑾想起上一世的严打,每次也就好那么一两个月,然后又会恢复旧貌,这一回,大概也不例外吧。钱隽似乎看穿妻子的心思,他安慰道:“不给机会让他们出来蹦跶,我怎么抓住他们呢?”

“皇上知道不知道?”

“我想办法让郭公公知道了,皇上肯定也知道。他没让我插手,说不定刚开始还怀疑是我的人呢。娘子你就别担心了,现在有这么多人盯着,那些坏蛋们猖狂不起来。”

自从那次叫文瑾娘子,钱隽时不时就来上一句,他觉得这样称呼很亲切。

范立阳终于养好了伤口,来给钱隽和文瑾磕头、答谢救命之恩时,春闱已经发榜了,来宝儿三百一十名,范立阳却名落孙山。

“不要这么沮丧,你还年轻,今后有的是机会,这一次不是病了嘛。”钱隽和文瑾都这么安慰他。

“谢世子爷、世子妃娘娘关心。”

“你怎么会来的那么仓促?连个书童都没带?”钱隽很奇怪,他听文瑾说的,范家也算是个殷实人家,雇十个八个下人不成问题。

“唉,我姨娘和三姨娘两个人,分了家了还斗个没完,我在路上碰上劫匪,既不打也不骂,钱财也不要,只把我们关起来,还是书童小莫帮我偷了一匹马,不然肯定不能准时到京城。”

“重阳呢?他不考吗?”

“他去年没有中举。”

“他不是学的很好吗?”

钱隽忍不住笑文瑾:“这个你怎么会不懂?不是学得好就一定考得上。”

“世子妃,是这样的,重阳的文风料峭,言辞犀利,甚至喜欢贬谪时弊,而去年的学官却是个稳重端方的人,喜欢厚重圆润的文字,重阳因而很遗憾地落榜了。”

“重阳姨娘为了不让你中到她儿子前面,半路上把你囚禁了?”

“这个还不确定,但那个囚禁我的贼很奇怪,吃喝穿戴,都过得去,也没打我们骂我们,我只能那么猜想。”

“这个败家的婆娘!”钱隽很生气,“差点害了你的性命。”

“算了,重阳根本不知道。我姨娘和三姨娘都做了不少坏事,也算拉平了。”范立阳叹了口气,被孝道压着,他和范重阳对生母的行为都阻止不了,除了无奈,只有无奈。

“你有什么打算?是在京城读书吗?我可以把你送到国子监去。”钱隽问范立阳。

“那就太好了,我这就给姨娘写信。”范立阳喜笑颜开,随即,脸上有些黯然,但却欲言又止。

这细微的变化,根本逃不过钱隽的眼睛,他温和地问:“有什么为难的吗?”

“我还是在家读书好了。”范立阳眼神里有些黯然和无奈。

钱隽还有些不解,文瑾却已经猜出了原因:“你担心两个姨娘在家掐得过火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