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卖了四亩地,家里还剩十八亩。陈业从此便同陈老太一起早出晚归下地干活,而没有再像原来那样请长工种地了。只在农忙母子俩实在忙不过来时,才会请几天短工。

陈名和陈实都懂事,见母亲和哥哥如此辛苦,读书也用功。陈名十三岁就中了童生,先生说他来年定能中秀才。只不过第二年得了一场风寒,后转成肺痨,差点没死了,也就没有继续进学。

陈实没有陈名会读书,但为人精明活络,嘴巴极甜,知道自己读不出个明堂,学的这些已经足够用了。在他十二岁时,停了学业,去县城铺子当伙计,后又做了帐房。再后来娶了那个东家的闺女,又去府城自己开了个铺子。

在陈名十八岁的时候,陈家正式分家。因为那时陈名病得快死了,看病的钱花得如流水,陈实又要去府城创业,也需要大笔银钱。

手心手背都是肉,陈老太心疼老二陈名,但也不想他一个人把另两个儿子拖累了,便提出分家。分家了,属于陈名的田地给他治病,能治好是造化,治不好也不会连累另两个儿子。

家里有一个院子,还剩十六亩地。院子分给了大房,还给大房多分了一亩地,不仅因为陈老太要大房养老,也因为陈业劳苦功高。剩下的十五亩地三个兄弟一家五亩。

陈业先帮陈名卖了一亩地,陈业和陈实又私下各添了一两银子,买了现在陈名一家住的这个小院子。

刚分了家,陈老太和陈业就听说邻村那个被卖去邻镇陈举人家当童养媳的王家女被婆婆撵了回来了。他们知道,王家女是个福星,当初就是进了陈举人家,才把陈举人快病死的爹冲好的。而且,她还跟陈举人的娘学了一手好绣活,娶进门也能负担起陈名的治疗。

虽然王氏嫁过一次,但愿不愿意嫁给陈名这样的病秧子也不一定。陈老太和陈业还是亲自上门去说了。没成想,还真说成了。

这又是陈老太和陈业两人最聪明的一个决定。

王氏进了陈家,不仅“冲”好了陈名,努力挣钱给他治病,七个月后因意外早产生下一个闺女,几年后又生下一个儿子。虽然闺女是个傻子,但儿子却乖巧懂事,只可惜的是最后又瘸了。

以上是陈阿福听说带脑补的,她还有不知道的更隐秘的事。

王氏的娘是继母,说只要陈家出得起十两银子的聘礼,就马上把王氏嫁过去。陈名已经病成那样,哪里去找十两银子?还剩下四亩地是他救命和过下去的本钱,根本不敢卖了当聘礼。

当陈家母子垂头丧气走出村口的时候,王氏却追上了他们。说她有陈举人家给她的十两银子,她愿意把银子给他们作聘礼嫁去陈家,但是…

几人悄声商量了好久,终于达成一致,王氏从衣裳袖子的夹层里拿出一张十两银子的银票交给陈老太。陈家第二天就请媒人让门提亲,因陈名快病死了,三日后王氏便被一顶花轿抬去陈名的院子。

陈阿福想着,陈老太还算个好母亲,真心为三个儿子打算。三个儿子如今的日子各不相同,但都算在各自能力范围内过得最好的了。若换上其他的村妇,家里的日子肯定不会过得像她家一样好。

陈业和陈实也算是不错的兄弟,特别是陈业,有眼光,有魄力,知道适当的关爱兄弟,但也不会让自己的日子过不下去。

陈业母子能做到这一步也算不错了,至少真心为陈名和陈阿源打算。虽然不待见自己和大宝,但还是容忍王氏养着他们。

那个大伯娘胡氏却是太极品了,陈名都病得快死了,这一家子除了王氏都是弱病残,哪里有多的钱孝敬她?而且,孝敬陈老太和感恩陈业还说得过去,还孝敬她?她算老几?

那有——那个陈举人,呃,也姓陈!那人很可能就是这具身子的亲爹吧?听小正太的意思,王氏给陈举人当过童养媳并不是什么秘密。

又问道,“大宝知道——陈举人吗?”

小正太的大眼睛咕噜噜地转了一圈,悄声说道,“这话娘只能问儿子,千万不要去问姥爷和姥姥。”

真当老娘是傻子?陈阿福笑着点点头说,“娘知道。”

第11章 陈举人

陈大宝先一脸得意地说道,“村里人都觉得儿子小,听不懂,所以议论姥姥的时候也不避着儿子,儿子就偷偷听了许多。儿子知道的事情,比小舅舅还多得多呢。”

然后,小脸又纠结起来,“好像陈举人的家住在邻镇,他爹得了重病快死了,他娘就买了姥姥进门当童养媳冲喜,再帮着他家干活。姥姥进陈家时才十岁,陈举人五岁,是姥姥一手把他带大的呐。后来陈举人中了举,他娘就不要姥姥了。听说,那人后来又中了进士,娶了大官家的女儿,一直在一个啥叫江南的地方当大官呐,从来没有回来过。还有哦,他们都说陈举人长得甚是俊俏…”

陈阿福又是一阵吃惊,原来不仅王氏是童养媳,那个或许是自己亲爹的人还是王氏一手带大的小女婿。算算年龄,王氏今年三十六岁,比陈名还大了两岁。这具身子十五岁,王氏就是二十一岁生的孩子。在古代,女子十五、六岁生孩子非常普遍,二十一岁生头胎的确大了些。

想到这些,陈阿福又心痛起王氏来。小小年纪被卖去当童养媳,侍候小女婿长大,在小女婿中了举后却被撵回了娘家。或许因为肚子里已经有了孩子,不得已又急急忙忙嫁给一个快死了的病秧子,从此负担着这一家子病弱。还好陈名活了下来,人又良善,对王氏和自己这个拖油瓶非常不错。

她在心里骂了那个陈举人几百遍。倒真是个陈世美,一中了举就把患难与共的老婆休了。

可是,这难道不算他的污点吗?古代官员也要讲德行的。这里离京城比较近,只有二百多里的距离。若是有心人把这事捅出去,很可能被被言官弹劾的。难道,这里面还有其它什么事?等自己病好以后,再搞搞清楚。

又一想,搞那么清楚干什么?反正这辈子只当陈名是亲爹,以后好好孝敬他。至于那个陈世美老爹,不想有任何交集。

想到这里,对陈举人也没有了兴趣。

她又想起小正太说的大伯娘母女不待见自己的第二个原因。说道,“陈家早就分家了,怎么可能——因为咱们两个——就没有男人肯娶阿菊?定是她——自己不怎么样,没男人要,却把气——撒在咱们身上。”

陈大宝低声说,“儿子也这么认为,阿菊小姨脾气不好,还又懒又馋。若是我长大了,也不会娶这样的败家娘们。”

这话跟小正太的可爱形像可不相符。

陈阿福皱眉道,“儿子,你怎么——能骂人呢?”

小正太不好意思地红了脸,嘿嘿笑道,“我听太姥就是这么骂大姥姥的。”

“骂人——不好,大宝是个——好孩子,以后——不许骂人。”陈阿福说道。

“好,儿子以后不骂人了。”小正太赶紧保证。

第二天,小正太帮陈阿福梳顺了头发。陈阿福又把小正太的脑袋当试验田,忙碌半天。不止她鼻尖上冒了汗,小正太的脸上也出了汗,才终于把冲天炮扎好了。

望着那棵松松跨跨的小树,陈阿福颇有成就感,情况总在往好的方向发展嘛。

小正太呼扇着崇拜的大眼睛表扬着娘亲,“娘好棒哦,都会帮儿子梳头了。”

陈阿福又画着大饼,“以后,娘不止——要给儿子梳头,还要给儿子——做新衣裳,还要赚钱——让儿子,你小舅舅去——念书,还给小舅舅和姥爷——治病。”

“好啊。”陈大宝高兴地跳了一下,他对自己娘的信任度是超强的。

王氏还要给陈大宝重新梳头,小正太摇头道,“不要,娘梳的头很好看。”

几人出了东屋,陈大宝又不停地跟陈阿禄显摆自己娘亲会给他梳头了,样子臭屁得不行。还说,“娘说她病好以后,就要挣钱给咱们两个读书,还要给小舅舅治腿。”

陈阿禄对这话明显不相信,但还是笑眯眯地说,“让大宝一个人去读书。小舅舅长大了,以后去府城跟三叔学做生意,供大宝读书。”

陈阿宝看看这个清瘦的小兄弟,真是不错的孩子,跟陈名老爹一样良善。

陈阿福努力地锻炼身体,忙忙碌碌中,到了三月十七日。下晌,陈名领着一家人去大房家。出门前,陈大宝又在灶台底下摸了一把,把陈阿福的脸抹花了。

边抹还边皱眉说道“长得太俊俏就要小心些。”

对于陈大宝这个举动,那几个人都见惯不惊,陈阿福也默认。听了他的话,便捏了捏他的脸,笑道,“大宝比娘——还俊俏。”

陈大宝嘟嘴说道,“那咋能一样,大宝是男人。”

他们走在小路上,举头四望,这个村子不算小,大概有一百多户人家。

村子绿树环绕,溪水潺潺,远处大片良田,还有连绵的群山,真是一个风景秀美的小山村。

一辈子生活在这里也不错,当然前提是不缺吃少衣,不被人欺负。

响锣村的位置很好,离三青县城和定州府城都不远。

三青县城是南方人进京的要道,定州府更是战略要地兼交通枢纽,都非常繁华。再加上这里是大片平原,庄稼长势好,算得上鱼米之乡。所以,只要人勤快些,在这里是都能过得下去的。若人的头脑再灵活些,日子就更好过了。

陈名、王氏、陈阿禄都是内向性子,见人顶多笑笑。陈阿福就更不用说了,连话都说不清楚,也不会随意开口。这一家子,话多热情的就是陈大宝。

他笑容可掬地招呼着每一个人,绝大多数农人还是质朴的,也抱以微笑,跟他打着招呼,再聊几句无关紧要的话。

可还是有几个人,似乎觉得跟陈大宝说话就是掉了自己的身价,皱着眉用鼻子“嗯”一声。

大宝也不以为意,又继续跟下一个人说着话。

但陈阿福还是注意到了,他的眼神暗了暗,只是转瞬即失。

他之所以这么做,是一种保护自己的本能吧?

第12章 大伯家

沿着小路往南走了一百多米,又往西走了几十米,便到了一处大院子门口。院子围墙大概有一人高,土砖砌成。进了结实的木门,上房三间带两间耳房,还有东厢房和西厢房,青砖黛瓦,气派极了。这个院子,在整个村里都当得上几大豪宅之一。

院子也挺大,里面有一颗枣树,一颗柳树,一张石桌四个石凳,拴在树上的一条大土狗冲他们狂吠着。

这个大院子就是在府城做小生意的三叔陈实出钱修的,上年才修好,崭新。

石桌边,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正领着两个孩子在玩。小姑娘穿着豆绿色的比甲,白色中衣中裤。比甲虽然褪色了,中衣中裤也洗得有些泛黄,但好歹没有补丁。人勉强算清秀,丹凤眼,掉眼梢,白皮肤,只是眼里的刁蛮和恨意减了不少分。

她见了这家人,“哼”了一声,又说了一句,“脏死了,脸都没洗干净就上门做客。”然后头一昂,进了东厢。

这应该就是大名顶顶的陈阿菊了。

一个两岁多的小女孩看着陈阿福说道,“脏脏,让你娘帮你洗白白。”

一个四岁左右的小男孩也跟陈阿菊一样拽,“哼”了一声,跟着她进了东厢。

这两个小不点应该是大堂兄陈阿贵的儿子陈大虎和女儿陈大丫。虽然他们的态度不算友好,但孩子无罪。若不是有大人挑唆,他们也不会如此。

一个十五六岁的姑娘从厨房里走出来,笑道,“二叔,二婶儿,阿福,别生气,我妹子被家里惯坏了。快,屋里坐,我奶和我爹正等着你们呢。”她应该是大堂姐陈阿兰。长得跟陈阿菊有几分相乎,但眼神平和得多。

陈名气的直摇头。

王氏似乎早就习惯了陈阿菊的无礼,强笑道,“二婶知道,阿菊是孩子禀性。”

进了上房,进门就是厅屋。正前方一个大八仙桌,桌旁边两把椅子,两旁还要几把椅子。屋里没人。

他们又往左去了西屋,临窗一个大炕,炕桌旁坐着一个五十几岁的老太太和一个三十几岁的男人,地下的椅子上坐了一个二十左右的青年男人。这三个应该是奶奶陈老太和大伯父陈业、大堂兄陈阿贵了。

陈老太穿着一套灰色衣裙,清瘦,头上戴了一根银簪子,典型的农村精明老太太形像。陈业和陈阿贵都是典型的乡下农民打扮,蓝色短褐,但没有补丁,又长得红光满面,一看日子就好过。

陈业笑着下炕招呼着陈名等人。还道,“人来齐了,走,去厅屋给娘拜寿。”

陈业同陈老太一样,对陈阿源的笑容真诚得多,目光只在陈阿福和陈大宝身上停了一下下。

对于陈老太和陈业的态度,陈阿福也能理解,人都是自私的。从王氏这几天的话外之音听出,自从阿禄腿瘸后,他们母子就没给过陈阿福和大宝好脸色。

只是陈大宝颇有些失望,他喊“太姥”、“大姥爷”的嗓门比谁的都高,可也没有把注意力吸引过来。

还好有大堂兄陈阿贵的补救,笑着叫了“阿福、大宝”,还来牵陈大宝的手。

到了厅屋,陈业又扯开嗓门叫道,“孩子他娘,快把人都叫过来,要给娘拜寿啦。”

陈老太笑眯眯地刚在八仙桌旁坐定,就看到大伯娘胡氏、大堂嫂高氏、大堂姐阿兰从厨房走过来,陈阿菊领着陈大虎和陈大丫从东厢走出来。

胡氏和陈业、王氏都是三十六岁,却显得年青的多。很利索,白净,长得跟陈阿菊很象。穿着一件棕色绣花细布褙子,系着一条围裙,头上带了一支银簪子,耳朵上戴了一对金丁香。这个打扮在乡下属于引领时尚那种,有些地主婆也不见得这么奢华。

陈业和陈名站在最前头,陈阿福、陈阿禄和陈大宝站在最后,一家人跪下给老太太磕头祝寿。陈阿福跪下和磕头都有些费力,要阿禄和大宝帮忙。

磕完头,王氏把她做的衣裳捧给陈老太。陈老太笑眯了眼,直说,“哎哟,还是细布做的呢,这福字绣得真好看,就像在县城绣坊里买的成衣。”

胡氏撇了一下嘴,笑道,“婆婆,我的针脚虽然没有弟妹的好,但我可是天天在婆婆面前敬孝,早晚侍奉床前。一件好事容易做,天天做好事就难了。”

陈老太今天也不想跟人生闲气,便笑道,“是,我知道大儿媳孝顺。”

陈业皱眉道,“你这娘们废话就是多。”

陈名又掏出五十文大钱给陈业,说道,“娘祝寿,不好让大哥一家花钱的。”说完,还不好意思地垂下眼皮。

陈业推托道,“二弟说这话就见外了,你和三弟每年都要给娘交口粮钱,咋还能另外给钱呢?”

陈老太赶紧道,“大儿把钱收了吧,你兄弟说得对,娘祝寿不好让你一家花钱的。”

胡氏还怕陈业不收,说道,“当家的,想当初你小小年纪就供着二叔和三叔读书,我一进门就当奴才一样服侍他们。他们都成家立业了,给娘祝寿也是该出一份力,咋好意思让咱们一房出。”

陈业沉脸骂道,“偏你这个娘们讨嫌,事事都要多嘴多舌。”

胡氏见自己男人收了钱,才放下心,对高氏和阿兰说,“走,去干活。哎哟,咱可没有那么好的命,坐着饭就能端到眼前来。”

高氏和阿兰应了一声,跟着出去了。

王氏也赶紧跟了出去,说道,“还有什么活,大嫂分派我就是。”

陈业、陈名、陈阿贵回西屋陪着老太太聊天。陈阿菊领着两个小的出去,厅屋转眼就剩下陈阿福三人。

过了一会儿,陈老太才后知后觉地说,“不行,我得去看看,王氏的手是老二一家吃饭的家伙,可别被那个败家娘儿戳着去干啥粗活,把手伤着了。”急忙下了炕,往厨房走去。

陈业还接了一句,“胡氏不长记性,娘就敲打几句。那娘们糊涂,从来就不知道长个心。”

王氏特别爱惜手,做拎水浇地这些粗活的时候,她都会用帕子垫在手上做。

上房的厨房是西屋旁边的耳房。老太太一进厨房,就听见她骂人的声音传出来,还有胡氏解释的声音,好像胡氏让王氏烧火。

对于一般人来说,烧火是厨房最轻省的活,但对惜手如命的王氏来说,就不是个好差事了。

他们这些农家,一般捡的都是一些干柴棍,要边烧火边把长的或是多的枝杈掰断。这样容易伤手,也容易让手粗糙。在自己家,他们是从来不会让王氏烧火的。

第13章 欺负

王老太骂了胡氏又骂王氏,“你这个傻X娘们,就是个棒槌。她让你烧火就烧火,伤着手了,你那一家子喝西北风去?”巴拉巴拉。

陈阿禄一听,便起身去了厨房。姐姐有病,大宝还小,只有他去帮娘干活了。

走前,还对陈阿福低声说,“姐姐和大宝就在厅屋里呆着,哪儿都不要去。”

陈阿福点头,看着消失在门口的一瘸一拐的小身影,心里一阵心痛。她现在只有继续坐着发呆,陈大宝倚在她身上。期间,陈阿贵还抓了一把花生出来让他们吃。

老太太回西屋不久,陈阿贵的儿子陈大虎便跑进了厅屋。他来到陈阿福面前,伸出一只手,手心有一块黑乎乎的饴糖。诱惑道,“阿福姑姑,想吃吗?”

这孩子长得圆头圆脑,白白胖胖,蛮可爱的样子。

陈阿福摇摇头。

陈大虎撇嘴道,“不想吃干嘛还流憨口水?”

陈阿福僵硬的嘴角一抽。这孩子,长得一副笑面虎的长相,说出来的话一点都不讨喜。

陈大虎眨巴着眼睛,又继续引诱道,“我小姑姑房里还有好几块松子糖,比这饴糖好吃多了,她请你去吃糖呢,我和妹妹管她要她都不给。”顿了顿,还聪明地推卸责任,“记住哦,是我小姑姑让你去的,不是我让你去的。”

陈大宝忙说,“我娘不想吃糖。”

陈大虎瞪了一眼陈大宝,低声吼道,“在我家,没有你个野孩子说话的地儿。”

陈大宝固执地说道,“我是我娘的儿子,我不是野孩子,我的户籍都上在了我娘名下。”

这话是陈名两口子安慰陈大宝的,陈阿福还没有正式立女户,陈大宝的户籍自然不可能在她名下。

由于声音大,西屋里的人都听见了,陈阿贵提高声音说道,“大虎,大宝是你弟弟,要同弟弟好好玩。再胡说八道,看我不捶你。”

大宝是三月初二捡回家的,这一天就算他的生辰。而大虎是二月初十出生的,所以大虎算是表哥。

陈大虎忙应了一声,“我是在跟大宝弟弟闹着玩呢。”又面瘫地大声打了几个哈哈。

陈阿福倒是想知道陈阿菊到底能干出点什么明堂,起身道,“走,去——吃糖。”

陈大虎见陈阿福上当了,咧嘴乐了一下,又鄙视地看了陈阿福一眼,小声嘟囔了一句,“又傻又馋,怪不得还没嫁人就有了儿子。”

陈大宝不想让陈阿福去,站着没动。陈阿福轻轻捏了捏陈大宝的小细胳膊,小家伙已经知道娘跟原来大不一样了,便也跟着一起去了。

来到东厢北屋,屋里的摆设跟大多乡下人家一样,炕,炕橱,桌子。只不过,桌子上一个铜镜、两个胭脂盒子、一个装针线的篮子说明了这是间闺房。而且,桌上还有几个青花白瓷的盖碗茶杯,一个小坛子插着几枝鲜花,更加说明了房间主人还是有一定品味。

这里就是陈阿兰和陈阿菊的卧房。

从房屋的分配来看,陈业家的日子过得委实不错。许多乡下人家,父母、儿子、闺女都睡在一个大炕上。

陈名家能分开睡,那是因为人少。而陈业家里,老少三代加起来九口人。老太太住上房,三儿子陈实一家回来也住上房。陈业夫妇带着两个闺女住东厢,陈大贵夫妇两着两个小的住西厢。

陈阿福和陈大宝一进屋,陈阿菊就推了一把陈大宝,骂道,“你个小野种,谁让你跟来的?”

陈大宝有些怕陈阿菊,吓得缩了缩脖子。但又怕娘亲吃亏,虎着胆子挺了挺小胸脯,说道,“我姥爷让我一直陪着娘。”

陈阿菊撇嘴道,“娘,娘,娘,叫得好听,她是你棒子娘啊。亲都没成的黄花大闺女,哪儿来的儿子。”

陈阿菊这样对大宝,陈阿福真的生气了,真是个坏心眼的阴损丫头。暗道,等自己病好后,一定要好好收拾收拾她。

陈阿菊或许觉得不能因小失大,没有再去理陈大宝,而是回头倒了一碗水。端过来递给陈阿福道,“这是糖水,比饴糖还甜,阿福姐先喝了解解渴。”

水直冒热气,连陈阿菊自己都不敢捏着茶碗,而是用手托着茶碗底部。陈大宝也看出了明堂,使劲拉了拉陈阿福的手。陈阿福又捏了捏他的小手,让他放心。

她摇摇头表示不喝,然后坐去炕上。

陈阿菊尖叫道,“那是我的炕,你这个傻子脏死了,快起来。”

她把茶碗放在桌上,想去拉陈阿菊,又嫌她脏不愿意摸她,便对陈大虎说,“去,踢她,把她踢起来。”

陈大虎摇头说,“我不敢再打她了。上次听小姑姑的话打了她和大宝,我爹把我好一顿揍。还说,若我再打他们,他就不给我吃饭。今天有好多肉,若吃不上多可惜。”

陈阿菊听了,刚想亲自伸手来掐陈阿福,又突然想到了什么。换了一张笑脸,从另一个茶碗里拿出一块松子糖说,“这是我爹在县城买的松子糖,甜得紧。大虎和大丫闹着要,我都没舍得给呢。”

松子糖底部红红的,一看就是醮了辣椒面。

真把她当傻子啊,想害人,道行还这么浅。陈阿福心里无比鄙视这个被惯坏了的坏丫头。

她忽略陈大宝“不要”的叫声,伸手接过松子糖,却没有往自己嘴里塞,而是塞进了一旁馋得直流口水的陈大虎的嘴里,动作从来没有过的麻利。

陈大虎正馋松子糖,也顾不得嫌弃陈阿福脏了。他张嘴把糖含进嘴里,只是马上就把糖吐了出来,接着就大声嚎叫起来,口水鼻涕一起下。

陈阿福心里默默地对大虎说了一句“对不起”,这块糖也只是辣辣嘴巴,而不会像刚才那碗水能把人烫坏。

陈阿菊见自己没害成陈阿福,相反却害了陈大虎,气得推搡了陈阿福一把,尖声骂道,“你这个傻子,我是给你吃的,你干嘛给大虎?”

大虎的哭声把其他人都引了过来。胡氏第一个冲进来,一抓抱起陈大虎问道,“大孙子,告诉奶,是谁打了你?”

陈大虎的嘴被辣得说不出话来了,大哭着指着陈阿福。

第14章 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