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老太太一看到陈阿福就肝痛。咬着牙问道,“你不是说这个家是狼窝吗?你又来作甚?”

陈阿福本来想听从江氏的劝,明面上不过分忤逆这个老太婆。但听到她恶狠狠的声音,再看看她的一副嘴脸,又想起十几年受尽苦难的王氏,还有死去的傻阿福,就是一阵气紧。她做了好那么多的缺德事,还敢在这里大呼小喝。便沉脸说道,“我也不想来这里,我更不想看到你!但我是我爹硬接来的,我为了我爹,我忍下了许多事,包括你造的孽…”

“福儿…”陈世英赶紧出口制止道,“福儿,别这样。”

老太太拍了一下罗汉床上的炕几,大声喝道,“放肆!你如此忤逆长辈,定是王氏教唆的。那个女人,看着一副柔弱样,专干上不了台面的下作事。”

老太太就是要把陈阿福的气性激起来,想着她顶了嘴,就是忤逆不孝。让儿子媳妇看看她的本性,最好不要让她认祖归宗,也别把她记在江氏名下。

陈世英挥了挥手,让下人统统退下去,陈雨晖四姐弟退去了侧屋。他皱眉冲陈老太说道,“娘,儿子昨天是怎么跟你说的?你怎么又这样。”

陈老太太指着陈阿福说道,“这个坏良心的丫头如此不孝,你还帮着她?”

陈世英又劝陈阿福道,“福儿,听话,咱们不是都说好了嘛,你祖母年纪大了,你还是要尊重她。快,快来跟祖母磕头敬茶。”

陈阿福听老太太把王氏骂得如此不堪,更不可能给她磕头了。自己的膝盖再软,也不能跪这个老太婆。

摇头道,“我不会给一个害死自己相公的恶女人敬茶。”

陈老太婆这次是真生气了,拍着炕几骂道,“放肆!死丫头胡说八道,也不怕雷劈死你。”

陈世英也不赞同地说道,“福儿,咋能这么说你祖母。”

陈阿福道,“难道我说错了吗?爹那么聪明,一定觉得她是你母亲,不敢多想,所以一直在自欺欺人。想想你的亲爹我的祖父,本来高僧已经给他算了命,说只要冲喜,他老人家就能活下来。可是这个老太婆是怎么做的?”她用手指了指陈老太太,又说,“她把我娘买过去,骗我祖父说是给爹买的童养媳来冲喜。可是,她根本就没有去县衙上档,实际上只把我娘当长工用。她那时肯定就打好了主意,爹一考上举人,就把我娘撵走。祖父和爹被她骗了,但保佑祖父的菩萨不可能被她骗。所以,我祖父只多活了几年,还是死了。而我在乡下的那个爹爹,因为娶了我娘进门冲喜,他的病比我祖父还重,却一直活到现在,身体还越来越好。所以说,我祖父的早逝,就是她害的。她造的孽,不仅害死了自己的男人,连她儿子也害进去了。若是有心人把她的所做所为揭发出来,爹的仕途也艰难了…”

古代人都迷信,就是要拿菩萨来说事。

陈世英也有过类似的想法,但一冒头就逼迫自己打消这个念头,觉得自己这样想母亲是大不孝。可被陈阿福一说出来,心里又气他娘千不该万不该为了一己私心,欺上瞒下。不管当初那和尚说的对不对,既然已经说了冲喜,就应该真冲喜,那样才能对得起自己的爹…

陈老太太气得拿起一个茶碗向陈阿福砸去,喊道,“放肆,放肆,打死你个忤逆不孝的东西。”

陈阿福躲开茶碗,又冷笑着说道,“我知道你恨不得我死。你想想,我若把你的所做所为告诉老家的陈家族老,他们会怎么对你?”

这一招陈阿福确实想过,但还没用上,就被老太太气得当众说了出来。

老太太听了,一下子气得晕过去。

陈世英和江氏赶紧把她扶去卧房,陈世英看老太太微动的眼皮,知道她没有真的晕过去。

把老太太扶在床上躺下后,陈世英悄悄在老太太耳边说道,“娘,算了,别闹了。若把福儿逼急了,她把那些事透露给言官,那么儿子不说官降几级,以后升迁也难了。若她再把那些事弄去老家,母亲也得不了好。”

老太太睁开了浑浊的眼睛,咬牙切齿地说道,“把她溺死,就说她自己淘气,失足掉进了河里。只有死人才能保守秘密。楚家那里,让晖儿顶上。世英,家里不能留这个祸害,否则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害了全家。”

陈世英惊道,“娘,福儿是你的亲孙女,你怎么能这样!”

江氏也眨了眨眼睛,觉得这个老太太太狠,怪不得连自己男人的命都不顾。

老太太冷笑道,“老婆子要不起那样的亲孙女。你听听她刚才说的话,那是一个亲孙女对亲祖母说的吗?”

刚才陈阿福的话已经在陈世英心里扎下根刺,只不好说出来。他摇头说道,“娘,你还没看出来吗,福儿不是王氏,不是你能随意拿捏的。楚家更可能让你随便换人。福儿来咱家,楚家还派了几个人来保护,外院还住着两个武功高手。你的这个主意,不仅会害死你自己,还会害死儿子。”

老太太眼神闪了几下,又说,“不能让这个坏丫头认祖归宗,更不能把她记在你媳妇名下。若她是个私生女,我看楚家还会不会娶她!”

陈世英叹着气说道,“楚家求娶阿福,早把她的事情打探清楚了,人家还真不在乎她是不是我陈家的女儿。娘,你在屋里好好歇着,那些事,儿子心里有数。”

他让下人来服侍老太太,又和江氏又回了厅屋,陈阿福正坐在一把椅子上望天。

又对陈阿福说道,“福儿,你祖母糊涂了,莫跟她一般见识。”

陈阿福今天也不想把事情闹得太过,点点头。

陈世英又让孩子们都进来,说道,“你们祖母刚才因为高兴过度,头有些发昏,去歇着了。以后,福儿就是咱们陈家的大姑娘,晖儿是二姑娘,晴儿是三姑娘,霞儿是四姑娘…”

第239章 一出戏

陈世英把几个姑娘重新序了齿,又说明天他请了一天假,上午就把陈阿福的名字写进祠堂,记在江氏名下。而且,今天下午楚府已经派人递了贴子进来,明天楚家的老侯爷和楚三夫人会请总兵付大人作媒人,来府里说合。

之后,江氏坐去正位,陈阿福给她磕了头,她没有喊“娘”,还是喊的“母亲”。

这个称呼江氏并不太满意,但看到刚才陈阿福跟老太太的针锋相对,江氏真的从心里不愿意再得罪这位大姑娘了。不仅因为她即将嫁进楚家,也因为她真的厉害。

江氏从腕上抹下一个通透碧绿的翡翠镯子,满面笑容地说道,“好闺女,这是娘的祖母留给娘的,现在送给你。希望你以后跟弟弟妹妹们好好相处,永远记着这是你的家。”

陈阿福说道,“谢谢母亲。”然后起身接过镯子。

陈雨晖则气得不行,当时老太太可说了让江氏也把自己记在她名下,江氏嘴上答应得好好的,现在却不提这事。还有那事,祖母生病了,不知道会不会再继续…

陈阿福见完了礼,陈世英说道,“你们姐弟以后要互相关爱,团结一致。好了,都去吃饭吧。”

陈世英领着孩子们去西厢吃饭,江氏则领着端饭的丫头去老太太的卧房服侍她吃饭。

陈阿福把食盒里那两盘黄金糕取出来摆上桌。

陈世英先拿了一块吃,不住地点头说,“嗯,的确味美,香甜,软糯,化渣。”又让丫头取两块给老太太送去。

陈雨岚也拿起一块吃了,连连点头说,“真好吃。这是姐姐亲手做的?比铺子里卖的那些点心还好吃。”

陈阿福笑道,“弟弟喜欢就好,姐姐会做的吃食可不少,以后多给弟弟做些。”

陈雨晴和陈雨霞听了,也赶紧拿着黄金糕吃起来。特别是陈雨霞,小孩子喜欢吃甜食,几口吃完了,还想吃,又不好意思再拿,很是纠结。

陈阿福笑着又给她拿了一块。

陈雨晖没有吃黄金糕,哪怕那种特殊的甜香味直往她鼻孔里钻,也很有骨气地没有拿。

陈世英和江氏回了正院。陈世英想到老太太那闪烁不定的眼神,悄声对江氏叹道,“恨能迷失人的心智,我娘老糊涂了,再加上恨,我怕她会干傻事。福儿住在府里的这几天夜里,你都要派几个心腹婆子悄悄守在二门、恒寿院、蔷薇院外面。若真有事,动静不要闹大了。若是被楚家知道娘敢害福儿,他们可不会轻意放过咱们家。”想了想,又道,“还有,再让人在唐氏和晖儿的院子外面守着。”

江氏点头。她也怕老太太干傻事,把丈夫儿女连累了。不说陈阿福本身就厉害,那楚家的几个人,楚老侯爷、楚令宣,还有楚三夫人,他们陈家一个都惹不起。

陈阿福则在回蔷薇院的路上,对陪着她去恒寿院的秋月和青枫说道,“今天我和老太太起冲突的事不要告诉许妈妈和银镯、玉镯,这是陈家的家务事,被她们知道了不好。”

青枫和秋月都点头道好。

陈阿福倒不是真的怕陈家的破事传出去,她知道自己把老太太得罪狠了,每天夜里都会躲去空间。又怕若许妈妈知道这事,硬要进她的卧房值夜,反倒碍事。

回了屋,秋月和青枫都要去她的卧房值夜,陈阿福没同意,让她们在厅屋里搭地铺,卧房里若有动静,她们也听得到。

许婆子也坚持要在厅屋里值夜。昨天是在江氏的院子里,所以她不怕陈姑娘有事。但现在单独一个院子,她还是要以防万一。

陈阿福躺上床,秋月放下罗帐,又熄了烛,才关上门出去。

陈阿福躺了一会儿,便悄悄起身,把枕头竖在被子里,轻手轻脚去了净房。

净房的门在床边,开了两道门,一道是对着卧房,一道是对着后院。她把两道门都插好,闪身进了空间。

她倚在燕沉香树上,想着若事情顺利,明天媒人来说合,后天官媒来提亲,等两家合了八字正式定了亲,她便能够出陈府回乡下了…

迷迷糊糊睡着了,不知睡了多久,突然听见外面有极轻的啄门声,接着又听见几声燕子极轻的呢喃声。

是金燕子。它在说,“开门,是我。”

净房没有窗户,两道门一插紧,四周就都密封严实了。金燕子进不了净房,也就无法进入空间。

陈阿福赶紧出空间,把净房对着后院那道门打开一个小缝,金燕子一下飞了进来。

一人一燕又进了空间。

陈阿福道,“你咋来了,大宝还好吧?”

金燕子说,“楚爹爹派人去把你爹和娘接来了,他们一来,臭大宝虽然还闹腾,也没有那么厉害了。”又唧唧叫道,“若人家不来,还看不到这一出大戏。”

“什么大戏?”陈阿福问道。

金燕子说道,“人家想妈咪了,见大宝跟着姥姥睡着了,便来看妈咪…”

金燕子一飞到陈府后院的上空,便觉得有情况,因为有些树下和花丛中都蹲了人在那里埋伏着。它吓一跳,觉得妈咪会有危险。它便飞去了后院最高的一处假山上,那里有一棵参天大树,它站在树尖,可以看到后院的全貌。

果真在子夜十分,它看到从一处院里钻出一个人,那个人即使把脸捂严实了,也能从身形和行动上看出是个男人。

那个男人直接往陈阿福的院子跑去。在路过一条花径时,突然从花丛中钻出三个婆子,三个婆子同时举起手里的棍子狠狠向那个男人的头上打去,那个男人一低身,躲过两个婆子的袭击,还是被一个婆子打中,应声倒下。这几个婆子又补了几棍子,把那他绑起来,又用破布堵上他的嘴,装进麻袋里,拖去了一个院子。

陈世英和江氏同时出来审问。让人在他的身上搜了搜,不仅搜出了刀,还搜出了迷烟。

得知这个男人是唐氏乳娘的一个亲戚,叫王三郎,在定州的一个堵场做事,身上还有几分功夫。今天晌午被唐氏的乳娘找到,说是有个美差,若做得好,便能做陈家的女婿,还能得到一大笔银子…

第240章 鬼啊

王三郎还交待,下晌,王三郎便以老太太乡下亲戚的身份被带去了老太太的恒寿院,藏在后院的一间小屋里。接他和藏以及传话的人,都是老太太身边的瘸腿婆子谭婆子。

刚开始,谭婆子让他夜里偷偷去蔷薇院,用迷烟把蔷薇院的人都迷倒,跟那个丫头有夫妻之实。说只要他们有了夫妻之实,老太太就作主,让她嫁给他,再陪送一笔可观的嫁妆。

但今天夜里,谭婆子的口风又变了。让他破了瓜后,再把陈阿福吊在房梁上,伪造她自杀的现场。让他完事后,赶紧回恒寿院躲起来,明天天一亮就会想法子把他送出家门。之后,老太太会给他五百两银子…

听完后,陈世英气得浑身直哆嗦,差点没闭过气。江氏赶紧起身为他抹着后背,说道,“老爷莫急,这事还好咱们事先防范了,福儿也被没伤着。”

王三郎被人带了下去。陈世英又让人把唐氏的乳娘丁婆子和老太太身边的谭婆子带来,再把唐氏的院子和恒寿院看管起来,不许人随意进出。

先提问的是丁婆子。丁婆子一来,便知道她们的所做所为暴露了,吓得腿都软了,跪下连连磕头告饶。

陈世英说道,“到底怎么回事,从实招来。若不说实话,不仅你活不了,连你的一家人都会被打死。”

丁婆子说,是老太太让唐氏去恒寿院商议的,这个主意也是老太太出的。她说陈阿福就是一个乡下丫头,只要失了身,也不敢再妄想攀高枝了。陈世英更不敢让这样的女儿嫁过去,到时候只有让陈雨晖顶替。

只不过定州府老太太没有亲戚,让唐氏出人。唐氏害怕不愿意,丁婆子就自告奋勇说自己有个亲戚在赌场做事,还有几手功夫。老太太大喜,就答应找这个人来。

丁婆子去跟王三郎说好,并让他准备好迷香和刀。之后,老太太跟前的谭婆子又以王三郎是老太太的亲戚为借口,直接把人接进恒寿院藏起来…

或许丁婆子知道自己活不了了,把责任都推到老太太和自己身上,把唐氏母女摘得干干净净。

之后,又提审了谭婆子。谭婆子吓得屎尿皆出,一来就跪下哭道,“都是老太太和唐姨娘、二姑娘商量的法子,是老太太让老奴这么做的,老奴不敢不做啊…”

陈世英当过多年知府,自然知道审人的一套。他把要问的都问了,又让人把两个带下去关起来。

他一拳头砸在桌上,对江氏说道,“王三郎和跟这事有关的所有下人,都不能留下活口。让唐氏得个疫病,送去乡下的庄子,死在那里吧。晖丫头送去定州外的万慈庵,在那里抄佛经一年。我娘,哎,我娘,她怎么能这样做!”

他都气死他娘了,为有这样一个老娘而羞愧。但是,他断了多年案子,却不知道该如何处理自己的老娘。她再坏,再过份,也是生养自己的亲娘。他又无力地说道,“明天我会去跟她好好谈谈,若她再敢做恶,我们家也不能留她了。直接用福儿的那个法子,让人把她欺上瞒下致我爹早逝的事传到陈家族老那里去。另外,她院子里的所有人都换了…”

江氏面上平静地答应着,心里却是惊涛骇浪,也更加感谢从未见过面的公爹和王氏。有这样一个恶毒的娘,相公还没有被教歪,除了秉承公爹善良的本性外,更与王氏的言传身教分不开。

陈阿福听了,都气死了。那个死老太婆,太坏了!

这些做坏事的人陈世英都处理了,但最坏最坏的老太婆却轻轻放过了。若老太婆没有了爪牙,暂时做不成坏事,岂不是放过她了?

哪儿有这么好的事!

陈阿福以后肯定得想办法把老太婆干的坏事传到陈家老家,想法子让陈家的族老们出面处理她。但这是老太婆为以前干的坏事应得的下场,她还必须为今天干的坏事付出代价。

陈阿福对金燕子说道,“金宝,你不是说过,若有人要伤害我,你就能弄死他,是吧?”

金燕子点头说,“嗯,但只限于要直接伤害妈咪的人。比如说王三郎要害你,我就能啄死他。但老太太是指使人,并没有直接出手,所以我就不能啄她,也不能弄死她。否则,会影响我以后的修为。”

陈阿福想了想,又道,“你不需要啄她,也不要弄死她,吓唬吓唬她,总成吧?”

金燕子唧唧道,“成。她那么对妈咪,人家也非常非常生气呐。要不,我拉坨粑粑在她的嘴上?”

陈阿福道,“她的嘴比粑粑还脏,粑粑拉在她嘴上,都糟蹋了。”然后,冲着它的小脑袋低语了几句。

金燕子听了,唧唧笑道,“好玩,人家喜欢。”

陈阿福捧着金燕子亲了一下,说道,“妈咪在这里预祝金宝旗开得胜。”

金燕子伸出小舌头舔舔尖嘴,勾着嘴角说道,“妈咪等着好消息吧。”

一人一燕出了空间,陈阿福打开后门的一个小缝,让金燕子飞了出去。

金燕子在空中盘旋一圈后,落在了一处大院子里。大院子外面已经被人看守起来,里面的人或许还不知道,静悄悄的。

它飞去老太太住的卧房,见窗户还隙了个缝,又飞了进去。

它把床上一边的罗帐衔住挂在钩上,见老太太睡得很安祥,还打着鼾。金燕子心中暗骂,真是个坏婆子,干了坏事还能睡得这么安稳。

它眼睛在屋里转了一圈,看见桌上有一块白色绣花手帕,便叼过来顶在头上。它飞到床边的半空中,又唧唧叫了几声。

老太太被吵醒了,朦胧中,那是个什么东西啊?再仔细一看,像一个没有身子的白脑袋飘在半空中,还在一上一下的动…

“鬼啊!”老太太一声尖叫,吓昏了过去。

金燕子甩掉手帕,赶紧从窗缝里飞了出去。

屋外值夜的人听见,都跑了进来,见老太太倒在床上,口吐白沫。下人吓得大叫起来,顿时府里热闹开了,陈世英和江氏赶紧来了恒寿院,又让人去请大夫…

第241章 楚三夫人

第二天早上,陈阿福刚吃完自己做的早饭,就听去外面走了一圈的青枫悄声说,老太太不好了。昨天连夜请了大夫来施针,老太太倒是醒了,但眼睛和嘴巴都歪了,身子不能大动,说话也含混不清,还一直说见着鬼了。大夫说老太太是受了惊吓,中风了。

青枫又道,“听说,少爷和三姑娘、四姑娘都去恒寿院侍疾去了…”言外之意是陈阿福最好也能去。

陈阿福心里暗乐,金燕威武。嘴上却说道,“老太太肯定不想见到我,我就随了她的心意,不往她跟前凑了。”

陈世英和江氏看着老太太睡了,才疲惫不堪地回了正院。陈世英沐俗更衣,去了祠堂,把陈阿福的名字记进了族谱。

他内心还是有些挫败,几次暗示陈阿福,能否把陈阿福改成陈雨福,她都没同意。若是另几个孩子,他不需要商量,直接就改了。但这个大姑娘,他总是会好脾气地商量,不仅因为疼惜她没有长在身边,还因为这个闺女太有主见和个性。

江氏则赶紧作准备,要迎接今天的贵客。

陈阿福正在屋里发呆,红枫又端着一个托盘进来。托盘里不仅装了从里到外的衣裳,还装了一套赤金嵌珠的头面。

她笑道,“夫人让大姑娘好好拾掇一番,今天楚府的女眷肯定会提出见见府里的几位姑娘。”

陈阿福被服侍着沐浴更衣。这次的衣裳是杨妃色绣花短襦,海棠红撒花襦裙,雅致中透着喜气。

红枫又建议道,“大姑娘,今儿要见贵客,还是上些妆吧。”

陈阿福点头。她自己化的妆,较这个时代要淡雅些。

打扮好了,几个下人眼里都抑制不住眼里的惊艳。

大概午时初,正院来人,说有贵客要见见几位姑娘。陈阿福带着几个丫头往正院走去,路上,又遇到了三姑娘陈雨晴,四姑娘陈雨霞,这两位姑娘也着实打扮了一番。

来到正院,还没进屋,就听见屋里传来一阵女子爽朗又毫不遮掩的大笑声。

进了门,绕过十二扇富贵如意屏风,罗汉床上坐着笑容可掬的江氏和一个妇人。这个妇人二十几岁的年纪,长挑身材,柳眉凤眼,妆容精致,明**人。穿着缕金百蝶穿花大红锦缎褙子,丁香色撒花马面裙,珠翠满头,笑容满面。

旁边还坐着一个六、七岁的小男孩。

江氏招手笑道,“姑娘们,这是永安侯府的楚三夫人,昌华郡主。”

怪不得一直说这位夫人厉害,原来是位郡主啊。

陈阿福几人含笑走上前去,曲膝福了福,说道,“见过楚三夫人。”

江氏又笑着向楚三夫人依次介绍了三位姑娘,“这是大姑娘福儿,这是三姑娘晴儿,最小的是霞儿。还有个二姑娘晖儿,只是昨儿突然发热,就不敢让她出来。”

楚三夫人笑道,“哎哟哟,陈夫人有福,有这么多个闺女,闺女又是一个赛一个的漂亮,我都稀罕不过来了。”又招手道,“快些过来,让我好好香亲香亲。”声音清亮,爽朗,毫不压制音量。给人的感觉就是大气中透着和气,极有气势又让人心生亲近。

待几个姑娘走到她面前,她一手拉陈阿福,一手拉陈雨晴,笑道,“还是闺女好,软糯糯,娇滴滴。只可惜我没福气生不出闺女来,两个小子吵得我头疼。”

旁边的小男孩嘟起嘴幽怨地说道,“娘每夸别人家的女娃一次,就要数落我和哥哥一次。女娃就那么好吗?”

他的话把屋里的人都逗笑了。

楚三夫人笑骂道,“你和你哥哥淘气,还不兴娘说说嘴出出气啊。”

她虽然一手拉一个,但眼睛看陈阿福明显要多些,眼里掩饰不住笑意。

小男孩又说话了,“娘每次看到俊俏小娘子都这样拉着人家的手不放,小心别吓着人家。”

他的话把大家又逗得大笑起来。

楚三夫人佯装瞪了他一眼,从头上取下根展翅金凤挂珠钗示意陈阿福半蹲下,给她插在头上,说道,“好孩子,我一看到你,就觉得咱们娘们投缘。”

陈阿福红着脸谢了她。

楚三夫人又从手腕上抹下一个白玉镯子送给陈雨晴,再从腕上抹下个珊瑚珠串送给陈雨霞。

两位姑娘又曲膝谢过。

江氏的笑意更浓了,又指着小男孩说道,“这是永安侯府的五爷。”

楚五爷年纪小,陈阿福几人就冲他点头笑笑,叫道,“楚五爷。”

楚五爷楚令智长得唇红齿白,像楚三老爷多些,穿着红色绣团花刻丝小长衫,梳着一个冲天炮。

他见自己被隆重介绍了,也起身跟她们作揖道,“三位姐姐好。”直起身又对陈阿福老练地说道,“你就是我嫣儿侄女的师傅吧?谢谢你,你把她教得很好,我很满意。”

这人小鬼大的孩子,太可爱了。

陈阿福喜欢可爱的孩子。她一本正经地凑趣道,“当不得楚五爷的夸奖,嫣姐儿很可爱。”

楚五爷显见很满意陈阿福的答话,又道,“别客气,你当得起小爷的夸奖。”

众人又是一阵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