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秀见他一心帮着自己,心里甜的跟蜜似的,看着周围没人,她慢慢凑近赵修文,小巧的手,在他胸前画着圈圈,娇声道:“文远哥,你可不许对她余情未了,其实木香现在有人喜欢的,就是那个王大喜,你见过的,二十多岁的人了,还没娶上媳妇,他会喜欢上木香,也不奇怪,你说对吧?”

赵修文此刻心里五味杂陈,一方面是苏秀靠的太近,他能闻到她身上淡淡的脂粉香,夏天穿的又薄,她的手在他胸口不像在画圈圈,倒像在撩起一团火,烧的他心痒难耐心。另一方面,又觉着难堪,王喜看上木香,这不是变着法的在羞辱他吗?他可是堂堂的进士老爷,怎能跟一个目不识丁的粗人一个品味。

这一认知,让赵修文的表情,如同吞了苍蝇似的难受。

若是王喜看上的是旁人,也就罢了,可王喜偏偏看上的是木香,这事他忍不了。

苏秀偷偷瞄见赵修文铁青的脸色,心里乐开花了。别看木香现在装的跟没事人一样,心里肯定比黄莲还苦,说不定这会就急匆匆的赶回家,就是要躲在被子里哭呢!

木香要是知道苏秀现在的想法,只怕要笑坏了。她是急着回去,可她没那个功夫,也没那么闲情逸致去抹眼泪。

在路上跟金菊分了道,便一路小跑着往家回。她随意撇了一眼,李大山坐在院子里抽旱烟,倒是没瞧见陈美娥,也不知上哪闲逛去了。

第18章 红烧肉

木朗一直坐在破茅屋外等着姐姐回来,从中午就开始等了,中途的时候,彩云想劝他回去,可他不肯,非得坐在大太阳底下,眼睛都快望穿了,一张小脸也晒红了。

等啊等,终于看见远处渐渐走近的人影。

木朗跳起来,欢蹦乱跳的迎上去,“大姐大姐…”

木香在看见他的一瞬间,松了口气,笑着摸摸他的头。人的感情真是奇怪,她才穿过来两天,可是对木朗跟彩云就像自己的弟弟妹妹一样,心疼爱惜。

彩云在院里听见木朗的叫声,也赶忙跑出来,“大姐,你咋才回来,可吓死我了,”边说边跑上去,解下木香的背篓。

木香笑了笑,道:“在镇上耽误了一会,又买这买那的,能在天黑之前回来就不错了,走吧,咱们回家,今晚有好吃的。”

她一手拉着木朗,另只手跟彩云一起抬着背篓往家去了。

木香进了院子,让他俩先进屋,她转身把院门插上,可是再看看坍塌的院墙,其实插不插的,真没啥区别。

目前最要紧的几件事,除了种菜,其次就是砌院墙,不然没安全感哪!院墙盖好了,睡觉也踏实些。

彩云刚把背篓搁到外间厨房的小桌上,木朗就迫不及待的伸头往里找。苦的久了,即使隔着层层包裹,可还是能闻见肉味。

彩云拍掉他的手,“急啥,等我把上面的拿掉。”她一眼看见最上面的白面,惊讶的叫了起来,“姐,你从哪弄来的白面,这么多呢,咦?还有包子…哇,这是肉吗?”

毕竟都是孩子,瞧见背篓里的东西,彩云高兴的都快跳起来了。

木香从廊下舀了水洗过手,这才进了屋,笑着对他俩道:“我琢磨出一个菜谱,没想到烧出的菜还挺好吃,就试着找了个地方把菜谱卖了,这些都是用卖菜谱的钱买的,这儿还有猪油跟菜油呢!”

木朗倒是没看别的,他只盯着包子看,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木香知道他俩饿坏了,也不收拾东西了,先把包子跟五花肉拿出来,“彩云,你去抱些柴禾来,晚上我给你们做红烧肉!”

“嗯,我现在就去,”彩云一溜烟似的跑了出去。

木朗凑上来,一脸不敢置信,“大姐,咱们晚上真的可以吃肉?”

“当然了,要不然这么热的天气,再搁下去,就该坏了,今晚我把肉都烧了,再放些咱们上午采的蘑菇,烧熟了,就算吃不完,也不会坏了,”木香拎着肉,准备到外面洗了。木朗还是一步不离的跟着,看她洗肉,看她切肉。

彩云抱了柴草进来,便坐到锅灶下,给她烧火。

看着有两个灶,一个大灶,一个小灶。木香便把另一口空了许久的锅也一并刷洗干净,拿了锅筏,就是用竹子编成的筏子,下面加水,将筏子搁上,再把包子放在筏子上,跟蒸馍馍是一个道理。她买的都是肉包子,非得沏热了吃不可,否则会吃坏肚子。至于小锅,便用来炒菜。

“彩云,大锅用旺火烧滚,小锅添些小柴,别把火烧大了,不然要糊锅的,”木香一边挥手锅铲,一边叮嘱妹妹。

彩云笑嘻嘻的应下,手上的动作熟练利落。

木朗站在灶边,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大姐炒菜,听着猪肉遇上油,发出‘刺啦’的声音,只觉得这是世上最好听的声音。

猪油还没炼,好在五花肉有的是油,炒的时候还得再舀些油出来呢!

火灶炒出来的菜,就是香,有它特殊的烟熏香气。不光木朗跟彩云觉得馋了,连木香也觉得肚子咕咕叫的,中午她也只吃了一个包子,这么远的路赶下来,早用光了。

看着五花肉煸炒的差不多了,木香便把从背篓里拿了酱油跟醋,倒了些在锅里。有了这两样东西的调味,才是真正红烧肉的香味。

彩云从锅洞后面探出头来,盯着小锅瞧,“姐,咱们今儿吃的比过年还好呢,唉,要是以后还能吃上肉就好了。”

木香笑了,“这有啥,明儿我就带着你们去捞虾,咱不靠去镇上做帮工赚钱了,那钱赚的太不划算,以后咱就从土里,从水里捞钱,准比以前赚的多,还能天天有好吃的,等菜园的菜种下,还能种好多好多的东西,咱们就再不用为吃饭发愁了。”她从桶里舀了一点水加在小锅里,得让肉炖一会,搁下水瓢,木香又把蘑菇洗了。

彩云跟木朗听她形容的场景,眼睛都亮了,那样的日子,他们想都不敢想呢!以前想的是,能填饱肚子。哪敢奢侈有好东西吃,能不饿着冻着,就算不错了。

不过他们相信木香,她一向是三人的主心骨,她说了有,就一定会有。

彩云守着灶火,抱着膝盖,暖暖的笑了。

不多时,大锅里蒸的包子,热气泛上来,整个厨房都有了包子的香味。木朗好几次伸手想去掀锅盖,想拿个包子尝尝,可伸到半道,都叫木香给拦了下来。没蒸熟的肉,可不能给他吃。木朗底子弱,要是生了病,那是会要命的。

过了会,木香看着小锅里的汤汁收的差不多了,蘑菇也被酱油的汁水,染成了酱色。炖的时辰够了,那肥肉酥软,汤汁粘稠,香极了。

“彩云,赶快带木朗去洗手,咱们准备开饭了,”木香笑着催促彩云。

“嗳,马上就去,”彩云早就等着她这话,迅速站起来拉着木朗便出去了。

木香找了个小盆,盛起五花肉烧蘑菇,盖上锅盖,把小盆放在桌子上,又去掀大锅的盖子,盖子一开,热气扑面,遮的她都看不见了。用手按压了下包子的表面,表皮有弹性,不粘手,就说明蒸透了。

彩云跟木朗很快就洗好手回来了,彩云进来时,回身把屋门插上,外面天色渐黑,她跑进里屋,摸到一截很短的蜡烛头,这是存了很久的蜡烛,用来应急的,可今儿却破例拿出来用了。

木香看她跑来跑去的点蜡烛,心想还有这么多东西没采购,等过几日还得再去一次镇上,买个油灯,晚上不至于摸黑。

第19章 吃饱喝足

吃饭的时候,木香不光得自己吃,还得时刻叮嘱木朗跟彩云,因这他俩吃的太快了,真怕他俩噎着。

木朗吃的最快,一个包子,三口就下肚了,又吃了一碗的红烧肉,木香急了,勒令他不能再吃了。倒不是她心疼粮食,实在是他们都很久没吃荤的,一下子吃的太多,胃哪受得了。

彩云胃口小些,吃了三个包子,一碗红烧肉便把碗搁下了,一抹嘴上的油,意犹未尽的揉了揉肚子,直嚷嚷撑死了。

木香笑道:“待会不要急着喝水,也不能再吃了,剩下的,咱们明儿中午再吃,烧熟了也不容易坏掉,明天早上,做面疙瘩,但是今儿真的不能再吃了!”

彩云听懂她的意思,却开始担心起来,“姐,咱们是不是吃的太快了,要不明早上还是烧玉米糊糊,那面粉省着吃,不然吃完可就没了。”

木朗正用包子把碗上残留的汤汁抹干净,听见二姐的话,使劲点点头,嘴里包着东西,含糊不清的道:“省着,明天吃,后天吃,大后天也吃!”

木香并不准备把赚了五十两银子的事跟他们说,木朗性子单纯,彩云也还小,让他们知道了,反而是负担,还不如不知道的好。所以她只是笑着,没再说话,还是慢慢来吧!胖子也不是一口吃成的,总要一步一个脚印的走下去。

吃过饭,彩云抢着去烧火,木香简单的洗了个澡,跑了一路,出了一身的臭汗,洗完了澡,把银子重新藏到墙壁里,便缩进干净的被褥里头,深吸一口气,身上的肌肉都舒展开了,躺下便不想动了。

肚子填饱了,睡起觉来都格外的沉。可就是听着外面太安静了,她该养条狗的。在乡下养狗很重要,可以看家,夜里还能防盗,等明天,她去问问金菊,看看哪家有小狗,讨了回来养在院子里。

木香脑子里还在想着明天的事,想着想着,困意来袭,很快就睡着了。

彩云带着木朗洗完进来时,看见她呼吁均匀的已经睡着了,彩云轻手轻脚的上前替她掩好被子,转身示意木朗动静小些,别吵醒了大姐。

木朗踢掉鞋子,爬上炕,跪在木香跟前,认真的看了她一会。

初秋的夜里,偶尔还有蚊子出来讨血喝。木香累极了,即使被叮,也不想动。

木朗凑上去,借着月光帮她赶蚊子,可惜屋里光线太暗,他就是想打也打不着,直到彩云来催他睡觉,他才拖了被子躺到木香身边,伸手抓了木香的手,感觉大姐就在身边,这才慢慢闭上眼睛睡了。

一夜无梦,加上肚子又吃饱饱的,睡的格外香。

第二日,天有点阴沉,木香看天,祈祷着这两天不要下雨,李大山给她的那块地还没翻好,得赶快翻出来,再撒上菜种,才能下雨啊!

吃过早饭,她准备去找王喜,他会犁田,他家也有牛,木香想去跟他商量下,看看能不能让他帮着把地翻出来,相比人工,用牛犁田,会快上很多。

木朗原本蹲在地上玩蚂蚁,看她像要出去,赶快跑上去拉住木香的手,“大姐,我能跟你一起出去吗?”

木香看他满眼的渴望,于是点点头,“好啊,可是木朗得答应我,不能乱跑,知道吗?”因为木朗跟别的小娃不一样,彩云跟以前的木香都不太愿意让他出门。木朗性子单纯,万一被人拐了去,那可就遭了。

村里的小娃也经常嘲笑他,对他指指点点。彩云也是没办法,她不想弟弟受欺负。

这会彩云见着大姐要带木朗出去,有些担心的看着木朗。

木香笑着对她道:“他总是要长大的,总是要出去外面的,咱们又不能关他一辈子,还不如让他自己去面对,跌的跤多了,才能更好更稳的走下去,你说是不?”

彩云神色暗然的点点头。木朗听了一会,才听懂她俩的对话,当知道自己可以出去时,高兴的拍手欢呼,拉着木香便要把她往外面拖。

木香拦住他,“等下,我去拿点东西,”说好的,要还给王阿婆针线,昨儿她买了不少,正好可以一并带给王阿婆。昨晚他们把包子吃的差不多了,五花肉也全炒了菜,剩下一些中午热一热吃。

木香原打算把蘑菇烧肉端给王阿婆的,可想想还是算了,木朗从早上就在盼着中午吃饭了,她实在不忍心让他失望。

找来找去,木香只能舀了些猪油,昨儿回来的太晚,吃过饭又累了,她就让彩云把猪油切成大块的丁,用盐腌好,码在坛子里。

这是她在前世的农家,学到的法子,用盐腌过的猪油,炒青菜时搁些在油锅里,最香了。

木香拿了个大盘子装上猪油,拉着木朗,就往王阿婆家去了。这回没抄近路,带着木朗,又抱着东西,在田埂上走不安全。

路过大屋的门口,木朗扭头看了眼院门的方向。只见陈美娥抱着她儿子元宝,正坐在院子里喂饭。元宝不吃,陈美娥便一个一个宝贝的哄着。

木朗的小脸慢慢垮下来,握着木香的手,下意识的攥紧了。

木香爱怜的揽过他的肩,“你有大姐跟二姐疼你,不比元宝差,等明年挣了钱,大姐送你去读书,以后木朗可要好好读书,长大了考功名,木朗有出息了,大姐就能跟着你享福,知道吗?”

木朗懵懂的点头,“嗯,我以后一定用功读书,我要考个比进士还大的官!”

木香愣了下,随之而来,便是感动,木朗虽然平日里不怎么说话,可他心里明白。他也一定是知道了赵修文的事,所以才想要考个比进士还大的官。

“咱们不跟别人比,咱们只要自己过的好,那就够了,”木香轻声教导他。人的一生很短,没必要为了个不相干的人,把自己逼的太紧,不值当。她宁愿木朗每天开开心心,快快乐乐的,也不想他活的太累。

两人边说边走,路边有几个小娃凑在一块玩耍,看着木朗经过,都捂着嘴偷笑。

第20章 打架(一)

其中有个稍大些的小娃,梳着一撮小辫子,配上光秃秃的大脑袋,怎么看怎么滑稽。在木朗他们身边走过时,他故意跑上去扯了下木朗的衣袖,扯了一下赶紧就跑回小娃堆里。木朗不明所以的回头看,却引来那群人小娃的哄笑。

还有人嘀咕着,“笨猪!”“傻蛋!”“看他傻的!”

木香抱着东西,走的快,也没听见他们的闹腾。木朗转头看看一无所知的姐姐,他选择了沉默,慢慢转回视线,跟着姐姐,往王喜家走去了。

王喜正蹲在家门口,修补弓箭,地上还散落着几个铁勾,看样子他已经准备去上山了。

木朗唤了他一声,王喜抬头见着来的人是木香,黝黑的一张脸写满了笑容。

木香笑着走到他跟前,说道:“王喜哥,我昨儿挣了几个小钱,买了些猪油,想着给阿婆也送些过来。”

王喜也看见她抱着大盘子了,忙推辞道:“呃,不用了,我家还有猪油呢,你挣些也不容易,猪油还是留着给木朗他们烧菜吃吧!”

木香道:“我家里还有,这些猪油可不是白给你的,我家那院墙你是瞧过的,破成那样,又不防贼,又不安全,我想请你帮帮忙,看看能不能把院墙修补一下,还有我家的地,也得犁,这些都是挺要紧的活。”

王喜听她提的是正事,便让她进去说。木朗蹲在地上玩着弓箭,看他挺喜欢玩的,木香就没叫他进去,只让他别乱跑,自己一会儿就出来。

王阿婆见到木香又来了,高兴坏了,又让王喜去端凳子,又让他进屋拿花生,把王喜支的团团转。

木香哪能看不出王阿婆的心思,可她对王喜真的没啥感觉,眼下,自己是真的找不到人帮忙,否则她也不想老是麻烦王喜。

王阿婆借口把猪油拿去厨房,便走开了,好让王喜跟木香单独说会话。

王喜干活是把好手,家里修修补补的重活,也是他一手包办,所以对于修院墙,只是时间的问题,技术上,真没啥要为难的,所以他一口答应下来,说道:“最近几天,天气闷热,山上猎物不多,得等到凉快些了,才好打猎,我看这样吧,回头我把长栓找来,下午就去挖泥巴,制土坯子,这样的热天,晒两天就能用了,乘着晒土坯的时候,我跟长栓就把你家地犁了,正好,一点功夫都没耽误。”

长栓是住在村子南边一户人家的大儿子,木香跟他不是很熟,倒是妹妹大梅,前几年在一起玩过,后来因为木香姐弟三人,被李大山赶了出来,忙于生计,便没空再去找她玩。大梅子家里也穷,她娘死的早,家里只有哥哥,还有个多病的老爹,三个人也是相依为命。

在医疗条件落后的古代,生病是最可怕的事,不能干活不说,药费也贵的吓死人,拖着拖着,就把一个家拖的揭不开锅了。

对于修房子这种事,木香自然不懂,但是干活拿钱这个道理她懂,“王喜哥,这工钱的事,你看着办吧,该给多少,只管说。”

王喜听她提钱,笑容拉了下来,正色道:“修院墙的土坯不花钱,我家的牛闲着也是闲着,大不了等犁完了地,多喂些草料就是,至于工钱,你要是再提,可就见外了,本来就是小事,这几天长栓也是在家闲着,等过些天,他去镇上干活了,就是想找人,也找不着了,你呀,啥也不用担心,到时弄些饭,就成了。”

“这怎么行,你们帮我家干活,那是出了力的,哪能不要工钱呢,”木香也是真心实意想付他们工钱。王喜因为家里有个瘫痪在床的老爹,王阿婆身子骨又不硬朗,所以不能跟长栓一样,到镇上找活干。家里本来就不富裕,她哪好意思总是占他们的便宜。

王阿婆这时从厨房走出来,笑眯眯着道:“木香啊,你都送这么些的猪油来了,还提啥钱,你们几个小娃也不容易,要说别的事,俺们也帮不了啥忙,可这出力气的活,你王喜哥还是干得动的,别说修院墙,就是那盖房子,我家喜子也是一把好手,咱这村里,就没几个人能比得了!”

木香感激的笑了笑,王阿婆这是变着法的夸自己儿子呢!她除了点头说是,也没别的话好说,见着王喜坚决不肯谈工钱,她也不好再提,大不了日后得了好东西,再送来给王阿婆。在乡下过日子,有很多东西比钱管用,比如粮食,比如食盐,可都比银子来的重要。当然了,没钱也是万万不能的。

又坐了会,木香便站起身要走了。王阿婆听说木朗在外面玩,就让木香抓了些花生,带去给木朗吃。

王喜站起来送她出去,走到门外时,发现木朗竟然不在先前的地方。

“咦,狗儿去哪了,”王喜有些担心,他叫的还是木朗以前的名字,木香给弟弟改名字的事,至今只有他们三姐弟知道。

木香虽然也担心,但并没敢表现出来,只道:“他可能去别的地方玩了,王喜哥,你忙你的,我自己去找。”

王喜知道他们姐弟感情很好,哪里肯让她一个人去找,“我陪你一块去,好在村里不大,狗儿肯定看见啥好玩的了!”

木香微笑着道:“王喜哥,我给狗儿改了名字,叫木朗,朗,就是晴天的意思。”

王喜憨厚的笑了,“嗯,这名字好,比叫木狗儿好,木香,你真有学问。”

木香没再说啥,没找着木朗,她啥心思也没。

好在没走出多远,就听见一阵吵闹声,好像还要打架呢!王喜眼尖,一下就看见了,“在那!”

木香快步跑过去,“木朗,你咋一个人跑这儿来了,急死我了!”

木朗背对着木香,站在一群小娃跟前,也不知在干啥。听见木香唤他,慢慢转过头,看向大姐。

“呀,你这是怎么了?”木香吓了一跳,因为木朗的脸上,全是泪水。

木朗抹了把脸,小脑袋慢慢垂了下去,恨不得把自己埋进胸膛里似的,声音也闷闷的,“我…没事…姐,咱们回家吧!”

第21章 打架(二)

他的话一说完,对面那几个男娃,脸上尽是得意的笑,那个扎着小辫的男娃,一只胳膊搭在另一个稍矮些的男娃肩上,冲着木朗小声骂了句,“窝囊废!”

他骂的虽然小声,但木朗跟木香站的都很近,两个人都听见了。

木香看弟弟委屈的小脸,怒火蹭蹭的就窜了上来。

王喜心知木朗是受了这几个调皮小娃的欺负,脸色也难看了起来,厉声道:“刘二蛋,你咋又欺负人了,你皮又痒了是吧?”刘二蛋正是扎小辫的男娃,他在几个小娃里头年纪最大,也算是他们的头头,而那个站在他身边,个子小些的,瘦的像个竹竿似的男娃,是黄来福家的老二,叫黄有庆。他们几个狼狈为奸,没少在村里干些打鸡抓狗的事。

刘二蛋最怕的是他娘刘氏,刘氏是个嘴坏性子泼辣的人,平日里就喜欢东家长西家短的扯闲话,跟陈美娥臭味相投,刘二蛋学着他娘,看木朗,也是咋看都不顺眼。

相比较刘氏,刘二蛋一点都不怕比他高两个头的王喜。见阒王喜训他,他不仅不后退,反而梗起脖子,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拽样,高声道:“我皮痒不痒的,又不关你的事!”

“你!”王喜气急了,扬手想要打他的,可伸挥到半道,又只能放下了。先不说二蛋他娘是个不讲理的,就是不去管刘氏,他也不能出手打一个十三岁的小娃,以大欺小的事,他干不出来。

木香早听不下去了,上前一步,冷冷的瞪着刘二蛋,“我最后说一次,你给木朗道歉,今儿的事,我便不追究,否则,就算你娘来了,这事也没了!”要不是等着王喜把话说完,她早一巴掌挥过去了,可恶的臭小子,今儿她若是饶过他们,以后肯定会变本加厉的欺负木朗。

刘二蛋更不会怕她,以前木朗被他们欺负了,木香除了狠瞪他们几眼,抹几把眼泪之外,旁的啥也不敢做哪!现在又怎样,想打架?刘二蛋猖狂的大笑,他不光自己笑,还带着身后一帮小男娃一并哄笑。

木香二话不说,抬脚照着他的屁股狠踹了一脚,本来想扇他耳光的,想想还是算了,孩子的脸不能随便打,还是打屁股的好,屁股肉厚,经得住打。

木香这一举动,把在场的人,都看傻了。就连被打者刘二蛋也傻呆呆的立在那,忘了捂屁股,忘了还嘴。

王喜也没想到,一向温和的木香,竟然出脚踹人,这…这简直不像个女娃了呀!

木朗最先回过神,他有些怕怕的拉了下大姐的手,小声道:“大姐,我们不打架!”

木香低头冲他温柔的笑了笑,“大姐一向都不喜欢打架,可是有些人,就是得好好教训他们,木朗,你记着,有些人,只要咱不欠他的,就不用忍他,他也没那个权力欺负咱们,这叫,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木朗似懂非懂的点头,然后又摇头。点头是因为他觉得大姐讲的有道理,可他还是不喜欢看见大姐出手打人,打架很可怕,他不要大姐受伤。

刘二蛋终于在他俩说话的时候醒过味来,‘嗷唠’大叫了一声,指着木香,一蹦三丈高的,又跳又叫,“你,你打我,娘啊,我有人打我,娘,娘,你快来呀!”

木香讥笑,“你还真是不知羞,这么大个男娃了,被人打还要叫娘,你是不是还没断奶,要不要回家让你娘抱着?”

刘二蛋屁股上的疼还没缓过劲来,又听见她的讥笑,顿时气的涨红了脸,狡辩道:“你是大人,大人打小孩,你才是不要脸,我要叫我娘打你,抓花你的脸,叫你再嫁不出去!”

王喜见他说的过份,板着脸,训道:“你瞎说什么,行了,都回家去吧,木香说的对,你都这么大了,还成天一有事就叫娘,确实丢人,你怎么不想想,木香也才十五,不过比你大两岁而已。”

木香马上接过话,“对啊,你要是有种的,不如跟我单挑,若是没种,那便算了,回去叫你娘吧!大不了,我跟你娘打一架,但是,不管这架要不要打,你都得向木朗道歉,否则这事就没完!”她是老实太久了,以至于连刘二蛋这样的小娃都敢不拿她当回事,这威信若是不立起来,只怕日后木朗跟彩云在村里都得受他们的欺负。

“谁说我没种,单挑就单挑,我还能怕你不成,”刘二蛋的男子汉气概难得上升一回,又是当着几个小兄弟的面,他若是不接,这老大的面子还咋撑得住。

玉河村就是个小村子,东头吵架,西头也能听见。

彩云一直细心听着外面的动静,快到中午了,大姐不回来,她也不知道中午吃啥。当村里的嘈杂声传进她耳朵里时,她立即扔了扫帚,跑了出去。等她气喘吁吁的跑到人群堆里时,刘二蛋卷起袖子,一副要干架的样子,嘴里说着单挑不单挑的话。

“刘二蛋,”彩云怒气冲冲的奔过去,挡在木香跟前,凶神恶煞的瞪着刘二蛋,尖叫道:“刘二蛋,你别想欺负我弟,我告诉你,你要再敢欺负他们,我一定拿刀跺了你,我说到做到!”

彩云吼的声,那叫一个大,这回木香竟也被她震住了。

“不用跺了他,你用刀跺他,还脏了手呢,”木香拉回彩云,轻声安慰她。

刘二蛋被吼的有些茫然,可不知怎地,头一次,他没敢回嘴,表情蔫了一点。

刘氏也听到了儿子的呼叫,紧赶慢赶的跑了来,人还没到,声就先来了,“谁欺负我家二蛋,当老娘死了吗?奶奶的,看老娘不撕烂他的嘴!”

王喜见着大麻烦来了,想拉木香走的,可是木香却看也不看他,表情平静极了。王喜毕竟是个大男人,总不好跟刘氏对上,他娘不也成,论嘴皮子,根本不是刘氏的对手。

就在王喜犹豫的功夫,刘氏已经冲到刘二蛋跟前,把他翻过来倒过去的看了个遍,最后目光落在刘二蛋的屁股上,“呀,你屁股咋了,谁打的?”说着,还想把刘二蛋裤子脱了查看,好在刘二蛋捂的够快,否则自己就要当着众人面光屁股了。

第22章 打架(三)

“娘,你别乱拽我裤子,”刘二蛋知道她娘的脾气,所以两只手把裤带攥紧了。这一举动,引来围观众人的一片哄笑。

木香大声道:“你儿子屁股是我踹的,他欺负我弟弟,这一脚,他就该受着!”

刘氏猛的放下刘二蛋,一张满是雀斑的黄脸,扭曲的对着木香,“你说啥?我儿子欺负你弟弟?那又咋了,你弟弟就是个傻子,欺负他又咋了?”

啪!

刘氏的话未落音,一个响亮的巴掌,便如期而至的扇在她脸上。

木香目光冰冷,前世,她的手用来拿枪,在这一双手上,不知死过多少人。这一切,这一双手,打起人来,也是毫不含糊。冷酷而果绝,“你再敢说我弟弟傻,我便打掉你的牙!”

刘氏捂着脸,傻了眼,这可能是她头一次被人打,还是被个小女娃打,这口气,她绝咽不下去,“死丫头,你连老娘都敢打,看我不扒了你的皮!”

刘氏挥舞着爪子,朝木香扑了过去。

这下,围观的人都不能站着不理事了,几个婆娘冲过去想拉住刘氏,也有的,像王喜,就想着把木香姐弟三个拉开。

而木香只担心彩云跟木朗,为了避免他俩被碰着,踩着,乘着人群混乱时,她把弟妹都推到人群外边。这边刚推出来去,刘氏就扑了过来,她是农家妇女,力气大,人又泼辣,根本拉不住。

木香等她离的近了,身子一侧,脚一伸。

刘氏扑过来的姿势,一下收不住,直接扑在地上,摔了一嘴的泥巴。

木香弯腰看着她,微微笑道:“站在这儿给你打,都打不到,真是没用,你眼神不好吗?”

刘氏本来就够气的了,现在又摔了个大马趴,还被木香这一顿的嘲笑,那股子泼辣劲一上来,要是刘麻子在这儿,只怕也得有多远,闪多远——疯狗咬人,你说吓不吓人。

“我,我跟你拼了!”刘氏嘶叫一,从地上爬起来,抵着头,就往木香身上冲。

木香还是灵巧的闪到一边,眼睁睁看着刘氏刹不住脚,一头撞地路边的树干上。她这一闪身的动作,说起来,也就是反应比刘氏快了些,若是搁在前世,她可以一动之下,闪出几米之外。现在只能使个步法,技术含量,一点都不高。但是对付刘氏,绰绰有余了。

刘二蛋看傻眼了,倒不是看他娘被打而傻眼,是看木香轻盈的动作,敏捷的身手。山里长大的野小子,头一次生出一股敬佩之心,对方还是刚刚被他骂的人,而且只比他大两岁。

这回动静又闹大了,老村长又被惊动,杵着拐棍,着急忙慌的赶来了,“咋又打架了,还不快住手,看看,这像什么样子!”

有了老村长发话,又上去几个婆娘,才把像疯狗似的刘氏给按住。而木香,始终悠闲的站在一边,好像跟旁人一样,都是看戏的。

木香一脸无辜的耸耸肩,“我可没要跟她打架,是她自己扑上来,我不过是躲开了而已,难不成被人打还要站着不动吗?”

康伯看向木香的眼神带着责备跟审视,这丫头脾气涨了,连村里属一属二的母老虎都敢招惹。木香也不怕他,迎上他的目光,还是一脸的坦荡荡。

刘氏被按住之后,又见着村长在,很快镇定下来,理了理衣裳,恶毒的看向木香,“臭丫头,你少跟老娘装好人,要不是你欺负我家二蛋有先,老娘能跟你动手吗?我家二蛋屁股都叫你踢坏了,正好村长也在,你今儿要是不赔个十两八两的银子,我可跟你没完!”

众人一片唏嘘,十两八两?亏她讲的出,那得多少钱啊!就是把木香他们三个打死了,他们也拿不出来啊?这不是把人家往死路上逼吗?

有些人看不下去,都指责刘氏太过份了。

金菊跟她娘下地去了,刚回村子,就瞧见刘氏站在木香跟前骂骂咧咧。金菊扔下东西,就想冲上去,可又被她娘拉住了。

孙氏急着把她推回家,“他们吵架,你跟着凑什么热闹,快回屋去,一个没出阁的女娃,别跟着瞎起哄,不然婆家要说你好闲事!”

金菊急了,“娘,木香被刘氏欺负呢,我咋能不管,你快让我过去!”

孙氏寸步不让,硬是把她推进大门,“不许去,她没娘没爹的,又这般泼辣,又喜欢抛头露面,以后肯定嫁不出去,你咋能跟她学!”

金菊的抗议都被关在门后头了,孙氏是个古板的妇人,她只懂得女人家,得守着三从四德,恪守妇道,不然嫁不到好婆家。

这边,刘氏得意洋洋,她也料想木香拿不出十两八两的,没关系,她可以欠着,以后得了好东西,只管往刘家送也就是了,一年还不完,五年十年的,总归能还得了。

木香冷笑——她一文钱都不会赔,即使她现在能拿的出,也绝不对给她。

康伯剜了一眼刘氏,真是个搅屎棍,这哪是解决问题的态度,分明是死皮赖脸的不讲理,“你少说几句,就算木香有错,可你也不该狮子大开口,再说,你家二蛋的屁股没少被他爹揍,不也好好的吗?木香才多大,能有多大的劲,你好歹也是个长辈,这样跟个小辈打架吵嘴,也不嫌丢人!”

刘氏梗着脖子,辩解道:“自己亲爹打的,跟外人打的那能一样吗?我是长辈又咋了,您也瞧见了,木香她有把我当长辈的敬着吗?总之,不赔钱,这事就没完,没完!”最后两个字,还强调着说的。

木香忽然插话,道:“是啊,这事还真不能就这样完了,但不是我赔你银子,你还不配让我赔钱,更不配做个长辈,哦对了,提醒你一句,我老娘很早就入土了,以后别一口一个老娘,容易叫人误会,我要是有你这样的一个娘,还不如当个没娘的,省心,还省麻烦!”

木香说话的时候,始终带着笑,跟刘氏凶神恶煞的模样,形成鲜明对比。这就叫人气我不气,气死你!

这话一说完,康伯的脸黑下来,围观的人,忍俊不禁的偷笑——是啊!谁叫刘氏骂人的时候,自称老娘老娘,木香的娘可不就是死了吗?虽说不是一个意思,可叫法是一样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