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都到这份上了,木香不去也得去了,只说两句话,他又不会吃人!她是这样安慰自己,可不晓得为啥,想着一要进那扇门,面对里面的人,她少有的紧张了。

刘管事走在前面给她带路,有些奇怪她为啥要蒙着个面,话到嘴边,也没问下去。

到了雅间门口,门外站着两个黑衣人,木香站到门口之后,那两人将她上下打量了一遍,这才开门让他们进去。

门还没大开,就听见有女子娇滴滴的说话声,不是邵秋霜还能是谁!这声音跟先前同木香吵架时,真是有天壤之别。

“少爷,木姑娘来了,”刘管事等木香走进去了,也跟进去禀报。

木香定睛朝雅间内看去,装潢的有多奢华,自是不必说,关键还是坐在里面的两个人。唐墨今天似乎有些不同,身上的尊贵气息尽显无疑,如果不是记着他先在她家站在灶边扒饭的模样,她会毫不怀疑,这人搞不好是皇亲国戚呢!

至于另外一个,只有一双冷似冰山的眼睛看着她,空气中似乎有股压力暴涨,压抑的叫人喘不过气。

木朗轻轻拉了下她的手,“大姐,我好难受!”他也感觉到了,觉着胸口闷闷的,像压了块大石头。

木香看向那个向她施加压力的男子,面色比他也好看不到哪去,冷声质问道:“我跟你有仇吗?是抢了你家钱,还是烧了你家房子?”说完,也不看那人怔愣的眼神,转头看向唐墨,语气略带嘲讽,“唐大少爷,饭我也做了,你叫我上来,我也来了,还有事吗?没有的话,我得赶回家,我可不像有些人,闲着没事找事!”

一语双关,唐墨嘴角直抽搐,她至于讲的这么直接吗?好像灌了枪药似的,可是…他朝赫连晟看过去——这家伙今天转性了?居然没把她扔出去,真是天下奇闻。

邵秋霜还在懊恼这个臭丫头怎么进来了,再一听她出言不逊,她急着站出来,本想开口骂她的,不过想到身边还有两个大人物,马上改换了口风,“这位姑娘,你还是赶快出去吧,这里不适合你待,先前你弟弟撞碎我的酒壶,这事呢,我可以不追究,快退下去吧!”

她视线在木香身上扫了一圈。雅间的地板,铺的都是上好的西域长毯。再看看木香这一身的衣服,鞋子破的快露底了,上面还沾着泥巴,踩在地毯上,简直是暴殄天物。

木香笑了,蒙着面纱,她的笑,只流露在眼睛。

唐墨第一次认认真真的看她的眼睛,这才发现,原来她的眼睛竟这样漂亮。赫连晟也难得正眼看了木香,不得不说,这丫头身上的气势比邵秋霜不知高了多少倍。与穿着无关,与装扮无关,气势是由内而外的。

木香笑道:“我是准备走的,可是还得先问问你身后那位爷,如果他同意了,不想再为难我了,我立马走人,这种高气压的地方,让我待,我都不干,一屋子骚臭味!”

“你敢骂我?”邵秋霜一蹦三尺高,声音陡然拔高,也顾不得什么矜持了。

木朗脊背一挺,张开双臂,拦在木香面前,瞪着邵秋霜,“不许你欺负我姐姐,你不是好人,你是坏人!”

邵秋霜哪里受过这样的气,从小到大,家里就没人敢大声说她,今天可倒好,居然被两个土包子骂了。

“我不是好人,你还是傻子呢!”她气昏了头,就忘了自己身在哪,说话也口无遮拦。

木香眼神一寒,拉开木朗,抬脚就踹。

邵秋霜,这个是娇弱的大小姐,打死她也想不到,眼前这丫头敢踹她,而她也没防备,竟被踹趴在地上,模样别提有多难看。

“小姐,”婢女吓坏了,冲上来要把她扶起来。

木香冷眼看着,忽然道:“听说过一句话吗?有些人,死了就像活着,而有些人,活着就像死了,你就属于后一种,”再转眼看向唐墨,“你到底有事没事,没事我走了!”

唐墨愣了下,显然没料到她转话题转的这样快,摸了摸鼻子,道:“呃,没事,本来…本来是想问问这些菜的做法,现在看来,也没必要了,这样吧,本少爷再赏你的五十两银子,算做小费!”

木香看他掏在桌上的银票,她没动。

唐墨越发闹不明白她那脑袋里,究竟装着什么,“你不想要?”

木香摇头,俏皮的眨眨眼睛,“不是,赏钱不必了,把做酒宴的聘金提高到一百两,刘管事,下去算账。”傻子才不要,如果她能挣到一百两,明儿就去计划盖房子。可是瞧瞧唐墨那副傲慢的样子,赏钱?哼!

刘管事被木香拖着走了,留下空举银票的唐墨。

他暗笑,这丫头比她还精明,赏钱跟工钱,一样是钱,却是两个不同的概念。

邵秋霜被婢女拉起来之后,没走,但也没敢吭声,此时,看见唐墨怪异的脸色,以及赫连晟舒展的眉头,她纳闷了,这两人是被那丫头气昏头了吗?

唐墨清了清嗓子,看向邵秋霜,“邵姑娘,你送的酒,唐某人心领了,今天的事,唐某希望邵姑娘只当没发生过,你明白吗?”

邵秋霜面色一白,头低了下去,“是,奴家知道了,”声音小的几乎听不见。

“对于嘴巴不严的人,有很多种方法,让她闭嘴,一个小小的邵家酒坊,微不足道,”赫连晟口气平淡缓慢,像在说一件很平常的事,但听在邵秋霜耳朵里,却如晴天霹雳,震的她差点没站住。

传言中的战神,南晋国最年轻的大将军,是她轻视了,想着邵家百年的基业,邵秋霜那点报复的小心思,只得掐灭。

楼上怎么样,木香管不着,她此时握着一百两雪花白银,眉开眼笑的合拢嘴呢!

刘管事把姐弟二人送出门,看她坐上马走,走远了。总算松了口气,这丫头每见她一回,都能整出点新鲜事来,今天更绝了,打架都敢干,看来以后得罪谁,都不能得罪这个小丫头。而且从少爷对她的态度来看,不一般哪!

手里握着银子,木香感觉特别踏实,这也算是一笔意外之财,只是如果要盖房子,光靠她一个人可不成,她也不懂咋盖房子。

赶车送她回家的小伙计,叫小六子,大男娃一个,长着一张圆脸,为人也很热情,一路上叽叽喳喳,嘴巴就没停过。

木香记着要买的东西,路过店铺的时候,便叫他停下。本来打算只买少量的大米,但现在有钱了,她索性搬了一大袋,也就是五十斤,还买了个小石磨,挺小巧的,转起来也不费劲。木朗一眼就看上了,直说以后磨东西都交给他了。

除此之外,木香还买了几个大坛子,一口大缸,几个木盆。

在古代,盐是官家的买卖,普通人家,买盐那也是有定量的,一次性不能买太多。木香考虑到过不久要腌制酸菜,便跟那店老板商量,想买多些,省得回头为了一点盐还得往镇上跑。

可谁知,那老板胆子小,宁愿不挣她的钱,也不愿多卖盐给她。后来还是小六出面,自报家门,福寿楼的伙计,也经常在他这儿采买东西,那店老板见过小六,自然认得,连忙笑呵呵的把盐奉上。

木香拿到盐,眼神有些鄙夷,都说狗仗人势,今儿她算不算也占了福寿楼的光?

买好了盐,木香想着小六既然对镇子熟悉,便让他带着自己去找个木匠店,她想订做一批木盒子。小六纳闷归纳闷,可还是乖乖带她去了。

木匠是个年轻的汉子,起初见到蒙着面的木香,还脸红呢!

当木香把来意说了,并且还把需要尺寸一并写给他,一开口就要订做十个,也是一笔不小的买卖。

木香拿出一钱银子,递给木匠,“这是定金,你做好之后,送到玉河村,你认得吧?我叫木香,住在村子的最东面,你顺着大路走,很好认的!”

“成,没问题,姑娘你放心,你要定做的盒子也不难,我这儿就要现成的料子,做起来很快,这样吧,三天之后,我就给你送过去,玉河村我认得,我媳妇的亲戚家就在玉河村,今年正月还去过呢,保证不会认错路,”他一口答应下,笑的嘴都合不拢。

木香笑道:“那就好,过些日子我家说不定还得盖房子,到时可能要请你帮忙,这生意有第一回就会有第二回,一回生二回熟,就是这么来的,您说是吧?”她说这话,其实是想提醒他,得保证质量,不然就没下回生意了。

那木匠也实在,拍胸脯保证,有问题尽管给他退回来,他绝无二话。

出了木匠铺,小六悄悄对木香说了,这个木匠师傅在镇上口碑很好,人很实在,他做出来的东西,绝对结实。

木香笑着爬上马车,心里却跟明镜似的。看人看眼睛,那木匠的眼睛里,没有商人的精明市侩,所以她才放心的给了一钱银子。

临出镇子前,木香又买了五十斤黄豆,五十斤绿豆,看着芝麻不错,也买了一些。古代糖是比较贵的,因为提取很麻烦。甚至不比粮食便宜,木香咬了咬牙,称了二斤红糖。

因为答应木朗要包饺子,小六把马车停在肉铺前,只可惜都到下午,猪肉都是早上卖剩下的。木香捡了几块,跟那老板一通砍价。现在卖,那是处理价,能跟早上一样吗?

最终,按着半价卖给她的。小六在一旁看了半天,佩服的是五体投地。

等他们走镇子时,马车已经塞满满的了。

路上,木朗大概是跑累了,被马车晃的睡着了。

回到家里,已经是傍晚时分,小六帮着木香把东西卸下来,木香留他吃晚饭,小六笑呵呵的回绝了,他还得回去跟管事汇报呢!

的确要汇报,等到小六马不停蹄的赶回福寿楼,立马就被刘管事带到二楼,这回不是雅间了,而是厢房,盘问他的人,也不是唐墨,而是赫连晟。

唐墨进来时,小六差不多也讲完了。他挥手让小六退下去,“你还在怀疑她?我早都告诉过你,她就是个普普通通的乡下丫头,顶多就是脾气坏点,嘴巴毒了点,还很护短,也就这些了,你要真不相信,干脆亲自去看看好了,省得草木皆兵!”

赫连晟淡淡扫他一眼,“我有说怀疑她吗?既然是个普通的乡下丫头,你为何还急成这样?”

唐墨急了,正要再说什么。赫连晟站了起来,“晚上去瞧瞧吧!”说完,转身走入内室。

什么情况?唐墨傻眼了,不过是说说而已,他还真打算跑去看一个村姑?

凌乱了,世界真要凌乱了。

**

木香回家之后,很快就把镇上发生的事,忘的一干二净。晚上包饺子,她得去菜园割些韭菜,回头跺些猪肉,和了饺子馅,剩下的猪肉,用盐腌上,搁几天也不会坏了。

这几日,她一有空还是会带着木朗去水塘,小沟里捞鱼虾,清洗干净,用盐腌上,再晒干,不过,在晒干之后,还得烟熏,这样蒸出来的小鱼干,一丁点腥味都没有,吃着最下饭了。

和面的事彩云包下来了,等她和好了,她俩一起包,乘着有空,木香便让木朗去抱些干稻草,她要用烟熏鱼。

有些地方熏鱼熏肉,用的是桃木或是杏木,这些果木的根,这样熏出来的肉,会带着一股果香。她没那个条件,但用稻草熏也不错。

点燃一堆稻草,着了之后,马上盖住,不让火苗冒出来,要不然再多的稻草也不够烧的。

火苗被盖住了,浓烟自然就出来了。经过烟熏的鱼肉表面,会出现焦黄色,闻起来可香了。

木朗看着新奇,就蹲在大姐身边,看着她熏鱼,时不时也学着她的样,用筷子夹起鱼,放在稻草上。

过了一会,他们已经熏了半蓝子的小干鱼,木香挑了些好的出来,交给木朗,“把这个送给王阿婆,从后面走,别从村子里边过,知道吗?”

木朗点点头,拿起篮子便跑了出去。

木香等他跑了一会,追出去看了看,一路盯着他跑向王喜家的方向,这才转身回来。

彩云从厨房冒出头来,“大姐,面团揉好了,咱们啥时候擀面啊?”

“来了,我把这些收拾好,就来了,”回到家看见彩云,木香才想起来,好像答应给彩云带礼物的,结果事情一多,就给忘了,只能等哪天有卖货郎到村子,再给彩云买

揣着心事,木香洗好手进了厨房,对她道:“彩云,大姐给你钱,如果哪天看见卖货郎来了,你自己去买,喜欢啥就买啥,咋样?”

彩云愣了下,然后摇头,“不用啦,我想要啥就跟你说,你替我买,不是一样的嘛!”

木香还是从兜里掏了二十文钱给她,想着彩云也长大了,有些事情,不用总瞒她。于是木香便把今儿在福寿楼挣到一百两银子的事,跟彩云讲了,当然,也忽略掉跟人吵架,遇上碰瓷的那些事。

她笑道:“你都是大姑娘了,身边该有钱,以后过年过节,大姐都给你红包,你留着买些自己喜欢的,至于那些大钱,咱们得留着盖房,现在离过冬还有两个多月,现在咱们有钱了,得抓紧时间把房子盖起来,等屋子多了,咱们三个,一人一间屋子,这样就都有自己的小地方了,你说好不?”

彩云使劲点头,小辫子晃来晃去,“能盖房子自然好,可盖房子得要多少钱,咱们家的钱够吗?我明儿还去采菊花,多采些,是不是就能多卖钱了?”她也想帮大姐分担些,总是看她一个人发愁,她也很着急的。

木香温柔的笑道:“自然是够的,等回头问问王喜哥,请他帮着张罗,其实我也不懂。”

两人边包饺子,边商量盖房子的事,不知不觉,天都黑了。木朗也赶了回来,看着几只母鸡上了笼,那只锦鸡得到释放了,脚上缠着绳子,只能在院子里溜达。

彩云起初不会包饺子,都没吃过,哪会包过。头几次是看木香包的,看了几个,便学会了。

包了一会,瞧见竹扁里,已经装的差不多了,可面团还有不少,彩云悔死了,“我好像把面和多了,剩下这么些面,咋办?都包好了,搁到明天会不会坏掉?”

木香想了下,“都包完吧,回头我去送些给金菊跟大梅,哦,对了,还有刘二蛋,他帮了咱们家不少忙,送些给他吃,等下木朗跟我一块去送,刘二蛋家,我可不想去。”

彩云撅着嘴,其实不想送给刘二蛋的,但既然大姐这样说了,她也没反对。

下饺子也是有讲究的,炒的不好,容易把饺子弄烂,那样就不好吃了。所以这拿锅铲的活,是木香的,彩云就负责烧火就成了。

头一锅饺子,刚好够他们三人吃。等这一锅吃完了,木香又另外煮了一锅,盛到碗里,再小心的放进竹篮子里,上面盖上抹布,准备送人。

彩云犹豫了下,道:“大姐,要不还是我送吧,你都跑一天了。”

“不用,待会你在家把洗澡水烧好,等下我回来洗脚,还要把那个草药备好,我脸上的痘痘没了,还得再弄些,”木香交待好,便拉着木朗走进夜色之中。

刚入秋,四周都是蛙叫,还有远处竹林里,不明名的鸟叫,虽是热闹,却也十分宁静。

王阿婆见木香又来送东西,受宠若惊,对木香谢了又谢。

木香从篮子里拿出最后大的一个碗,里头装了大概有二十多个饺了,她将大碗递给王阿婆,笑着道:“今儿买的肉多,彩云揉的面团也多,所以就多包了些,阿婆,您不用跟我们客气,王喜哥就像我们亲哥哥一样,您也就像我们亲娘一样,这些都不算啥。”

王阿婆活了一大把年纪,咋会听不出她这话里的意思,只道:“嗳,那你有啥事,尽管跟你王喜哥说,你们进来坐着,我去把碗给你腾出来。”

王喜等他娘端着碗进去了,招手让木香他们进来坐,“外面有蚊子,你们还是进院子坐吧,我家院子熏了艾草,蚊子少些。”

木香摇头,“真的不用了,等阿婆把碗拿来,我们就走了,还要给大梅家也送一碗呢,王喜哥,我正要给你说个事,我想盖房子,想在入冬前,把房子盖好,你看这事该要怎么办,应该找多少人,需要买什么材料,这些我也不懂,你要知道的话,跟我说说,或者我把这活包给你干,我付钱给你,你看这样成吗?”

王喜吃惊的张大了嘴巴,“你想盖房子?可是…可是你哪来的钱?”

木香垂下了视线,她就知道王喜肯定会追问,不跟他说清楚,他肯定要误会了,便对他道:“今儿我帮福寿楼做了一桌酒席,今儿的客人是个有钱人,一高兴就赏了些银子,反正盖房子是够了,你要是能帮我张罗,那是再好不过,如果你忙的话,我也可以另外找人。”说实话,她对王喜是最信任的,要是把活交给他,都不用她再操什么心。

王喜愣了好一会,直到王阿婆拿着碗出来,把碗交给木香,他才消化完木香说的话:“那我明儿找长栓商量商量,林叔以前就专门帮你盖房子的,他认识人多,要怎么盖,也比我们清楚,回头我找他问问。”

知道大梅他爹就是个瓦匠,木香便道:“我现在正好要去他家,那还是我自己去问吧!我们走了。”

王喜呆呆的站在门口,看她拉着木朗,往林长栓家走去。

王阿婆问道:“咋回事,啥盖房子?”

“木香要盖房子了,”他转头看向自家的几间茅屋,连木香都要盖房子,可他呢,连翻修的能力都没有。

王阿婆明白他的意思,叹气道:“木香越来越能干了,喜子,咱们还是算了吧,改天娘就去找媒人,给你寻个媳妇,你总归是要成亲的,你可以等,娘不能等,这事啊,就样说定了!”

王喜一门心思沉静在自己的沮丧里,压根没听清王阿婆的话。

木香带着木朗,在经过刘二蛋家时,让木朗悄悄去送了饺子,还好,这回没碰上刘氏,刘二蛋正蹲在门口喝玉米糊糊。木朗把饺子倒进他碗里,转身就跑,连给他说话的机会都没。

刘二蛋看着碗里突然多出来的白面饺子,愣了愣,抬头时,跟木香满是笑意的目光遇上。

他憋着话,想说啥的,可那两人已经转身走了,进了大梅家。

木香赶到大梅家的时候,他们正在堂屋吃饭,大梅看见木香进来,站起来就要去厨房盛饭给她吃,其实她家晚饭也不丰富,只不过大梅考虑到哥哥跟老爹光吃稀的不和,所以才炕了几个玉米饼子。

“我们吃过来的,还给你们带了饺子,大梅,你家有醋不?倒些出来,饺子蘸醋吃,那才叫一个香,”木香把篮子仅剩的两个盘子都端出来了,“这是给金菊家的,我没怎么去过她家,你帮我送过去吧!”

大梅掀开碗盖,闻见饺子香,口水都快滴下来了,“那你们先进去坐,我送过去,马上就回来。”她抱着碗,飞快的跑了出去。

林富贵起身招呼木香进来坐,林长栓也跑去里屋,端了些花生出来,“木香,木朗,吃花生吧,这是我家菜园种的,刚起出来,还没晒好。”

长栓太热情了,把装花生的竹扁硬是塞到木香手里,弄的她不接也得接。木香不好意思的微笑着道:“长栓哥,富贵叔,你们都不用客气,先把饭吃了,我们自己来就好了。”她抓了几个花生,搁在木朗手里,自己也抓了几个,便把竹扁搁在一旁的椅子上。

她记得大梅家种的花生不多,收的这些,还要卖出去一半,剩下的一点,才是留着过年吃。

林富贵看她把竹扁搁下,又走过去端给她,笑呵呵的道:“丫头,别跟林叔客气,这些天大梅从你那可是赚了不少钱,我们还不知道要咋谢你呢,吃吧吃吧,回头走的时候,再装些带回家去。”

“哎呀,跑的累死了,”大梅风风火火的回来了,几乎是跳进屋的,正看见她爹往木香手里塞花生,笑着道:“爹啊,你这样,木香该坐不住了,你还是去吃你的饭吧,尝尝木香包的饺子。”

木香冲大梅笑笑,就是啊,随和一点多好,太客气了,谁能受得了。

林富贵抓了抓头,又坐了回去,林长栓已经从厨房倒了些醋过来,两人坐下吃饺子,边吃边称赞饺子好吃。他俩吃归吃,却很默契的,夹了些饺子搁进大梅的碗里。

木香笑笑,想着要提正事,便认真的问林富贵,“林叔,听说您以前干过瓦匠,那如果我想把我家西院墙那一边盖起来,您觉着,要多少银子?需要多少人干,多长时间能干完?”她最关心的就这几个问题。

林富贵跟林长栓听说她要盖房子,他们的反应跟王喜一样,但林富贵并没有多问她哪来的银子,还认真的给她掰算起来。

“这个,得看你怎么盖,用土坯盖,就花不了多少钱,也花不了多少人工,你是想把整个西院墙盖起来吧?这样盖的话,倒也不麻烦,如果不下雨不耽搁,材料也够的话,十几天就能盖好,想快也就是人多的事,这个就看你舍不舍得花钱,总之,关键在于你想怎么盖,快盖有快盖的法子,慢盖也有慢盖的好处。”

木香听的认真,等他讲完了,略一思索,才道:“我想快些盖好,而且是把整个西墙连起来盖,要是都用青夸砖的话,各项费用加在一块,最少得多少钱。”

她这样问,林富贵倒沉默了,他拿起烟袋杆子,在桌拐敲了敲。

大梅知道他爹啥意思,不满的嚷嚷道:“爹啊,木香又不是那心眼多的人,你有啥尽管说就是了,又没人会怨你,别摆出那副样子!”

木香也明白过来,忙道:“林叔,我没盖过房子,也不晓得盖一个房子得花多少钱,我就是想着,知道了大概的数目,回头也好把银子准备好,省得到时候着急不是?如果需要的钱多,我手里的钱不够,那我就再等等,等攒够了,再盖也行。”

林富贵吸了两口烟,才跟她交了实底,“我只能按着去年的价格给你算,今年青砖有没有涨价,这我也是不晓得,要是按着去年的行情,你家西墙那个面积盖起来,怎么着也得要二十两,甚至三十两也都有可能,反正也就在这个中间,要是说的不对,丫头啊,你别往心里去!”

木香一面摇头,一面在心里估算了下,还真是挺便宜的。

回来的路上,她问了小六,说是在镇上买两间外带小院的宅子,顶多也就五十两,这样一换算下来,也差不多了的,“那林叔,我想现在就开始盖,银子没问题,就是去买那些材料,我不大懂,而且也不知道哪里有卖,您看,这样成不成,我也跟王喜哥说了,我把盖房子的活包给你们干,钱我出,这样成吗?”

林富贵道:“丫头,这事你可得想好了,你咋放心把银子交给别人呢?”

木香笑了笑,“这有啥,这叫包工,如果有需要,咱们可以记账嘛,材料多少钱,人工多少钱,零零碎碎的东西,都拿个账本记下来,等算帐的时候,就有依仗了,我把活都包给你们干,我自己还省事了,还能去干别的活,两边都不耽误。”

林长栓一直没吱声,他是觉着木香相信他们,她一个女娃,的确啥也不懂,交给他们干很正常,可后来再一听木香的提议,他忽然觉得可以抓住些什么,可仔细去想,又发现脑袋空空,急的他在屋子转悠。

大梅听木香说的正来劲呢,看他在屋里转来转去,气的打了他一下,“哎哟,你瞎转个啥,听木香把话说完嘛!”

林长栓头也不抬,就直摆手,“我没事,你们只管说你们的,让我再想想,我总觉得这事有啥东西我没想起来,到底是啥呢?”

木香看他纠结的模样,笑道:“长栓哥,如果你想干,倒是可以成立个包工队,包材料,包人工,把盖房子所需的预算做出来,这种活能赚不多钱呢!而且除了盖房子,还有修房子,盖祠堂,只要你们把名声打出去了,这钱还不是紧着你们赚吗?”

林长栓一拍大腿,“对啊,我就说我刚刚脑子里有啥东西一闪过去了,对对,就像木香说的,爹,咱们可以成立个包工队,木匠瓦匠,有认识的自然好,没有就去找,有活就找他们来干,没活就回家去。”

林富贵比他淡定的多,毕竟活了几十年,不会像林长栓似的,一遇上事,就急的火上房,听完林长栓的话,他还真仔细想了,“活不难干,就是这样包下来干,不一定赚钱哪!又都是乡里乡亲的,这样…怕是不好!”

林长栓闻言也蔫了,是啊,他们去帮人盖房子,拿的都是工钱,也不多,有些人家盖房子,都是借的钱。可如果他们包工程,按着材料本来的价去包,那还赚个啥?还不如啥也不管,去帮人干活呢!

大梅拍拍桌子,嚷嚷道:“我就见不惯你们这副脸子,你们咋不想想,就算咱们不去赚那个钱,那该要盖房子的,不还得盖吗?咱们费心费力的去张罗,这钱拿着也不亏心,再说了,咱们又不去强迫人家找咱们包工,一切还得凭他们自愿嘛!”

木香握着大梅刚端给她的茶杯,本来这事讲了个开头,她不想再往下说的。万事开头难,做第一个包工头,肯定是难上加难,传出去,人家还指不定咋说呢!林富贵他们都是老实巴交的农民,让他被人戳脊梁骨,那还不如杀了他呢!

可若是这一步迈出去,他们以后的日子是不是也好过了?

想到这里,她放下茶杯,正色对他们道:“林叔,长栓哥,我要是说的不对,你们别往心里去,其实呢,这活要真做起来,肯定是赚钱的,比如这材料,你们可以多找几家,跟他们说,你们是包工队的,以后还要盖很多房子,要的批量也多,让他们给你们一个最低价,我想他们要是真心实意的想做生意,这一点不是难事,另外呢,你们确实需要在报价上提高一些,就好比,买种子种菜,等你辛辛苦苦的又是浇水,又是浇肥,把种子养成了菜,再卖出去,是不是要比种子的价格多了几倍?道理是一样的,关键看你们怎么理解,包工程其实跟种地是一样的,你们不也一样付出劳动跟心血吗?”

经她这样一解释,林富贵心里舒服多了,林长栓自信心也回来了,“木香说的对,我觉着这活可以干,爹,我不想种田种一辈子,咱们试着干两年,如果不好干,或是不挣钱,那就不干了,也没谁强迫咱,大梅,你说呢?”

“啊?我?”大梅也一直想着自己的心事,听见哥哥指名,她也立即拍板,“能干,咱们一家三个人,都能干活,加上王喜,依我看,这事就得你跟王喜哥拿大头包下,爹呢,就负责出主意,我还能给你们烧饭,咱请人干活,总得管饭不是?”

林长栓见妹妹分析的头头是道,当下也坐不住了,急着就要找王喜商量。被林富贵叫住了,他是又好气,又好笑,“木香还在这儿呢,你就不能等木香把事情都讲完再去吗?王喜在家,也跑不了!”

“呵呵!”王喜挠头,不好意思的嘿嘿笑了。

木香忍不住也跟着笑了,“林叔,长栓哥,你们看这样成不?就用我家做试点,材料方面,你们去买,账呢,你们要做两份,哦,不是我要查账,我是想着,按包工跟不包工,不同的法子去买材料,比如这个材料如果我去买,是多少钱,你们对这方面熟悉,你们去买,肯定比我买便宜,说不定还能谈长期合作,就能再便宜一些,另外木匠还有其他的工人,你们也可以跟他们谈长久的工钱,只要有活,你们就去找他,这样的话,可以在工钱上,给他们便宜些,这些都是两样价格,等房子盖完了,咱们一算,就知道能赚多少钱,不过,你们放心,我不会少给你们钱的。”

林长栓笑道:“木香,你也太小瞧你长栓哥了,如果这包工的活真能干出来,你可是给我们指了条明路,还说那些钱不钱的干啥?要真能赚钱,哥只收你材料钱,其他的啥也不要!”

木香摇摇头,“这可不行,咱一码归一码,这事若是成了,你可以请我吃饭,就是送几只鸡给我,那也没啥,可该给的工钱,我一分都不会少,这叫亲兄弟明算账!”

她这话把一屋子人都给逗笑了。又坐了会,她拉着木朗起身告辞。林长栓也急着要去找王喜,便顺道送他们一段路。

往木香家去的大路就一条,长栓就站在大路中间,看着他们姐弟两人一直走过李大山家大宅外,看着他们拐过墙角,这才转身去了王喜家。

今晚星空万里,想必明天又是个大晴天了。

秋夜里,已经有些凉意了,木香想到要给弟弟妹妹添置新衣了,还有好些事也要忙。

“冷吗?”她将木朗搂在怀里,还有几步就要走到大门跟前了。

木朗摇头,没有作声。

忽然,木香脚步顿住了,紧紧盯着面前的木门,身子紧绷。

木朗没查觉出她的不对劲,伸手去推门,“二姐,我们回来了!”

彩云一直等着他俩呢,听见木朗的声音,掀开窗子,朝大门看过来,“你们咋才回来,天都黑透了呢!”

“我跟林叔多聊了会,就回来晚了,”木香眨了眨眼睛,“你们先洗洗进屋去,我刚才好像看见有两只野狗,往咱家田里跑了,我去瞧瞧,马上就回来。”

隐在黑暗中的某两人,俊脸黑如墨炭,居然拿他们跟野狗比,她是故意的吧?

彩云喊道:“大姐,要不要我陪你一起去啊?”

“不用,我去去就回,外面太黑,你俩别出来,我不走远,”木香等木朗进屋后,退了出去,并把院门带上了。

月光之下,两个人从黑暗中走出来,虽然夜色深重,却也掩不住他们与生俱来的尊贵之姿。

木香朝他们走近几步,为的是不让彩云他们听见,等那两人快走近时,她停住不动了,双手环胸,冷哼一声,“俗话说,月黑风黑人夜,风高放火天,两位这么有闲心跑来我家,是要放火,还是要杀人呢?”

夜幕下,木香的身影格外纤瘦,此时的她,没有戴面纱,依旧是满脸的痘痘,可是因为天太黑,看不清她脸上的痘痘,只能瞧见绝美的轮廓。她下午回来后,洗了个头,长发还没干,临出门时,只简单的挽了个发,大半的发丝,都垂在身后,被夜风一吹,像丝缎一样的飘散开,还有淡淡的馨香。

唐墨眉心一皱,忽然很讨厌她打扮成这样,似乎还穿的太少,对对,得多加件衣服才行。

而另一边,赫连晟也是双眉紧蹙,因为他站的位置,正好是处在下风口,除了木香发间的香气,还有女子身上淡雅的幽香,一并充填他的呼吸,让他有那么一瞬间的恍惚。

木香还等着他们的回话,刚才她推门时,突然查觉到有人,当时还挺紧张,但当她关上门走过来,看清那两人的身形时,才松了口气。可现在又是什么情况,这两人只会站着,都哑巴了吗?

“喂,你们大晚上的跑到我家门口,难道就为了吹风吗?再不说话,我回去睡觉了!”

唐墨被她吼的一愣一愣,使劲眨了眨眼,急忙笑呵呵的拦住她,“木香,你别生气,我们就是过来看看,没有恶意的!”

木香挑眉,在他们两人身上扫了一眼,最后视线停在赫连晟的脸上,与他的目光相遇。虽是在黑暗中,但赫连晟的眼睛却很亮,像一盏灯似的。她看来时,他也对上她的视线,这一刻,似乎有什么东西,在两人心底炸开来。

木香也感觉到了,忙收回视线,重重哼了一声,“什么没有恶意,两个大男人,这么晚了站在我家门口,没有恶意才怪,我警告你们,要是再不走,我就去敲锣打鼓,把全村人都叫来!”

唐墨知道她是个敢说敢干的性子,再说,她要真敲锣打鼓,村民们肯定当他们是采花贼,到时肯定是打声喊声震天,虽说他们是不怕,可被一群村民撵着,总归不好看,于是他向木香讨好的笑道:“木香,我们真的只是来看看而已,你要不相信,我们马上就走,你呢,以后晚上也别到处乱跑,这样出去不安全。”

木香莫明其妙的看他一眼,正要张嘴说啥的。就听他身边那人,对唐墨低声说了些什么。唐墨起先是有震惊接着又摇头,再接着,收到那人警告的瞪视,无奈的转身走了,而那人却没动。

木香心里的警钟又开始敲了。这人想干嘛,支走唐墨,他却不走,不对劲,有企图。

就在唐墨的人影快消失时,木香突然转身,抬起的脚,还没落下,手腕就被人抓住。

她有些后悔了,这人武功很高啊,她这点小动作,肯定不是他的对手,只有出其不意。前一秒,她还要逃跑,下一秒,她已转身,以手做刀,斜斜的朝着那人的脖子劈下,同时,抬腿踢向那人的两腿之间。

古往今来,对付男人,这招绝对是百试百灵。男人最弱的部位,同时也是女人最拿手的。

赫连晟御敌无数,杀人无数,征战无数,可再多个无数,他也料不到,眼前这个乡野丫头,竟敢踢他家的命根子。就那么一愣神的功夫,他缩腿缩的慢了,“嘶!”腿间一痛,可惜痛的不狠。

木香手刀没劈中,手已被他抓着,但听见他的闷哼,心中一喜,准备随时逃走的。可谁知那人身子不动,顺势必就将她的脚夹住。

“你,你放手!”天哪!她单腿站着,一只手还被他握住,剩下的一手一腿,还得留一只稳住身体。电光火石之间,仅有的一只手,还没来得及反抗,就已被他擒住。

赫连晟垂目,看着在怀中挣扎的女子,低声道:“你会武功!”不是问句,是肯定句。可是她仅有招式,一点内力都没有。

他说话的时候,靠的太近,而且为了防止木香再踢中某些不能踢的地方,他将她箍在怀里。木香体型娇小,被他一箍,等于是窝在他怀里。

忽然之间,木香不敢动了,甚至都没听清他问的啥。男人醇厚的气息,她头一次这么近距离的嗅到。出乎意料的好闻,前一刻的心慌,这会也不知怎的,莫名的轻松下来。

赫连晟见她不说话,又凑近了些,近的快要头抵着头了,“你还没告诉我,谁教你的武功?不说清楚,你可后果?”嘴上虽然说着威胁的话,可也只有他自己最清楚,此刻的镇定,所剩不多了。原本在唐墨提议来她家看看时,他是抱着一半的防备,一半的好奇。可是现在,这些统统都不重要了。

木香心里的小火苗又被他挑起,磨了磨牙,恨恨的道:“你们这两个人,真是有毛病,我练几招武功防身,碍着你什么事了?我警告你,再不放开,别怪我不客气了!”

离的近,赫连晟能瞧见她气的红扑扑的脸蛋,美眸正恶狠狠的瞪着他,可是…貌似威力小了,没有凶悍的味道。

正因为离的近,所以身后那人胸膛间震动的笑意,木香第一时间便感觉到了。同时,也忽然记起,她现在被这人抱着,两人衣服穿的也不多,难怪她忽然就觉着热了,这样…这样…

赫连晟见她眼神闪躲,心情大好,要是白天,他脸上这笑,绝对能迷倒一大片,只可惜,大晚上的,唯一能看见的人是木香,她却恨不能打烂他那张笑脸。

她真急了,余光瞄见他正盯着自己看,一咬牙,一跺脚!

这回是真跺脚了,正中某人的脚背,而且跺的还不轻!

“嘶!”

赫连晟在疼痛之下,一缩脚,步子一退。木香瞅准机会转身,又推了他一把,再迅速后退好几步。离他远远的,应该就没危险了。

可是…“哎呀,你踩到我的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