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木香看见的木盆里,就摆着一串猪小肠。还没清理,老大的一团,看不去挺恶心的。

“丫头,来,猪肉拿着,回家烧点好吃的,”张屠夫乐呵呵的把猪肉递给她。

木香也不客气,接过猪肉之后,却没急着走,指着木盆问他,“张叔,这些猪小肠,你要卖还是扔?”

张屠夫这回学聪明了,没有直接说是卖是扔,反问她道:“是不是猪小肠也可以做菜啊?你要真想要,我可以很便宜的卖给你。”

林长栓起初一直站着没说话,但是见到张屠夫一副算计的嘴脸后,气不打一处来,“你这人咋做生意的,看她是个小姑娘就要诓她吗?明明是要丢掉的东西,还敢叫人买,你缺不缺德!”

张屠夫被他骂的一阵阵脸红,这猪小肠的确是要丢掉的,他刚才也就是试探着问。有了上回的经验,他就想着木香这丫头是不是又有好点子,能变废为宝,把这猪小肠也弄成菜。

林长栓冷哼了声,“没话说了?”

看见张屠户支吾着不说话,木香有点生气,语气也冷了下来,“张叔,我就是随口问问,也没说一定要买你的,你如果是这样的话,以后我也不会跟你做生意了,连最起码的信任都没有,你这样的人,不配跟我做生意。”原本她也就是随口问问,她也不傻。要丢掉的东西,不能因为她问了一句,就要收钱吧?他这算盘打的也太精了。

张屠户看木香说的很认真,也不想得罪她,连忙陪着笑脸,说道:“丫头,是张叔错了,这东西你要想要,只管拿去就是,别说钱不钱的,只管拿。”

木香算是彻底认清他的嘴脸,她从没想过白拿他的东西,只不过刚才看见猪小肠时,她忽然想到一件事情,所以就随口问了句。

猪小肠清理起来跟猪大肠一样的麻,不过要是掌握好清理的方法,弄起来还是挺快的。

可她现在抽不开身,家里人手也不够,离镇子又远,不可能每天都跑一趟,来收集猪小肠。

林长栓急着去木匠家,便催了木香,“咱们先去置办东西,其他的事回头再说,反正他这猪小肠也卖不掉,回来再来也是一样的。”

木香点头,对张屠夫道:“这事我的确得想清楚,等我想好了再过来找你。”

张屠夫早看出木香是个有主意的丫头,只要她不生气,说啥都成,当下点头哈腰的将他们二人送走了。

林长栓跟那木匠有亲戚关系,从他口中,木香稍稍了解了木匠家的情况。

他陈德,早几年就娶了媳妇,孩子也有两个了,老父亲很早就不早了,老娘跟着他们生活,老家的田地都卖了,在镇上住,就靠着他的木匠手艺赚钱。

对于陈德家的情况,木香没有太过在意,普通的人家不都是这样的吗?

说着话的时候,就已经到了陈德家门口。他家没钱租铺子,有客人要订做家具,就到他家来。他做生意挺实在的,久而久之,口碑就积累下来了,生意还算过得去。

一到门口,林长栓将驴子拉住,栓到一旁的树上。

陈德家门口,蹲了个六岁大的女娃,梳着两条可爱的麻花辫子,听见有人走过来了,抬起头好奇的盯着他们,稚声稚气的问道:“你们是谁?”

林长栓走过去摸摸她的头,声音都放低了,“妞儿,不记得伯伯了?”

那个叫妞儿的小姑娘,懵懂的摇了摇头。大概是有点害怕,站起来就往回跑,“爹,娘,有人来了。”

随着她的喊声,从屋里走出来一个背着小娃的女人,她长的不算好看,脸色腊黄,挺瘦的。那娃儿还不会走路,女人将她背在背上,手里还拿着扫把,看样子是正在扫院子。

见到来人是林长栓,女人很客气的请他们进去,又让妞儿去叫他爹。她家婆婆也从厨房走出来,是个很和蔼的婆婆,背有点驼背,有些怕生,随便点了个,就又进厨房去了。

妞儿拉着陈德从后门回来,他手里还握着铁锹,可能是在菜园忙活。

见着他们,陈德赶忙搁下铁锹,“是你们哪,快坐!”陈氏端了凳子出来,就搁在院子里。

陈德不好意思的歉意道:“我家堂屋堆的都是树,连坐的地方都没有,长栓,木姑娘,你们还介意啊!”

林长栓接过凳子,爽快一笑,“介意个啥,我又不是第一次来你家,尽说这些个客气话,我们也不是外人,不用搞那套。”

木香也冲陈德跟陈氏微微一笑,“陈大哥,你也别叫我啥姑娘不姑娘的,叫我木香就好了,”她走过去逗弄陈氏身后的小娃,“真可爱,你家娃几个月了,叫啥名字?”

陈氏温婉的笑道:“八个月了,他爹也没念过书,就随便起了个名字,叫石头,也不是啥好名字,只盼着好养就是了。”女人们一聊到小娃,自然而然的就亲近了,

“没事,名字嘛,起了就是给人叫的,只要叫着顺口,”木香伸手去逗他。那小娃也不认生,看见木香逗他,咯咯的笑个不停,露出几颗小虎牙,皮肤也是婴儿才有的红嫩,可爱极了。

林长栓开门见山,说了来这儿的目的,陈德便带着他去选木料。至于木香选家具的事,也不急,等他们弄好了再也成。

陈德家的屋子不多,几乎都堆满了木材,院里也是,怕木材进水,都盖着厚厚的稻草。

他们去选木料的时候,木香就跟陈氏坐在院里聊天。妞儿缩在她娘身后,好奇的盯着木香看,那一双大眼睛,眨啊眨的,充满了好奇。

木香摸摸她的头,柔声道:“你叫妞儿是吧?长的真好看。”

妞儿见木香跟自己说话了,咧开嘴笑了,“姐姐好看,我还没看过比姐姐更好看的人呢!”

木香被她的话逗笑了,“妞儿可真会说话,比姐姐漂亮的人多着呢,不过你说的话,姐姐爱听,来奖励你一个东西,”她人布包里掏出装糖的油纸包。这本来是买给木朗吃的,可是看着妞儿纯真的眼神,她要是藏着不给,肯定过意不去。再说,头一次见妞儿,也没带东西,总归是不好。

陈氏一看她掏东西,急忙阻止,“木香,你别客气,东西带回去吧,我家妞儿有吃的,不用了。”

木香知道她是客气,一看妞儿盯着糖包,那期盼的眼神,就知道她家根本没有多少好吃的,“嫂子,你也别跟我客气,这是我买给妞儿吃的,也不是带给你们的,是不是妞儿?”

她把糖包递过去。妞儿先是看了看陈氏,嘴巴抿的很紧,她在等着陈氏点头。

木香看着妞儿懂事的小模样,很是心疼,她喊了陈氏一声,“嫂子!”

都到这份上了,陈氏哪好意思再推辞,“妞儿,还不快谢谢木姐姐。”

妞儿乖巧的冲木香笑了,“谢谢姐姐!”

这时,妞儿奶奶端了两个粗瓷茶杯过来,有些局促的递给木香,“姑娘,喝杯水吧!”

“哦,我自己来就可以了,阿婆,您别忙了,也一块坐下歇歇吧,”木香站起来接过茶杯。无意的瞄了一眼,发现杯子里搁的竟是茶叶,林长栓那杯也是。茶叶在古代,那可是稀罕东西,价格也贵。像陈德这样的人家,能买得起茶叶,肯定是留着接待贵客的。

妞儿奶奶吓的直摆手,身子边往后退,边道:“我不累,锅里还坐着猪食,我去看看,你们坐,你们坐”

陈氏笑道:“木香,你别站着了,快坐下,他们去选木料,应该就快回来了,中午饭就在这儿吃,也没啥好菜,你别见怪就行。”说到这,陈氏脸色有些暗然。她家没有田地,光靠陈德一个人做木匠活挣钱,他一个要养活一大家子,实在是挺辛苦的。她也帮不上忙,只能一文钱掰成两瓣花。

普通夫妻生活的艰难,木香自然是清楚的。忽然,她眼前一亮,有了主意,“嫂子,我给你跟阿婆找个活好不?可以在家做,也不用出门,就是可能会累点,你愿意干不?”

陈氏在第一眼瞧见木香时,就觉着她跟别的同龄女娃不同。家里条件不好,她不是没找过活干,可是一个妇人,要想出门挣钱,实在不容易,挣不到多少钱不说,还会招人闲话。唯一能干的活计,就是帮人洗衣服,可是挣的太少了。

现在听了木香的话,她第一个感觉,就是不可能,“有那样的活吗?木香,我知道你想帮我,可我除了洗衣做饭,别的啥也不会。”

木香握着她的手,对她说了实情,“事情是这样的,我需要猪小肠的肠衣,这个你懂吗?”

陈氏摇头,她哪懂什么叫肠衣啊?肠子还有衣裳吗?

她不懂,木香就解释给她听,可是又觉着光这样不够,便道:“嫂子,你等等,我出去买个东西,很快就回来,一定要等我。”

不等陈氏拦她,木香已经跑了出去。

林长栓跟陈德从后院回来,看见陈氏一个人坐在院子里,不见木香的踪影。

陈氏赶紧把刚才木香说的话,原封不动的又讲了一遍。

林长栓呵呵笑道:“大嫂,木香那丫头主意多着呢,她说有办法,就一定是有办法,说不定她是真想什么点子了,要是真能成,以后你家也能多一份收入,挺好的。”他是没啥感觉,木香最近给他的惊喜太多了,那丫头,天生就是个经商的料。

陈氏见他都这么说了,放下心来,“那你们坐,我去烧中饭。”

林长栓直摆手,“不用,大嫂你别忙活,我跟木香还得赶回去,你不知道,她家在盖房子,时间紧,进一城不容易,等她回来,我们就得走。”

陈德道:“那要不我们先把木料装上车?”

林长栓咕咚,牛饮了一杯水,用袖子一抹嘴,“好,先装车!”

这回买的都是半成品的木料,用来做门框,还有窗框,还有些上大梁要用的,当初买少了,现在是来补上的。

木香跑出门,顺着来路,很快就到了张屠夫的摊位前。他刚要收摊,见到木香气喘吁吁的跑来,忙问:“丫头,这么急,是要干啥?”

木香也不跟他啰嗦,指了指地上的木盆,“你把今天手两条猪小肠送给我吧,我先说好,今天是要试试,如果能成的话,以后你家的猪小肠,我会买下来,至于价钱,回头咱们再算,如果你要钱,那我去别家要好了。”她不傻,也是大方。本来就是要扔的东西,她拿了,他还省得扔了呢!

张屠夫先是听到她要猪小肠,心里一喜,脑子里迅速盘算着收她多少钱合适,可再一听她后来的话,顿时笑不出来了,哪还敢找她要钱,赶紧找了个草绳,把两条猪小肠都栓起来递给她,讨好的笑道:“张叔哪敢要你的钱,这些都拿去,我家就在这,你随时来都成。”

木香接过东西,对他道了声谢,转身便快步走了。同时,也在考虑要是这事真成了,收猪小肠的事,不能在他一家,否则他坐地起价,猪小肠的价格就该涨了。虽然这事没做过,但她确信,等到东西做出来,一定好卖。而且清洗干净,风干的猪小肠也经搁,又不会坏掉,全当储存好了。

这样想着,很快就到了陈德家门口。

林长栓跟陈德两人正在往板车上码放木料,看样子都快装好了。见着木香回来,林长栓问道:“你的事办好了没,我这边快好了,咱们啥时候回去?”他也惦记着好些活呢,早干完早收工。

木香提着东西,走过去,神秘的笑道:“别急,我还得跟陈嫂谈个活,这事呢,你们就别管了,哦对了,陈大哥,我要跟你订些家具,”她没进门,就站在门口,把自己需要的家具,大致跟林长栓说了一遍。

其实她要的东西都很普通,堂屋需要一张大桌子,还有四条长板凳,不是带靠背的那种,是长条板凳,用的时候,摆在大桌边,能坐好几个人,不用的时候,也可以架起来,也不占地方。

两边的屋子,也得各摆一个小桌,另外,炕上还得摆个小矮几。至于零零碎碎的东西,等房子盖好,再慢慢添置也行。

陈德听的认真,他不识字,就回屋拿了纸笔,把她要的东西画下来。

木香把自己的事说完了,便绕过他俩进屋去找陈氏,她正坐在院里纳鞋底,背上的小娃不见了,想必是睡着了,放在屋里。

看见木香回来,陈氏脸上蕴开一朵笑容,“你回来啦?哟,你拎这些猪大肠做啥?”

木香在她身边的小板凳上坐下,把猪大肠往地上一搁,“这就是我需要你帮忙做的活,等下我去打水,教你洗一遍,之后就是风干,不过你得注意,不能把小肠壁弄破,等洗干净,也风好了,我再来收,至于价钱嘛,我想想看,就十文钱一整条,你们去收的话,价格应该很便宜,我估计两文钱就能买一副回来,这样一来,你们就能赚到差价,嫂子,你觉得这买卖能做吗?”

陈氏听她说了一遍,脑子有些晕,“妹子,你等等啊,让我想想,你说的太快了,我还没听懂。”陈氏歪着脑袋想了一会,把木香的话,从头又捋了一遍,总算是明白了。

其实洗猪小肠不是什么难事,就是麻烦些。可她不明白的是,木香要这猪小肠做啥。

“妹子,洗出来的猪小肠,真的有用?”

木香笑了,“大嫂,你只管洗,其他的就别问了,我买回来,自然有我的用途,等事情成了,你自然就知道了,这样吧,我先弄一遍给你看看。”

木香卷起袖子,去厨房找妞儿奶奶要了一个大木盆跟半桶水。

洗猪小肠,得先把猪肠翻过来。因为没有衬手的东西可用,木香只能用手去掏,其实这是很恶心的,但是没办法,闭着眼睛也得洗好。以后要是洗的多,可以做个工具,方便把猪小肠翻过来。

陈德家没有明矾,木香便倒了些醋跟面粉,把猪小肠搁进盆里,使劲揉搓。等揉到一定程度,即可用清水冲洗。

木香一边搓洗,一边教陈氏,“千万不能用盐洗,那样猪肠会破,我要的是完整的肠衣,最好是有明矾,等洗完了,用明矾泡一下,可以去掉这上面的粘膜,另外,你家要是有咸菜水,也可以拿来泡,那样的话能去掉异味,等洗好了,才可以用盐腌,腌满一天左右,再掏出来清洗干净,之后还得吹一下,看看有没有破洞,如果没有的话,就把两边扎紧,搁在通风的地方晾干,完全干了之后,再拿针从头的地方刺破,最后压平裹好。”

她说的很细,也是边说边想,毕竟时隔一个时空,做肠衣的知识还是无意中看见的,时间久了,都不太记得了。

陈氏本来还犹豫不定,可当她听见木香说的有板有眼,不免认真起来,细细把木香的话听进去了。加之,木香先前也说了,十文钱收一副猪小肠,价格上来说,也不低了。听说临泉镇每天屠宰的生猪,大概有二十几头,那她每天至少能洗十几副猪肠。这样算下来,一天的收入也算可以了。

木香把猪小肠搁在盆里泡着,见她不说话,以为陈氏不愿意干,“大嫂,这活你觉着咋样,你要是担心我不收,我可以先付定金给你。”

“不是不是,我哪是这个意思,”陈氏急着的直摆手,她绝对不是信不过木香,“我就是在想,如果我洗的肠衣多,万一你用不完咋办,要不你给我定个数,我每天按着量给你洗,你看咋样?”

木香想了下,觉得她说的在理,“这样也成,那你每天至少洗十副,最多洗十五副,反正这东西一担洗好腌好,搁一两年都不会坏,我先给你一两银子,算是定钱,嫂子你别推辞,你也要本钱进货嘛!”

陈氏看她递过来的银子,哪好意思接,“妹子,真不用给定钱,我都听我家妞儿她爹说了,他也到你家送过货,我还能不相信你呀,这买卖我做,你啥时候来收,啥时候给钱,不用付定金。”

她坚持,木香也坚持,正好林长栓跟陈德进来,她便冲他俩招手,“长栓哥,你们快过来,我跟嫂子谈生意呢,你俩来给我们做个见证!”

林长栓笑呵呵的道:“你俩能做啥生意,该不是跟那些猪小肠有关吧?”

木香点头,“还真叫你说对了,就是跟猪小肠有关,至于是什么事,你们就别问了,嫂子,这钱你必须得拿着,这是咱俩做的生意,跟陈大哥无关。”她又把银子塞给陈氏。

话都说到这份上,陈氏不拿也不成,“那好吧,银子我先拿着,回头该是多少钱,咱们再算,你要是没空来拿,回头我让妞儿她爹送去给你!”

又有了一个目标,木香很高兴,“成,这些都是小事,你们先做着,有问题咱们再谈!”先前看见张屠夫摊位上的猪小肠,木香就有了心思,可一时间找不到合适的人去干,也挺伤脑筋的。陈氏的条件最达标,家在镇上,买猪小肠也方便,而且她家还是个婆婆,孩子有人看。木香更是看的出,她挺真诚,不像那种斤斤计较的人。

事情谈好,木香跟林长栓便急着回家。不管陈德怎么挽留,也不肯在他家吃饭。

陈氏握着木香给的一两银子,看着林长栓赶着马车走远,脸上满是期待的表情。终于有了她能干的事,每天还有一百文以上的收入,这对于他们家来说,无疑是雪中送炭。多好的买卖,打着灯笼也找不到啊!

陈德看着媳妇一脸的笑意,还是不太明白。陈氏也不跟他解释,急着去厨房找她婆婆去了。这活她一个人干不来,得拉上她婆婆,反正也不是啥难干的活,妞儿她奶奶干正好。

从陈德家出来,林长栓可不敢耽搁了,挥着鞭子,便往回赶。

到家的时候,都已经过了饭点,工人们也叫过午饭,都坐在院里休息。瞧见木香他们回来,便都过去帮着把木料卸下来。

大梅给他们留了饭,就在锅里温着。木香也没打算把做肠衣的事跟他们讲,毕竟是还没成功的事,也没啥好讲的。

一连几天,天公作美,都是晴空万里。托老天爷的福,盖房子的速度很快。

半个月之后,木香家的新屋子就盖好了。

看着院里多出来的几间屋,木香的成就感,瞬间膨胀。

吴青就站在她旁边,他没穿神秘的黑衣,而是跟王喜相似的短打衣的装扮,手上还沾着泥,裤角挽到小腿,一看就是干活的人。

要说吴青为啥会堂而皇之的出现在木香家,那还得从赫连晟离开的三天之后说起。

那晚,吴青奉命留在玉河村,主子不在,他暂时也不用回去复命,于是干脆就住在竹林里,虽然没被子没床的,但对于一个成天风里来,雨里去的护卫来说,已经是极好的待遇了。

为了跟主子保持联络,他每天都要放一只信鸽,报告一下木香家的情况,这是赫连晟临走时吩咐的。

这晚,信鸽刚放走,他就听见有人往竹林这边来了,他急忙收起气息。悄无声息的躲了起来。

那脚步声在走到竹林边缘时,停了下来,“别藏了,天天都躲在里头,你也不嫌无聊!”

吴青汗颜,跟在将军身边这么久,自认隐藏术无人可破,却没想到被人轻轻松松就点出来了。既然被人找出来了,他也没有躲的必要。

吴青从竹林里走出来,“木姑娘,你不用在意,我是奉了主子的命令,你只当我不存在就好了。”

木香抱着双臂,额前的留海,被夜风吹的飞舞,她慢慢的笑了,那笑容在黑夜中看来,很点阴森的味道,“你都出现了,我怎么可能当你不存在,况且我这个人,心肠很软,见不得别人受苦,看你整天住在竹林子里,连澡都没法洗,这样吧,你住到我家去,别乱想,我是说,你住到新房子里去,反正房子也快盖好了,不至于漏风,我再给你两床被子,总比你在竹林里待着强吧!”她是心肠很软,就像那次在镇上看见赶车人被无赖诬陷,她挺身而出,对于弱者,她是同情的。但是对于敢惹毛她的人,她也不是吃素的。

吴青看她的脸色变幻不定,有些不确定,“我住这儿挺好,主子的命令,我不敢违背,姑娘还是当我不存在的好,就这样吧,姑娘早些回去,外面危险!”说着,他就要退进竹林里。

木香脸拉了下来,语气也没那么客气了,“谁说你可以再住进去?我告诉你,今儿你还非得住到我家去不可,要是有人问起来,就说你是我远房亲戚,来帮忙干活的,你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是个男人,就该拿出个男人的样子来,总是躲在犄角旮旯里头,丢不丢人!”

吴青总算听明白了,敢情她是来找免费帮工的?可这不太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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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烟都看见了,就不一一点名了,你们的好,轻烟都记着,轻烟会好好的写文,回报各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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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诬陷有贼

木香才不管他好不好,最好家里活太多,木朗又小,彩云也帮不上啥忙,她一个人撑着,都快累死了。吴青天天躲在林子里,不用白不用。

她不耐烦的催促吴青,“你快点进来,今天早点睡,明天早点起来,还有好多活呢!”

吴青脸一阵白一阵青,拳头攥了松,松了攥。可是转个弯想想,好像也没啥。主子让他看着木家,也没说是明着看,还是暗着看。他帮木香干活,应该可以,不过明天还是得飞鸽传书,跟主子报备一下。

想通了关键问题,吴青也轻松了,追上木香的脚步,追问她,“你是咋知道我在竹林里,如果我没记错,我从没当着你的出现过,难不成你有内力?”有内力的人,能感知气息,周围如果埋伏了高手,肯定是能感觉到的。

木香白了他一眼,那眼神就像看见个白痴,嘴里却说着不相干的话,“谁叫你身上味道重,我家黑宝鼻子很灵的!”

吴青愣了片刻,才恍然明白过来。难怪前两天,总有只黑色的小狗跑进竹林子里,起先他还以为那狗就是无意中闯进来,他也不想打草惊蛇,便任由那黑狗来去。没想到,这土狗还挺精。不过他身上味道真有那么重吗?好像也不是啊!

自此,吴青便在木香家留下来,对外就说是木香姥姥家的亲戚。木家的根脉不在玉河村,是后来在木香姥爷那一辈的时候牵来的,当初也听说木家在外有亲人,只是一地没来往,后来木香娘成亲时,倒是有亲戚来过。

所以对于这位多出来的免费亲戚大哥,村里人也没说啥。他们说了也不管用,谁敢去惹木香?要是被她知道谁说了坏话,非得撵到那人家去,把房顶掀了不可。

**

看着崭新的屋子,木香算着日子,陈德做的家具头一批应该要送来了。她长舒了口气,对吴青道:“今晚你可以不用再打地铺了,睡炕吧,让木朗也跟你睡,让他适应一下。”

她原本就打算等房子盖好,就让木朗单独睡。可是突然之间让他一个人睡,又怕他接受不了,夜里会害怕,现在有了吴青,这问题便解决了。

吴青这几日也跟木香混熟了,倒是真把她当妹妹看,一口应下,“成,那我去挑粪浇园子,你回头跟木朗说好,不然他肯定不干。”

“这个我知道,放心,我会跟他说的,”木香转头去木朗,瞧见他蹲在院门,抱着黑宝玩。一个月过去,黑宝长大了些,越来越像土狗,完全没有小时候胖乎乎的可爱。

吴青拿着扁担跟粪桶,就去了屋后的茅房。他不是农民出身,是个孤儿,记事之后就入了赫连家的训练营,从残酷的训练中,慢慢长大。在来到木家之前,他的生活里,除了护保护主子,就是杀人。从没想过有一天,自己竟能过上安逸平凡的生活。

木香回厨房舀了几碗大米搁在盆里,这是晚上的晚饭,但是大米没有精加工,里面有杂质,在烧饭之前,得挑捡干净。她搬了凳子坐到院门口,就坐在木朗旁边,挑起下来没有脱壳的稻子,就随手扔进鸡笼里。母鸡们见到有东西飞进来,也不管是什么东西,扑上去就抢。

木香斟酌了下用词,轻咳了一声,“木朗啊,还记得你今年几岁了吗?”

“不是八岁吗?”木朗眨着大眼睛看她,黑宝晃着尾巴,舔着他的手,把他挠的有些痒。

木香献媚的笑,“不错,是八岁,木朗记性真好,那你知道八岁的男娃,都该干什么吗?”

木朗摇头,他是真的不懂。

木香细声给他讲解,“八岁的男娃,都是大孩子了,应该独立,不能再跟姐姐睡一个屋,不然传出去,是要叫人笑话的,咱们家的新房盖好了,木朗今晚跟吴大哥睡,好不好?”

木朗对木香这个大姐,从骨子里就有依恋,一听说大姐不带他睡觉了,小脸立马就垮了下来,那表情要多委屈就有多委屈。

木香知道这事他一时半会消化不了,便换了个角度说:“木朗,你不是说长大了以后要当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吗?既然要做男子汉,就得有个男子汉的样,咱们就从睡觉开始,就当是锻炼胆量,你也不想别人背后叫你胆小鬼吧?咱家木朗最勇敢,最有男子气概,对不对?”

木朗沉默一会之后,慢慢点头,声音闷闷的,“我知道了,我今晚跟吴大哥睡!”他潜意识里,也知道不能一直跟大姐睡一块,早晚是要分开的,就是一时间接受不了。好比喝奶的小娃,突然间断了奶,肯定要不适应的。

房子盖好的时候,都快过中秋了。

春季种下的水稻也到了收割的季节,田野间,随处可见忙碌的身影。

有拿着镰刀,割稻子的。也有挑着稻把,往自家晒谷场奔走的。

他们这个地方,秋季少雨,河水退下去好多。所以赶在晴朗少雨的日子里,大家都抓紧着时间,能多干就多干。要不然万一下天公不作美,下雨了,就会使得水稻减产。

村里人再怎么忙,也不关木香的事,她只有一块田地,还是从李大山那要来的,也没粮食。新房子还有好些零碎的事情没收拾好,为了有更多的鸡蛋,她又买了五只老母鸡。

这回鸡笼里可热闹了,十只鸡,基本上每天能收七八个鸡蛋。木香一个鸡蛋也不卖,全留着做菜吃,给弟弟妹妹改善伙食。

吴青没过几天就走了,据说是收到主子的命令,要他赶往边疆。看吴青凝重的神色,木香猜测,这回麻烦不小。他走了也正好,木香也能更方便的忙自己的活。

按着她跟陈氏的约定,木香每隔一段时间,就能收到一批肠衣。她收回来之后,都挂在屋里,暂时没动。看她这不急不缓的样,陈氏不止一次纳闷,连大梅都问过好几次了。

大梅家跟陈氏有亲戚,再说那次去镇上,林长栓是跟着一起去的,他知道了,大梅肯定也瞒不住。

但是不管他们怎么问,木香就是闭口不答,还没到时候,说了他们也未必能听明白。

这几日,木香也有不少空闲时间。

家里过冬需要的柴,吴青在的时候就劈好了,整整码了半墙高的木柴垛子,过冬足够了。

中秋过后,一连下了半个月的雨。

木香便开始着手做衣服,糊鞋底,纳鞋绑。做棉鞋之前,她先做了几双单拖鞋,晚上洗过脚,可以穿穿。拖鞋做起来简单些,只当练手就好了。

接连做了的几双拖鞋,木香的手艺突飞猛进,做出来的鞋,有模有样。还学会了绣花,在她跟彩云的鞋上绣,都是很简单的,一朵梅花,或是竹叶子。

除了鞋子冬衣,还有棉被,这些都得准备了。

这一日,木香浇完了菜园,看着离做午饭时间还早,便准备回屋,把裁好的布,赶紧做出来,做成被套。这是她偶然想起来的。

古代人哪会想到被套一说,棉被一般都套着,被里被面,再用白棉线沿着被子的边缘纳上。

可是这样一来,拆洗就不方便了。所以木香就去镇上布庄,又抱了一匹青底白花的粗布回来。虽说是粗布,但是也棉花纺的,只要用淘米水洗过一遍,就会很柔软。

彩云扛着虾网,后面跟着木朗,两人一块从院门出来,正迎上挑着水桶回家的木香,“大姐,我带木朗去后面捞虾,天黑前准回来。”

木香也没太在意,“别去河边,就在附近小沟里捞就行了,要是拎不动,回头叫我一声。”他俩经常去捞小鱼小虾,虽然那些东西收拾起来比较麻烦,但木香会弄,蒸出来的虾酱,小鱼干,很是下饭。彩云跟木朗也喜欢吃,他俩便每天都出去一趟。

“嗳,知道了,”彩云头也不回的摆手。还不忘小声的提醒木朗,走路看路,注意别绊摔跤。

看着她俩走远了,木香这才收回视线,把水桶挑回家,放到廊檐下,又去打了井水上来,把厨房门口的大缸灌满的。

她家的水井,就是在盖房子时修的。这活林富贵他们也会干,又不用另外请人,所以他们全包了。

有一点不得不说明。关于包工一活,之后王喜跟林长栓仔细算过了,木香也按着正常的盖房价格付给他们钱,刨去成本,人工费,也赚了些银子,跟自己单独干相比,的确划算些。

所以这几日林长栓跟王喜每天都凑在一块,研究下一步该咋做。虽然他们很想来问问木香,但碍于面子,也不好意思过来,只得在家里研究。

新盖的厨房地方很宽敞,修了个两口锅的土灶,两个土灶中间还个小锅,平时都是装满水的,这样在大锅里烧饭或是烧水时,中间的小锅就能时刻保持温度。

因为厨房大,木香他们吃饭都在厨房吃,里面有个小桌,摆几把小凳子,另外木香还买了菜柜,装菜碗用的。为了方便冬季泡菜,她特别去找了做坛子的作坊,定做了一批带坛口带凹槽的坛子。

等坛子里装了东西,上面加水,就能很好的隔绝细菌,不容易长霉。

中午还剩了些饭菜,足够他们姐弟三个人吃,木香在土灶下添了把火,把饭菜都搁在大锅里蒸着。

看着天快晚了,便开始收拾院子里晾晒的东西。

原先他们睡觉的屋子,现在成了储物间。木香头一批泡绿豆芽跟黄豆芽,不算太成功,她想了下,可能是温度,以及泡制的时间问题。后来因为盖房子,耽误了时间,就没再弄了。

眼下正在发芽的豆子,也就是前天才弄的。她把储物间弄的很暖和,希望对出豆芽有利。

就在她忙个不停时,寂静的村庄,突然传来一阵嘈杂的吵闹声。

木香一怔,想起木朗跟彩云还没回来。别人闹不闹的,跟她没关系,她只在乎木朗跟彩云。

想了想,还是不放心,便套了件外衣,锁上院门,带着黑宝一起出去找彩云他们。

黑宝个头窜的快,已经快及她膝盖了,也特喜欢扑人。木香有时都受不了它,这会看它围着自己的腿转,忍不住轻轻踢了它一下,“你都快把我绊倒了,就不能好好走路吧?”

黑宝虽然听不懂人话,但跟着主人时间久了,主人的情绪它还是了解的。知道主人不高兴了,当真不敢再闹,跑在前面,往屋后水塘梗跑去。

田野间水稻都收完了,油菜跟麦子也种上了,还没出麦芽,油菜也是,田地里只有一个一个的小坑。

古代种油菜,方法都很原始,先是犁田,然后分田垄,接着就是用锄头刨坑,之后就是撒种子,接着撒上用草木灰堆出来的粪肥,最后浇透一遍水。如果接下来几天,天气干燥,就得再多浇一遍水,根据具体情况而定。

说起来,浇水是最累的,这活大都是男人们干,用扁担挑着两个水桶,去小沟边,或是水塘里打水,再挑回来。

至于种麦子,就比较简单的,犁完田之后,上肥,灌满水,再撒上麦种。

看似简单的农家活,但对于木香来说,还是很有难度的。好些老农民的经验,都是几辈子累积下来的,绝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掌握。

入了秋,田梗上的野草都枯死了,河塘边的树,也掉了叶子,光秃秃的一片。

所有的一切都在昭示着,冬天即将来临。

木香顺着他们经常捞虾的路找过去,却不见彩云跟木香的身影,她有些急了,“去哪了?”

“汪汪!”

一直跑在前头的黑宝,忽然停下,眼睛看着村子的方向,叫了两声。

木香心里一紧,“你是说,彩云他们去了村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