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上官楚楚成功的从郝史氏的手里自救出来,用的就是这条律法。

“如意谢过太后娘娘的怜惜,这些日子如意过得并不苦,虽忘了自己的前尘往事,但庆幸遇上了不少好人,否则,今天如意怕是也不能再站在太后娘娘的面前了。自忆起往事后,如意十分想念太后娘娘,便亲手做了一个小玩意儿,希望太后娘娘不要嫌弃如意的脑笨手拙。”

上官楚楚说完,转身直直走出大殿,再回来时,手里已经多了一个花布包袱。她微笑着走到太后面前跪下,打开包袱,双奉上一个彩绘的四层小木匣子。

目露惊讶的看着眼前颜色鲜艳,花儿栩栩如生,彩蝶比翼翩飞的木匣子,太后娘娘伸手亲自接过,笑道:“快快起来,你这孩子别总是动辄下跪,哀家这里也没有外人,如意随意一点就好。”说后,她一脸欢喜的看着这个别致的木匣子,频频点头。

“谢太后娘娘。”乖巧的站起来,上官楚楚温顺的站到了太后的身旁。

随意?她可不敢真当随意,这里是皇宫,可不是她可以随意的地方。

太后的贴身老嬷嬷上前欲接过木匣子,太后偏目扫了她一眼,摇摇头道:“不着急,这礼物我喜欢得紧,我先得瞧瞧这里都是些什么东西。”

皇帝看着太后手中的木匣子也很是感兴趣,抬眸看向上官楚楚,笑道:“如意,这东西是你亲手做的?我瞧着像是木匣子,又似乎不是。”这木匣子身上的彩绘颜色并不像是穆兰朝的正统颜色,远比正统颜色要鲜艳几分。

微微福了福身子,上官楚楚垂首,应道:“回皇上的话,这个其实并不是木匣子,而是一个小形的首饰盒外加梳妆镜。这东西并不是我亲手做的,我只是画了草图,由西方国的工匠所制。”

“西方国?”皇帝和太后齐齐看向上官楚楚,异口同声问道。

他们只知她失了踪,失了忆,流落在民间,可并不知她还曾去过西方国。皇帝偏过头,目光带着探究的打量着上官楚楚,见她这一次并没有回避,而是眸底清明的回视他,刚刚萌生的那点儿疑心也随之消去。

坐在右下角的穆王爷见皇帝和太后如此惊讶,又怕皇帝从中生出疑心,便站了起来,朝皇帝拱手行礼,缓缓解释道:“回禀皇上,回禀太后,如意坠海时,因头部受到撞击,导致脑中淤血不散,时常头痛,也就是这块淤血导致如意失忆。也是缘分,如意竟在海平县遇到了岑枫,岑枫便带着她去找连城医治,途中又发生了意外,几经周转,如意才寻到连城。至于西方国的事情,也纯属意外…”

穆正没有隐瞒的将上官楚楚坠海后的经历大致的说了一遍,当然,有些不该现在说出来的,他也不会漏嘴。作为看着皇帝长大的老臣子,他深知皇帝的能力,有些事情,他不说,不代表皇帝就不知道。

以其让他生疑心,那还不如坦白一切。

也就是因为穆正这样的性格,皇帝对他才委于重任。

太后听着上官楚楚这半年多来的经历,频频拭眼,将手中的木匣子放至一旁,拉过上官楚楚的手,轻拍了几下,“可怜的孩子,你受苦了。”

上官楚楚微微一笑,轻轻的摇头,“太后娘娘,如意不会觉得很苦。不管怎样,现在如意终是平安的回来了。这一次,在外面,如意也并不是没有收获,这段期间如意深深的体会到了皇上的圣明。”

“哦——这个怎么说?”闻言,皇帝立刻来了兴致。

“赋税减少,天下同喜,战事不起,普天同乐,田园翠绿,家园温馨,子孝母慈,家和国兴。皇上登基以来,曾三次减税,除与草原国的战事之外,并无其他战乱,如今百姓安居乐业,全是皇上圣明之治。”上官楚楚缓缓解说,这里面除了是实情之外,当然也有些夸大的部分。不过,她这么说自然有她的道理。

皇帝和太后听后,笑不拢嘴。

皇帝轻呷了一口茶水,润了润喉咙,略有些苦恼的道:“雷大将军一直阵守边城,只是,我朝与那草原国相隔一个大沙漠,这对行军打仗非常不利,也让边城百姓连年受苦啊。”

太后点点头,看着皇帝,道:“皇帝不必急于一时,雷大将军定不会辜负皇帝和天下百姓之期望,哀家相信,不久之时,雷大将军定能带着草原国求和的喜讯,凯旋而归。只是,皇帝三次减税是好事,但这样下去,只怕国库空虚啊。”

太后并不当上官楚楚和穆王爷是外人,所以,对于这些事情也并不忌讳,当着面就说了出来。

穆王爷拱了拱手,道:“皇上,治国如治病,无法一帖药就能痊愈。先帝打下江山,又花费十年的时间来平定内乱,我朝现在刚开始在复苏期,一切都急不来,打好根基才是根本。”

眸子轻转,上官楚楚心里暗暗大叹这太后和皇帝两母子的默契,一个吐槽战事,一个吐槽财政,只怕这次急着召她们进宫,也并不纯粹只是接受洗尘这么简单。

皇帝和太后对视了一眼,微微颔首。

太后继续将目光停放在那个彩绘首饰盒上,喜爱之情,溢于言表。

大殿上的宫女、太监们全都不时的看向彩绘匣子,目露喜爱。

这东西原来是从西方国流入来的,怪不得这么别致好看。

见状,上官楚楚上前轻轻的拉了一下最上面那层的小拉扣,再将其支起,一面用金边包着玻璃镜就出现在众人的面前。太后探头一看,看着镜子里清晰无比的自己,惊喜的道:“这就是西方国的镜子?这可比咱们的铜镜要好上许多啊。”

玻璃镜子和铜镜之间的差距当然不是一点点,再加上这玻璃边是用缕金包着,而且图案也是很讨喜,这么一瞧两者之间的差距,当然就呈现出来了。

上官楚楚又紧接着拉开了下面的两层,这两层倒是与穆兰朝的首饰匣子大同小异。

“西方国称这镜子为玻璃镜,这玻璃镜的清晰度比铜镜要强,只是有一个缺点就是容易打碎,只要落地就会破成碎片,这点倒是跟我朝的瓷杯一个道理。”说着,她看向皇帝,恭敬的说道:“皇上,臣女在西方国看到了一件趣事。”

“如意快道来听听,哀家真是喜欢听趣事。”这一次,太后很明显比皇帝心急。

“是,太后娘娘。”福了福身子,上官楚楚与穆王爷遥望了一眼,唇角轻翘,“在西方国里,商人与商人之间,也是一层一层分枝下来的。负责产出的是厂家,负责第一手销售的叫做总代理,负责第二手的叫地区代理商,再下来就是零销商。这中间,一层下来就会从中扣出一部分价格,一个明明就只需十文钱的东西,最后卖出的价格会变成四十文钱。”

“我当时看了就想啊,零销商为何不直接找厂家拿货物呢?直接找厂家他不是可以有更大的利润空间吗?还有一些是从其他国家销运过去的东西,也是这样一层一层的分枝下来。不过,这个外来的东西更是多一些名目,他们有一个叫做进口税的东西,据说,这个进口税是西方国的国库的总账的一半。”

皇帝沉默的听着,眉头轻蹙,目光定定的锁在了那个彩绘首饰盒上。

穆王爷静静的端起茶盏,默默的品茗。

大殿外,宫女、太监们开始忙进忙出,收走了茶水,端上了洗手水,侍候主子们净手后,便开始按序上菜。穆王爷朝皇帝身边的卓公公点点头,卓公公领意,俯首在皇帝的耳边轻言了几句,得到了皇帝的肯首后,随即转身离开。

太后眉欢眼笑的看着上官楚楚,优雅的做了个手势,笑道:“穆王爷和如意一路舟车劳累,在哀家这里也就不必拘束了,那些繁文缛节暂放一边,今天这顿饭大家就随意一点吧。”说完,她率先拿起筷子,夹了一块水嬷嬷帮她布好的八宝鸭。

又是随意?

上官楚楚朝穆王爷看了一眼,眸中亮光闪烁,父女俩无声的交流彼此的猜测。

皇帝也笑着端起桌前的玉洒樽,朝穆王爷示意了下,“穆爱卿,朕祝贺你和如意父女相逢。”说完,皇帝竟是忽略了君臣之别,仰头一干而尽。

“臣谢皇上厚爱。”穆王爷连忙道谢,端起酒樽,饮尽樽中之美酒。

许是知道上官楚楚从不沾酒,皇帝只顾与穆王爷尽兴畅饮,从头到尾都没有劝上官楚楚喝酒,而上官楚楚也是谨遵食而不言的古训,只除了太后偶尔的询问。

酒过三巡,皇帝身边的卓公公便提着一个食盒匆匆的从外面走进来,“启禀皇上,启禀太后娘娘,如意郡主亲自腌制了八方来财,奴才刚从御膳房提来。”

卓公公这话的意思,这里面的东西,他已经检查过了,不会有其他问题。

皇宫就是这样,但凡是要给皇帝或是后宫妃子食用的东西,都必须经过专人检验,确定没有毒之后,方能献给主子们食用。否则,遇上些居心叵测的人,那他们这些奴才,就是有九条命也不够。

上官楚楚放下筷子,起身走到卓公公身旁,双手奉着食盒,双膝下跪,恭敬的道:“皇上,太后娘娘,这八方来财是如意从海平县上带来的特产,虽是简单食物,但胜在尝鲜。如意斗胆奉上,希望皇上、太后娘娘莫要见笑。”

光是听着八方来财,皇帝和太后就有了兴趣,又听着是上官楚楚亲自腌制,自千里之外带回,那看着上官楚楚的眼神瞬间就多几分赞许,“如意快快平身!”

“卓公公,快把如意郡主亲手腌制的八方来财给朕呈上来。”

微笑着摇了摇头,上官楚楚婉拒了卓公公的帮忙,奉着食盒朝皇帝和太后走去。食盒里的螃蟹,卓公公早已分装成了两盘,就是蘸食用的调料也一一命御膳房的人按着上官楚楚的调料方子配制了出来,静静的放置在食盒的角落中。

上官楚楚不慌不忙的从食盒中端出八方来财和调料,紧接着又取出了两个檀木盒,分别放在了皇帝和太后面前的餐桌上。她轻轻打开木盒子,八件用白银打制的小物件便呈现在了皇帝和太后的眼中。

太后指着那些似是小工具的物件,好奇的问道:“如意丫头,这些东西是用来做什么的?”她见上官楚楚先端出所谓的八方来财,后又拿出这么一盒小物件,心里已猜出这些东西八成与这八方来财有所关联。

浅浅一笑,上官楚楚伸手指着檀木小盒,一一解说:“回禀太后娘娘,这是一套吃螃蟹的专用工具,因为一共有八件,又是吃螃蟹用的,所以它取名为蟹八件。”

说完,她示意一旁的宫女端过净手水,净手之后,拿出小工具,一边示示范,一边解说:“蟹八件包括小方桌、腰圆锤,长柄斧,长柄叉,圆头剪,镊子,钎子,小匙,分别有垫、敲、劈、叉、剪、夹、剔、盛等多种功能。吃蟹时先把螃蟹放在小方桌上,用圆头剪刀逐一剪下二只大螯和八只蟹脚,再用腰圆锤对着蟹壳四周轻轻的敲打一圈,瑞以长柄斧劈开背壳和肚脐,之后拿钎、镊、叉、锤,或剔或夹或叉或敲,取出金黄油亮的蟹黄或乳白胶粘的蟹膏,取出雪白鲜嫩的蟹肉。”

皇帝和太后看着上官楚楚有条不紊的将一件件工具轮番使用,一个个功能交替发挥,好像是在弹奏一首抑扬顿挫的食曲。顿觉食用这个八方来财很有兴味,且不论味道如何,就是这么一路下来,也必定让人心情愉悦。

上官楚楚拿起小汤匙将蘸料舀进蟹壳中的蟹肉上,双手端起蟹壳奉到了太后面前,微笑着道:“请太后娘娘品尝。”

太后颔首浅笑,伸手接过,细细的品着那蟹肉的味道,好半饷过后,她才放下空蟹壳,一脸赞许的笑道:“嗯,这味道极好,鲜甜清香,爽口而不油腻,极好,极好!”

见太后连声说了几个极好,皇帝也一脸的跃跃欲试,命卓公公拿过蟹八件,按着记忆中上官楚楚的动作,有模有样的敲敲打打,又剔又夹,边吃还边点头。

“果真极好,此番吃法,如神仙般快乐啊,让人回味无穷。”皇帝净手后,又接过卓公公递来的丝绢擦了擦手,笑哈哈的道:“朕好久没有吃得这么开心了,来人啊,赐赏。卓公公去将陈国送来的雪莲花取来赏给如意郡主,再取玉如意一对,东海夜明珠十颗。”

“奴才遵旨!”卓公公领旨而去,临走前,别具深意的瞥了一眼上官楚楚。

上官楚楚和穆王爷连忙跪下谢恩,“臣(臣女)谢皇上赏赐。”

太后见状,也笑呵呵的招过身旁的水嬷嬷,在她耳边轻言了几句,只见水嬷嬷的眼睛越睁越大,一脸不敢相信的看了一眼上官楚楚,随即转身离去。

135章 回京(3)

说是特意给上官楚楚和穆王爷摆的接风宴,但是在皇帝和太后面前,又有谁能轻松吃饭呢?一场宴席下来,上官楚楚东西没吃几口,倒是因为说话太多而累得口干舌躁。

撤下酒席,换上水果茶点。

上官楚楚垂首坐在穆王爷身旁,似乎对太后的茶叶情有独钟,不消一会,宫女就已替她换了几次茶水。穆王爷伸手在桌下轻握着她的手,心里面对女儿很是心疼。

因为皇帝的圣旨,他们日夜不停的赶路,总算到了京城,却连休息都没有,又被宣入皇宫。他不知道皇帝和太后打的是什么心思,整场接风宴看似简单,却让他有种深陷谜团的感觉。

他暗自揣测很久,思来想去都没有结果,只是隐隐的觉得这事怕是与自己宝贝女儿有关系。

皇帝不时的与穆王爷聊些朝政的事情,上官楚楚则一直保持微笑的听太后讲话,就在她觉得自己的脸都快要笑僵时,离开了好一会儿的水嬷嬷双手奉着一个紫玉匣走进大殿,小心翼翼的将紫玉匣交到了太后手中。

触及紫玉匣,迟疑之色迅速的在穆王爷的眼底掠过,双手在袖中紧攥成拳。

太后这是要做什么?

以打赏之名来拿捏他女儿的自由么?

这是要绑住谁?又是要拿捏谁?

是他?还是雷索?又或者是如意?

太后手抚着紫玉匣,看着紫玉匣的目光似是不舍,又似是眷恋。一旁的皇帝目光悠远,看向太后的目光夹带关心疼,上官楚楚不着痕迹的看着神色各异的太后,皇帝和穆王爷,心里面对太后手中的紫玉匣的来历产生了怀疑。

大殿突然静了下来,气氛有些怪异。

许久过后,太后的目光才从紫玉匣上抽回,抬眸看着上官楚楚,微笑着朝她招了招手。

上官楚楚用眼角余光轻瞥了一眼穆王爷,捕捉到了他眼底的紧张和无措。这个发现让上官楚楚的心也跟着紧张起来,起身一步一步的朝太后走去,脸上却始终挂着淡淡的微笑。

太后温柔的拉着上官楚楚的手,目光来回在她身上打量了几圈,频频点头,最后眼角湿润的道:“如意啊,哀家每次看着你总会忍不住的想起紫玉公主。你和她同样年华,我总在想啊,如果她还在,那她会长成什么样子?是不是也像如意这般乖巧娇俏?是不是也如如意这般贴心懂事?唉——”

说着,太后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从袖中抽出手绢,轻拭眼角。沉默着整理情绪,过了一会儿,又看着上官楚楚,继续说道:“每每想起紫玉,哀家就心痛不已,只能藉由这个紫玉匣来缓解思女之情。忆起当年,如意嗷嗷待哺时,曾与紫玉同喝母乳,同睡一张床,同听哀家唱摇篮曲。时光荏苒,眨眼间,你都出落成大姑娘了。”说着,太后又停了下来,目光殷切的望着上官楚楚。

心,不由一震。

目光看向那个精美的紫玉匣,上官楚楚似乎有些明白了太后说这一席话的用意,只是,她不明白,如果太后真想这么做,为何又要等到十年之后?而不是紫玉公主夭折后就做?

还是她此时提出这些都是另有目的?

“如意谢太后娘娘的哺育之恩。”上官楚楚双膝跪地,一脸真诚的叩谢太后。

太后连忙将手中的紫玉匣交由水嬷嬷,站起为亲自扶上官楚楚起来,责嗔道:“哀家不是说过了吗?这里没有外人,如意不必动辄就下跪。来,快快起来。”

太后扶起上官楚楚后,并没有立刻就放开她的手,而是紧紧的将她的手包入手心,满脸慈祥的看着她。太后的眼神和行为,让上官楚楚有种寒毛竖起的感觉,只觉全身都起了鸡皮疙瘩。

不是恶心,而是有种被人估价而售的感觉。

总觉得太后眼底的慈祥并不单纯,里面还含有一种叫做算计的东西。

太后紧牵着上官楚楚的手,只手接过水嬷嬷递过来的紫玉匣,笑眯眯的将紫玉匣放到了上官楚楚的手上,“如意啊,一生无女是哀家此生最大的遗憾,哀家总是在想你和紫玉也算是有缘,能同喝一母乳。穆王爷和先帝又情同手足,哀家想认如意为义女,不知如意可愿?”

“臣女…”

“臣惶恐,太后娘娘厚爱,本是如意之福分,但如意还小时,【惠泽寺】的灵泽大师替她算过一卦,说她命缺母爱。”穆王爷抢在上官楚楚的面前委婉的回了太后娘娘的话。

“哦?”太后十分意外的看着跪在地上的父女俩,眸光闪烁了几下,扭头朝皇帝看了一眼,很快便笑了起来,不以为然的道:“这事可真是巧了,那年紫玉夭折后,我曾到【惠泽寺】为她吃斋,奉佛七七四十九天。灵泽大师也曾劝导过哀家,说是哀家与紫玉缘浅,又说哀家与先帝命中无女。今生如想得女,只可旁而得之。现在听王爷说起这事,哀家觉得这实在是冥冥中注定哀家与如意的母女的缘分,王爷的担心属实不必。”

太后不软不硬的堵住了穆正的路,言下之意已是非常清楚,今天她认义女是誓在必行的,容不得他人拒绝。

穆正垂首跪着,内心无比挣扎,进不得,退不得。

太后的意思再清楚不过了,如果他再拒绝那就是抗旨,就是不相信太后的福分能够驾驭如意,那就会变成意图不轨。穆正犹豫着,袖中的双手紧紧的攥着。

眼角余光轻瞥了一眼额头两侧青筋跳动的穆正,上官楚楚顿觉心疼不已,她俯首磕头谢恩,道:“臣女谢太后厚爱,谢皇上恩典!”认义女就认义女吧,且看他们接下来要做些什么。

“臣谢太后恩典,谢主隆恩!”穆王爷紧随上官楚楚之后磕头谢恩。

太后和皇帝相视一眼,皆是满意的笑着做着平身的手势,“快快平身!”

“如意快到母后身旁来。”太后的角色入戏倒是很快,立马就笑不拢嘴的招手让上官楚楚过去自己的身边,轻轻的打开紫玉匣,从里面取出一块金牌,放到了上官楚楚的手里,目光怀念的道:“这块金牌是先帝当年给紫玉打制的,本想在她及笈的时候送她,却不料她没有福分等到这一天。来,如意,这个你收着。”

闻言,上官楚楚满脸惊恐的将金牌往太后手中推了推,摇摇头,道:“不,不!这块金牌凝积了先帝对紫玉公主的爱,如意不能收的,还请太后娘娘见谅。”

“傻孩子,净说些傻话,命中无女也是先帝的遗憾,如今有了如意这么一个贴心孝顺又懂事的女儿,先帝在天之灵也会感到欣慰。来,快收下吧。这金牌可不是一般的金牌,它可是免死金牌,重点是百官见着它,那可是见金牌如见皇上,如意有权利先斩后奏。”太后柔柔的笑了起来,不容置否的又将金牌推进了上官楚楚的手中。

许久便只笑不语的皇帝也笑着开口,“母后说的没有错,皇妹尽管放心收下!以后,只要你手执金牌,这皇宫你随时都可以进入,无需等候传旨。”说着,皇帝又笑着看向穆王爷,“穆爱卿,明日早朝朕就把母后认义女之事召告天下,时候也不早了,爱卿和皇妹一路舟车劳累也辛苦了,这就先回府休息吧。”

“对,对,对!哀家和皇帝待会也商量一下册封宴的相关事宜,你们就先回府休息吧。过几天只怕如意会更加的忙,哀家准备召京城的官夫人和官小姐进宫,让她们和如意彼此间认识一下。”

太后紧接着皇帝的话,笑着让穆王爷和上官楚楚回府休息。

“臣(臣女)谢皇上恩典,谢太后娘娘厚爱。”父女俩动作默契的磕辞了皇帝和太后,转身由太监们领着出宫。

夜静悄悄的,车轱辘的声音也显得特别的响。尽管马车是行走在闹街上,可因为天还下着大雪,白茫茫的街道上只是偶尔能看到几个匆匆而过的路人。

马车内暖烘烘的,小茶几上放着一个袅袅升烟的炭炉,炭火红亮亮的,暖气烘得上官楚楚的脸红通通的,像是刚擦上了一层胭脂。上官楚楚和穆王爷静静的坐着,父女俩相逢以来,第一次没了话题。

上官楚楚的双手放在膝盖上,不时的揉着酸痛的膝盖。短短的一个时辰,她都不记得自己跪了多少次了,这么冷的天气,那么坚硬的青玉砖,她的膝盖极有可能已经跪肿了。

突然,穆王爷伸手过来,宽厚的大掌覆在了她的膝盖,上官楚楚立刻就觉得有一股热气正从膝盖上渗入自己的体内,全身都暖暖的,膝盖上的酸痛也消去了不少。

抬眸目光感动的看向穆王爷,红唇轻启:“谢谢爹!”

但笑不语。

穆王爷沉默的看着上官楚楚,想起了刚刚在皇宫里发生的事情,他的心情就变得复杂起来。

他还是参不通皇帝和太后的用意,不知道他们所是为何?目光扫过静放在一旁的紫玉匣,眸底的幽光变得忽明忽暗起来,他清了清嗓子,道:“如意,你能猜出皇帝和太后的用意吗?”

不知从何时开始,他已经不再当上官楚楚是那个需要自己护在羽毛下的小雏鸟,而是当她是已长羽毛丰翼,拥有一身耀眼的羽毛的孔雀。她对万物有独特的见解,自己参不透的,或许她能看出些许。

“爹,是福是祸在于人,今天这事很显然皇帝和太后早已决定了。我们身为人臣,只能应是。不过,爹爹也请放心,不管他们打的是什么样的目的,我们只要不迷失自己就好。”说着,她伸手抱过紫玉匣,紧接着又道:“不管如何,这里面的东西对我们还是有助的。太后既然坚决要认我为义女,那就说明我不会有性命之忧,反而多了一层保障。既是如此,那事情就不必太挂忧了,我们走一步再谋一步,便是。”

眸底的忧色淡了不少,穆王爷看着上官楚楚良久,认真的想了想,便也赞同的点点头。他伸手将上官楚楚揽入怀中,感慨的道:“我儿真的长大了,爹爹参不透的事情,我儿也有自己的一套见解了。”

“爹爹这哪是参不透?明明就是因为在疼爱女儿了,所以,乱了心绪。”上官楚楚从穆王爷的怀里抬起头,一脸正经的纠正道。

“呵呵!”眼中忧色一扫而空,穆王爷开怀一笑,伸手轻轻的刮了刮上官楚楚的鼻尖,宠溺的笑道:“怪不得太后如此喜欢你,我儿可真是一朵解语花,一个开心果,一件贴心棉袄。”

“爹,你笑话我。”上官楚楚笑着往穆王爷的怀里蹭了蹭,这副小女儿姿态让穆王爷开心得哈哈大笑起来。

“哈哈哈…”笑声从马车里传了出来,飘在安静的雪夜里,显得格外的响亮、动听。沿街两侧的人家,不少都将头探出窗外,看着徐徐而过的马车,被那笑声感染得嘴角也跟着微翘起来。

这是幸福的笑声!

穆王府的大门口,灯火通明,下人们提着灯笼站在寒风中,风吹僵了身子,吹红了鼻尖,吹痛了脸蛋,可却丝毫没有影响他们等待主子归来的好心情。

只除了吴氏和穆小小。

穆小小厚厚的披着两件厚厚的狐毛大麾,手里还抱着一个暖炉,可尽管如此,她还是不时的报怨,“这是什么鬼天气?冷死人了。”

“…”没有人理会她。

“怎么会这么久还不回府?会不会是皇上留他们在宫中暂住一晚?”夺口而出之后,穆小小倒是开始真的认为有这个可能,想到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么穆楚楚就极有可能一跃为皇帝的妃子,那可是要比她这个兰王世子妃要尊贵得多。

她以后见着她了,还得下跪。

越想心越不平,穆小小眯着眼朝远处望去,心里恶狠狠的咒骂道:“凭什么?凭什么你是嫡,我是庶,又凭什么爹爹眼里只有你?你这个该死的,为何那么高的悬崖都摔不死你?你为何还要活着回来抢我的风头?该死的…”

一直站着不动的吴氏终于听不下去了,侧目瞪了穆小小一眼,斥道:“小小,休得胡言乱语。皇宫后院是什么地方?怎是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可留宿的?再说了王爷乃是外臣,你这般胡言乱语,若是听旁人听去了,又会拿什么眼色来看我们穆王爷?”

这孩子真是让人操心,她这么沉不住气,将来可如何在兰王府立足?

唉——

一整天都被吴氏斥责,穆小小早已一肚子的气,此刻听着她再次当着下人的面斥责自己,她想也不想便气呼呼的驳道:“娘,我到底是不是你亲生的?你怎么胳膊往外…嗯嗯嗯…”

话还未说完,穆小小的嘴便被吴氏给严严实实的捂住了。

吴氏恶狠狠的瞪着穆小小,语气极为不悦的斥道:“你要是再胡乱说话,我就要罚你三个月不得出院门了。你和郡主可是亲姐妹,同样是喝我的奶长大的,手心手背都是肉,哪有彼此之分?”

非要被她气死不可,这个孩子怎么就不看场合就乱说话呢?

她难道不知道,嫡女是天,庶女是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