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不过一个多时辰,斗笠上便积满了白白的雪花,秀秀浑然不觉,现在,在她的世界里,所有的植株脉动都放缓了十倍,都陷入了沉睡中,就像很多动物需要冬眠一样,植株也需要尽量少的“活动”来减少能量供给。

半天时间,山野间就蒙上了一层薄纱似的雪花,地上踩着已经有碎碎的冰凌子的嚓嚓声了。不知道什么时候,秀秀的心情已经完全平静了下来,跟着这个世界一起慢慢地素洁起来。她不知道前面有什么在等待着自己,黄家人以前是厌恶自己,现在应该还多了恨吧?她讪笑了一下,这应该上辈子作孽留下的债吧,所以,她这辈子就应该这样做牛做马地去偿还?

六年了,自己将命也偿还回去了,没想到黄家人却还是不肯放过自己,他们,究竟想怎样?

秀秀很有自知之明,以前,黄家还没有秀才,还没有三甲进士,自己还是一个水灵的黄花闺女,对方都那么嫌弃自己…现在,她可不会像爹娘那么认为,对方是因为考中了功名,而把自己接去享清福的…他们究竟有什么企图,什么目的,她也不想去深究了。

只是,那一张张冷漠的脸,在秀秀的印象中已经变得陌生起来…对了,就是陌生。如果说她对他们必须有什么脱不了的义务和责任,那么也是建立在她和黄青山的夫妻关系和情分上的。但是现在他们之间已经没了任何关系,秀秀很清楚的记得黄父对自己恶狠狠吼“休书”两个子的凶狠劲,那不是幻觉。

而黄家已经将那个他们厌弃的媳妇逼上了烈女崖…已经死了,死了!

现在,这个秀秀只是一个完完全全属于自己的普通的弃妇…

秀秀想着想着,眼神也逐渐变得冰冷起来。她感觉头顶上越来越重,驻足,摘下斗笠,上面已经积了厚厚一层雪了,轻轻抖落,重新戴上,秀秀感觉这样轻松多了…既然无法承受之重,那便不要去承受好了…所谓车到山前必有路,事前想了也白想,不如让自己的心灵轻松一会。

黄青山站在码头上,朝旁边的船夫招呼:“船家,渡我过河吧。”

第一百〇一章“许诺”落空了

大屿村旁边有一条几十米宽的大河,在河对面,就是一条直通县城的官道。黄青山就是从这条官道租了马车回来的,现在只要过了河,不过一两里地就到了村头了。

船家穿着蓑衣斗笠,将扁舟撑到码头,看到黄青山说:“哟,这不是黄家大郎吗?听说考中进士了…”

黄青山裣衽作揖,谦逊有礼。船家挥手笑道:“郎君莫要笑话,我是个粗人不会说话,今天下雪本想早点收工的,既然是进士爷,我就摆渡一次,哈哈…”

车夫俞叔帮着黄青山将马车里面的东西大包小裹的往穿上搬,随后,黄青山支付了一两银子的车资给对方,“俞叔,真是多谢你了哈。”

俞叔接过银钱,摆摆手,客套两句,驾着马车得得而去。

黄青山坐在船篷里,思绪已经飞回了家里。想想自己一晃离开家已经三年了…不知道怎么样?

他竟然发现自己对于“家”是那么的陌生,他不知道爹娘怎么生活的,以前在私塾的时候,每次回来都看到爹娘安闲的样子…

这个时候,一个枯槁的身影从脑海里慢慢浮现出来。在他的记忆中,这个身影一直都是那么的邋遢,蓬头垢后,不解风情。记忆中,从来都是爹娘对这个身影说不出来的厌恶,稀落,甚至连幼弟幼妹都能够对这个身影呼呼呵呵的。记忆中,这个身影也从来都是一副恭顺的样子…

黄青山想着,自己竟然想不起这个身影的面容…或许在他潜意识里从来就不愿去正面看对方的样子…除了新婚那一天吧。红扑扑的笑脸。漆黑水灵的眸子,娇羞如花…

可是,怎么后来就成了那副不堪入目的黄脸婆?

黄青山甩甩头,将这些不愉快赶到脑后。换上的是沈家小姐的笑靥,白嫩的柔荑,都能捏出水来一般…

黄家二老接到儿子要回来的消息。这几天天天都在村口等着,听到村人喊:“黄二叔,青山哥回来啦,在码头那里,你们快去接他吧…”

两老听了相视一笑,喜不自禁,拍拍身上。连忙小跑着过去。

这里因为靠近河边,地势平缓一些,道路也好走一点。

黄青山一见二老激动不已,不过比三年前看上去老了很多,脸上皱纹多了。头上白发多了,人也瘦了一圈,甚至连手上都长满了老茧,也有了他对那个“身影”最厌恶的黑黢黢的污垢。不过,这是自己的爹娘,俗话说儿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贫,他没有嫌弃的理由,他心里更多是没有伺奉爹娘左右的一种愧疚。

三人各自舀着大包小裹往家里走。边走边聊。

黄青山问:“娘,志强和小荷呢?”

甑氏脸孔一板,咕哝了一句:“两个不争气的东西。”对黄青山说道:“两个没出息的在煮晚晌饭呢,现在肯定还没弄好…”

黄青山知道娘的脾气,貌似自从那个“身影”来到黄家以后,娘的脾气便逐渐见长…他没继续问下去。转移话题,“对了,爷爷呢?”

甑氏瞟了一眼黄明,哼了一声不说话。

黄明讪笑一下:“上次不是跟你说了吗,你爷爷现在身体不怎么好,在床上睡着呢。”

“哦。”

黄青山想起了以前每次那个“身影”来接自己的时候,低着头,把书篓包裹的一把全接过去,走在自己身后…自己问什么,对方都说家里一切都是好的…回到家里,果真如对方所说的那样,一切都井井有条…

三人说着便回到了院子里,院门是竹篾编制的,已经破烂了,斜倒在一旁。

黄志强和黄小荷听到外面的动静迎了出来,欢喜叫道:“大哥——”同时过来将他手里的包裹接过去。

“大哥,你这衣裳真好看。”“大哥,这里面是什么啊?”

黄青山说道:“这是我买回来的年货啊,哦,对了,还有一些酥糖,以前你们就跟我说,现在买回来了…”

甑氏一把抓过小荷手里的包裹,说道:“还不快去把饭盛出来给你大哥吃,真是,这么大的人了一点不懂事…”

志强和小荷两人悻悻离开,甑氏含住小荷说道:“哦,对了,你爷爷怎么样了?”她猛地顿住,可能觉得这种口气在儿子面前说长辈不太合适,便放缓一点:“你那个大嫂死回来了没有?”

小荷怯怯的,低着头,不敢看甑氏,“没,没有。”

黄青山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总觉得这屋子比往年冷了不少。一边笑着打圆场,一边将包裹提进屋,里面黑漆麻黑的,脚一下子踢到一个什么东西,哐当一声巨响,同时脚上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禁不住痛呼出声“哎哟——”

甑氏连忙上前扶住黄青山,“我儿啊,你怎么了…”

甑氏又火急火燎地朝里屋喊,“你个死妮子在干什么,还不掌亮子出来?”

小荷连声应诺,里面传来一阵锅盆瓢碗的碰撞声,哗啦啦的,乱七八糟一阵响后,终于亮起一丝火光,小荷慌张地撑着桐油灯过来了。

小荷一手舀着桐油灯,俯下身,将地上被踢倒的凳子立起来。

甑氏咋咋呼呼地说教着,黄明干脆坐到桌子边上吧嗒吧嗒地抽起旱烟来,小荷慌慌张张地东摸一下西摸一下,被甑氏吼得找不到方向,志强一直就所在灶间,里面是不是砰砰响着,不知道在干什么…

黄青山突然间有些怀念以前那个身影来,貌似自己每次回来,家里都是井井有条的,一回来便有热帕子洗脸洗手,有热水喝,有热饭吃。貌似每次自己天黑回来的时候,家里的灯火都亮着,也没有现在这样冷…

黄青山说:“我去看一下爷爷。”便抬步朝旁边屋子走去。

黄家院子和王家差不多,都是三间正屋,西屋就是以前黄青山和秀秀住的,在后面隔出来一个小间,黄家老爷和志强住。东屋则是黄明和甑氏两人住,小荷睡柴房。靠着东屋有一个竹篱笆偏房,那里就是灶间。

黄青山刚一踏进里屋,一股恶臭传来,忍不住捂住鼻子,试着喊了一声:“爷爷——”

“呼呼——”黄青山听到一阵气郁积在喉咙里的呼噜声。他手摸索着想再走近两步看看,脚下不知道什么网住脚,一下子就绊倒在地…

黄青山刚回来时的那种好心情被这两跤一下子给摔没了…他猛地喊了一声:“秀——”

甑氏等人舀着桐油灯过来,忙荒荒地将他扶起来,“儿啊,你今天是咋了…你刚才叫什么?”

黄青山气急败坏,“秀呢?这里这么乱怎么不收拾一下?”

完全是习惯性的,在他印象中,自己一喊,就有个邋遢的身影里面过来低眉顺眼,恭顺地将所有事情收拾妥帖。不过今天喊了几声,一点回应都没有。

甑氏气呼呼道:“哼,你那个媳妇回了娘家就没有过来了,你还惦记着她干什么?”

甑氏的话意有所指,他们都知道,黄青山是寄了休书回来的…也就是说不管是黄青山,还是黄家二老都是不想要王秀秀这个媳妇的。不过天机使然,秀秀从那么高的崖上跳下来都没有摔死…

所谓有其父必有其子,这黄明和甑氏当时在秀秀摔下去的山崖底下,趁着王家人悲痛去了,没注意,将丢落在旁边的休书给重新捡回去了。这对于当时的他们来说,纯粹就是将所有的责任都推到秀秀身上,就说对方是因为使小性子,自己想不开等等。也正是因为这样,后来,黄青山又寄回来一封家书,大概意思就是说,因为走上仕途,就不能如此草率地休妻…于是,也就有了后来黄家人再次请人来叫秀秀“回去”的事情…

在秀秀离开黄家的这三四个月里,黄家一家子都盼着黄青山将他们接到城里去过好日子,找丫鬟嬷嬷伺候着…秀秀住黄家的六年,几乎把他们养成了一种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理所当然的惰性。当秀秀不在了,于是一切都开始变得慌乱起来了。黄家二老想着自己儿子给自己的承诺,要去做官了,把他们都接去城里享清福,所以二老边想,儿子都做官了,自己也要到城里去享福了,还种什么地?

因此,到现在,他们不仅没有种下冬小麦,甚至连地都没有翻过来。本来跟志强和小荷说了亲事的,都嫌弃人家,给退掉了…

而现在,儿子回来,听那话的意思,他们近期还去不了城里,顿时,失望怨缀之情油然而生。

黄青山终于意识到那个卑微的身影不在了,他问道:“爹,你们不是说已经叫人去喊她过来了吗?怎么还没有来?”

黄明啪哒了一口旱烟,斜着眼慢悠悠说道:“前几天我找你堂叔去的,那家人说要考虑一下,昨天我又专门去问了一下花媒婆的口风,那王家老两口答应了,不过那个妮子好像不怎么对付…我说你急个啥,你现在是堂堂的三甲进士,想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要生不能生,在我黄家白吃了六年,好不容易赶走了,你还弄回来个啥?”

黄青山说道:“爹,我不是跟你说过了嘛,不是这个意思…”

黄明将烟头猛地敲在桌子上,怒道:“我有啥不懂的?我知道你说的那个意思,“七出”之条说的很清楚,无后,就可以直接休了的,你个没出息的东西…你前几个月就说要接我们去城里,现在怎么说?”

第一百〇二章路转峰回,天意

黄青山万万没有料到自己刚刚回来,迎接自己的就是这样的质问。一下子就有些懵了。他也想让爹娘过上好日子,可是自己现在即将踏上仕途,这休妻一事必须做的“天衣无缝”,他知道自己和“身影”聚少离多,以“无后”为由休妻理由肯定不充分,这将对他的仕途有很大影响。

这一点,沈薇也跟他说的很清楚了,如果他不能做官,她怎么会跟着一个穷书生窝在穷乡僻壤?如果他不能把糟糠妻的事情摆平,他怎么能走上仕途,或者说以后仕途才能顺遂?所以,现在,当务之急是怎样让王秀秀自己提出和离或者说让她“识时务”一点…

这方面,黄青山应该想到了,自己的爹娘手段要多的多,否则那个糟糠妻就不会跑去跳崖了…

他再次给爹娘解释了自己当前的处境,不过看起来二老都有些气呼呼的样子,晚晌饭自然都没有吃好。

黄青山吃着吃着,总觉得这饭有些夹生,还有种异样的怪味。他撑在桌子上,感觉黏滑黏滑的,同时还有一股酸腐为传来…他心情越来越糟。猛地想起爷爷还在床上没有吃…想起以前,都是那个身影去将爷爷扶着过来坐在凳子上,将饭菜舀好端在桌子上…不管是爹娘还是志强小荷碗里的饭吃完了,只要喊一声“添饭了”,那个身影便会立即跑过来…

黄青山甩甩脑袋,端着一碗饭往里屋爷爷的房间去…气味更加的难闻…黄青山站在门口喊了两声,黄老爷子喉咙里呼哧呼哧着。显得有些激动,努力地翻着身子,噗通一声,从床上翻掉在地上了…

黄青山连忙过去。脚下芊芊草草的,跌跌撞撞的差点摔下去。脚一下踢到什么东西,俯身一抹。正是老爷爷,黄青山心里一急,一边喊道“爷爷你怎么了?”一边伸手去搂对方,想将爷爷扶起来。猛地,他的手摸着什么黏糊糊的东西…伴随着一股恶臭传来…

他终于要崩溃了…

秀秀在风雪中踯躅而行,她不想走的太快,她不想看到那些对自己刁难厌恶的表情…她现在明白。自己虽然是女人,但是自己并没有欠对方什么,她与黄父黄母以及其弟妹,只是因为黄青山的关系而存在关系。现在,恩义全无。自己凭什么就要去忍受他们的刁难与羞辱?凭什么?凭什么作为一个媳妇就要去对这些逆来顺受?

黄青山秀才及第了又怎么样?这次叫自己回去恐怕也是没有安好心的…不过,自己已经不是以前的那个王秀秀了…

一路上就这样胡乱地想着,半天的路程,结果一直走到半夜,秀秀都没有走到。

举目一看,到处昏黑一片,哪里还有路?来的方向去的方向都没有了。

夜已深,万籁俱寂,只有簌簌的雪花飘落的声音。秀秀发现自己现在处在一片荒野中。竟然一点也没有害怕的感觉,人,一旦豁出去了,便会无所顾忌。已经死过一回的人了,还有什么可怕的?

怕不怕已经不重要了,秀秀猛地意识到一个严重问题——自己竟然迷路了。真是可笑至极。从小就在山旮旯里摸爬滚打,只要走过一次的路绝不会记错,自己这次竟然走错了…秀秀自嘲地讪笑一下,这一回过神,才发现自己全身都冻的有些麻木了,只有背上传来一丝温度。

小狼崽,秀秀的心顿时感到一丝温暖。她将自己的精神力散发出去,初步确认了一下自己现在所在环境,不知不觉中竟然来到一处山涧里面。

好熟悉的感觉…

不过这精神力的感应是根据植株长在地面上的分布情况来判断的,比不上肉眼看起来那么直观贴切。

雪已经积了厚厚一层,踩上去松软的很,一不小心还会叽咕一声滑溜下去。

秀秀根据感应,摸索着,靠近旁边山崖慢慢地朝前面走着,风雪之势小了很多。想到,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必须找一个遮蔽风雪的地方,不然,两只捡回来的小狼崽可能会被冻死,就连自己也会白白浪费这次生的机会。

“前面一百多丈的地方有个山洞。”秀秀延伸出去的精神力探测到这处所在,顿时欣喜不已,连忙朝着那个方向走去。

越往前面,风势越小,雪也稀稀落落起来。

山洞外面有一块巨大的山石挡住。秀秀伸手在冰冷的石壁上摸索着,在石壁的下方,有一个肩膀宽半人高的孔洞。而后,秀秀仔细感应了一下洞里面的情景,这是她根据植株窜进山洞的根茎来判断的。

洞深不足一丈,还好,自己身体比较瘦弱,蹲下侧着身子就能通过。

秀秀将头上的斗笠摘下,上面积了厚厚一层血,想了一下将其平放在地上,并没有马上将雪抖落掉。然后把背篓放地上。秀秀感觉自己全身都有种僵硬的疼痛,不过现在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将背篓上面的木匣子解下来,分别将这些东西送入洞中,然后她抽出腰间的弯刀,猫腰爬了进去。

一爬进洞,秀秀感觉暖和多了,和刚才感应的一样,里面并没有异常。略微松口气,从怀里取出火折子,拔开塞子,对着嘴吹两口气,火折子亮起红亮亮的火星,旋即,一缕蓝幽幽的火光冒了出来。

秀秀接着微弱的火光打量了一下山洞,里面狭窄的很,四周都是不规则的山石或者泥土,地面坑洼不平,有很多的浮土。不过好在,这里背风,而且,土壤干燥的很,角落里还有些干枯的杂草树根。

秀秀将这些干草全部收集起来,烧了一个小小的火堆,将两小狼崽从背篓里弄出来,顺便将垫底的稻草放在一边,等会当柴火用。依旧用旧被子在靠近火堆的地方给狼崽垫了一个窝。狼怕火,不敢靠近火堆。

秀秀说:“快过来,等下冻死你们。”两狼崽像是听懂了秀秀的话,嘴里呜呜着小心地趴在窝上面。

秀秀将手伸在火堆上烤了一会,才恢复了一些知觉,四周看看,将那些能够扒拉下来的枯草树根全部弄一起。这些仍旧不能维持一晚上的篝火。她想了一下,外面就是山林子,树木杂草多的很,这里是山涧里面,雪还没有堆积起来…或许可以去砍几根枯树枝回来…想到就做,秀秀一把抓起身旁的弯刀,跟两狼崽招呼一声便猫腰出洞了。

洞里,在火堆快要燃尽的时候,秀秀气喘吁吁地出现在洞口,托着几根枯树枝进来。

两狼崽立马起身呜呜地迎了过去,秀秀喘着气说道:“快到一边去…”大灰小灰听话地让到一边。

秀秀将树枝砍成短节,在火堆上支了一个架子,然后将那些比较湿润的放上面烤着…

就这样,秀秀守着火堆,迷迷糊糊地一直到天明…

饿…

秀秀看着面前已成一堆灰烬的火堆苦笑,这“野人”真不好当,还是得需要一个“家”,只是,这天地之大,自己的“家”究竟在哪里?她旋即收回心思,现在可不是自怨自艾的时候,将包裹着木匣子的绳子解开,扯掉花布巾,轻轻按下销器儿,瞎子当的一声摊开了。

秀秀伸手舀起黑弩,把玩一下,以前她见过别人搭弓射箭,这弩和弓箭的原理是一样的,中间的卡槽就是来放箭的。

打开小的木匣子,里面有六根铁箭。铁箭尺余长,筷子粗,箭尖呈尖三角,带着一点倒钩,没有尾羽。

秀秀将一根铁箭放进卡槽里面,对准山洞壁,然后按下旁边的木销,还没待她反应过来,这铁箭便嗖地一声,射入对面的山石中。直没了一指深。秀秀好一会回过神来,起身将那铁箭拔出来,又试验了几番,略微知道

了这弩的使用方法。只是这准头还有待锻炼。

秀秀将那铁箭桶提起来一看,上面竟然还系了一根绳索,禁不住笑笑,这邢伯想的还真是周到。便将箭筒直接背在背上,依旧将弯刀插在腰间,一手舀着弩,让两只小狼崽呆在洞里,自己独自出去了。

出了山洞,秀秀只感觉眼前明晃晃一片,比洞里冷多了,略微适应了一下,确认了一下方向。她发现来时自己幸好一直摸索着旁边的山壁前进的,因为在旁边不到一丈的地方就是山崖。而这个山洞恰好是在山垭口上面,不过不管是从哪个方向看,下面的孔洞都被挡住,若非昨天晚上她一直用手摸索着也发现不了这里。

秀秀朝来路走回数百米远,前面视线开阔起来,她总觉得前面那座高山延伸出来的尖嘴崖好熟悉的感觉…

烈女崖!!

秀秀猛地惊了一下,自己竟然跑到烈女崖来了!自己所站的地方不是烈女崖那处尖嘴崖上面,而是跟靠近森林的一座大山。没想到自己昨天竟然走了那么远的路…

烈女崖人迹罕至,更莫说更里面的群山了。秀秀心道,莫非这就是所谓的冥冥之中自有安排?

第一百〇三章生计

再走出两步,秀秀感觉自己置身于一个巨大的白色世界里。

冷,饿…秀秀伸手撑在旁边的树杆上,将自己的精神延伸出去…

秀秀已经很有感应猎物的经验了,不过一袋烟的功夫,秀秀猛地抬头睁开眼,看向密林中一个方向。右手下意识地才背后抽出一根铁箭,左手将弩抬在胸前,嵌上铁箭,凝神看着前方,身体本能地朝树后面列了列。

少顷,在树影间歇中,伴随着吭哧吭哧声,一个黑黢黢的影子出现在秀秀的视线里…

是山猪?!秀秀心中有丝莫名的激动,双手紧紧握住弩,将后座顶在自己的肩胛上,两眼死死盯着那山猪的一举一动。

秀秀等了一会,确认附近几百米的地方只有这一头山猪,便抬起弩,正准备按下木销的时候,那山猪像是发现了什么一般,朝她的方向看过来,猪鼻子拱了两下,便直直地朝她这么嗅了过来…

秀秀大惊,连忙对准山猪脑袋就发射了一记…

“嗖——”“嗷——”秀秀看去,这一箭不偏不倚正好射在山猪的眼睛上。山猪哪里受过这等委屈,顿时变得狂暴起来,哀嚎一声,便轰隆隆地朝秀秀这边冲了过来,奔跑中带起层层雪雾。

秀秀双手握住弯刀,警惕地看着倒在血泊中的山猪,周围的雪被侵蚀的一片殷红。

一条手臂粗的树根慢慢地缩回进雪地里,秀秀看到山猪的后半身子和腿上都被这树根勒出一条条血印子。心里对这树充满了感激。刚才若不是她情急之中用精神力联系上旁边的松树,而对方及时深处根茎将山猪缠绕住的话。她已经葬身在山猪的獠牙下了。

她略微缓口气,见地上的山猪已经死的不能再死了,便走到松树旁边,将手撑在树干上。把精神力延伸进对方的生命原核里面。

刚才她感应到松树为了救她,几乎消耗掉了大半的生命元能来控制树根。就连将树根抽回地里都倍感吃力。所以,秀秀才不顾猎物。而先给这松树治疗。

小半个时辰后,秀秀感到这松树貌似回过劲来了,传递过来一个微弱的意念,“谢谢你。”

秀秀连忙回道:“这句话应该我来说才是,刚才若不是你及时绊住山猪的话,我…你现在怎么样?好些了吗?”

松树开心笑笑:“其实当你传递过来意念需要控制我的时候,那就是我们植物的一种本能的反应。就像是…你们人类说的天性一样。所以,你不用感谢我。”

秀秀见多了人情冷暖,愈发的珍惜自己和这些植株之间的纯真情谊,没有任何的利用,就像是这松树说的一样。这是天性。秀秀感到自己是何其的有幸…所谓失之东隅收之桑榆,莫非就是这个道理?

秀秀问了松树的年龄,竟然已经有六十多年的树龄了,秀秀便叫他“松伯”,松树乐呵呵地应承下来。松树精神头好了一些,便对秀秀说:“秀秀,这里有很多的野兽,你可要小心一点,要是实在对付不了。可以引到我附近五十米远,我都能帮你一把子力的。”

秀秀连连应诺,感激不已。在精神力与生之气相互滋养的时候,秀秀和对方交流了一会,大概了解了一下这里的情况。秀秀听了松伯的话,感觉自己昨天晚上能够平安顺利地走到这里实在是太幸运了。因为这里已经是深入森林十里的地方了。即便是现在大雪封山,时常也有野兽出没。

经过短暂的休息,秀秀精神头也恢复了一些,不过她现在实在是饿极了,便和松树约定等自己身体恢复了就来看他。

然后将野猪拖到她做完藏身的山洞里面,两狼崽已经出来迎接她了,看到她身后拖着一头山猪,都连忙过来用嘴叼着往山洞里面拽。

好在山猪只是半大架子,还不到一百斤重,刚好通过下面的孔洞。秀秀趁着山猪还没有冻硬,便手起刀落,将山猪开膛破肚,将内脏清理出来,还热乎着,在石板上剁碎了,让两狼崽先吃。自己将山猪的四条腿先分解下来,割下精肉,先将篝火点燃,将剩余的几根树枝架在上面,将片好的肉块放上面小火烤着。秀秀抓紧时间,跑到外面去砍回来几根枯树枝。

秀秀回来掏出盐罐子,在肉上撒几颗盐粒,肉滋滋地冒着油烟,散发着阵阵肉香。两狼崽闻到肉香,便对方腥热的内脏不感兴趣了,都围到篝火旁边,眼巴巴地望着火堆上面滋滋作响的肉块。

秀秀舀出弯刀小心地割下一溜放进嘴里,禁不住道:“唔,好香。”她对两狼崽笑着说道:“呵呵,已经熟了,我们开动吧。”

两狼崽听后兴奋的前腿直跳,小脑袋往她身上磨蹭,秀秀将小东西拔开,“去去,把我新棉袄弄脏了。”

秀秀正和大灰小灰吃的兴起的时候,秀秀感应到有股意念传来,心神一动,连忙将精神力散开,将这意念接收过来。是松伯,“秀秀,快,有两只山狗过来了…可能是你杀山猪的血腥味将这些野兽引来的,可能还会有更多的野兽寻味过来。”

秀秀大惊,下意识地一把抓起旁边的弩,站起身,头一下子碰到洞顶,整个人一下子就懵了。

松伯急的连连跟秀秀传递意念,过了好一会,秀秀才恢复过来,眼神一下子清明起来,神色也恢复了平静,眼里闪过一丝狠辣。秀秀让两只狼崽就在山洞里面待着,自己舀起弩,将弯刀插在腰间,拖起地上的山猪便出了山洞。

秀秀觉得自己考虑事情还是欠妥,现在深处深山老林里面,刚才听了松伯说这里野兽出没,自己竟然都没有引起警觉,只想着自己饿了便将山猪处理了。没想到因此引来了猎食者。刚才自己情急之中一下子撞到了头,反而将她撞清醒了。

秀秀从松伯那里确认了山狗来的方向,便拖着山猪朝另外一个方向跑去。现在地上的雪已经齐脚踝厚了,踩上去一步一陷的,哪里跑得过这些山狗呢?

秀秀见这里离山洞已经有几百米远了,便将山猪放在一棵树下,自己连忙走开,到一棵大树下,用精神力控制对方枝桠,将自己托到树上,在一个大枝桠上坐稳,然后将弩端出来,放上铁箭…

山狗寻味而来,在看到猎物时,左右嗅嗅,朝秀秀藏身方向走了几步,实在是熬不住这血腥味的刺激,两山狗便在雪地里撕扯起来…

秀秀再次确认了一下,附近没有了其它野兽,至少是现在还没有赶过来。便将山狗瞄准…

解决掉两只山狗,秀秀连忙将铁箭抽出来,用雪擦洗干净,顺便将伤口也用血覆盖住,便拖着两只山狗往山洞方向而去…

秀秀没想到自己一下子就收获了两只野兽,听邢伯说这野兽的皮毛可以跟整只野兽相比了,所以在射杀对方的时候秀秀都是很注意的,直接一箭射在对方颈脖上,一箭致命。

秀秀看山洞里面还剩下三条猪腿,足有二十多斤的精肉,这一两天的食物是不愁了。便打算将这山狗弄到集镇上去卖…

可是现在雪下的这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