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小季也没有力气了,酔崴在地上,嘶哑着嗓子朝天哭喊,

“爹啊——”撕心裂肺的哭喊,让孙氏和孙盼几个也扑上去,几个人抱在一块大哭起来。

孙国建被掐的脸色涨紫,不停的握着脖子咳嗽着。杨流云脸上被抓的几道血印子,耳朵上带的耳坠子都扯掉,耳洞也被撕烂裂开,血珠子一滴一滴的掉下来。头发蓬乱着,衣裳也被扯开了,脖子上也都是抓痕,一身的狼狈。陈氏更狼狈,扯掉的头发还在地上扔着,脸都打肿了,嘴也被撕烂了,往外冒着血。最疼的还是腿和大腿根!火辣辣的疼,让陈氏眼泪直冒,愤恨的瞪着孙小季和蔡花,恨不得吃了俩人。

蔡花看着就让张二舅张罗着找主事的人,蔡东林送刘文带着陈氏几个押送到衙门去。

张房看着就想凑上前去当主事,跟刘文打招呼。他们家和孙家连着亲戚,他又是村长,由他主事正合适!

刘文只看了眼张房,点头应过,吩咐黄捕头押解陈氏几个,他是想留下来。

蔡花看看蔡东林又看看周存良,最后让让俩人都跟着刘文去。她留下来看顾家里。杨家的人不敢往衙门去闹,却会到区庄这来闹。蔡东林镇不住场子!周存良看着是个狠的,就怕到时候冲动之下出了人命!让俩人去县衙看着,有刘文在,事儿也不会出偏多少。

最后请了张房也跟着去,毕竟他是区庄的村长,有啥话等他回来说,也比他们说更让人信服!

张房本不想跑,但想想蔡花能找他,正好趁着这个机会也能和县太爷走动走动的!也就跟着去了。

最后蔡东林和周存良带着几个长工和张二妗子张银良,跟着刘文一行到县衙去。

蔡花和郑墨辰带人留下来,看顾家里。

临走时,蔡花出来送一行人,看到外面大路上站满了人,几乎一个村子都来了,竟然还有邻村的,而赵氏就在人群里,站在墙角看着。见孙国建和杨流云也被押出来,张了下嘴,眼神转了转就闭了嘴。

蔡花扫视一圈,一眼就锁定了赵氏,眼里闪过一抹冷光,抿了嘴喊住了陈氏。

赵氏心下一跳,眼神闪烁起来,就想往后退。

“你因为愤恨对我姥爷下手,我从来没有说过一句你的歹话,我姥更是没有说过一句!现在区庄的人也都在这了,你要不要问问,看哪个听过我姥说你一句不是!?你是从谁嘴里听的那些话!?”蔡花冷眼看着陈氏喝道。声音不高,却让赵氏心里砰砰跳起来。

陈氏阴着眼神恨恨的瞪着蔡花,听蔡花问的话,又想到赵氏说的那些,眸光闪了下,已经扫见了往后退的赵氏,重重的冷哼一声,

“谁说的话!?就是你姥那个贱不要脸的老骚货!她看我不顺眼,想抹黑了我!你告诉那个老骚货!我就弄死了那个老不死的死瘫子,我没有弄死她,那是我没有得了机会!就算我做鬼,都会回来弄死她的!绝不会让过那个老骚逼!”心里都明白,却死咬着韩氏使坏,竟然连个暗示的话都没一句关于赵氏。

赵氏听着提到嗓子眼儿的心就落了下去,看着蔡花眸光幽转了下,还是往人后面站了站。

蔡花眼里就闪过一抹冷寒的幽光,陈氏看来是恨透了她们,即使心里知道那些话都是从赵氏那里听来的,这个时候却不肯多说一句!而只要赵氏在,就不会让韩氏好过了!

陈氏抿着嘴,青紫着脸,恨恨的盯着蔡花,

“我就是做了鬼,也不会让你好过了!”

刘文摆手,把人装上板车,骑着马拉走。

送走了刘文一行人,蔡花转身扫了眼赵氏,冷着小脸回了院子。

王家婶子和同村的几个妗子姥娘都劝着孙氏几个不哭了,张二舅请了几个懂办白事儿规矩的老人儿过来,商量事儿该咋办。

后院张大妗子也是个懂的,本来应该是烟气的时候趁着人还没有冷下去穿上寿衣的,只是蔡花姥爷已经死了一天一夜了,身子早冷了硬了,也就不顾及那个了。让烧了一锅热水,找人给蔡花姥爷擦干净身子,还要准备寿衣和来客的孝衣,一应用具啥的。

孙氏已经哭的昏过去了一回,韩氏是要避讳,不能主事儿的,张大妗子就事儿问蔡花的主意。因为要办事儿势必要花钱,也只能先找蔡花,看把银子筹集出来。

张大妗子一说,蔡花就立马掏了银子让置办东西,邻村的杂货铺里都有这些东西,张前进拿着钱带着人过去,很快就买了两匹的孝布,裁了一块团花寿字纹的褐色绸布拿回来。张二舅也准备一堆的麻绳来,都撕开成一缕一缕的。给自己腰上先绑上一根,来回办事儿的人都发了一根,先绑在腰上。

童庆洲也跟着张二舅跑里跑外,拿了五两银子出来给蔡花,让她先使着。孙国建不行,家里又没啥钱,这事儿自然要分摊在这几家闺女身上。

孙小季看着也从身上摸了二两银子让蔡花先拿着使,等周存良回来就把银子补上,不够了再凑。

孙盼看看,抿了下嘴,蠕动了下,眼神就闪烁了起来,

“乍然听到消息吓都吓死了!急着来,就没想着带钱的事儿…”声音越说越低。她是想着有蔡花家在这撑着,也不会把那几个钱看在眼里,她就省着自己的银子了!反正她不拿,蔡花又不会停着不办事儿!

蔡花冷眼看了两口子一眼,晋鹏辉耳朵根子发红,眼里闪过羞愧。听到消息他是吓了一跳,不过却提醒了爹娘带钱过来。

孙小季冷幽幽的看了眼孙盼,

“二姐!你要是不想兑钱就直接兑钱!爹的事儿我们包下了!”哑着嗓子道。

晋贝贝也红着眼看孙盼,这个时候不管出多出少,孙国建不顶用了,这事儿就得他们几家撑起来。二姨竟然整这一出儿!?

“我…我是真的急的啥都想不起来,只想着赶过来了!”孙盼弱弱的说了句,转头看晋大成,

“要不…我让当家的回家拿!?”

如果真的忘记拿了,那么腾出时间来了,就该直接回家拿了钱来,还问别人!?蔡花抿了下嘴,转身商量张大妗子下面都该办啥事儿,

“…我都不懂那些,大妗子看着多出力!先把事儿忙活过去!”

张大妗子就看了眼孙盼叹口气,沉着脸转身到东屋里把孝布铺设开,让孙氏几个先给蔡花姥爷做一身寿衣,把孝布撕好穿上。

“现在是冬天里,停灵时间能拖长点!寿衣还是你们几个闺女一块做的好!老大没在,就贝贝顶上!”

孙氏几个都到东屋去,张大妗子拿着剪刀剪开孝布,直接用手撕成一条一条,一人一条绑在腰上,又扯长块的,包在头上。而外面张二舅也正撕孝布,一人一条绑在腰上,一块方的叠成三角绑在头上。

几个人就先忙活孝布孝衣的事儿,近亲的女眷都是要穿孝衣的,撕好了孝布还要缝合,鞋子上也要剪下来一块白布缝上去。腿上用孝布扎着裤腿。

蔡花拿了张大妗子递过来的孝布,没用张大妗子帮忙,自己绑在腰上,没要那个长块的包头,而是撕了两条孝布绑在了头发上,系成一个百花。脱了鞋子让孙氏帮她缝上孝布,又重新穿上,裤腿也用孝布扎上。

韩氏是不为蔡花姥爷穿孝的,就坐在东屋里帮着裁孝布。

张二舅和童庆洲郑墨辰带着人把灵棚搭起来,堂屋里的东西全部拾掇到西间堆放在大炕上,正当门拾掇干净,抬着板床,蔡花姥爷身上盖着白布放在正当门。

孙氏几个缝了几个人的孝衣穿上,开始给蔡花姥爷做寿衣。

天也慢慢的暗下来,外面忽然闹哄哄起来,郑墨辰几个一听声音,顿时摆手给留下来的几个长工摆手,冲出大门。

这就来了!?没人通风报信来的还真快啊!蔡花顿时阴沉小脸,站在大门口往外看。

皇榜告示 第110章:跟着一块下墓窑去

门外来的不是别人,正是杨流云嫂子梁氏和杨流云大哥杨金生两口子,身后带着二三十个男劳力,几个妇女一看就是泼辣的,气势冲冲的就过来了。

蔡花看着就冷笑一声,摆手让郑墨辰一众人先等着,站在大门口冷着脸问冲过来的杨金生和梁氏一众人,

“你们这是来赎罪,道歉,还是来找事儿!?”眯着眼危险的盯着来的人。

“你们是想咋着!?住闺女家几天就被赖上害死人的罪名!这是看我们好欺负,看我们没人还是咋地!?把我娘冤枉了,是你们找事儿!还敢说让赎罪道歉耳朵话来!?仗着自己能借势就把我们往死里害,天下还没这样说的!我们杨老庄不是好欺负!”杨金生怒吼一声,憋红着脸,怒火冲天的瞪着蔡花一众人。

“害死了人还敢说这话!?你们不是好欺负的那就看看谁是好欺负的!就是我说的,给我打!只要还留口气,有事儿我兜着!”蔡花冷声喝了一声。

郑墨辰直接摆手,一众人抡起拳头就上去了,抓着人就打,专往脸上打。

场面顿时轰乱起来,两方人嗷嗷的开始大打出手,谁都没存劲儿,都可这劲儿的拎着拳头上。

看热闹的一众妇女小孩急忙吓的变了脸,就往后跑,生怕被打着了。就有区庄的人上前喊着让别打,劝架。

但谁都没听,喊着打死对方的话,上来拦着的人反被打了一通,踢到一边,两方人继续打。

虽然杨金生带的人多,但搁不住郑墨辰带的二十来个长工,虽然都是敦厚的人,但看着蔡花姥爷惨死,被陈氏和杨流云几个害的那惨,韩氏又让人心疼,结果杨老庄的人又敢带人来闹事,都怒火高涨,不存劲儿的上手了。他们都是常年干重活的人,啥都没有,就是力气大!再加上区庄帮忙的张二舅带的人,杨金生一众人顿时就处在了下方。

梁氏阴狠的看着站在大门口的蔡花,尖叫着,伸着手去打蔡花。

蔡花冷哼一声,猛的往后退两步,把大门咣当一声关起来,梁氏是可这劲儿想一下子扑倒蔡花骑着打,这样她就占上风,能把蔡花狠狠打一顿,结果没存劲儿就狠狠的撞在了大门上。蔡花顶着门,等梁氏撞上来,咣叽一声就打开,抬脚就踹了过去。

梁氏没想到蔡花忽然关门,撞的全身火火的疼,刚想退后,蔡花又打开门,一脚踹过来,嘭的栽了个仰败叉,杨老庄的几个妇女就上来要打蔡花,王家婶子想的就是怕到时候有女的来,落人话柄,这个时候几个妇女上去揪着梁氏的头发开始打。

男人打架是拳脚都上,往头上打。女人打架就是抓,掐,挠,也都是照着头上来,头发先抓着,先往脸上使了劲儿的挠,逮着机会就往嘴上掐,胳膊窝里掐。

男人打架闷不吭声的使拳头,打的慎人。女人打架是连打带骂,混乱的很。

村子里有人看着一直打个不停,不是个事儿,劝架喊停都没用,就找说话管使的人,

“蔡花!让他们都别打了!再打下去出人命了!”

蔡花扭过头看了下喊话的人,是张大郎,赵氏的大儿子,孙国建的亲大哥,眼里就闪过一抹幽光,抿着嘴没搭话,更没喊停。

杨金生看着郑墨辰缠着他,不要命的打,带的也都也下手狠,他们越大越占下风,都没有还手的劲儿了,就想着跑。他不能把自个的命搁着了!

见杨金生想跑,跟着杨金生来的人也就想跟着跑,发狠了还手,就开始连滚带爬的往外跑走。

郑墨辰冷哼一声就追上去,撇了眼蔡花,见她微微点头,大喊一声,

“将这群畜生打回杨老庄老窝啊!”

“打回老窝去——”众人叫喊着追着打。

杨金生带头,弯着腰,恨着劲儿撒了腿的往麦地里跑,梁氏也趁着王家婶子几个抽手的空抓了把王家婶子,爬起来就跟着往家跑。

郑墨辰带着人追到庄外,又逮着打了一回,杨金生一众人死命的跑,他们追了一段也就不再追了。

众人正冷的不行,这么打了一通,全身都热乎起来了,虽然也有挨打挂彩的,却没人说啥,反而感觉心情舒畅了些。

郑墨辰就说蔡花的话,等事儿过去,一个一吊钱。众人就更没话说了。

而此时天也黑了下来,院子里点了火把,到邻村买的白灯笼也挂了起来,蔡东林和周存良一行人没有回来,蔡花给了二两银子,让蔡朝阳带着一众人先回家,买点伤药擦,等明儿个再过来几个就行了。

张二舅租借了村子里的大锅,在西屋和大门过道的一片空地上搭建了个棚子,张大妗子请了几个妇女帮着拾掇了菜过来,给孙氏和打慌的人做饭。

孙氏几个人的孝衣也做好了,都穿上了身,给蔡花的孝衣也拿过来,让蔡花穿上。

“小孩子家的,给他穿啥孝!”韩氏就说了声,低头继续做寿衣。

蔡花穿好,用孝布条绑在腰上,过来和童庆洲,张二舅张大妗子带村子里的几个懂办事儿规矩的人商量,

“明儿个到县里买口棺木,置办饭菜和纸钱用具啥的,表姐夫留下来看顾家里,我跟着张二舅去买!咱先拟个单子出来,要买啥就记上,别回头少买了!”

“好!纸笔都是现成的,我们几个先商量着,蔡花你来写!”张二舅点头应着。那边童庆洲就拿了纸笔过来,郑墨辰摆在蔡花跟前。

这边张二舅和张大妗子几个老人儿按蔡花说的,都办最好的,把一应用具都写了单子,夜也深了。

西屋也收拾了出来,东屋腾出来,孙氏和孙小季几个就挤在东屋里,晋大成几个就挤在西屋里,晋大成还不敢睡,孙盼说让他回家看看俩孩子,顺便明儿个来的时候带上前,就带着晋鹏辉走了。

蔡花看着没说啥,现在一切都以姥爷的事儿为重!等到下半夜的时候,韩氏一直不睡,劝了蔡花几回,蔡花抱着被子才到马车上歇会。

郑墨辰灌了两个汤婆子过来,蔡花抱着,靠在车壁上,竟然啥都想不起来,脑袋直接一片空白空白的。

郑墨辰皱着眉毛,伸伸手,又收回来,坐在马车外面,紧了紧身上裹着的被子,看着天。

天上一轮明月清亮辽远,满天没有一颗星星,只有空旷幽深的墨兰色。

众人忙活一天都累极了,童庆洲和晋贝贝守夜,在堂屋里蔡花姥爷床前火盆里烧纸,低声商量着事儿。

时间缓缓的过去,天刚亮张二舅和打慌的几个人就过来了,这边拾掇着吃了早饭,蔡朝阳赶着驴车,带了十几个人过来,蔡花要跟着去买东西,韩氏让她脱下身上的孝衣,蔡花就听话脱了孝衣,只留了头上的孝布条子,鞋上还是缝着白布的。和郑墨辰,带着蔡朝阳,跟着拿着银子,赶了几两马车,到县里采买棺木和一应用的东西。

本来以为路上会有很多雪,走不动路,一夜大风吹的路上倒是没多少雪,不定那一块旋风背过去了,堆积了一块到腿弯的雪。

怕当天回不来,所以一行人到了县里也没去县衙,直接奔着各个铺子去,蔡花跟着付钱,挑了东西装了几大车。

王柱子赶过来,抿着嘴没说话,帮着往车上装东西。

等刘文赶过来的时候,东西都已经差不多买齐了,非要请蔡花先吃了饭再回去,蔡花看看张二舅几个,就点头应了。

刘文叫了很多滋补的饭菜,蔡花和郑墨辰跟着他坐在里间摆了一桌,一碗燕窝端到蔡花面前。蔡花抿嘴朝刘文和王柱子几个笑笑,端起燕窝吃了,又拿着筷子夹菜,抓了个馍,

“你们也赶紧吃!不然干活都没力气的!”吃到嘴里的饭菜滋味都是涩的,她还是不停的往嘴里送。姥爷的事儿不完,她就得撑着!不能有啥事儿!

刘文只喝了碗皮蛋瘦肉粥,给蔡花夹了几回菜,想安慰蔡花,蔡花的样子却经不住安慰!

吃了饭,给刘文道了谢,一行人就往家赶,终于在天黑之前赶到了家。

区庄的一众人看着就倒吸了口凉气,几大车的东西,棺木他们看不出啥木材的,上面竟然还是雕花,指定不便宜!金银纸箔更是用被单包了一大包,米粮油盐,羊牛肉,干菜啥的,更是连拉了三大车。这是连桌上的东西都一块买了。

而张大妗子也在家里说好了一家养的猪买一头杀了,蔡花让王柱子和郑墨辰回家,杀自家的猪过来。

郑墨辰不放心蔡花,见蔡花态度坚决,还是和王柱子一块赶着牛车回了蔡家庄。

大力娘做主挑了头小的,中间一段时间不好好吃饭,长的慢了,也有一百八十多斤。因为到时候去吊孝的人挎篮子,抬盒子,都是要拿肉的,吃不完都败费了!

孙家本来就是外来户,韩氏娘家也就一个妹妹,然后就是孙氏姐妹几个,没多少亲戚。

不过那些近亲还是都先过来哭灵了一回,又回家拾掇了,到正式入殡的日子再过来。

因为是寒冬腊月,头七是要在家里停灵的,还要等着孙念赶回来,所以蔡花穿了寿衣,放在了棺木里,却没有阖上棺材盖。而张二舅已经张罗着在山坡上寻了一块坟地,蔡花只到那里看了一眼,就说不行。

人死有气,气能感应,影响活人!墓地风水就讲究个气,阴阳气和地气结合,经过轮换,会对活着的血缘之人产生影响。也就是常有人说谁家祖坟冒青烟了!张二舅找人看的那块地虽然不错,却少了藏风的地方。

选墓地要前有照,后有靠!也就是前有水,后有山。枕山面水!而在山地上选墓地忌讳更多,童山,石山,断山,独山,秃山等都是不能选择墓地下葬的。

蔡花抬头看着蜿蜒而上的山脉,多爬了点路,选了一块背靠青龙,面朝远山一座隐隐崛起似俯虎抬头的空地上。

在山坳里住久的人家基本都是有祖坟在,家里谁老了则是埋进祖坟就是。孙家是外来户,从蔡花姥爷这一辈才是往下传承的。

选好了墓地的位置,那个看风水的老头连着看了蔡花好几眼,开始丈量穴位。做上记号,算了动土的日子。因为寒冬腊月到处滴水成冰,土质更是上冻不好挖,到时候怕时间赶不及。

等一行人赶到家里,蔡东林一行回来了,带来了陈氏几个结果。陈氏心思恶毒,杀害人命,自己也承认了,戴枷示众十天,关押下狱,明年秋后处斩!杨流云辱骂虐待老人,不孝之极,本该打五十大板,流放三千里,这个时候却传来杨流云再次有孕的消息。而孙国建漠视父母,对养父母不孝,打了三十大板,戴枷示众十天。是否下狱的事儿,和杨流云的结果,蔡东林和周存良回来商量。

蔡花听到杨流云又怀了身孕,把蔡东林和周存良,张房几个人都审视了一遍,抿了嘴没有说话,眼神却很是深沉。

众人也都不说话了,孙国建醉酒没有出手,但众人已经对孙国建不抱任何希望了!孙国建啥都不是,那杨流云怀的孩子还算啥!?

“有啥好商量的!她们杀人偿命!砍头还要弃尸!”孙小季哑着嗓子瞪着周存良和蔡东林。

两人就皱起了眉毛,虽然是这样想,但律法在那,他们都不能要求县太爷听他们的话,斩杀了谁!

韩氏抱着怀里的孙凯文,听到杨流云怀孕的消息身子顿了下,看了眼房梁,抿紧了嘴,久久叹了口气,

“都是孽啊!放他们回吧!”

张房听着眼神就转了下,上前和韩氏好声商量,

“嫂子!你看是让国建先回家来吧!?这要给二哥摔盆,还要扛尾巴幡子呐!”这些事儿只有儿子能干,不能别人代替的!而张房问这话的意思则是商量孙国建的去处!出了这事儿,孙家可还要承认孙国建这个养子!?他不问别人,单问韩氏,也有自己的一点私心。韩氏心软,指定不会把孙国建往外推!

“姥!孙国建娶妻不贤,辱骂虐待养父母,合谋害死姥爷,律法都不会放过他!这样的养子,早该撵!”蔡花见韩氏想着杨流云面露不忍,一听摔盆,扛尾巴幡子,更是张嘴想让孙国建回来话,立马接了上去,

“孙国建劣根性难改,这事儿过去,就算心有懊悔,还是本性难移,不知孝义!姥爷已经去了,不能让姥一个人再辛苦受累!一辈子当牛做马的伺候这个伺候那个,姥都这么大岁数了,还要再等那些畜生回来让姥继续伺候他们!?就算他们受了点教训,嘴上说着改过,又能坚持几天!?站着说话不腰疼!到时候受累受罪的还是我姥!”她是不同意再留孙国建!就算杀害姥爷没有他,不能流放走,但也不能留在韩氏的跟前!

“娘!以后您老人家就是我亲娘,我给您老人家当儿子,给您养老!”蔡东林点头赞同闺女的话,跪在韩氏跟前发誓。

“娘!那畜生不如的不值得娘为他们说话!把那个畜生打哪来的撵哪去,以后娘的事儿我全包了!”周存良也跪下打包票。

孙盼看着急忙推了一把晋大成,跟着晋大成一块跪下来,

“娘!要是这样算,您老人家该跟着大姐的!只是现在大姐跟着大姐夫,都不在咱家这一片,那您老人家就该跟着我过的!我们给娘养老!照顾娘后半辈子!绝不会让娘受啥委屈受啥累!”蔡花一说撵走孙国建,蔡东林就跪下说要给韩氏养老,让她脑中一下子灵光起来了。蔡花家这是想霸占老孙家的家产了!家里没有子孙的,那家产就没有传承的,蔡花有势力,到时候说动一下,把孙家的家产都给她娘养老,那她娘要是去了蔡花家,孙家的财产自然也得跟着过去蔡花家不可!虽然不算多,不过两处宅基地,将近二十亩地,那也是不小的一笔钱了!

听着孙盼说的歪理,那急切的样子,蔡花眼神一冷,撇了眼两口子,握了下拳头。现在说的是劝姥放弃孙国建,不用担心养老的事儿。孙盼却在这争养老权,抢家产了!?

孙氏虽然心里啥都明白,也知道孙国建是要撵走了。但还是舍不得!毕竟孙国建是她从一小点带大的!打心眼儿里对孙国建就有着深厚的情分!

而他们这边说的话没有瞒着谁,外面的人听到,张大郎兄弟三个听到脸色就有些难看了。孙国建是他们的亲弟弟,虽然被抱养,但他们也一直当兄弟对待的!现在却说这样的话,那不是在狠狠的打他们家的脸!?

众人在屋里劝了韩氏好一通,韩氏却不同意,

“让他们回家吧!”还是坚持让孙国建和杨流云回来。

“杨流云要流放,已经判刑了!”蔡花见韩氏眼睛越来越浑浊,却还态度坚持,咬牙松了口,只同意孙国建回来,杨流云却是不行的!她本来就看不过韩氏,又因为陈氏的死,虽然教训过后会好点,但心里指定更加愤恨,指不定能干出啥事儿来!

“杨流云那个贱人不能回来!她把爹害死了还想回来!?不是要流放吗!?孙国建要是想回来,就回来给娘当牛做马伺候娘!把杨流云休了,不然休想再进家门!”孙小季一直隐忍着杨流云,早就气不过了。陈氏和杨流云把蔡花姥爷害死,更是让她心里的怒恨爆发,一丝不遗,反而更恨!

孙盼想要为韩氏养老的心瞬间淡了下来。孙国建要是还回来,那家产咋地都落不到她头上来!

晋大成眼里也带了失望,扭头看蔡东林几个,都皱着眉毛,便认为他们也是不满得不到财产,撇了下嘴。

“孩子是没罪过的…”韩氏疲累说了句,低头看襁褓中的孙凯文。

孙凯文就冲着韩氏吐着泡泡,打个哈欠。韩氏看着心里就软了。

“姥!我不该当你的家,但杨流云不能留下!姥你愿意以后天天看着她,天天想着她害死了姥爷!?让姥爷咋能瞑目!?”蔡花瞬间就想到了要实施在蔡秀英身上没有行动的想法。杨流云身子看着就娇贵的,刚生完孩子还没半年,这又怀上了,必然坐怀不稳,到时候只要把板子打了,孩子自然就没了!她知道她太狠,但养虎为患,后患无穷的事儿她不想看到!韩氏已经七十多了,还有多少年头能活!?一辈子吃苦受罪,后面的日子该享福了!

“孩子是没罪的!等…生了孩子再撵吧!”韩氏想到蔡花姥爷的死相,眸光转动了下,睁了下眼,迟疑了下,算是同意撵走杨流云,等生了孩子后!

“既然要撵,那就直接等孙国建回来把休书写了!杨流云再不是老孙家的人!也不影响她生孩子!”孙小季是打心里恨透了杨流云。说啥都不愿意再容忍杨流云了!

“对!”几个人都同意立马就把杨流云休了,等孩子生下来就撵走,撵到大西北,生死由天去!

孙国建倒是没事儿,韩氏也不再说啥了。

而孙念一直没有赶回来,头七也快过了,眼看着再等下去就等到过年了,众人商量之后就决定不再等孙念!她要是能赶回来最好,赶不回也不再等下去了!依着蔡花姥爷的八字,算了日子,择了入殡的吉时,棺材也被盖上。

堂屋里到处都铺满了厚厚的麦秸秆,孙氏和孙盼,孙小季一众人跪在旁边哭灵,夜里轮流守夜。

十二入殡,初十这天是出魂的日子,时辰在夜里未时三刻。孙氏几个提前收拾了贡品,白面馍,苹果,梨,橘子,花生瓜子啥的摆了几盘子,一块里条子(带排骨的猪肉)插上筷子,前面放着四杯酒,小酒壶都搁在了小桌边。

出魂要回避,众人都避到了西屋和东屋里,

众人也都等着,只是连着几天几夜的折腾,都乏透了,就有撑不下去睡着的。蔡花怕自己睡了,坐在东屋门口,抱个汤婆子看着。

迷迷糊糊的,只感觉一片白雾飘来飘去,竟然看到姥爷站了起来,转头就是一张留着眼泪的脸,慢慢的走过来,到西屋门口看看,又到东屋门口看看,还伸手给蔡花拉了拉身上的大袄,转身擦擦眼泪,往厨房去了一趟,就朝大门走去。

蔡花想伸手,想跟过去,听到谁喊了一声爹,猛然睁开眼睛,孙氏哑着嗓子呜呜哭起来。

天色竟然快亮了。

众人都惊醒了,忙到堂屋里看一下,屋里的油灯加的灯油足,还亮着,只是捻子小了,晋贝贝上去把捻子剪掉,用针挑大,屋里顿时明快起来。

桌子上的东西都还是原样,四杯酒却都只剩下半杯。

众人对视一眼,忙又端着油灯往厨房里去。俗话传出魂的人是要每个屋子都看过,最后在厨房锅底上面留一把的。会写字的写个字,不会写字的就抓一把。蔡花姥爷年轻的时候认了几个字的。

虽然知道都是传闻,不科学,蔡花还是忍不住凑上去去看。

大锅底上啥都没有,几个人就有些失望,就端着油灯去看小锅底,只见小锅底上被划拉了两下,是个有些歪的‘十’字。

天明就请了会掐算的人过来,解蔡花姥爷留下的字是啥意思。

“…世间难得十全十美!十分待人却并不一定能得十分真心呐!”

众人就不说话了,蔡花给了钱,让张二舅送了人走。

下面就要忙活张罗办事儿桌掌的事儿了,请了同村和邻村的俩厨子,支了大小锅三个。又加上厨房里的俩锅,还有炉子啥的不断火烧着。

而张房和童庆洲周存良又去了趟县衙,童庆洲和周存良要回家筹备,等正日子再来,张房带了孙国建和杨流云回来。想事先嘱咐一句,只是蔡花提前有安排,不能把决定告诉两人,跟着来的还有蔡花家的长工,也就只说韩氏同意放了俩人。

孙国建和杨流云都狠狠松了口气,蔡花姥爷被害死,陈氏是救不出来了!但他们没事儿就是万幸!杨流云伸手捂着肚子,是肚子里的孩子救了她一命!要不然蔡花和孙小季那些恨透了她,指定坚决要把她送到大西北流放去!不过想到陈氏要被砍头,杨流云眸光幽暗了下。

孙国建则是被打了三十大板,趴在牛车上回来的,三十大板是可这劲儿打的,屁股和背上都被打烂了,虽然没有流了多少血,却是火辣辣的疼。

蔡花就和孙小季几个商量着,

“孙国建必须受到惩罚!狗改不了吃屎!不然他还是会虐待姥!说不定现在心里记恨我们,到时候我们不守在姥的身边,指不定咋虐待姥呢!”

“想个啥法子!?不罚是肯定不行的!”晋贝贝握着蔡花的手,表示支持蔡花,现在家里人都不再,她说话就代表了孙念那一股。

“要天天上坟给爹磕头!在家里也要天天给娘磕头!以后不准备吃白面馍,家里的白面都给娘吃!他俩就只能吃杂面的!家里地里的活全包还不行,要天天挨打!不打不长记性!”孙小季就恨着脸道。

“每天一起来给姥磕头,拉到屋后面的水塘边打十大板子,回来做饭干活伺候姥,再上坟给姥爷磕头。晚上睡觉之前也得给姥磕完了头之后才能睡!”蔡花觉得孙小季的法子很好,又补充了下。

几个人在这边又商量了几句,郑墨辰嘴角忍不住抽动一下。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蔡花和她小姨都是狠角色啊!天天挨打,吃杂面,还要上山磕头,回家早上晚睡都要磕头,这样的日子过下去,孙国建估计很快就会被磨毁的!

每天十个板子是打不毁人的!蔡花姥爷的墓地也不算远,就是比同村的远了半里路,冬天没事儿跑一趟,尽孝,又省的有那个时间瞎胡混!很好!至于天天早晚给韩氏磕头,那在大户人家叫晨昏定省,根本就是稀松平常的事儿!孙国建做的都是他应该做的!

这边商量好,就在大门口把着,让郑墨辰直接在进胡同之前就拦着,先把孙国建抬过来,决定啥的都给他说了,愿意就签字立文书,再把杨流云休掉!否则就跟着杨流云一块流放,或者赶回赵氏家去!

孙国建想了下,他舍不得杨流云!杨流云在区庄都是数得上的漂亮小媳妇!而想要留在孙家还不止休了杨流云,还要遭受那些罪,让他心里更怯了!缩了下头,就想着要是回赵氏那去…

蔡花看着孙国建游离的眼神,迟迟没有应下,忍不住冷哼一声,

“不孝的罪名背上去,一辈子都摘不掉!你要是想好了,我们可以送你回自己家去!”

孙国建抬头看着蔡花,孙小季,晋贝贝和孙氏一众人犀利冰冷的眼神,心里顿时就没想法了。蔡花只说了留下来要咋样咋样,却没有说他要走会咋样!但更让他心里寒颤,慎得慌!那就是说想要走,指不定他的小命就没了!

想想杨流云,想想他自己,孙国建就抿着嘴,答应了所有的条件。在文书上画押按了手印。而杨流云的休书更是容易,不孝是大罪,到哪里说休都容易!蔡花代笔,写了休书,孙国建同样按了手印。这才让人把孙国建抬进院子里,就放在棺木前。孙国建左右扫了一眼,咧嘴大哭起来。

而在外面一直没有等到人的杨流云听着院子里传来孙国建放声的哭嚎,心有些沉了。让孙国建进去了,却把她拦在胡同外面,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