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珩从跨院出来,听她忙碌的声音,嘴里念着多少多少配料,微微吸了口气,闻空气中淡淡的辣白菜味儿。

裴芩把不同时间做的酱曲放在缸里,在缸上贴上标签记号,“回头准备个记事本,记录每一口缸的情况。”

裴芫点头应声,“长姐!这些酱油缸,下雨下雪也在外面露着吗?”

“下雪盖住啊!不下就打开!”裴芩让人配做了盖子的,很快就能送来了。

“之前做的,什么时候能吃上?”墨珩问着,走过来。

他已经很久没去要吃的,作坊在地里建着,虽然离镇子很近,但也在镇子外面,他鼻子没有那么灵,已经闻不到她们家做了啥吃食,也不知道去她们家的路。

裴芩白了他一眼,“三个月。”

“不是说一年?”墨珩又问。

“我加快速度了不行吗?”裴芩挑眉。

墨珩点头,“行。”

裴芫小声道,“他很久没去咱家要过吃的了。”

“那是!离的远了!狗鼻子都闻不见的!”裴芩点头。

墨珩去摸每一口缸上贴的标签记号,果然发现,和他摸到裴文东随笔上一样的记号,“这些符号,是数字吗?”

裴芩惊瞪了眼,坚决否认,“啥数字?那只是画的符号!”这个瞎子,不是看不见,摸一下就能猜到是数字?

他没见过这样的符号,墨珩仔细辨认了下,“能教我一下吗?”

裴芫和裴茜都看向裴芩,这个瞎子她们到现在都不知道他叫啥名儿,只知道他的仆从侍卫叫封未。他摸一下就知道,竟然这么厉害!?

没听她回应,墨珩又道,“我见过…乘法口诀表。”

“擦!你他妈从哪弄来的!?”裴芩十分确认他不是同类人士,他知道了乘法口诀,那就只能是从裴文东和常咏麟两个小萝卜那知道的了。

“能教教我吗?”墨珩又问。

裴芩脸色有些发黑,“不能!”

墨珩垂着眼,没有再问。

封未知道后,更加不忿。要公子讲学做夫子,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公子不要束脩的教他们。就问她个什么口诀,她都不愿意讲!公子把自己东山再起的老本儿都为了救她搭上了,这裴芩,真是没有良心!

墨珩把酱曲缸上数字符号全部默了下来,并排了序,和一二三四五对照。

裴芩再过来看酱曲时,就见到他已经摸清了阿拉伯数字的规律,眼看着,乘法口诀表都能默出来了。

“给我找个事做吧!”墨珩不能过去要东西吃了,他可以一个人安静的过,可很想找个事情做,来分散他心里暴怒的恨意和戾气。

裴芩磨了磨牙,把乘法口诀都教给他。

墨珩学的很快,并且很快就提出对应的除法口诀,想看她知道的方法,比他的学的简单方便到什么地步。

裴芩不教了,给他找了个事做,“没事儿就写本字典来吧!把偏旁部首相同的,都拆字,变成系统性的,制成字典。”

“《说文解字》吗?”墨珩抬眼,认真的‘看着’她。

裴芩认命的教他拆字。

“你怎么不做出来?”墨珩问她。

“我吃饱闲的啊!?”裴芩白他。

他吃饱闲的。

墨珩点了下头,就投入到拆字编撰字典的重大工程中去。

裴芩以为他终于找到事了,却没想到他事更多了。几乎每隔一天,都有问题让裴文东和常咏麟带回来,叫她过去解惑。让裴芩觉得不是给他找了个事打发,而是给自己多找了个事。

进了十一月,天越来越寒冷,干冷干冷的,不下雪,也不见一滴雨。

裴芩换上厚棉袄,带了辣白菜和豆油,跟糖炒花生和酒鬼花生一块送到县城。

都把豆子磨豆腐,没想到豆子也能榨油,虽然不如花生油和菜籽油,但炒出的菜也是很香,而且比花生油和菜籽油都要便宜,得月酒楼大掌柜很是爽快的就定下了裴芩送来的大豆油。

辣白菜他却不是太想要,实在是现在的白菜又多又便宜,想咋做就咋做。

裴芩给他留下一小坛,另外的送去醉仙居。

醉仙居今年刚开始卖竹笋的菜肴,见了辣白菜,试过后,可以多一道菜卖到明年春菜上市,就跟裴芩签订了辣白菜的纸契。

卖完了东西,裴芩给王家和常员外家送过,吴栋思也捎带了一份,就割了肉,买了一堆肉骨头回家。

辣白菜五花肉,辣白菜豆腐。让来串门送蒜黄的孙秀谨闻的直打喷嚏。

裴茜看着那一把蒜黄,心里哼了声。从府衙回来,孙里正肯定说了啥,这孙秀谨跑她们家跑的更勤快了。

裴芩给了孙秀谨一把辣白菜,让她拿回去做了吃,“朝五花肉,炖豆腐汤都好吃!还可以炒年糕,更好吃!”

说到年糕,孙秀谨就神色僵硬,眸光也冷了下来。她们知道沈少爷是济南知府的儿子,所以自己死死扒着,还往她身上踩,看她的笑话。

裴芩只是告诉她辣白菜的吃法,想她喜欢吃年糕,才提了一句。

那把蒜黄,裴芩剁了剁,给几个小萝卜包了蒜黄鸡蛋饺子。吃完饭不太情愿的包了一包,拿去送给墨珩。

刚到地方,就见一个坡脚的男子,跪趴在墨珩脚边,抱着他的腿痛哭,“少爷!奴才找了你一年,一年啊!”

第八十九章:给长孙科考铺路

这明显的主仆相认,裴芩拿着饺子站在外面,在想要不要撤退。

那坡脚的男子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嘴里喊着‘公子’啊‘主子’的,‘可找到你了’。

封未看到裴芩,眼里闪过防备,红着眼把他搀起来,“庚山!有话我们回头再说!”

被叫庚山的男子也扭头看向裴芩,擦着眼泪迅速起来,神情同样戒备。

裴芩朝天白一眼,戒备个啥?她压根就不想知道他们一点屁事儿!看墨珩难得动容的神色,举了举手里的包,“蒜黄鸡蛋饺子!”

墨珩微微吸了吓气,“多谢!”让封未接了饺子,又问,“作坊里,可以多留个人吗?”

“我能说不行吗?”裴芩呵呵。

封未有些恼怒,公子为了救她,付出那么多,不过是多留个人,还是跟她请求的,竟然都这样!

都已经留下他们主仆了,不过再多一个仆从,裴芩看了那个叫庚山的,十六七岁的模样,身形瘦弱,脸色也有些蜡黄,穿着深蓝粗布棉袄,右腿的小腿骨拐坡着,不像天生坡脚,倒想被打断的。目光落在墨珩身上,“你们的底细我不想知道,但你们最好清楚自己的底细。我不想招惹任何麻烦!”

墨珩能感觉到,她说这话时,脸上没有一丝笑意,无声的点头,“不会给你们招来麻烦。”

封未抿了嘴,他们会招什么麻烦!?公子也只能惨到这个地步了!反倒是她自己,很会招麻烦!

裴芩点头说了句好,就转身离开了。回家的一路上,眉头都皱着。她在考虑,要不要把瞎子主仆赶出去。那个一个皮相好看的人,手上的皮比小女娃儿都白皙,指不定哪家尊贵的少爷,犯了啥事儿,被人弄瞎了眼。现在他的仆从都找过来了,那别的人岂不也很快找过来!?

可就这么把他们撵出去,又显的她胆小怕事。瞎子和封未还是她家小萝卜的文武夫子,也会被骂恩将仇报的啊!

裴芩抓了抓头发,骂了句打劫她银子的封未。

回到家,收到了沈颂鸣的信。说是俩月不理她,还是没忍住给她写了信。说他找到了人,已经把座钟做出来了,但还不稳定,而且只能做一个型号,不能变换大小。至于八音盒,这个也难做,发音的问题不好解决,机械表还在研究。问她请教问题,抱怨她不写信给他,又问番薯的情况。

裴芩想了下那瞎眼主仆,提笔给沈颂鸣写信,说了因为种番薯,被人举报差点成了番邦奸细的事,又谢他先见之明给她的名帖,说了收红薯的情况,问他要不要辣白菜。另附了一张解决他做八音盒和座钟的问题。

沈颂鸣收到信冷着脸哼了一声。就算这是古代,那些人也真是,不知道对付的人是谁。要是让她一个愤怒,弄个核弹,生化药物啥的,那些人是死都不知道咋死!裴芩可不是啥有职业操守的人,真惹怒了她,真会扔炸弹的!再说了,当他是死的吗?他们就俩人相依为命的,敢搞裴芩,是嫌活的太长了!?

琢磨了一晚上,沈颂鸣觉得他得弄俩人过去给裴芩帮忙。他这离的远,真有啥急事,他鞭长莫及。有他的人在那,也好及时处理!至于辣白菜,他是不咋喜欢。不过还是让裴芩找商队给他捎运两缸到京城,他送人。

裴芩再接到他的信时,正在跟得月酒楼的大掌柜谈辣白菜的事。

之前他觉得不过就是腌过的白菜,谁知道醉仙居辣白菜卖的好,不仅下饭,而且够味儿好吃。明知道裴芩做出来的东西都有她的秘方,还是忍不住让酒楼做腌菜的试做了。可做出来的辣白菜明显和裴芩卖的辣白菜不同,试做的几种方法,坏了几缸的白菜。虽然不值啥钱,但醉仙居的生意好了起来,他们得月酒楼本是先卖冬笋的,却没有辣白菜卖,生意也受了影响。

可就那便宜的大白菜,大掌柜不想被裴芩再坑钱,所以说是要的多,正跟她谈价钱。

大白菜是便宜,可辣白菜却不单单是辣椒粉抹上白菜腌几天就行的,是要花功夫调制摸上的辣椒酱料的。裴芩之前好说话,可试做了不成再回来找她,那就是按要的价儿来,爱买不买。

看了沈颂鸣的信,裴芩就冲大掌柜笑道,“实在不好意思了,家里的辣白菜所剩不多,剩下的几缸也被人定下了!”

大掌柜脸色沉了沉,“裴姑娘!咱们经常合作,也算是有深厚交情了…”

裴芩叹道,“我们种了人家的地,人家说要辣白菜,这信不是今儿个的,十多天前从京城捎过来的。这要是把剩下的给了你们,那边我也不好交代啊!”

醉仙居看试不出来,就一口气订了一大半,为的就是不想让得月酒楼也买到了。冬天菜少,裴芩也想留些自家吃,过年再送送礼,也没剩下几缸了。

大掌柜心里十分恼恨,醉仙居竟然全买下那么多辣白菜,卖不完都不让他们得月酒楼得了,这是要跟他们比个高低,把生意抢走了!这裴芩也是,种着番薯,也不差银子,要价那么狠。酒鬼花生坑他们到现在,这个辣白菜又要坑他们,谁知道以后她还会做出个啥东西!?他们总不能一直被她坑,被她一直坑吧!?

抬眼看她笑呵呵的样子,大掌柜有些无力。那个沈少爷,是京城人士,又身负功名,看样子还是和县令熟识有关系的,他要那么多辣白菜,还送到京城去,自家也肯定吃不完,跟裴芩又商量,看能不能给京城少送点,给他们得月酒楼让出几缸。并让她再为得月酒楼赶制一批辣白菜。

裴芩不太想做,虽然制作简单,但费工夫,而且现在再去到处收白菜,得忙到过年去了。她现在要提前取酱油,得守着酱油的温度,还有作坊里,有人家拿了豆子来榨油。她是说了要豆饼就给榨油的钱,没有榨油的钱,就把豆饼留下。

穷苦人家,发现黄豆也能榨油,只不要豆饼还能免费榨油,大多的人都不要豆饼了,那些豆饼留在了作坊里,她还要做成酱曲发酵起来。

辣白菜实在没多余的闲工夫了。左右沈颂鸣要两缸,就把剩余的六大缸都卖给了得月酒楼,其余三个小缸的,留给自家。

大掌柜给了定银,回去让人来拉辣白菜。一文钱没便宜,以后没得卖,他还得感恩戴德。忍不住想,裴芩以后再弄出个啥东西来,他是不是先高价定下来!?

裴芩欢迎他们来定酱油,反正做的多,一家也用不完,她想要长期把酱油作坊干下去。

打发了大掌柜,沈颂鸣要的两缸辣白菜都给他换成了小口大肚的坛子,封上口,找了上京的车队,给了点钱让他们拉过去。到了地方再找沈颂鸣要,货到付款!

得月酒楼的人很快过来把买的几缸辣白菜拉走。醉仙居主要卖酒,见多了喝醉酒耍赖的人,本也就比得月酒楼蛮横,看他们把辣白菜拉走,觉得得月酒楼先跟裴芩合作的,他们定的辣白菜都在裴芩的作坊里存放着,时日久了,别她一个小姑娘,看别人给的价钱高,就把他们的辣白菜卖给了得月酒楼,也让人过来把他们定的辣白菜全部都拉走,他们自己找地方放。

裴芩乐得轻松,给她腾出地方,她好晒酱油。

裴茜刨除了成本,这四十亩地的辣白菜,赚了一百三十多两银子,“长姐!咱明年还做吧!这辣白菜做着费工夫,还是很有赚头的!”关键是,绝对不能教给别人!冯家的人都打听了几回,听辣白菜不赚啥钱,还打听,一看就没安好心。

“明年再说吧!指不定没地种白菜,也没空做!”裴芩随口回她。

裴茜瞪了眼,“咱们就算没地种,别人肯定会种啊!那么多白菜卖的也便宜,咱们买了回来不就行了!?”

“那到时候交给你?”裴芩挑眉。

“交给我就交给我!”这一笔钱,裴茜是坚决不想看它们落到外人的手里。长姐做辣椒酱料的时候,她也是打下手帮了忙的,不就是苹果,梨子,蒜那些,她也能做成!

“那你就要学做饭了,先练手,以后也做啥东西也容易上手!”裴芩笑了声。

裴茜本来就会做饭,只不过偶尔下厨,平常都是她打下手,长姐和二姐两个做饭。闻言抿了嘴,“今儿个的晚饭就我开始吧!”说干就干。

裴芩点点头,她以后就可以做个甩手掌柜,只等吃喝了!养萝卜虽然辛苦,但养大还是能享福的啊!

那么多东西从作坊出去,镇上都传裴芩姐弟要发家了。快到年关,说媒的也多,就有人瞄上她们姐弟。说媒的对象都是裴芩,还有人说裴文东的。

翻过年裴文东也才七岁,都还是个小萝卜,竟然已经看中了他要做自己女婿。

裴芩捏着裴文东的小脸哈哈大笑,“咱家小萝卜现在就有人想结亲,以后也不怕娶不到媳妇儿了!”

让裴文东闹了个大红脸,“长姐!我都还是小娃儿!不考功名不说亲事!”

“好好好!老娘还等着你考了功名,升官发财,孝顺我呢!”裴芩笑着拍他一下。

常咏麟看着她道,“芩姐姐!我以后也孝顺你!”

裴芩嘴角抽抽的应好。就不能换成裴姐姐,裴芩姐姐,非得叫亲姐姐!?

常咏麟咧着嘴嘿嘿的笑。

那边朱氏也想着让裴芩这个长孙女孝顺她。一下子卖了那么多辣白菜,不知道卖了多少钱。老二这当爹的亲自去给她送东西,让她帮忙求个情,不帮还打人,敢打亲爹那就是不孝!

家里给裴文丽说亲的,说了两个都是顶好的。一个家里开铺子做生意,一个是裴文礼的同窗,还没考到秀才的功名,但家也是原阳县的,有几十亩地。

可两家都过来相看了,却没相看上裴文丽,好话说了不少,那开铺子的人家,却透露相中了裴芩。

陈氏快恼死恨死了。

朱氏也没有办法,他们老裴家的名声被方氏那个贱骚货和她生的几个小贱胚子给败坏了,就算有老二他们在县城开绸缎铺子,那些人看他们也一副他们家高攀的样子。要不然,别说只是个开铺子的,就算是有钱的大户人家,也能进得!

看着作坊里的辣白菜那么多都送进了酒楼,裴芩又每隔几天来县城送货。现在不仅常家的小少爷住在她家里,王家的小少爷也时常跑去找她。还跟县太爷能说得上话,番薯推广还不知道以后发迹成啥样。虽然名声不好,但如今十五了,出落的标志水灵,就想娶大房的闺女。

二房的闺女,亲生的,适龄的,就只有裴芩,意思就是没看上裴文丽,看上了裴芩。

朱氏有些忌惮裴芩会打人,就跟裴宗理说,想把亲事定下来。但不定开铺子的那家,而是家有几十亩田产,在县学念书的那个赵俊超。他小叔是县衙门的刀笔吏,在县衙有关系,路子。

这也是裴文礼跟赵俊超结识交好,想把裴文丽嫁给他的原因。他要是高中,那家里的弟妹自然水涨船高,也不用怕啥。可现在裴芩她们先是和王家,常员外搭上了话,又因为种番薯在县太爷那也能说得上话。二叔的功名,肯定有她们的原因。

裴文礼担心,明年开春下场,还会像今年一样,让他落榜,那他就有跎蹉耽误了一年。俗话说,阎王好见小鬼难搪,就想从底下的胥吏着手,找上了赵俊超。

赵俊超常年混在县城,自然也是认识裴芩的。二房的裴文丽有点三角眼,脸上还长了两三个黑痣,那是跟标志的裴芩比着不如的。

朱氏让提了句二房的闺女也适龄,就是得出了孝期,不过也快了。

赵俊超一下子就明白过来,老裴家看嫁不成裴文丽,想把裴芩嫁给他。问明裴芩姐弟只是搬出去住,还是裴家的子孙。自己趁着裴芩来县城送货,相看了裴芩,还算满意,没拒绝也没同意,态度暧昧不明着。

朱氏就让裴宗理和她一块做主,把裴芩定给赵俊超,“我是她奶奶,你是她爹,本就应该为她做主的!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就不信她敢忤逆不孝!”

裴宗理觉得不妥,他娘要真干脆不怯,也不会拉上他一块了。很是犹豫,“村里的人从太平镇上听来的传言,裴芩她,会功夫。”

“会功夫就能耐了?就不孝顺爷奶亲爹了!?就能忤逆不孝了!?”朱氏怒沉着脸。

陈氏在一旁听着,咬着牙关,忍着恨。等那个该死的小贱胚子来给她儿子铺了路,大儿子高中后,自然有更好的等着她闺女!

可终究心里不甘,怨毒怒恨难忍,脸都有些扭曲。

孔氏挺着大肚子过来,说是晚上想吃点酸辣的。

怀了身孕之后,孔氏的口味也完全变了,尤其喜欢吃辣的。可她不敢说喜欢吃辣,酸儿辣女,从怀孕,婆婆和太婆婆都给她弄了酸的来吃,辣的都不让。她只能说吃些酸辣。

陈氏脸色更加难看,盯着她的肚子看。穿着厚棉袄,也瞧不出肚子是尖的还是圆的。隔三差五要吃辣的,要是生出个丫头片子来…

孔氏知道她是怨恨裴文丽亲事不成,而相看的人家却看中了裴芩。虽然她也想裴文礼能走的平些,快些,早早考了功名,也早一步出人头地。可朱氏却叫了二叔回来商量私下给裴芩定亲。若她不同意,大闹起来,到时候有王家和常员外家出头,这边还有方家,只怕朱氏要弄巧成拙,反而坏了裴文礼的科考。

她是过来劝慰陈氏,让陈氏和她一块去阻拦的。宁愿给那刀笔吏送些银钱,走通路子,也不能冒这个险!

陈氏心里是恨透了,恨不得吃裴芩的肉和她的血。听了孔氏说的,也怕朱氏弄不好,反而坏了大儿子科考。

朱氏却不愿意听劝,一定要裴芩乖乖趴地上,给长孙科考铺路不可。再说老二原本就是有功名的人,只要上面一句话,恢复了功名,可比辛苦考来的容易!这两件大事,成为了她的一块心病了。

“你是那小贱人的亲爹,她们还是老裴家的子孙,还不是你让她嫁给谁,她就得嫁给谁!?就算再横,也绝对不敢忤逆不孝!”朱氏打定主意,就这么办。先跟赵俊超家把亲事定下,收了聘礼,等二十七个月过完,除了服,裴芩就得乖乖嫁过去!

裴宗理回县城和钱婉秀商量,“若是此事闹起来,只怕适得其反。”

钱婉秀眸光闪烁,“可这既然是娘的意思,你真要不听她的,也不好。”

见她竟然也支持,裴宗理有些为难。他被裴芩那一脚给踢狠了,心里有些犯怵。

钱婉秀还是劝他挽回裴芩这个长女,“毕竟是你的骨血,父女亲情割舍不断的!”至于亲事,写了婚书,再把聘礼下到老宅就是了。到时候也不说是给裴芩订了亲,人家只当是裴文丽。再跟赵家那边通了气,他们要是有本事,拿着婚书自然能娶到裴芩。要不然,就找裴芩攀上的高枝儿,让那高枝儿赔偿一笔银子,这事怎么着都不亏!那个小贱人攀的高枝儿可不止一个的!

裴宗理被她说动了,那边又有朱氏催着,就点了头。

很快,在裴芩不知道的情况,她的亲事定了。

后山村还都说,裴文丽找了个好人家,家里几十亩地,那赵俊超长得又英俊,小叔又是在衙门里当差的,他也是个念书的,以后裴文丽能做官太太。

虽然说明了是让裴芩给家里铺路的,以后她有更好的。可赵俊超跟她相看过没回信儿,却转眼和裴芩定了亲事,还是让裴文丽心里恨得咬牙切齿。看着那些不薄的聘礼,心里把裴芩骂了不知道多少遍。

陈氏还是担心孔氏说的,特意警告了裴文丽,让她不准透漏出去半个字。等裴文礼高中,就给她找个更好的。

裴芩连着几天打喷嚏。

风寒是小病,却能要人命!裴芫怕她得了风寒,今年到现在都还没下过雪,天气干冷的很,地里的麦子都旱了,这样的天,反而得风寒的还更多。就拉了她非得去看大夫抓药吃。

“可别祸害我啊!给我熬点生姜大葱水,我灌两碗就行了。”裴芩可受不了中药那个味儿。

裴芫没办法,只好给她熬姜茶喝,连裴茜和裴文东,常咏麟都喝了两顿,驱寒,防止得风寒。

连着几天,家里都弥漫着姜汤的味儿,裴芩还是有些打喷嚏,看裴芫和裴茜都催她去看大夫,骂了声娘,“指不定是谁骂我呢!哪就是风寒了,让你们给管着灌了几天姜茶!再这么喝下去,我整个人就变成姜了!”

看她真没有发热,流鼻涕那些症状,这才放过了她。

裴芩教方留明练武,自己也一块练着身手,一向身子硬,不会生病。

方婆子和余氏过来商量方氏的周年祭日怎么办。

裴芩不准备大办,烧了纸,自家人一块吃个饭也就是了。

方老秀才也是这个意思,想着等明年官府的封赏下来,再风光的办。

虽然说了不大办,但交好的人比方氏死时多了那么多,来人总要管饭的。裴芩正忙着安排,沈颂鸣的信又到了。

这次不单是信,还有京城的点心吃食和土产,更多了两个大活人,说是送给她的礼物。

裴芩没看完信,就看着来家的两人,嘴角不住的抽动。

沈颂鸣送的人是一对兄妹,哥哥叫卢浩,妹妹叫卢海。两人虽然没看到拿着兵器,但站在那里的架势,一看就是练家子。

妹妹卢海冷着脸,不说话。都是哥哥卢浩在说。沈颂鸣对他们家有恩,所以签了契约,保他五年。换成了裴芩,三年。

裴芩接着看信,沈颂鸣洋洋得意的夸赞卢浩卢海兄妹武功厉害,深藏不露,她以后有这二人保护,没人敢随便动她。让裴芩赶紧夸夸他,再好好感谢他一番。

“可以退货吗!?”裴芩斜着两兄妹。

卢浩忙解释,“裴大小姐!我妹妹天生性子冷,您不必介怀。我们和沈少爷签了契约,三年内,必定好好保护你周全,尽心尽力!”

裴芩朝天白了眼,这哪是在保护她的安全,分明就是在她身边按了四只眼睛四只耳朵!

沈颂鸣也是后来才想起来,一想他以后还有耳目在裴芩那,她干了啥他都及时知道,还挺得意。

裴芩拒绝签收,让他们报恩找沈颂鸣就行了,找她,分明是帮沈颂鸣报仇啊!

卢浩又拿出第二封信给她,是沈颂鸣交待,如果裴芩退货,就拿第二封信给她。卢浩是没想到她竟然真会拒绝他们的保护,更没想到沈颂鸣猜得那么准。

裴芩看完第二封信,脸色黑了又黑,磨着牙,“小兔崽子!胆敢威胁老娘了!”

卢浩想起来之前双喜给他‘简单的介绍’,抿了嘴没说话。实在这裴大小姐说的,好像儿子威逼利诱了当娘的一样,囧!

裴芩喊了裴芫和裴茜打扫屋子给他们兄妹住。作坊盖好,豆子和红薯都挪到作坊去了,正好家里就空出了两间屋子。

两人都没让帮忙,自己把屋子拾掇干净。卢海就离裴芩近的那个屋住了,只要裴芩出门,她就跟着,贴身保护。而卢浩负责护院的活儿。

出门摆摊烤麻酱烧饼,裴芩和裴芫,裴茜在摊上忙,卢海就站在后面不远看着,几乎不动,也不说话。等裴芩去作坊时,就跟在后面,一言不发。

要不是她出声过,裴芩都怀疑她是哑巴了。

而且,裴芩觉得很不开心。她从吃上了肉食白面,个子就猛蹿的往上涨。可是今年长的就长的缓慢了。起先她也没觉得,可跟卢海一比,裴芩顿时短了一截。脸就算了,已经长成了这样,大不了她以后少照镜子。可这个头不能就这么着不长了!她还想着上辈子的大长腿呢!给她长成个娇小玲珑算咋回事儿?难不成还指望她小鸟依人!?

看看卢海的长腿,再看看自己的腿,顿觉得短粗,没有粗但也很短。裴芩很郁闷,决定的以后天天到肉铺买了大骨头炖汤,隔三差五买鱼炖汤。回头再买两头奶羊放在作坊里养着,没事儿喝喝羊奶。她一定要长个!

等过了又一年的腊八,吃了腊八粥和腊八饭,就是方氏的周年祭日了。

姐弟几个又戴上孝,请了孙铁柱帮忙,接待了方家,冯家,邹家,还有常员外派的管事,王家派的管事,赵员外和孙里正也都过来随了纸份子钱。

镇上孙大顺家,孙全亮家,熟识的都慰问了。

一众人赶到后山村的山上,烧纸上供,祭祀方氏。

方婆子是长辈,本不该来,平常给方氏烧个纸钱也就算了,这样的日子不能上坟,就在家里跟孙婆子讲方氏之前的事,说的两人都不停的抹眼泪。

坟前也是哭声一片。

裴芩平静的走完所有仪式,也没有滞留,就带着众人回了镇上。

后山村也都知道方氏今儿个一周年祭日,等裴芩她们路过时,就在外面看着,悄悄议论哪个是王家的人,哪个是常员外家的人。一周年祭日虽然没有大办,但来了这么多人,也真是给方氏脸上增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