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青点点头,怪不得老和尚动心了呢,一座大悲殿,至少要几万银子,这闫子明如此大手笔,还真是发财了啊,就凭他知府的俸禄,莫说大悲殿,恐塑一尊菩萨的金身都不可能,看来真没少贪银子。

虽说之前闫子明的官声就不大好,可也没敢如此明目张胆,莫非是因为靠上了二皇子,觉得自己有了靠山,再也不藏着掖着装穷了,不过这么大张旗鼓的炫富,也真是找死,二皇子找这么个不知轻重的人,简直就是猪队友。

碧青跟着小沙弥进了净远大师的院子,刚进来就见老和尚正在侍弄院子里的花圃,老和尚这院子里种的东西,碧青每次来都不一样。

记得第一次来的时候,老和尚正在种番薯,后来种过一院子辣椒,碧青家的辣椒就是从他这儿弄回去的,特意叫人在武陵源种了一亩,让自己解馋。

在太子哪儿发现的辣椒,后来碧青问过慕容湛,说是西域什么国进贡的,在厨房里搁了有两年了,厨娘也不知怎么吃,最后都让碧青拿走了。

碧青愕然,还以为这东西不稀罕呢,在雁门的时候都给吃了,一点儿也没剩下,种辣椒的想法就这么破灭了。

慕容湛倒是答应帮她找找,而且,太子殿下并非敷衍自己,后来真给自己找来了,那时候自己已经在老和尚的院子里发现了半院子辣椒,直接采种拿了回去,不过,对于慕容湛碧青还是心存感激的。

记得太子殿下也能吃辣,家里的辣椒采了之后,让崔九捎回去一口袋,并且详细写了几个辣菜,让东宫的厨子看着研究,就当自己给太子殿下的回报了。

而老和尚这儿,碧青每年都会来几趟,不是为了礼佛,而是为了看看老和尚又种出了什么新鲜东西。

碧青有时候觉得,老和尚就像一个百宝箱,时不时就能翻出个惊喜来,今年这一忙活,倒没怎么过来,因此老和尚院子里种的这些开着黄花,散发着奇怪气味的植物,真不知道是啥。

老和尚正在采集上头的一颗颗长豆荚,碧青看着有趣,从旁边拿了个提篮,想过去帮忙,冬月忙扯住她道:“姑娘,您怀着身子呢,这气味古怪,仔细别伤了孩子。”

碧青道:“放心吧,大师既让我进了院子,这东西就对我肚子里的孩子无害,再说,怀个孩子罢了,哪有这么娇气。”推开她,过去帮着老和尚采豆荚。

碧青如今已经七个月了,虽这孩子前几个月没少折腾她,却并不大,七个月大的肚子跟当初怀虎子五个月差不多,加上天凉了,穿的多,不仔细瞧都有些瞧不出来,而且,碧青没感觉行动有什么不便,很是利落。

她娘因此一个劲儿说是小子,可碧青记得,怀虎子七个月的时候可比现在笨多了,女孩小巧,所以,肚子里这个一定是女娃。

冬月也过来帮忙,主仆俩不一会儿就摘了半篮子,老和尚过来看了看她篮子里的豆荚,点点头:“差不多了,这是留的种子,不用采太多。”说着跟后头的两个小沙弥道:“把剩下的全草都割了吧,仔细些,记得别伤了叶子。”小沙弥答应一声,拿着镰刀过去开始割。

碧青道:“虽说气味古怪,可那花开得蛮好看,做什么割了啊?”

老和尚笑着捋了捋胡子:“你可知这是什么花?”

碧青摇摇头:“没见过。”

老和尚道:“这叫野扁豆,也叫蛇灭门,西域人习惯把它们种在房前屋后,用来驱蛇,全草入药治蛇毒最有效,跟硫磺雄黄等物制成药丸随身携带,可驱毒虫。”

碧青眼睛一亮,真是瞌睡了就有人给送枕头,遂开口道:“大师此话当真。”

净远大师笑了一声:“出家人不打诳语。”

碧青:“大师,咱们打个商量,你把制的驱虫丸都给我,如何?”

碧青话一出口,老和尚就开始絮叨上了,什么这种草极难得,是他从西域千辛万苦带回来的,途中有多少劫难,差点儿提前去西天见佛祖等等…

老和尚这番话说了不止一次,每次碧青找他要什么东西,必然就絮叨一回,说的惟妙惟肖,艰苦万分, 碧青第一次听的时候,都疑惑他不是普惠寺的净远老和尚,而是去西天取经经历九九八十一难的唐僧了。

老和尚深谙营销技巧,知道什么东西都得需要足够的铺垫,才能卖出好价钱,碧青很怀疑,老和尚这一院子蛇灭门就是给自己种的,要不,怎么之前没见种过。

从春天的时候,就有皇上有意南征的传闻,老和尚肯定知道自己会来跟他要驱虫药,这才种了一院子蛇灭门。

碧青笑眯眯看着他:“大师,咱都是老熟人了,有些不必要的流程,咱就省了吧,我这儿正有件事要跟大师商量呢。”

老和尚念了句佛号:“沈居士请讲。”

碧 青道:“想必大师已经知道,各地府兵的花名册已下发到州府,大军南征已成定局,我万分希望皇上能忘了我们家大郎,另选能将作为南征的主帅,可目前看来无此 可能,只要大军南征,我家大郎必是主帅,南蛮孟氏统摄蛮族,以深林密壑为屏,林中多烟瘴毒虫,要想灭南蛮孟氏,必须要过毒虫这一关,这是朝廷大事,跟大师 这个出家人没多少干系,可江南富庶,想必大师是知道的,江南善男信女众多,若是能在此繁华之地广开佛门,普及众生,岂不是大功德吗,若是南境得安,大师想 建几座普惠寺算什么大事。”

老和尚双手合十:“阿弥陀佛,若成此事,实乃大善,只不过江南寺庙众多,普惠寺恐难争得一席之地。”

碧青道:“大师的驱虫药若能助大军平了南蛮孟氏,此乃大功一件,到时我会让大郎为普惠寺请功,普惠寺声名远播,在江南立足有何难。”

老和尚连声道:“阿弥陀佛,阿弥陀佛,此事甚善,此事甚善。”

碧青从普惠寺走的时候,拉走了半车药丸子,老和尚还答应她在大军开拔之前,会再配几麻袋给她。

碧青还要了一些蛇灭门的种子,这可是好东西,明年在房前屋后,鸡舍鸭笼周围种上几颗,就再也不用怕蛇鼠之类的毒虫钻进来了。

碧青从普惠寺回来的时候,天都擦黑了,马车停在门口,碧青刚下车就看见桃花带着两个孩子站在大门前。

见了碧青,桃花忙叫两个儿子跪在地上:“承业承安快给姑娘磕头,不是姑娘心善不计前嫌,你们哪能进学堂念书。”

两个孩子跪下就要磕头,碧青忙叫人拽起两个孩子,自己扶着桃花道:“你这是做什么,地上凉呢,孩子小可禁不住。”

桃 花抹了抹眼眶:“当初不是姑娘,我连周家的大门都进不去,俺娘那么不看事,跟姑娘为难,姑娘一点儿都未记在心上,让小三管着铺子,还让杏果儿风风光光的嫁 给了小五,如今还让承业承安进学堂念书时,姑娘的大恩,桃花三辈子做牛做马也报答不完,不让承安承业给姑娘磕个头,俺这心里实在过不去。”

碧青拉着她的手:“咱两家是邻居,如今更是亲戚,说这些可就远了,俗话说,吃水不忘挖井人,当初若不是富贵叔帮着,碧青也没有今天,外头冷,咱进屋说话儿吧。”

进了院才看见杏果儿跟小五,在门里头等着呢,碧青不瞒的道:“大冷的天儿,怎么让你姐跟孩子在门外站着,冻病了可怎么好。”

杏果儿道:“姐非要带着两个外甥儿在大门外等着给嫂子磕头,俺劝不住。”

桃花道:“不怨杏果儿,是俺想给姑娘磕头。”

碧青道:“往后可不用这么着了,武陵源的学堂不稀罕,承安承业是咱自己家的孩子,进去念书也是应该的。”

话 是这么说,桃花心里比谁都明白,武陵源的学堂请的是大齐最好的先生,教经史子集,算学之外,还有手艺,启蒙之后不是念书材料的,可以学手艺,木匠,铁匠, 泥瓦匠什么都有,武陵源王家的买卖大,只要学会一门手艺,将来就不愁饭吃,且不收一文学费,先生的工钱都是王家出的,进了学堂的学生,一年四季的衣裳,鞋 子,帽子,还有在学里的一日三餐跟住处都管。

武陵源牌楼旁边那几栋新起的小楼就是学堂,谁都知道,只要进了哪个学堂的大门,一辈子的饭碗就算有了。

学堂不收学费,能进去念书的学生门槛也不高,只要家里有给王家干活的,无论说伙计掌柜的还是小厮丫头,哪怕你是给王家扫地打杂的,家里的孩子也能进学堂念书,武陵源的人进学堂容易,可别人想进来却是难上加难.

虽说小三在王家当管事,杏果儿又嫁给了小五,可桃花的两个儿子却是周家人,不是碧青吐口,承业承安是进不来学堂的,心里能不感激吗,加上碧青还让自己在王家干活儿.

王 家的工钱福利可是出了名儿的好,自己在娘家住着,终究不是长久之计,两个儿子姓周,两个嫂子纵然嘴上不说,心里不定怎么想呢,再说,也不能让小三养她们娘 仨一辈子啊,小三早晚的娶媳妇儿,将来有了自己的家,再养着出了门子的姐姐跟外甥像什么话,如今两个儿子进了学堂,就算有了出息,自己在王家做工,有吃有 住还能赚些钱存起来,等以后承业承安娶媳妇儿的时候,不至于两手空空,能得这份的差使,心里万分感激。

自打开春,江婆婆的身子就 不怎么好,年纪大了,再好的身体也会出毛病,不是老人家舍不得虎子,碧青早让江婆婆歇着了,跟江伯老两口子累了一辈子,也该享享清福,可江婆婆一直不放 心,说冬月跟冬时年纪小,又没嫁人,有些事儿不好近前伺候,桃花来了正好补上这个空,知根知底儿,又是亲戚,人稳妥,手脚也勤快。江婆婆看了几天,终于放 了心,这才把手里的事儿都交代给桃花,自己跟江伯回去养老了。

两位老人伺候了师傅一辈子,不可能离开,就在师傅的宅子旁边儿劈出过地方盖了个小院,这是江伯跟碧青要的。

老人家难得要什么东西,碧青自然不会反驳,更何况,不过是个小院,两位老人守了一辈子主仆规矩,临老也不肯稍有逾矩,碧青本打算把山脚下空着小楼给二老一栋养老,可两位老人死活不要,碧青只能依着他们盖了个小院。

竹篱笆门儿,三间房,房前养几只鸡,房后种几畦菜,想虎子了,江婆婆就来王家溜达一圈,抱着孩子玩会儿,腻烦了,老两口套上牛车去田里转上一圈,瞧瞧地里的庄稼,日子过得其乐融融,心情一好,江婆婆的身子也好了不少。

贵伯来了一趟,都不想走了,不是大军南征,碧青要去京城送他,贵伯担心京里没人料理,就留在武陵源了。

走的时候跟碧青说:“怪不得人人都说武陵源好呢,老奴来了也不想走呢。”

碧青道:“这有什么难的,等大军开拔,贵伯就跟着我回来吧,您的年纪大了,总在京城里头待着做什么,武陵源上瞧瞧桃树,看看庄稼,钓钓鱼,跟江伯说说话儿,比什么不强,京里您老就不用费心了,交给小五什么都能料理的妥妥帖帖。”

贵伯点点头:“成,等这回大军开拔,老奴就跟着姑娘回来,好好享几年清福。”

马车进了内城门,贵伯忽的停了车,跟碧青道:“姑娘是成材。”

碧青一愣,听贵伯说,开春的时候成材的婆婆病了,成材寻不着好郎中跑来小院,跪在地上直给贵伯磕头,脑袋都磕出了血,贵伯寻了熟人,请了位太医给他婆婆瞧了,也不顶用。

成材的婆婆年纪大了,加上这些年饥一顿饱一顿的,没少受罪,如今眼看着生活安定,日子也好了起来,就再也撑不住了。

这人啊,苦难的时候就靠一口气儿撑着,多苦多难,咬着牙关也能挺下来,可就怕难过去,这难一过去,咬住的牙关一松劲儿,人就垮了,跟拦河的堤坝一般,开了口子,河水倾泻而下,就再也堵不住了。

堪堪熬过了一夏,刚入秋的时候没了,成材哭的上气不接下气,贵伯说当时瞧成材那样儿,都怕他想不开跟着婆婆去了,大病了一场,生意也耽搁了,这会儿怎么跑城门来了。

碧青推开车门,成材看见碧青,噗通就跪下了,怀里头还抱着一个骨灰坛子,碧青忙叫贵伯扶他起来:“好好的跪什么?”

成材道:“俺婆婆临死最后的愿望就是埋在家乡,俺不能让婆婆死不瞑目,俺想回乡。”

碧青想了想:“你想跟着大军南下?”

成材点点头:“俺爹娘都是南蛮子杀的,俺想给爹娘报仇,也能把婆婆埋回家乡。”

碧青想了想:“你先起来,这事儿不是一句两句就能说清楚的,咱们家去再说。”成材这才起来,跟着碧青的车回了小院。

这一晃都十月中了,天也冷了起来,净远老和尚十月初才把驱虫丸做好,十月初四,皇上就下旨招大郎回京,封平南将军,安大牛常六封威武将军为先锋,择吉日率大军南下。

这次因为知道的早,有所准备,比起上次北征强的多,可碧青这心里仍然七上八下的不安生,战场上变数太多,就没有稳操胜券的时候,哪怕准备的再充足,也可能出现意外,尤其南境气候湿热,易生瘟疫,丛林中更是危机重重,一不小心命就没了。

自己这次也不能跟上回似的不管不顾的跟去,家里有个大的,肚子里还有个小的,这一大一小都离不开她,所以,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多准备些东西。

陆超跟大郎去了,震天雷刚研发成功,具体性能应用没人比陆超更清楚,碧青本来不想让陆超去,毕竟战场上太危险,若陆超有个闪失,碧兰怎么办,可陆超一定去,说年纪不小了,想建功立业,回来好娶碧兰。

碧青知道这不过托词,陆超若想建功立业,从北胡回来,慕容湛就曾延揽他们父子,可父子二人执意要回武陵源,这才几年,怎么就想起建功立业了,想是怕大郎不熟悉震天雷,才跟去的。

师傅说男人志在四方,总圈在跟前不成,得出去历练,小海如此,陆超也一样,年少去各处走走见识见识,没什么不好,陆明钧也是这个意思,执意让陆超跟去。

碧青不同意也没用,大郎走的时候陆超偷偷跟去了,如今是大郎跟前的小兵,比起熟知震天雷的陆超,成材也相当有用。

当初帮成材的时候,碧青真没想到有一天会用上他,成材是南境人,他家的村子就在丛林边儿上,对于丛林的地形,南白呢的气候环境,比谁都熟,在南边有他跟着会好的多。

可成材不是陆超,而且成材有蛮人血统,从他眼珠的颜色就能看出来,这让碧青颇有顾虑,想来想去把崔九找了来。

上回去北胡,是太子慕容湛监军,此次南征监军却是崔九,皇上的意思很明显,就是为了振奋军心,都知道战场凶险,也都知道崔九是皇上最宠的皇子,这次派了崔九任监军,就是告诉南征的兵士们,皇上必胜的决心。

还有一个,碧青觉得是为了宝藏,赫连家富可敌国的宝藏,如果真在南境,即使知道大郎无仕途之心,皇上也不放心,所以才派了崔九跟去。

皇上是明君,可只要坐在那个九龙御坐上以后,就不得不处处提防,其实挺可悲的,听师傅说,皇上从深州回来就病了,如今还没好利落呢。

这是大齐的最高机密,师傅之所以知道是因为皇上召师傅进宫议事,至于议什么?估计十有八九是储君的事。

皇上只要觉得自己身体不好了,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这个,即使慕容湛这个太子做的十足完美,皇上依旧不放心,对于自己的选择也存着一些疑心。

究其原因,大概是因太子对原太子妃所出孩儿的偏爱,让皇上有些不满意,碧青真心觉得,皇上管的太宽了,对崔家的打击到了这份上,也差不多算赶尽杀绝了,就一个女流之辈能怎么着。

更何况,肚子里的孩子也是他的亲皇孙,娘是谁?有这么难以接受吗 ,非把太子逼得毫无人性才满意不成。

师傅回来不久,太子良娣就悬梁自尽了,这大概是交换条件,想保住储君之位就只能牺牲老婆,新生的孩子交给太子妃赵氏抚养。

碧青忍不住想,在这一连串的变故中新任太子妃赵氏出演了什么角色,恐怕并不简单吧,宫斗大戏从来不是她们这样的平民老百姓能想明白的,所以还是敬而远之的好…

第101章

这一晃有半年不见崔九了,这小子身上有了差事,再不是过去闲的没事儿到处晃的纨绔皇子了,这猛地一进来,碧青险些没认出来,个子窜了个高儿,人也有气势多了,鼻子下头青青一族小胡子,看上去颇有几分成熟之感,大概是刚从衙门过来,身上还穿着皇子的袍服,很是威严。

碧青不禁愣了楞,崔九却不见外,一进来大马金刀的就往炕上一坐,拿起桌上的茶就要喝,给碧青一把夺了去,叫冬月给他倒茶,心说刚进来的时候瞧着还挺像那么回事,这一坐下就原形毕露了。

崔九道:“小气劲儿,爷喝一口能死啊。”

碧青白了他一眼, 对于这小子不拘小节的习惯深恶痛绝。

冬月给他端了茶来,崔九灌了半碗叹了口气:“还是咱武陵源的麦子茶对味儿,我府里的早都喝完了,这阵子忙,也没得空回武陵源拿。”

冬月道:“不用拿了,姑娘准备了好几麻袋呢,不过不是麦子茶是荷叶茶,姑娘说南边热,喝麦子茶不合适,荷叶茶正好,热的时候喝上一碗,免得中暑。”

崔九道:“哪这么热了,江南我也去过几趟,四季如春,舒服着呢,再说,如今这都几儿了,进了十一月就冬底下了,再热能热到哪儿去。”

碧 青道:“不是给你们这时候喝的,就算再快,南下这一路怎么也得走俩月,你们到的时候正是最舒服的时候,不冷不热的,再过几个月可就热起来了,那边儿湿气 大,大齐的兵多是北方人,恐不习惯,听大郎说,当初在南边打仗,去的时候是十万大军,回来的不过三万之数,死的七万人里有大半都是不习惯南境湿热的环境病 死的。”

崔九眼睛都瞪大了:“真的假的?爷还当这回是混了个美差呢,跟着大军去江南溜达一圈回来弄个大功,封个铁帽子王什么的,听你一说,爷这哪是美差啊,简直玩命去了,弄不好小命就得仍南边儿。”

碧青白了他一眼:“都像你这么贪生怕死还打什么仗啊,投降得了,把你们慕容家的江山拱手送给南蛮孟氏,就不用怕丢你的小命了。”

崔九道:“你当爷傻啊,真要是亡了国,谁还拿爷当回事儿啊,头一个掉脑袋的就是爷这样的皇族。”

碧青:“既然知道还怕什么?”

崔 九一梗脖子:“谁怕了,这不是你跟前吗,爷还不能发发牢骚啊,你不知道,爷在外头装的正儿八经,都快累死了,可我太子哥说了,对那些大臣就得那样儿,我要 是嬉皮笑脸的,他们谁也不拿我当回事儿,所以爷的板着脸,一点儿笑模样儿都不能露出来,如今还让爷监军,爷这命咋就这么苦呢。”

崔 九几句话说的,冬月冬时都捂着嘴笑了起来,碧青道:“行了,别发牢骚了,发了也没用,你父皇都下旨了,你还能抗旨不成,今儿找你来是有正经儿事。”说着, 便把成材的事儿告诉了他:“成材是南边人,熟悉南边的地势,本来是个很好的向导,可他有蛮族血统,贸然放到大军里,怕不妥当。”

崔 九略沉吟道:“听昌陵先生说,南蛮也不都是坏人,本来南蛮一族就是南境的土族,有属于他们自己的部落首领,蛮族以女子为尊,部落首领多是女子,男子稀少, 故此会跟边境的大齐百姓通婚,有蛮族血统的南境人,也不算新鲜,只不过蛮族都是女子,平常守着部落过日子还成,真要是有外族侵略,打起仗来,根本不是对 手,更何况是岭南孟氏,孟氏一族盘踞岭南百年之久,手下骄兵悍将众多,打一个小小的蛮族还不跟砍瓜切菜一般容易。”

碧青道:“你是说蛮族另有首领,作乱的只不过是孟氏一族?”

崔九点点头:“南蛮的土族在边境已经有好几百年了,孟氏退居南蛮之前,南境太平着呢,从无战祸。”

碧青点点头:“原来如此,这么说成材跟着大军并无不妥了。”

崔九摇摇头:“即便如此,成材随军也不好,不过,让他跟在我身边儿就简单多了,我这个监军大多时候都在后头,就让他当我的随从吧,用他的时候借调过去就成。”

碧青点点头:“也只能如此了。”

崔九忽想起什么:“爷听说陆超那小子这回也去?”

碧青皱了皱眉:“你做什么总跟他过不去。”

崔九翻了个白眼:“什么爷跟他过不去,是他跟爷过不去好不好,那小子一见我就跟炸了毛的鸡似的,当爷贼一样防着。”

碧青没好气的道:“你要不总惦记着碧兰,陆超能这样吧。”

崔九摸摸鼻子:“当初你把碧兰嫁给我不就结了,赫连如玉一死,不就省碧兰一个了吗,爷那些相好的也早都散了,爷如今专情的很呢。”

噗…碧青一口水都喷了出来,崔九一窜跳了起来:“我说你怎么回事儿,打击报复啊。”

碧青笑道:“对不住,实在是你的话太可笑,我没忍住。”

崔九没好气的道:“哪儿可笑了,爷专情怎么就可笑了。”

碧青见他真恼了似的,跟冬月道:“今晚上咱们吃什么?”

冬月道:“姑娘刚不说天冷,正适宜吃涮锅吗,刚奴婢切好了羊肉,等姑爷一回来,往铜锅里夹了红炭就能吃了。”

涮锅儿?崔九眼睛一亮:“爷今儿可算来着了,就知道你这儿有好吃的。”忽听外头大郎的声儿:“什么好吃的?”

棉帘子掀起,进来仨黑脸大汉,大郎打头,后头是安大牛跟常六,安大牛跟常六俩人常去武陵源,跟碧青早就混熟了,大郎当他们是兄弟,碧青自然也另眼相看,让着两人坐下。两人叫了声嫂子,见了礼才坐下。

碧青道:“正说吃涮锅呢。”

大郎道:“今儿天冷,这会儿都崩雪星子了,吃涮锅正好,暖和,温上一壶酒,咱哥几个今儿喝个痛快,等大军开拔,可就得戒酒了。”

安大牛跟常六笑起来:“过年的时候在武陵源吃了一回涮锅,俺馋到现在呢,今儿正好解解馋儿,只不过,嫂子,这肉管不管够啊,俺们哥俩可能吃。”

碧青笑道“放开肚子吃,酒肉今儿都管够,只要你们不怕撑坏了肚子,吃多少都成。”叫冬月去点锅子,就在堂屋支开桌子,把棉门帘子卸下来。

等锅子点着端上来,外头的雪也大了,屋子角点了炭盆子,还守着一个烧的旺旺的铜锅子,锅里的水咕嘟咕嘟开着,把屋里寻的暖融融,一点儿也不觉得冷。

入了冬就没什么青菜了,也就是入冬前储藏的大白菜,扒开外头的老帮,连帮带叶的削成大块,放进锅里烫一下捞出来,就着芝麻酱料儿,碧青觉得比肉都好吃。

不过,眼前这几位都是肉食动物,桌子上那一盆大白菜端上来半天了,还没动呢,羊肉却已经下去好几盆了,不是预备的多,真供不上这几位吃。

吃的差不多了,崔九才想起桌子上还有别的,指了指桌上那盆奇怪的东西道:“这是什么?怎没见过?”

大郎道:“倒是忘了,这是武陵源做的粉条子,搁在锅里煮熟了,劲道着呢,涮锅吃差些,跟肉块炖到一切,才好吃,你们尝尝。”说着把半盆粉条都倒进了锅里。

开春一场雨,换来了深州的大丰收,因整个深州推广种的都是番薯,加上尝到了甜头的冀州百姓,都开始种番薯,以至于,今年秋天番薯大丰收。

就在去年人们还当番薯是好东西,不过一年的功夫就臭遍大街了,今年刚开春的时候,官府就贴了告示,今年番薯可顶田税,但官府不会再现银收番薯。

可老百姓去年尝了甜头,存着侥幸心理,万一官府还收呢,岂不是赚了,加上番薯产量高,种别的庄稼总觉着不合适,故此,今年除了武陵源跟王家村,整个冀州种的还是番薯。

这东西多了,就不值钱了,什么都一样,更何况,番薯本来就是值钱的东西,番薯太多,朝廷不收,家里吃不完,很多人家都开始拿番薯喂猪。去年番薯藤还都是好的呢,今年番薯都喂猪了,番薯藤堆在地头上挖了坑直接沤肥,没人再想着吃了。

就在家家户户都愁番薯怎么处理的时候,王记开始收番薯了,不止冀州收,深州府也开始收,深州府的王记铺子是入秋才开的,开张第一件事就是收番薯。

王记给的价不高,远远赶不上之前官府收的价格,但此一时彼一时,去年番薯还是稀罕东西呢,自然价高,如今都喂猪了,谁还当好的,给钱就卖吧。

更何况,王记给的钱也还算说得过去,桌子这一盆是武陵源制粉条的作坊做出来的,武陵源家家户户只要炖肉,都会放一把,冀州府的王记铺子里也有的卖。

入了冬,柳泉居推出一系列炖菜,里头就有粉条,一开始就有钱人家会去王记铺子买,后来老百姓发现这东西便宜还好吃,也开始买。

如今冀州深州的王记铺子里,粉条可算紧俏货,武陵源作坊里的工人分成两班,没日没夜的干,才勉强供上卖,深州那边儿还总断货,。

碧青正想匀出些熟练工去深州盖个作坊,以后收了番薯直接制了就卖,简单多了,省的还得从冀州这边儿往深州运。

等调理顺了,碧青还打算发到雁门的铺子去,胡地冷,胡人又爱吃肉,大冷天吃上一碗猪肉炖粉条子,立马就能暖和起来,这可是个长久买卖…

第102章

尝过之后,崔九爱上了粉条,不是前头吃了太多肉,这一盆粉条都不一定能够他吃的,吃完了还把剩下的都捎走了。

冬时撇撇嘴:“每次来都连吃带拿的,还皇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