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此,点点头:“正好明儿咱们一起出去野炊。”

虎子一听,眼睛都亮了,拍了拍慕容逊:“就说你的运气好,果然。”

野炊是什么?慕容逊心里颇有些疑惑,不过,王家的饭的确好吃,虽然有些简单。

晚上就吃的面,一人一大碗,吃完了再去盛,虽说简单,可面上浇的那层肉燥实在香,慕容逊把一大碗面都吃光了,还喝了一碗浓浓的面汤,才饱了。

王家吃饭很是热闹,跟东宫的冷清完全不同,老大一张桌子,所有人都坐在一起,有王骁北的爹娘,姐弟,还有祖母,外祖母,外祖父,还有两位两位慈眉善目的老人,不知是谁?

一家子吃了饭,还会说会儿话儿,嘻嘻哈哈的热闹非常,对自己虽亲热,却并不会让自己觉得不舒服,慕容逊觉得,自己在她们眼里跟王骁北一样都是孩子。这种感觉他从来都没有过。

从 记事起,他就知道自己必须认真念书,努力上进,必须要稳重,必须这,必须那,无数的条条框框把他整个人拘在了东宫,这个方方正正的宫殿里,逼得自己也必须 变得方正,行动坐卧也必须合乎规矩,没人把他当成孩子,他一生下来就是皇太孙,如今更是太子,所以这种感觉尤其新奇。

王骁北的屋子也如此,很简单的布置,却处处透着巧思,无论嵌进墙里的柜子,还是可以拉开的书架,都慕容逊有种大开眼界的感觉,墙的多宝阁里摆的并不是名贵的瓷器,而是各种稀奇的小玩意,很多自己见都没见过。

慕容逊忍不住摸了摸架子上一把小巧的弓,弩,做的如此精巧,叫人爱不释手,虎子见他那样儿,拿下来:“这是我小姨夫没走的时候,给我做的袖,弩,你别看它小,可厉害了。”

说着套在手腕子上,对着对面墙上按动机关,嗖一声,弩,箭射出正钉在前头的木靶子上,见慕容逊眼睛发亮,把袖,弩卸下来戴在他的手腕上,教他怎么瞄准?怎么扣动机关?

慕容逊本来就有专门的骑射师傅,骑射功夫自是不弱,只不过,头一次摸这样的小巧的弓,弩,不知道怎么用,听虎子给他讲完,对着墙扣动机关,箭飞出去,正中靶心。

虎子高兴的不行,大力拍了他一下:“瞧着你跟个弱鸡似的,没想到这么厉害,会不会骑马?”

慕容逊点点头,虎子更高兴了:“那回头咱俩非得比试比试不可,我的骑射功夫可是我爹亲手教的呢。”

见慕容逊拿着袖,弩爱不释手,遂很大方的道:“你喜欢就送你好了,不过,这些东西是不能带进学院的,先放在我这里好了,等你家去的时候再来拿。”

慕容逊点点头,两人洗漱过后,躺在炕上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聊着聊着,虎子的呼噜声就起来了,慕容逊不禁好笑 ,侧头看了眼窗子,月光透过窗纱落进来,仿佛一层朦胧的轻纱,美得像一场梦,忍不住吁了口气,闭上眼睡了,睡前最后的念头竟是期待明天的野炊。

吃了饭,两位先生回书房下棋,武陵先生落了一个字道:“你说皇上这步棋是什么意思?老夫倒看不明白了。”

东篱先生笑了一声:“这大概是杜子峰的主意,想让太子殿下出宫看看,了解大齐老百姓的日子是怎么过得,倒真是用心教授殿下了,而太子殿下只要说来武陵源,万岁必会应允。”

武陵先生点点头:“是啊,皇上对武陵源的珍视,无人不知。”只不过,去年过年那场祸事,真是险中又险,若不是先帝龙御归天,真不知王家会在天牢里待到何时?

忽想起什么:“先帝的性子是宁可错杀一百也绝不放过一个,对于崔家尚且如此,更何况先帝对武陵源本就心有忌讳,依我对先帝的了解,即使龙御归天,也必会留下遗旨,这可是悬在王家头上的一把利剑,一旦落下,后果不堪设想。”

东篱先生:“你多虑了,先帝已经龙御归天,便留下遗旨,只要皇上一心护着武陵源,王家便会安然无事,若说之前还有些忐忑,如今太子殿下都来了,还有什么可担心的,皇上这是恨不能武陵源能永远安然下去,这才把太子殿下送来。”

武陵先生却更是担忧:“虽皇上是好意,若万一弄巧成拙,岂不是祸事。”

东 篱先生笑了:“你如今倒真是老糊涂了不成,连自己弟子是什么人都忘了,有时候,老夫常想,为什么武陵源会成为大齐真正的桃源,并非这绵延数十里的桃花,也 并非陶翁的一首桃花源记,而是碧青这丫头心有桃源,所以武陵源才成了桃源,离她越近,越能体会桃源之乐,令人流连忘返,甚至乐不思蜀,除了刘盛那个狼心狗 肺的小人,只要是来过武陵源的,必然会爱上这里,你放心吧,这招棋是杜子峰下的,他绝不会害碧青丫头。”

两位先生这里推心置腹,那边儿碧青两口子也正说慕容逊的事儿,大郎道:“今儿跟虎子回来的的小子眼生的很,以前咋没见过?”

碧青看了他一眼,目光闪了闪,觉得还是不告诉他的好:“虎子的同学多了,即便你教他们骑射,哪能个个都记得,再说,这个是刚来学院的。”

大郎点点头:“俺就是瞧着这小子有些瘦弱,回头得好好练练这小子,一个男子汉,跟个弱鸡似的风吹吹就倒,像什么话。”

碧青好笑的道:“你恨不能学院的学生都跟你似的像头蛮牛就好了啊。”

大郎嘿嘿一笑,忽不怀好意的道:“媳妇儿,蛮牛怎么了,蛮牛才有力气抱你呢…”说着把碧青抱起来丢到帐子里,自己扑了过去,上下其手。

老 夫老妻这么多年了,床弟之事已经相当默契,不一会儿两人就气喘吁吁,不过,大郎仍然没忘了重要的事儿,伸手过去拉开床侧的抽屉,去拿李神医给他的药丸子, 拿了一颗塞进嘴里,粗略嚼了两下,抓过床边儿小桌上的水咕咚咕咚灌了几口,咽下去,然后,继续,根本没注意小媳妇儿贼兮兮的目光。

只觉得小媳妇儿今天尤其热情,缠着他要了一次又一次,小媳妇儿这么配合的时候可不多,大郎兴奋的不行,早上起来的时候,一想到昨晚上,大郎就忍不住咧开嘴傻乐。

这是崔九不再跟前,如果在,肯定知道他昨天干了什么好事儿,都挂在脸上了。

碧青却想着,昨儿晚上不见得能中,还得多缠他几天才行,不过,昨儿折腾的有点儿狠,这会儿腰还酸呢,莫非自己真老了,不能吧,满打满算,自己才二十六,正是生育的高峰期。

碧青如今越来越喜欢孩子,尤其虎子跟桂花糕一天天大起来,就觉着家里有些冷清,要是多几个小孩子就热闹了,自己可以考虑多生几个,反正养得活怕什么。

正想着,忽见虎子跟慕容逊走了进来,后头跟着桂花糕,一个个眼睛发亮的看着她,碧青好笑的道:“放心吧,娘说话算话,今天咱们就去野炊。”

虎子跟桂花糕同时欢呼一声,碧青叫桂花糕去叫燕子,天天缩在账房里算账,岂不辜负了这大好春光,尤其,她家燕子这么漂亮,天天闷在屋里真是可惜了。

等燕子来了,两位先生也到了,一家子老小就出发了,到了水边上,沈定富带着小厮就开始埋灶支锅,动作异常熟练,两位先生的鱼竿已经支了起来。

燕子死活不肯上船,碧青只能带着虎子桂花糕跟慕容逊上去了,船虽不大,这几个人也坐的开。

碧青把提篮放到船头,虎子已经相当熟练的划了出去,到了湖心,松开船桨,开始从船头的篮子里掏吃的。

先掏出来一个葫芦,拔开塞尝了一口,递给慕容逊:“这是我娘熬的荷叶茶。”

慕容逊尝了一口,有荷叶的清香,很是解渴,接着,虎子递给他什么,他就吃什么,香糯的桂花糕,脆脆的马蹄酥,软绵绵的寿司饭团跟,酸酸甜甜的山楂糕…

每一样其实都不算特别,在东宫都能吃到,可味道却大不一样,不知是不是因为心情放松,还是这如画的美景,亦或是虎子娘始终挂在脸上的笑,慕容逊觉得,今天吃到东西是自己有生以来最好吃的。

正想着,忽听虎子娘道:“虎子唱个曲子来听听,这里隔着水一定好听。”

慕容逊愣了愣,看向虎子,又不是那些伶人,男人也能唱曲吗?正想着,就见虎子开口,竟是自己从没听过的曲子,曲词也听不懂,不是汉话,倒像胡语,用男孩独有的嗓音唱的出来,颇为悠扬动听。

岸上桃林里授粉的乡亲们,都不禁停下手边的活计,往水面上看去,远远看见那艘小船,都忍不住会心一笑。

碧青有些楞,自己只不过一时兴起,想起以前教过虎子唱荷塘月色,虽说此时不大应景,也聊胜于无,让儿子锻炼锻炼,省的越大越放不开,回头变成跟大郎一样的蛮牛,往后媳妇儿可难讨了。

毕竟,不是所有女人都跟自己一样专门喜欢木头一般的蛮牛,男人还是多才多艺一些,才容易讨女孩子欢心,尤其她家虎子,属于头脑简单四肢发呆的类型,不学点儿本事,以后有自己发愁的了。

却没想到他竟然唱胡人的长调,而且是用胡语,这令碧青颇为意外,略想想也就明白了,估计是燕子教他唱的,整个武陵源会唱胡地长调的,也只有燕子了,这么多年,燕子依然没有忘了胡地。

虎子只唱了一半就停了,挠了挠脑袋,后头的忘了,虎子话音刚落,就听不远处传来歌声,竟是接着虎子的长调唱下去的,不过,比虎子唱的可地道多了,也更为粗犷,让人忍不住想起雁门之外那辽阔的草原。

碧青看过去,见桃林边儿的大道上,停着一匹马,马上一个男子穿着胡服,头上一顶胡人毡帽,勒住马,正引吭高歌.

桂花糕伸着脖子看了一会儿,高兴的直拍手:“是常生哥哥,常生哥哥来了…”

第129章

????先帝晏驾,碧青一家出了天牢之后,常生就忙着赶回雁门去了,当初进京匆促,许多事都没来得及安置。都没来得及跟碧青见一面,就匆匆回去雁门了,这一晃就是好几个月,这时候既来了武陵源,想来雁门已安置妥当了。

如 今新帝登基,常生再也不必躲躲藏藏,即便有知情人,也不会自找死路的捅出来,邹良庸可是行了腰斩之刑,且曝尸三日,罪名是诬告功臣,其实这个罪名也不至于 行如此严酷的刑罚,皇上之所以这么做,就是想杀鸡儆猴,让大臣心里明白,武陵源不能碰,王家不能碰,只要不想当邹良庸第二,谁也不敢捏住常生的事儿不放, 故此,这么多年,常生终于可以回来了。

燕子有些出神儿:“他是谁?怎我从未见过?”

武陵先生笑道:“他是常生,王记雁门的大掌柜,管着胡地的买卖,常年在雁门,不曾回过武陵源,你自然未见过。”

常大掌柜燕子自然是知道的,毕竟小姨走了之后,她管着家里的账,雁门年年入冬都会送几件稀罕的皮毛衣裳,就是这位常大掌柜叫人送来的。

王家的买卖的账目都会在腊月小年前结算,各地的掌柜也会在年前回武陵源,只有雁门的大掌柜从未回来过。

燕子看着那个身影儿,不禁道:“常掌柜是胡人吗?”

虽说年前举家进了天牢,因此事讳忌莫深,即便两位先生都清楚,也没人跟燕子说,毕竟,此事不是能放到明面儿上说的事儿,故此,燕子并不知道常生的底细,见常生胡服胡帽,就以为他是胡人。

东篱先生看了孙女一眼暗暗叹息,这么多年了,她仍记挂着胡地:“燕子,你想不想回胡地?”

燕子一愣,想吗?梦里那辽阔的草原,可以放马,可以牧羊,在哪里让人觉得心跟那片草原一般辽阔,这么多年了,那悠扬的长调,总会在梦中响起,从未有一刻忘记,没人的时候她会低低的吟唱,虎子之所以会,就是听见她唱觉得好听,非要缠着她学,她才教了他。

却怎么也没想道,在这千里之外的武陵源,还能听见如此地道的胡地长调,那悠扬的声音,瞬间就把她带回了梦里的草原。不用燕子回答,她的表情已经告诉了东篱先生。

碧青一想不对,扯着桂花糕:“你怎么认识常生哥哥的。”

桂花糕撇撇嘴:“娘怎么忘了,我去年不是跟着二叔去雁门了吗,常生哥哥对我可好了,给我买了好多好吃的,让我想怎么吃怎么吃。”说着用有些控诉的目光看着碧青。

碧青这才想起来,是有这么档子事儿,见儿子那控诉的小眼神,知道是怨念自己控制他吃东西,碧青好气的捏了捏他脸上的肥肉:“娘可是为你好,你这圆滚滚的,在家里还好说,过两年去了学院,看同学不笑话你。”

桂花糕嘟囔了一句:“谁敢笑话,我就让哥揍他。”说着一下靠在虎子怀里,就连慕容逊都忍不住笑了出来。

他发现,跟虎子一家子在一起,自己总会不由自主的笑,而且,他越来越羡慕虎子,他有这样的爹娘,这样弟弟,还有那些家人,自己呢?自己虽是富有天下的储君,其实细想起来,什么都没有,娘早就死了,父皇天天忙着处理政务,自己连见一面都难,更不要说这样出来玩了。

这一刻,他能理解太傅了,如果自己能永远留在武陵源就好了,但,他知道这绝不可能。

今天王家尤其热闹,虎子拉着慕容逊坐在墙头上,一个劲儿的说:“你还真是好运,虽说野炊没成,但我娘竟然亲自下厨做菜,你不知道,我娘可是好久不下厨了呢,我都快忘了娘做的饭是什么滋味了,就记得好吃,比家里所有厨娘做的都好吃。”

慕容逊看着廊间不停往来的人,不禁道:“你家总是这么热闹吗?”

虎子拔了墙头一根儿狗尾巴草,塞进嘴里:“这算什么热闹啊,过年外头的掌柜们都回来的时候,才热闹呢,从小年一直能热闹到除夕,前两年小姨夫没去百越城的时候,过年的时候还会放烟花。”

慕容逊好奇的问:“什么是烟花?”

虎子挠挠头:“我也不知道怎么说,反正听娘说,小姨跟小姨夫今年会回来过年,到时候你别回京,也留在武陵源,一准能看见。”

正说着,燕子走了过来:“你们俩还不下来,吃饭了。”

虎子应一声,跟慕容逊跳下墙头,往他娘的院子里跑,慕容逊扯住他:“不去客厅啊,不是有客吗。”

虎子看向他姐,燕子:“娘说了常生大哥不是客,今天晚上就在娘院子里吃。”

燕子也有些疑惑,虽说娘对各位掌柜都很客气,可像常生这样亲近的却从来没有,就连自己都看得出来,娘对常大掌柜很不一般,那种自然而然的亲近,就像一家人,而且,常生也跟别的掌柜不一样,别人见了娘都称呼一声姑娘,只有常生叫娘师姑。

师姑?为什么叫师姑?既然叫师姑,莫非跟武陵先生有什么关系,可到底是什么关系?自己怎么也想不明白,待要问娘,这会儿又不方便,看着虎子道:“你知道常生大哥是咱家什么人吗?”

虎子摇摇头:“姐都不知道,我哪能知道啊,不过,好像桂花糕知道。”燕子问过桂花糕了,就说在雁门总给他买好吃的大哥哥,具体是谁也说不清楚。

进了院子就见常生站在院子里的桃树下,仰头看着满树桃花,俊秀的脸庞,带着微微的笑意,一阵风过,花瓣如雨落了他一身,燕子不禁愣住了。

虎子跑了过去,常生侧头看向他笑了,摸了摸他的头,伸手从自己腰上拿出把匕首来递给他:“常生哥哥来的匆忙,这是去年得的,看看喜不喜欢?”

虎子眼睛一亮,接过看。

燕子低声道:“虎子,这是北胡王族才有之物,极为难得。”

虎子忙道:“那谢谢常生哥哥了。”

常 生看向燕子,当初她来武陵源的时候,崔家已经获罪,自己没机会见她,却知道她是东篱先生的孙女,她娘是东篱先生跟胡女所生,她有三分之二的胡人血统,融合 了胡汉血统,比自己见过女子都美,甚至,胡地那些王族的女子,也不能跟她相比,也难怪,师姑的女儿,虽不是亲生,到底在跟前养了八年,自然比别的女子灵慧 的多。

燕子蹲身施礼,叫了声常生大哥,常生道:“你是燕子?”燕子点点头,看着他,目光竟有些移不开。

常生:“胡地没什么稀罕东西,捎了几套胡服来,放在师姑那儿了,回头让你的丫头过去挑就是。”

“燕子谢常生大哥。”

虎子拉着慕容逊帮着去支桌子端菜去了,这边儿桃花树下就剩下了他们俩,常生低声道:“那年走的时候,这棵树刚移过来没多少日子。”

燕子:“这颗是没嫁接的山桃,娘说咱武陵源有的是桃树,不缺桃子吃,这棵树就留着看花。”

常生笑了一声:“怪不得花开的比外头的好呢。”

桂花糕跑过来拽着常生:“常生哥哥,吃饭了,吃饭了,娘做了凉皮呢。”往年这时候娘可不会做的,非等入了夏才做。

凉皮?常生愣了愣,当年跟二郎在先生的小院里,第一次吃的时候,几乎觉得这是世上最好吃的东西,后来在天牢里吃,记得又咸又甜,咸是因混着自己泪,甜是因师姑。

碧青今天几乎没让人帮忙,自己一个人做了一大桌子菜,虽说有些累,可心里高兴,这点儿累也就不算什么了。

好在如今有了暖棚冰库,这样青黄不接的时候,也有青菜,不过,碧青还是喜欢地里头种出来的,暖棚里的菜瞅着鲜亮,味却淡,故此,下午回来的时,候碧青特意去地里挑了半篮子野菜。

这时候正是吃野菜的时候,野菠菜,苜蓿芽,鸡毛菜,青葱鲜嫩,或凉拌,或清炒,做馅儿都是难得的时鲜。

碧青喜欢凉拌,能吃着野菜最本质的味道,还清爽,不过,家里人除了两位先生跟自己喜欢吃,其他人也就尝尝就放下了,从大郎到桂花糕,都是肉食动物,更不要说狗娃子跟虎子这两个半大小子,更是见了肉没命的主儿,一见有肘子,哈喇子都快流了二尺。

狗娃子这次放假没回家,是跟同学打工去了,如今是桃花授粉的时候,正缺人,虽说干一天,给不了几个钱,可攒几个月也是一笔不小的存项。

碧 青知道狗娃子这么着,肯定有原因,之所以去干授粉这样的累活,就是不想沈定山照顾他,授粉这样的事儿,如今早不用沈定山亲自管了,都是由下头的小管事负 责,桃林的小管事多,认识狗娃子的没多少,所以狗娃子才跑去授粉。碧青叫了个刚来的小厮去找他,就是不想人认出他来。

看看狗娃子,虎子,再看看常生跟二郎,碧青不免感叹,仿佛昨儿还都是小孩子呢,一晃的功夫就长大了。

二郎的亲事一直是婆婆的心病,碧青也没想到,一向听话的二郎,娶媳妇儿倒成了老大难,也不知他咋想的,就是不应,碧青有些怀疑是不是在深州瞧上了什么人。

可自己当嫂子的,这些事儿也不好底细问,指望大郎…看了眼拿着荷叶饼卷着肉,吃的正香的蛮牛,还是算了。

这么一说,常生也该成家了,他比二郎还大呢,想着,给常生加了一筷子肘子:“别光吃凉皮,师姑炖的肘子才香呢。”

常生笑着点点头:“师姑的手艺比以前更好了。”

碧 青笑了起来:“少奉承师姑,如今师姑极少做菜,咸淡都不知合不合适呢。”说着,目光落在常生脸上,虽说当年那药留下了几个小麻子,如今年头长了,也淡了许 多,不仔细瞧是瞧不出的,这小子本来就长得俊秀不凡,如今大了,一张棱角分明的脸更为英俊,胡地的风霜带给他的不是沧桑而是成长,他再不是当初那个偷望着 自己的小男生,而是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常生可有中意的女子,若有师姑帮你上门提亲,你也不小了,该成家了。”

常生一张俊脸有些暗红,咳嗽了一声:“师姑,二郎还没成家呢。”

饶是二郎厚道,也忍不住瞪了他一眼:“嫂子问你呢,你说我作甚?你这家伙越发不厚道了。”

何氏白了他一眼:“常生说的是,多大了,还不说娶媳妇儿,再不娶个媳妇儿回家,虎子都该成家了,到时候侄媳妇儿进门,你这个二叔还是老光棍,像什么话。”

一句话说的慕容逊差点儿呛着,看了看虎子,这么大就娶媳妇儿是不是早了点,虎子低声道:“我阿奶每次都这么说,听多了就习惯了。”

武陵先生笑道:“碧青丫头,这娶媳妇儿还是等吃了饭再说吧,你再说下去,可有人吃不下饭了。”

燕子知道武陵先生说的不是自己,可莫名就是有些脸红。

吃了饭,大郎就跑去武陵源了,那些老兵来了之后,大郎几乎天天不着家,不睡觉都不见回来,碧青也不管他,一个大男人有点儿事儿干才好,要不然天,天在家跟自己大眼瞪小眼,再好的感情也会腻。

碧青拉着常生去了师傅的书房,一进书房常生就给武陵先生跪下磕了三个头,武陵先生扶起他:“你爹你祖父当日走错了,落这么个结果,若是看到你能这般,想来泉下也该瞑目了。”

碧青让他坐下,柔声道:“胡地苦寒,当初实在没辙了,才把你送到雁门城,如今时过境迁,你还是回武陵源来吧。”

常 生摇摇头:“师姑刚去雁门的时候,常生天天做梦都想回武陵源,想看看师姑,看看先生,后来在胡地各部落来回跑,倒喜欢上了那片草原,有时候在胡地,恍惚觉 得自己上辈子或许也是个胡人,再说,雁门的王记交给别人,我也不放心,能偶尔回来看看师姑跟先生,常生就满足了,此生能徜徉在那片草原上,也是常生之 幸。”

说着,想起什么:“倒是有件事,先帝晏驾之时,我正在宫里,当时清和宫乱了一阵,模糊听见什么遗诏,后来清虚妖道伏诛,清 和宫一干众人都跟着妖道砍了头,先帝近身伺候的人也服毒自尽,此事才隐下了,可我心里总有些忐忑,当时师姑就在天牢,先帝若有遗诏,怕跟师姑有关,先帝若 忌讳王家,那道遗诏,只怕会是后患,即便皇上如今护着王家,可世事难料,依着我,还是想法毁了那道遗诏才好。”

武陵先生点头:“我跟东篱也顾虑这个呢。”说着看向碧青:“碧青丫头,不管皇上如何,该防的还是要防着才是,毕竟如今的王家牵连着成千上万条无辜百姓的命呢,更需谨慎。”

碧青叹了口气:“让我再好好想想。”

其实碧青也知道,先帝深忌王家,当时自己在清和宫,说把王家所有家产,包括武陵源,深州,王记,都交出去,先帝仍未表态,碧青就知道,先帝必然不会放过王家,只不过,后来周路带着自己去了东宫,才算放了心。

至 于遗诏,先不论有没有,即便有,自己一个臣妇能如何?常生跟先生太看得起自己了,要知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啊,自己再能,也不过君王座下一个小小的臣民,自 己能做的,唯有忠心不二,忠心?对啊,或许自己可以跟皇上表示一下王家的忠心,哪怕皇上心里知道,自己也得表示,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会哭的孩子才有奶吃。

只不过,表忠心也得找机会,碧青运气不错,正想找机会,机会就来了,新帝登基,先帝的崔皇后自然成了太后,入住慈宁宫,太后的寿辰正是五月初十,虽说不能大办,却也召命妇进宫拜寿,碧青这个骠骑将军的夫人,也在其列。

另外,赵家那边儿派了人来接燕子,说皇贵妃想见见自己的妹子,碧青不好拦着,却也不放心把燕子交给赵家人,正好自己也要进京拜寿,就让燕子跟自己一起走。

过了五月端午,娘俩就动身了,过了端午一天比着一天热,碧青本来就怕热,入了夏轻易不出门,如今没法子,也只能盯着日头上路。

燕子很是担心娘的身子,这些日子,娘的胃口总不大好,又要进京,就让车把式走的慢些,一早一晚的赶路,晌午头上寻个凉快的客栈歇着。

娘俩走了三天才到京城,到了京,燕子就放心了,有小五叔跟杏果儿婶子在呢,定能照顾好娘。

初十这天,碧青一早就起来梳洗,燕子昨儿就让宫里的嬷嬷接走了,皇贵妃的面子自己不好驳,不过,今天进宫还是要找个机会把燕子带出来才是,宫里可不是好地方,待长了不定会出什么事呢。自己这眼皮可跳了两天了,想着,不禁按了按眼睛。

冬月:“姑娘这是没睡好,昨儿晚上翻腾了半宿,好容易睡着,天一亮又得起来,好在,等今儿拜了寿就能回去了,回去姑娘可别拧着了,赶紧找李神医瞧瞧 ,奴婢瞧着姑娘,像是有了。”

碧青一愣,冬月不说,自己都没理会,大郎那药丸子,自己也换了一阵子了,先头天天盼着,后来不见有,也就放下了,这一放下倒有了不成。仔细想想,可不是,早过了月事的日子有十几天了,到底是冬月细心 。

这丫头虽说嫁了小三,心里仍放不下自己,孩子还小就丢给了她婆婆,回来伺候自己,让她回去死活不听,只得让小三把桃花娘接到武陵源来,住到自己给冬月的小楼里,离着近,冬月回去喂喂奶,看看孩子也容易,这次来京本说不然她跟来,到底没拧过她。

冬月:“两位少爷都大了,姑娘怎越发粗心了,您瞧燕子担心的什么似的。”

碧青道:“先别张扬,等回去叫李神医瞧过再说。”

冬月道:“奴婢省的,姑娘就放心吧,不过,今儿姑娘进宫,可要仔细些,别摔了。”

碧青忍不住白了她一眼:“我又不是小孩子,用得着你这么嘱咐我啊。”

冬月:“姑娘还说呢,不是奴婢提醒,姑娘还迷糊着呢。”

碧青撑了撑下巴:“到底好了没,我这脖子都快禁不住了。”

冬月笑道:“就好了,这是还在先帝丧期中,不能大肆操办太后的寿辰,虽让命妇进宫,不用按品大妆,不然,那身将军夫人的诰命服,可有的姑娘受了,即便如此,也不能跟平常似的,别一根簪子就出门了,好歹也得戴几件儿过去眼儿的。”

碧青对着镜子照了照,这还过不去眼啊,自己头上这顶金冠,她怀疑得有半斤重,这还是自己争取了半天的结果,要是依着冬月,恨不能把首饰盒子里的东西都插自己脑袋上。

先帝丧期中,不用穿大红,冬月翻箱倒柜的找出来一件淡青的衣裳,样式极简单,没有太复杂的绣花,只是袖口裙边儿用金线镶了边儿,裙摆上是一支水墨清荷,是冰丝的料子,穿在身上凉快又好看,碧青还算比较满意。

说起来,碧青还没见过这位崔太后呢,碧青送上的寿礼是一串沉香木的佛珠,净远老和尚开过光之后,在佛前供了七七四十九天,太后的寿礼令碧青破费了一番心思,不能太轻,亦不能太重,最后碧青选择送这串佛珠,毕竟太后礼佛,送这个应该算合适。

碧青只来过清宁宫,还是晚上,只记得一进进宫门,仿佛走不完,如今跟着宫里的嬷嬷一路进去,才算看清楚,斗拱飞檐,瑞兽成行,正是五月,宫苑内奇花异草美不胜收,只不过,有些空荡荡的,即便繁花似锦,也让人觉得有些冷清。

引 路的嬷嬷暗里打量碧青,这位就是武陵源的将军夫人,王记的当家人,倒是没想到如此年轻,而且,以这位的姿色,恐怕即便在这后宫中,也难找出第二位来,皇贵 妃的姿色算顶尖了,可跟这位一比,不知怎么就觉得差了那么点儿什么,或许是亲切,这位虽没说什么话,可举手投足都透出一股子亲切,让人不知不觉就想接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