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小暑自然是愿意的,有人帮忙炒作宣传,何乐而不为?

掌柜的要求有凭证,陆小暑便笑道:“印鉴可使得?”

掌柜的忙笑道:“使得,使得!这再好不过了!”于是立刻起草了一份协议,一式两份,陆小暑便揣兜里了。顺便揣进兜里的还有一千二百两银票。

出了铺子,林放奇怪的问道:“你跟这个碧藤山人很熟吗?居然能做他的主?”

“当然了!”陆小暑点头道:“反正跟你说了你也不懂,他,呃,他老人家千叮万嘱不许说出去的,你别乱说啊!”

陆琦在旁翻了个白眼,心道这画都要宣传出去了,还不许说……

“哦……”林放只好点头,忍不住心痒痒,凑过去问道:“难道是——咱们乌先生?”

陆小暑闻言瞪着他。

林放脖子一缩,“当我没说!”

“走吧,我请你们酒楼吃大餐!”陆小暑打了个响指,英气的长眉一挑。

“好啊好啊!”林放先是拍手叫好,忽然又道:“可是,这银子不是碧藤山人的吗?”

陆小暑随口道:“哦,我帮他卖的嘛,他老人家说了,四六分,我四他六。”

陆琦又侧目:他老人家、他老人家的,说的倒是越来越顺溜了!这谎话开口便是一套一套的,林放这小呆子哪里是她的对手!

林放果然再没有丝毫怀疑,无比羡慕道:“四六分这么多啊,小暑你可运气真好!嗯,我要上梨花楼吃水陆八珍、还有烤乳猪!”

林放羡慕得两眼放光心里冒泡泡,四六分是多少啊?好几百两银子吧?呃,他一年能够自由支配的零花钱也没这么多啊……小暑的运气真好,怎么偏叫她认识这什么山人了呢?要是他也认识一个,还不得财源滚滚来!

“没问题!那我们就去吧!”陆小暑银子在手还有什么客气的?

三个人进了梨花楼,要了一间二楼的包间,点了一大桌子菜,三个人放开肚子美美的吃了一顿,好不开心。

陆小暑唯一觉得遗憾的是,可惜啊,发了这么大的财却露不得光,不能拿回去交给爹娘显摆,只能自己私下里挥霍。唉,锦衣夜行啊!嗯,下回再出来把姐姐也叫出来,好东西姐妹要一起分享嘛!

用完了午饭,三人又到林家码头堂子去玩儿,因为陆琦和林放的关系,陆小暑跟那些人也算是熟悉,便买了许多吃的东西拎过去,邀请众人大快朵颐。

从此,倒是成了惯例。

半个月之后,她果然又拿来两幅画交给林家这间铺子,同样是两幅山水,一幅空山隐士图、一幅晚照泊舟图,掌柜的见了俱是大赞大叹。赞得陆小暑在一旁脸上毫无表情心里乐开了花。

掌柜的见她说话算话,又有了合同在身,对比那画上的印鉴丝毫不差,也笑得乐开了花。

如火如荼的造神运动就此拉开序幕。

陆小暑看得是叹为观止,眼珠子差点儿掉下来!

谁说古人不懂营销、不懂广告的?

掌柜的那边先是不知派了多少人不知从哪儿吹出了阵阵风声,将这碧藤山人和他的画吹捧得神仙一般的调调,凭空造出了许多所谓的“典故”、“轶事”,想必是事先同一些名人做好了公关,这些典故、轶事自然是都跟当代较为出名的名人大家扯上关系的。

于是,碧藤山人的画还没面世,已经被抬到了一个极高的位置。一时间炒作得各种传言满天飞,文坛书画界无不对这位风声呼呼的碧藤山人好奇不已。

就连苗楚河出去参加诗会也听说了此人,回来还好奇的同乌先生交流了几句。陆小暑当时在一旁听着,骄傲得咬着嘴唇不让笑容从脸上溢出来,那一双眼眸却遮掩不住的清澈发亮。

什么神秘的碧藤山人嘛,那就是她啊!

乌先生听了也十分奇怪,寻思了半响才疑惑的道:“碧藤山人?有这号人物?”

当今天下还有他不知道的、名气如此之大的画坛圣手?便笑道:“可见过他的画了?若非沽名钓誉,那便是真正的隐士了!”

靠吹捧起来的沽名钓誉之徒,他不知道毫不为奇,否则,除非是真正不问世事的低调隐士,否则,没有他不知道的。

苗楚河便摇摇头,说道:“下月初三林家金石斋会在梨花楼举行赏画大会,听说还邀请了许多外地的名人。到时候会展出这位老先生的两幅山水。我们许多同窗都约了去凑凑热闹呢!”

乌先生便点点头“哦”了一声,他对这些事原本也不甚关心,与苗楚河说过也就过了。

到了那日,苗楚河果然去参加了。见了那两幅画,果然非是寻常手笔,众人与他一样,俱是大叹大赞,就连原先好些不服气碧藤山人名声也不由得折服。

这一下,碧藤山人的名声算是名至实归的坐实了!从此奠定了在画坛的地位。而他的这两幅山水,当场只展不卖,林家金石斋留着要参加九月份在苏州举行的江南品画大会拍卖,更打算借此将分号开到江南……

只有苗楚河瞧着那画心里隐约的有些疑惑,觉得跟自己扇面上的图有些相似,不过,比扇面上的要好许多——这是陆小暑留了心眼,当时听小舅舅那么说了之后,为他画那扇面的时候便故意没使全力且换了风格,只是不经意处带出几笔,令苗楚河觉得似是而非。

45.第45章 醍醐灌顶的流言蜚语

苗楚河当然不会把这明摆着已经名震画坛的碧藤山人跟自家的小外甥女联系起来,人家是林家金石斋机缘巧合之下且大费周折好不容易才请出山的隐士老者一枚,林家金石斋怎么可能会撒谎?

于是他便觉着定是自己眼花了,怀着这种心情再去看那画时,发觉果然跟外甥女的其实差别很大,根本就不一样!

苗楚河不由暗暗自嘲,心道自己真是鬼迷心窍了,什么眼神嘛!

陆小暑这下子可真是一下成了小富婆了,小日子过得悠哉自得。她手头上的银子花不完,进项丝毫不愁,为人又豪爽,因此林家码头上下无人不喜欢她,她不喜欢旁人把她叫小了,不知谁叫着“陆二姐”结果人人都跟着这么叫起来,陆小暑倒是怡然自得,感觉颇有几分当年当大姐的威风。

其实,没有当年的威风也差不多了。有林家这些人罩着她,满城里谁敢招惹?她又是个好玩的,什么三流九教都兴致勃勃的尝试,一身男装上身,哪里都去得!加上为人豪爽,又讲义气、聪明机灵,居然在这城里闯出了小小的名头。

陆小暑也觉得生活越发的有滋味,比起从前跟村里孩子们玩儿动不动还被告状可有意思多了,便时不时的就往城里跑,倒是玩的不亦乐乎。

林放也时常跟她混在一块儿,被她哄得团团转,只有陆琦知晓真相,深深的觉得这个世界真的是疯了!

渐渐的,不知道从哪里吹起来的一股风,不知谁先说起来的,一来二去没多久,大伙儿都这么眉来眼去的传说了,说陆二姐是小公子的心上人,大伙儿都悠着点,在陆二姐面前不要嬉笑打趣得太过分了,惹恼了小公子发起脾气来,那可不是好玩的!

什么?你怀疑这种说法的真实性?人家这是有证据的!

没见陆二姐往城里跑得这么勤快而小公子和陆琦总是陪伴在左右吗?陆二姐家里还能给她那么多银子花?肯定都是小公子资助的!

想想,小公子连银子都大把的双手捧给陆二姐花,还能对她没意思?

还有呢,蟋蟀那小子不是小公子的贴身心腹小厮吗?打小就在小公子身边伺候着,只听小公子一人的话。可你们大伙儿都把眼睛擦干净仔细瞅瞅,陆二姐对蟋蟀使唤得那个熟溜!蟋蟀那小子可是屁颠屁颠的乐意之极,半点不情愿也没有啊!

这说明什么?这说明什么还用问吗!

众人越想越觉得有道理,越想越觉得就是这么回事,于是,对陆小暑越发的恭敬讨好、笑脸相迎了。

这些话终于传到了林放的耳中。

这天,林放跟陆琦无意中听见有人在议论此事,两人一下子都愣住了,面面相觑。

陆琦又惊又恼,黑着脸喝止了那些人。那些人见被小公子逮了个正着,眼见小公子的脸色十分难看,也不禁吓了一跳,心道小公子这是脸皮薄、要恼羞成怒了,还是,呃,还是赶紧撤吧!一个个忙不迭的讪讪告退离去。

“咳,”陆琦勉强笑了笑,说道:“阿放你别把这些闲话放在心上,这些人就是闲极了无聊胡说八道的!小暑那丫头也是的,从小就是这样,没个姑娘家的半点样子,做事情大大咧咧的,也难怪会让人误会。你放心,回头我会好好说她的!”

“没事……”林放有些神思不定,也勉强笑笑说道:“咱们几个也算是从小一块儿玩大的交情了,呵呵,小暑是什么性子我还能不知道么?你,你也别太严厉说她!别人的闲话嘛,既然是闲话,也不用太在意的……”

陆琦听了这些倒是怔了怔,望着林放有点儿困惑。

林放仿佛也一下子没有了玩乐的心情,支支吾吾随口说了几句话,便带着蟋蟀转头回家去了。

陆琦哪里知道,此时林放满脑子里都是陆小暑的倩影,包括她的一颦一笑、一举手一投足,他忽然觉得,其实陆小暑也挺好的,鹅蛋脸,白皮肤,十分英气的浓浓的长眉,小巧好看的红润嘴唇,特别是那双水灵灵的眼睛,清澈通透,活灵活现,笑起来弯的像一弯月牙,灿烂而容光焕发令人几乎不敢逼视。

她其实真的挺好看的……

性子也讨喜,古灵精怪,永远都有层出不穷的鬼主意,说话也那么有趣,反正跟她在一起,从来不会令人感到烦闷,从来都是充满着笑声的。

林放越想越觉得陆小暑简直就是天上没有、地上无双独一无二的瑰宝,他从前认为的蛮横霸道、粗俗无礼统统都不见了,统统变成了活泼可爱、天真率性!他甚至暗自汗颜懊恼:自己以前是不是脑子被驴给踢了,怎么会那样想小暑呢?小暑明明是最好最好的嘛!

喜欢她,好像也是个不错的主意……

林放越想越觉得深以为然,坐在马车里,一脸的憧憬和想象,嘴角不知不觉噙着笑意。在一旁的蟋蟀看来,真是——诡异极了!

蟋蟀觉得身上没来由的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令人瘆的慌!他下意识双手交叉环抱着,小心翼翼问道:“少爷、少爷?您……没事吧?”

蟋蟀一连问了好几声林放才“嗯?”的一下回过神来,莫名其妙望着他道:“什么有事没事?你怎么了?”

蟋蟀松了口气,忙道:“不是奴才怎么了,明明就是您怎么了嘛!少爷,您是不是在想什么心事呀?”蟋蟀说着有些愤愤不平的道:“也难怪少爷您会多想,要是换做奴才,奴才也会生气!那些混账家伙太无耻了,怎么能这么说少爷呢?少爷是多尊贵的人?陆小暑那个野丫头怎么配得上少爷!她——”

“嗯?”林放原本还在想着自己的心事没搭理蟋蟀,听见他编排陆小暑顿时不乐意了,瞪了他一眼训斥道:“你个奴才知道什么呀?你给我住口!什么野丫头野丫头,你别忘了,那年你跟她打赌输了,你早就是她的奴才了,奴才对主子如此不敬,有没有规矩呀?”

蟋蟀顿时瞠目结舌,不认识般的瞅着林放,委屈道:“那,奴才一向来不都是这么叫她的嘛……再说了,她吩咐奴才做的事儿奴才也没不听啊……”

林放没好气道:“总之以后你不许再这么叫她,更不许对她无礼!对她要像对本少爷一样恭敬,嗯,不对,要比对本少爷还要恭敬,知道了吗?”

蟋蟀睁大眼睛再次瞠目结舌,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觉得自家的主子是不是中了邪或者坏了脑子了!

“听见没有?”林放见他不答小脸又是一板,训斥道:“要是下次再敢对她无礼,家法伺候!”

这句话太可怕了!蟋蟀忍不住哆嗦了一下,哭丧着脸道:“听见,奴才听见了!”

“嗯,你听见了就好!”林放满意的点点头,转过头没再搭理他,仿佛喃喃自语般轻轻说道:“小暑那么好、那么可爱的姑娘怎么能那么说她呢……”

蟋蟀差点一头栽倒,心中凉了半截,暗道完了完了,少爷难道真的喜欢上那野丫头了?那我以后不是惨了!

陆琦抽空回家,向陆小暑表达了自己的意思,大意是你也不小了,姑娘家该有姑娘家的样子了,没事儿学学绣绣花、做做饭、操持操持家务,别整天净想着玩了,那码头上都是些三流九教没什么文化教养的粗人,以后不准再去那里玩了,败坏了名声将来怎么嫁人?有哪个好人家愿意娶你?

陆小暑听了这番话把陆琦上看下看,然后一手覆在他额上,说道:“哥哥,你是不是发烧脑子烧糊涂了,没头没脑说这些做什么!嘻嘻,你要是有功夫,还是多想想是不是该娶个媳妇了,娘还唠叨着给你张罗呢,我嫁人的事儿啊,不用你操心!”

嫁人?她还真没想过呢!拜托,她才十岁好不好!

“去去去!”陆小暑话没说完那覆在陆琦额头上的手就被他打掉了,陆琦蹙眉道:“你一个姑娘家,说话就说话,怎么动手动脚的?什么媳妇不媳妇,你一个姑娘家怎么也没点忌讳张口就来?”

陆小暑也不禁有点生气,沉了脸色说道:“你是我哥哥,动手动脚怎么了嘛!小时候你还背过我呢,我才十岁,你就嫌弃我了?哼,我就知道你嫌弃我不是你亲妹子!”

这种话陆小暑从来没有说过,此时说了出来,想到当年被亲生爹娘就这么交代在这儿了,不由眼眶一红,没来由的有两分难过起来,咬着唇低下了头。

“我、我没有这个意思!”陆琦见她这样暗自懊恼,想了想,便伸手想去拉她的手示好,却被陆小暑毫不客气的甩开了。

陆琦无奈,叹道:“小暑,我心里当你是和小雪一样的,你们俩都是我带大的,你看看你们小的时候我什么时候偏心过了?”

陆小暑哼道:“小时候的事儿你问我我哪里记得呀?谁知道那时候你有没有偷偷拧我一下、掐我一下呢?”

46.第46章 少爷可以自己去枫叶村看她啊

“你——”陆琦叫她这话给气笑了,哭笑不得道:“你又瞎说什么呀!那会儿我最怕就是你们俩哭了,我还敢拧你一下、掐你一下呢!好了好了,刚才那话是哥哥没说清楚、让你误会了!可是,哥哥是真的为你好呀,你一个姑娘家跟那么些人混一起对你名声不好,你听话,以后不许去了!”

陆小暑自己也“嗤”的一下笑了,想了想,抬头问道:“是不是有谁说我什么闲话呀?”她长眉一挑,杏目圆睁,颇为恼火的问道:“是那个王八蛋说的?你告诉我看我不整得他连他娘都不认识!敢嚼我的闲话,是不是嫌嘴巴太空闲了!”

陆琦心里直叹气,“你看看你,哪个姑娘家像你这样?好了好了!不许再胡说八道了!外边的事情有哥哥给你摆平搞定,你呢,听话,不许再出去瞎逛了!”

“哥哥——”

“别叫哥哥!叫哥哥也没用!我说了不许就是不许!”

“哼!”

“你哼什么?”陆琦说道:“你是不是觉着你悄悄的出去我也拿你没办法呀?我告诉你啊,只要你踏入城里一步,我总能打听得出来,哼,要是叫我给逮着了你不听话,我就把你的秘密告诉爹娘!”

“秘密?”陆小暑一呆。

“是啊!”陆琦咳了一下,瞥了她一眼压低嗓音道:“碧藤山人……”

陆小暑脸色猛然一变,气急败坏道:“你、你、你,你不讲道理!你威胁我!”

见她着急陆琦倒是乐了,毫不脸红心虚的点头:“不错,我就是不讲道理、就是威胁你!那你怕不怕呀?”

陆小暑顿时梗住,好家伙,居然还问她怕不怕!可是苍天啊,她能不怕吗?她当然怕啊!

“我这是投鼠忌器!”陆小暑哼道。

陆琦见这算是说服她了,心中一松,遂笑道:“就算是吧!反正,你听话就好!”

陆小暑气急无奈,忽然又换了一张笑脸,陪笑道:“哥哥……”

陆琦下意识后退一步,挑眉道:“臭丫头,你又想怎么样?我告诉你啊,你说什么都没用!”

“没有啦!”陆小暑上前拉着他胳膊亲热娇笑道:“若我闲着闷得慌了,你带我去玩玩总可以吧?哥哥!还有姐姐呢,总不能连赶集都不许我们去了吧?”

陆琦叫她摇得头有些发晕,只得点头含糊应道:“好了好了,你问过我自然可以……”

“那就好了!那我就放心了!”陆小暑灿然一笑,眉眼弯弯,露着雪白如珍珠般的一口细牙。

林放三天两头往码头去找陆琦,每次去却都忍不住由充满希望变得失望,继而没精打采,这令陆琦很是困惑。只有蟋蟀一个人心知内情,在一旁没好气翻着白眼心道少爷你也真是的,喜欢谁不好,怎么会喜欢上这么个野丫头呢!见不到人就见不到呗,您至于失魂落魄成这样吗!

这天林放终于忍不住了,装作不在意的问陆琦道:“对了,怎么好久没见小暑了?她在家里——是不是很忙啊?”

陆琦愣了愣,点点头随口笑道:“是啊,家里最近事情有点多,她不得闲!”

“她要干活?哎呀,她还这么小呢,那多可怜!”林放不由微微变色。

陆琦“噗嗤”一下笑了起来,不在意说道:“这有什么呀!我们乡下的人不都这样吗?其实她也就是在家里帮着烧火做饭、喂鸡喂鸭子、闲来绣绣花罢了,我爹娘也舍不得累着她的!”

林放“哦”了一声这才放下了心,继而眼睛又放起光来,笑道:“她还会绣花?”

这话陆琦就不爱听了,脸上略有些不高兴低哼了一声说道:“我家小暑好歹是个姑娘家,怎么可能不会绣花呢?她绣的东西好看得很呢!我娘和我小舅母都夸她的!赞不绝口!”

好吧,陆琦承认自己这话说的十分非常的言过其实了,但是他气不过啊!虽说枫叶村的姑娘不愁嫁,可是一个姑娘家怎么可能连基本的女工刺绣都不会呢?这还是姑娘家吗?林放这家伙,肯定觉得小暑大大咧咧的所以鄙视她,那怎么行!这种话陆琦是断断不允许传出去的。

“我没有别的意思!”林放知道陆琦是误会了,忙陪笑道:“我是,嗯,我的意思是,小暑真是心灵手巧,什么都会……”

林放这句夸奖是真心诚意的,可是听在陆琦耳中却觉得跟反话一样的别扭。可是人家都已经这么说了,自己也不好不依不饶,便含糊点头道:“嗯,那是自然!”

两个人随意说了些闲话,都觉得有点别扭,林放便告辞了。

“你说,小暑怎么这么久不进城呢?她还好吧?唉!”林放已经十三岁了,正是情窦初开的小年纪,一旦被旁人不经意点醒,那种思恋爱慕的感觉简直跟潮水似的袭来将他淹没,其实不过是短短七八天没见到陆小暑,在他看来,却是好几年那么长的时间了。

蟋蟀叫自家主子念叨得有点受不了,便说道:“少爷既然这么想见陆姑娘,干嘛不去枫叶村呢?”又不是不认识路!

林放眼睛一亮,大喜道:“对啊!我怎么没想到呢!走,咱们现在就去!不,不行,今日还什么准备都没有呢,明天去!走,回家!”

林放兴致勃勃,笑得几乎没眯了眼。

第二天一早,林放果然便叫车夫赶着马车往枫叶村去,临出门前,还特意打扮了一番,心里美滋滋的。

陆小暑见他来大为奇怪,笑道:“你怎么来了,我哥哥没在家,在码头上呢!”

林放也觉得有点不好意思,毕竟自打没跟着乌先生念书之后,除了偶尔来找陆琦或者跟着陆琦回来顺便玩玩,还从来没有单独前来。

看着陆小暑亮晶晶的一双眸子和脸上灿烂的笑容,林放觉得有点心虚,没敢表露自己的心意,吱唔道:“我,呃,我就是,没事瞎逛,就逛到这儿来了……”

“哦,我说呢!”陆小暑倒是丝毫没有起疑,只是“嗤”的笑了起来,打趣道:“你这一逛还逛的挺远的,咦,蟋蟀也没跟着呀!”

林放更吱唔了,笑道:“我,呵呵,这不是只有枫叶村比较熟悉么……蟋蟀他,我差他办事去了!”

开玩笑,这可是他和小暑的第一次约会呢,怎么可能带那讨厌的蟋蟀在旁边添乱呢?

陆小暑也察觉了两分,他今天似乎怪怪的,不禁多瞧了他两眼,笑道:“既然来了,上我家去坐坐、喝口茶吧!”从前他在枫叶村念书的时候也不时上他们家的。

“不用、不用了!”林放却是慌忙摇手拒绝,今时不同往日啊,如今他满心思想的是勾引人家的女儿,哪儿好意思进人家家里喝茶?

“咳,嗯,你不是喜欢骑马吗?今天天气不错呢,正好我家一处庄子上有好马,我带你去骑马,好不好?”林放陪着小心翼翼试探着道。

陆小暑眼睛一亮,“真的?”

林放见她感兴趣也立刻欢喜起来,心里跟冒泡开花似的,连连点头眉开眼笑道:“真的真的,当然是真的!我们现在就去吧,顺便在那边用午饭!”

“好啊!”陆小暑毫不犹豫点头,同他一起上了马车。

林放便吩咐车夫赶车速往西林庄园,回身进了车厢,笑眯眯的坐下,突然觉得有点儿手脚不知道该往哪里放,心里既紧张又甜蜜,这可是他头一回和小暑单独乘坐马车呢!

陆小暑无意中一瞥,看见他脸上呆呆的笑容,跟蟋蟀差不多的感觉,不觉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笑道:“喂,你怎么了?发花痴呀!”

可不就是发花痴吗?林放看着那纤细白嫩嫩春笋一般的小手在眼前晃啊晃,顿时有点不自在,下意识往旁边闪了闪,脸上泛起一丝可疑的红晕讪讪道:“没、没有呢!我,我是想,嗯,你头一回去我家庄园,中午怎么招待你呢……啊,对了,你渴不渴,车上有热茶!”说着起身,从一旁的嵌在车壁一侧的抽屉拉开,从里头取出茶壶,斟了盏清茶,还冒着热气,笑着递给陆小暑。

又道:“还带了好些点心蜜饯果脯,你也尝尝?”说着又取出一个南瓜形的扁平红漆雕花食盒,打开一看,里头一共分了十二个小格,每一格里皆放着各样精致的点心和糖果。

“你尝尝,都是新鲜的呢!”林放笑着殷勤相劝。他心里其实有点儿暗暗惭愧的,唉,他居然都不知道小暑最喜欢吃什么,真是失败啊!

为了不让自己继续失败下去,林放迟疑着笑问道:“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所以我就随便准备了几样……对了,你喜欢吃什么呀?下回我多备些你爱吃的!”

陆小暑在他一连串的殷勤巴结下早已愣住了,正满脸困惑的瞧着他。

林放见自己的问话得不到佳人回答,反而被她谴责似的盯着看,不由说道:“我是真的不知道嘛,以前没留心,你不要生气怪我啊……”

47.第47章 你今天吃错药了吗

“你今天怎么怪怪的?吃错药了啊!”陆小暑咕咚咕咚几大口把茶碗中的茶水喝干净,顺手“啪”的搁在小几上,抬起袖子抹了抹嘴巴,白了林放一眼。

“没有啊!”林放吓了一跳,脸上有些不自在道:“我,我就是随意问问……”

“真是怪怪的!随意问问你紧张什么呀!”陆小暑见他捧着点心盒子有点怔怔的好像很失望的样子,心里顿时有点儿过意不去,觉得自己好像过分了,便随手抓了一把玫瑰瓜子,笑嘻嘻道:“这些东西做得很好看,我都喜欢!”

林放这才振了振精神,遂笑道:“你喜欢就好!回头我每一样都备些!”

陆小暑没再搭他这话,趴在窗口一边嗑着瓜子朝外吐着壳四处张望一边问道:“还有多久才到啊?”

林放将点心盒子放下,凑过来笑道:“快了快了,很快就到了!”

他偷偷抬眼看她,只见那可爱的小嘴一动一动的嗑着瓜子儿,唇红齿白十分诱人,粉嫩嫩的鸭蛋脸白里透红,肌肤光洁如凝脂,叫人恨不得伸手去捏一捏……一时不由得看痴了,暗暗的吞了口唾液。

陆小暑浑然不知身边的人把自己当做了风景在欣赏,一眨眼之间眼见前方一片绿树遮掩间透出一角飞檐,偏头推了林放一把兴奋的笑道:“是不是那里、是不是到了呀?”

林放叫她这突然一转头搞的猝不及防,生生吓了一大跳,好像偷窥被她发现异样,身不由己向后一倾,不出意外的“哎呦”一声跌在了车厢里,狼狈不已。

“你怎么了!”陆小暑将手里剩下的瓜子随手扔了出去,拍了拍手,忙过去扶他,说道:“没事吧?”她心里鄙视不已:真是胆小鬼,一点儿也不禁吓!

她柔软白皙的小手就这么握在自己的胳膊上,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扑闪着望向自己,那眼底是浓浓的关切,林放一时看呆了,只觉心跳徒然加快,半边身子都酥软了。他动了动唇,其实很想说点什么可是什么也说不出来;他努力的扯了扯嘴角,想要挤出一丝笑容,可是脸上的肌肉仿佛僵了一般,一动也动不了!就只能如同木雕泥塑般怔怔的发傻,眼珠子都不会动了!

“真傻了呀?”陆小暑倒是愣住了,摇了摇他,“喂,林放!”

“啊!”林放这才回了神,忙从车厢里爬起来,结结巴巴道:“没、没事!到了,就到了!”

陆小暑咬咬唇,偏头瞪着他,心里好生的不满,心想这个人是怎么了,今儿就没正常过!

“对不起,是不是吓着你了。”林放笑笑,抬手下意识在被她握过的那处轻轻抚了抚,突然觉得这一处袖子跟别处完全不一样了……

马车驶进庄子,在宽阔的空地上停下,他们两人还没下车,就听到蟋蟀欢呼着“少爷!”从里头奔出来迎接。

林放下了马车,正回头想要扶陆小暑下来,陆小暑纤腰一扭,早已轻盈的跃了下来,落地无声。林放不禁微微笑了笑放下伸出一半的手,他的小暑哪里是个要人扶着下马车的娇小姐呢!

“咦!蟋蟀,你怎么也在这儿啊!”陆小暑奇道。

蟋蟀忿忿的瞧了她一眼,张嘴正想像往常那样跟她拌几句嘴,看到自家少爷黑着脸冷冷的瞪过来,吓得脖子缩了缩,欲出的话硬生生的堵在了喉咙口。

他努力挤出笑容,很客气的、笑眯眯的说道:“回陆姑娘话,奴才一早就来了这儿给少爷和陆姑娘准备马匹和午饭呢……”

陆小暑脸上微僵,白了他一眼,回头再瞅瞅林放,心道这主仆俩今天是不是都吃错药了?一个个怎么这么不正常呢?

不过跟她没关系,她是来骑马的!

“呵呵,原来是这样啊!马呢?在哪里啊!”陆小暑兴致勃勃的笑问道。前世她自然是会骑马的,骑术还相当精湛,而且也很喜欢骑马这项运动。可惜啊,这年头马可不常见,后来好不容易在林家见到了马,可她这小身板,谁肯让她骑啊?她变着法儿的闹了好几回,陆琦都毫不犹豫的一口回绝了。

所以,林放才能一句话就将她勾来了!

蟋蟀便道:“拴在后院马棚里呢!”

“快带我去看去!”陆小暑眼睛一亮。

蟋蟀不由朝自家少爷望去,心道少爷真是可怜,眼睛里光有陆姑娘,陆姑娘的眼睛里却光有马……

真不知少爷中了什么邪了,怎么突然之间对这野丫头迷成这样!又不是头一天认得这野丫头!

莫非野丫头突然间变漂亮了?不觉得呀!

“小暑!马儿这会儿还在吃草料,工人们正在为它梳理清洗呢,那个地方脏得很,我看,呵呵,咱们还是先去吃饭吧!等吃了饭马儿也清洗好了,到时候直接让工人牵过来就是了!”林放咳了一声笑着说道。

话说,她一来到庄子上说起马儿就两眼发光,不用蟋蟀说他也觉得很憋屈好不好!

该死的蟋蟀,都是他!好好的一上来提什么马儿呀!

林放不由狠狠朝蟋蟀瞪了一眼过去。瞪得蟋蟀莫名其妙。

陆小暑却是更加兴奋了,眼睛闪亮闪亮的笑得眉眼弯弯,拍手笑道:“真是太好了!吃饭急什么呀,咱们还是先去看马儿吧!顺便喂它吃几把草料,替它梳理梳理毛发擦擦身上,培养培养感情嘛!”

陆小暑是深知马儿的脾性的,若是认生,骑上去的时候想要它跟自己很好的配合是很难的,只有事先交流了、沟通了,到时候一人一马才会配合得更好,骑得更畅快自如!

“对了,有没有松子糖、桂花糖啊?快拿些来吧,马儿最喜欢吃这个了!”陆小暑笑吟吟的向林放说道,眼中一片热切。

林放原本在发呆,看到她灿若朝霞的笑容就这么毫无遮掩的向着自己绽放,他的心徒然快了两个节奏,扭头瞪向蟋蟀道:“松子糖和桂花糖呢?还不快去给我拿来!”

“啊?哦,是,奴才这就去!”蟋蟀郁闷不已,怎么挨瞪的又是他啊!

“喂,蟋蟀,你直接送马棚那边去!”陆小暑扬声嘱咐,笑着拉着林放的胳膊道:“走啊走啊,咱们去马棚那边吧!”

林放下意识瞥了一眼那白嫩嫩笋尖似的握着自己胳膊的小手,脸上突然泛起可疑的红晕,半边身子闪电淌过似的酥麻了,情不自禁点点头:“嗯、咱们、咱们过去!”

陆小暑丝毫没有察觉他的不正常,笑吟吟的同他过去了。

到了马棚林放才发觉自己穿帮了!

少爷要来骑马,庄子里谁还敢怠慢了?昨天下午和今儿一大早,马儿就已经被打理得干干净净的了,此时浑身上下毛发呈亮柔顺,看不出有半点需要打理的地方!而食槽中也装满了最富有营养的上等草料,任由它们嚼食。

陆小暑一看就愣住了,不觉扭头看向林放,眼中的疑惑在问:不是说正在打理马儿吗?工人们呢?

“少爷!陆姑娘!松子糖和桂花糖来了!”蟋蟀的办事效率真不是吹的,他们俩刚到这边没多久,他也气喘吁吁的奔过来了。

林放正尴尬着陆小暑的疑问呢,见了蟋蟀这个顶缸的来了暗松一口气,没好气斥责他道:“我说你怎么回事?不是让你督促着工人们好好清洗梳理马儿吗?怎么一个人也没有?这些奴才都上哪儿偷懒去了?”

“啊?”蟋蟀忙陪笑道:“可是明明——”

“明明什么明明!还不快点给我叫人去还愣着干什么!真是越来越没规矩了!”林放不等他说完板着脸沉声喝道。

“是,是,那这个松子糖和桂花糖——”蟋蟀暗叫倒霉,捧着手里的糖颇为无措。

“放下!”

“给我吧!”陆小暑笑着接过蟋蟀手里的糖盒,瞧了瞧那身姿矫健、精神抖擞的马儿笑道:“我看这马儿也挺好的,不用再清洗了也行嘛!”

“不行!”林放岂能自打嘴?忙笑道:“还是要清理一下才放心,而且那些奴才太懒了!非得好好教训教训他们不可!”

陆小暑便没再说什么,忍不住捡了两颗松子糖在手里,去喂那匹一眼看中的枣红马儿。

这两匹马儿长得并不太高大,毕竟小公子年纪还小,哪个奴才吃了豹子胆敢给他两匹身长七尺的高头大马?不过,这两匹从毛色、体型和精神状态来看,都算得上的一等一的了。

陆小暑羡慕不已,这年头马匹难得,好马更少,也就是林家这种人家才能买得起、养得起啊!

小暑摊开手掌一点一点的朝着枣红马儿走过去,脸上带着近乎谄媚的笑意,叽叽咕咕的同马儿讨好套着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