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啊,那我见了林放试着跟他说说!。”陆琦笑笑,眼角余光却是瞥向陆小暑,把个陆小暑气得暗暗翻白眼。

众人商议一阵这事儿就算是这么定下来了。

临告别时,乌先生忽然又向苗楚河顺口问道:“对了,那碧藤山人的画果然有那么好吗?呵呵,说起来我都没见过呢!”

乌先生向来不爱这种热闹,当然不会像别人一样特意跑去金石斋围观,这也是陆小暑胆子敢这么大的原因。

陆小暑刚刚放下的心不禁又提了起来。

只见苗楚河点头由衷道:“不错,他的画的确不是唬人的,那开合之风骨与构图泼墨之巧妙灵性,却是无人能及,至少,我是从未见过!”

“真有这么好?”乌先生不由也诧异了,便笑道:“若什么时候有机会,我也瞧瞧去!”

苗楚河笑道:“相信先生见了定不会失望呢!”说着两人都笑了起来。

陆小暑很冷静的一旁看着,心中淡定的默默的道:“先生啊,您一定会失望的,因为碧藤山人绝对不会允许他的画再在古溪镇露面……

乌先生告辞去了,众人便也准备收拾歇息。陆小暑使个眼色将陆琦叫到了屋外头偏僻处。

“哥哥你真是不安好心,你想害死我呀!”陆小暑气急败坏,好一通埋怨。

66.第66章 神棍

陆琦“嘿嘿”一笑,说道:“你不觉得我这主意真心不错吗?横竖你又不用亲自露面,放出话来不就行了?这事儿你只要借碧藤山人之口交代金石斋的人去做就是了,有林家出面,岂不是省咱们许多事?”

陆小暑一想也是,碧藤山人这个名号,只要自己和哥哥不说出去,还能有谁知道?的确是个很安全的法子!

陆小暑不由朝陆琦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没想到哥哥还蛮聪明的哦,仓促之间想得出来这么两全其美的法子。”

陆琦不屑道:“小丫头原来一直小看我呐!”心说一开始我只是顺口一言,想逗着你着急玩呢……

“不是不是,我一直没有小看哥哥啊!”陆小暑娇憨笑道。

陆琦宠溺“呵呵”一声,忽又道:“对了,你和林放,究竟是怎么回事?”

陆小暑心中微恼,却是露出一脸的茫然和困惑,眨了眨大眼睛无辜的望着陆琦道:“林放?好久没有见到他了啊!他好久没来找咱们玩儿了吧?我哪儿知道他是怎么回事呢!”

陆琦听她这么回答顿时暗自后悔不该这么问,瞧了一眼陆小暑心道小暑还小呢,再说小丫头整天就知道玩儿,哪儿懂得什么男女之情?

若她明明本来什么都不懂的,却叫自己这一问勾起了什么不该起的心思,岂不是自己的错?

于是忙笑道:“是啊,可能他最近忙,的确好久没来找咱们玩了!”说着便拿话岔开了去,同她一块儿进屋。

陆小暑当然不会再继续这个话题,心里把林放不知道骂了多少句,那个混蛋,太不讲义气、太不够朋友了!自庙会过去都快一个月了,他居然连面都没有露,连蟋蟀都没有叫来传一句话解释解释。

哼,到底是有钱人家的少爷啊,只能别人顺着他捧着他,说他两句他脾气就上来了!哼,分明就是他的错嘛,谁叫他夸下海口骗人的?许他做还不许人说了?

哼,真是比她还要霸道呢!

既然道不同,那就不相为谋,以后都懒得理会他!

陆小暑在心里气鼓鼓的想道。

碧藤山人那边当然是没有问题的,陆小暑俨然以形象代言人的身份去了金石斋,表示碧藤山人想要造福于民,觉得本地四乡八村没有大河,愿意捐出几万银子,请金石斋牵头与县令商量,号召地方乡绅、财主们一同修水渠、建水库,以利于千秋万代。

当然,他与金石斋的合作关系嘛,也可以更进一步的。

碧藤山人扬名画坛,金石斋立刻水涨船高,在江南的分店一口气开了好几家,当然不肯轻易得罪碧藤山人。

再说了,这修水渠、水库的确是造福一方的大好事,而且林家因为涉足的行业的特殊性,有许多不足为外人道的阴暗一面。这个年头都讲究因果报应,林家也不例外。所以平日里修桥铺路、接济穷人、捐修寺庙、冬日施粥布衣等等这些善事都情愿去做的,修水库、水渠岂不是也一样?

林家跟县太爷一说,县太爷又惊又喜。碧藤山人的名声如今那可是如日中天,古溪镇何德何能,让这位神秘的隐士高人如此牵挂!借着碧藤山人的名声,将这件事情做起来,对他的仕途有百利而无一害。

只不过县令大人略略有些不信,便拿了把空白扇面的湘妃细竹扇请求碧藤山人能否描画几笔、题个字?

金石斋掌柜心道这大人可真能捞啊,碧藤山人题的扇面,如今市价少说也值得万两银子,再过几年,价值更是不止——

不过,这事儿是山人提议的,想来他不会拒绝吧?便将空白扇面收下,表示有机会定转告山人。

陆小暑没奈何,只得画了幅梅竹戏雀图交差。县令大人一见之下大喜过望,这事儿便立刻拍板,风风火火的动员起来了。

而其他的财主、乡绅们,谁不是附庸风雅的?又见县令大人和林家都这么积极,自然也不甘落后。

此事,竟是进展得格外的顺利!

于是整个古溪镇境内所有村庄,无不将此事当做一件大事,如火如荼的展开了!

这是大事儿,苗楚河身为苗家村的人自然得回去表示表示,眼看姐姐姐夫这边没什么事儿了,便与妻儿打算回苗家村小住一阵,等过一两个月再回来。

夏氏已经成为苗家村的历史,苗天宝软禁还没给放出来,没有了他们的苗家村,并不令人感到讨厌。

这一日,陆忠跟着村里抽调出来的青壮劳动力引水渠去了,苗翠兰和陆小暑、陆琦等在家,跟徐娘子一起,也在后院努力的挖着小水库好蓄水。

陆家挖的小水库其实就是在原有的沟渠旁边划了一块地,向下拓展挖深,打算挖上个四五米深,之后将沟渠的水引入其中,在末端开个口子出水。相当于原本的流水拐了个弯,仍旧流入先前的沟渠。

平日里丰水期,这水库中的水自然是活水流动,一旦水流变小或者甚至是枯竭,便可靠它蓄水。

而旁边的鱼塘,陆小暑早央着陆琦一道帮忙加深了,又在旁边栽了些桑枝和小石榴树,借以固水。

一家子正忙得热火朝天,前院里却突然响起一个中年妇人的呼声:“有人吗?陆家娘子在吗?”

这声音听着明明就是个中年并且略偏老的女人,可却偏要扭捏着嗓子仿佛要做出几分娇羞,叫人听起来忍不住身上泛起鸡皮疙瘩。

陆小暑“扑哧”一下就笑了出来,取笑道:“怎么听着跟媒婆似的!”说的几个人都笑了起来。

苗翠兰便瞪她道:“去去!女孩子家口没遮拦,这话也是乱说得的?”

陆小暑吐了吐舌头,埋头苦干。

“陆家娘子!陆家娘子在吗?”那中年的略带娇羞的女音又叫了起来,提高了几个音阶。

陆小暑兄妹几个便望着苗翠兰,听着那声音直想笑。

苗翠兰只得扬声“哎”了一句,交代了他们几句洗干净手脚和脸便走了出去。

见到院子里那人,苗翠兰不由一愣:一身枣红的褙子、裙子,盘着一窝丝发髻,簪着红色绢花、戴着金耳环,穿着绣花鞋、捏着小手绢,活脱脱就是一媒婆啊!

小暑那小丫头的小乌鸦嘴啊……

苗翠兰收回错愕的神色,迟疑道:“你,你是——”

“你就是陆家娘子吧?哎哟,瞧这一身,刚下地干活儿呐?呵呵,陆家娘子可真是勤快!还好还好,我李花姐没白跑一趟!”那媒婆打量一眼苗翠兰,便自来熟的叽叽咯咯的说笑起来。

苗翠兰笑道:“李花姐?你是——来找我的?”

“当然了!”李花姐笑眯眯道:“嗨,既然来了,咱也不着急,陆家娘子你还是先梳洗梳洗,换身衣裳吧!人也舒服精神点不是?我等等没事儿!”

苗翠兰也觉得自己这身衣裳沾了泥土灰扑扑的,而且身上都是汗,便点头笑道:“那李花姐请屋里坐吧,我换身衣裳去!”

“好,好!”李花姐笑呵呵的将手绢往腋下一塞,笑眯眯扭着步子跟着苗翠兰进屋,打量了一眼院子周围,少不得口内一连串的称赞夸赞。

苗翠兰微微一笑,也没答话,替她倒了茶水,便回屋换衣裳去了。

苗翠兰其实并不喜欢媒人上门,前两年就陆续有媒人上门给陆琦或者小雪、小暑说亲了,只是他们夫妻俩都觉得孩子还小,还不想考虑这个,等过几年定性了再说,便都委婉的回绝了。

可是媒人这个行当,只要你家里有未曾婚配的儿女,迟早总有用得上的时候。就算是两家人看对了眼,那也得请媒人从中交换庚帖、进行一系列程序礼仪,那才能真正结亲。要不怎么说“无媒不成婚”呢?

所以,苗翠兰也不想得罪媒人。

不一会儿,苗翠兰便换了一身浅蓝色的葛布衣裳出来了,发髻也重新盘过,笑着坐下同李花姐说话。

“李花姐上我们家,不知是有什么事儿呢?”苗翠兰笑问。

“当然是喜事儿了!”李花姐眼角微微向上一挑,笑呵呵的道:“真正是大喜事呐!”说着抛给苗翠兰一个“你懂的”的眼神。

媒婆上门,还能不是喜事吗?

苗翠兰便没有接话,矜持的微微笑了笑。

李花姐压根也不需要她接话,接着便笑说道:“是这样的,周家村的周员外陆家娘子想必知道吧?周员外夫妇特意嘱托老身前来为他家公子求娶你们家大姑娘呢!呵呵,你们家大姑娘我也是见过的,啧啧,真个好模样儿、好性情儿,又知书达理、温柔贤淑,跟朵鲜花儿似的,那一般的人家谁配得上她呢!这下子可是好了,她果然是个有福气的,没想到啊竟叫周家看上了!周家中财产田地无数,周员外两口子又是乐善好施的大好人,这四村八乡的谁人不知呢!况且他家就周少爷那么一棵独苗,长得一表人才,也是从小念书知书达理的,跟你们家大姑娘啊,正好是天生一对呐!呵呵,老身真是三生有幸呐,做成了这门亲事,那可真是积阴德的好事儿呐!”

67.第67章 给小雪说亲

李花姐笑眯眯的一连串连夸带赞的说下来都不带喘气儿的,说毕笑吟吟的望着陆家娘子,神色之间颇有得意之情,仿佛就等着苗翠兰又惊又喜起身谢她和她的八辈祖宗了。

苗翠兰却是微怔,陪笑了笑,片刻说道:“周家村周员外夫妇?倒是听过——”

“可不就是!”李花姐笑眯眯的道:“周家那么富有,又那么好的人家,咱们古溪镇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呢!这哪家的姑娘若嫁到他们家做媳妇儿,那可真是天大的福气,不知羡煞多少人呐!”

苗翠兰听她一个劲的这么说便有些不耐烦了,遂淡淡笑道:“周家的确是了不起的好人家,所以我们这样的小门小户,怎么配得上呢?”

眼看着李花姐又想打断自己,苗翠兰连忙加快了语速一气儿说完。

李花姐听她这么说倒是没有露出什么失望的神情,她是个做了十几年媒的,早就成了精了。知道但凡女家,况且这陆家又有个举人小舅子,岂能不端一端架子好给自家姑娘增加筹码?

李花姐便笑道:“哟,陆家娘子这话可就不对了啊!你们家可也算不得什么小门小户了,呵呵,在这枫叶村那也是有头有脸的殷实人家!加上大姑娘那么出色,不配个更好的人家只怕你这个做娘的也未必忍心呢!俗话说‘高嫁低娶’,这话再也错不了!那周家小公子的学问,听学里的先生说也好着呢,又有他在外地做官儿的叔叔叔叔提携,将来肯定能出息!你们家大姑娘,将来那可就是诰命夫人的命呢!”

好话自然是人人爱听,疼女儿的苗翠兰也不例外,心中虽然不是全信李花姐的话,不由得也叫她说的笑了起来,道:“瞧你说的!说实话,我们这做爹娘的,只盼着自家孩子能安安乐乐、家境殷实的过一辈子就行了,至于那大富贵啊,呵呵,我们这等人家,只怕福薄命小,受不起!”

“陆家娘子——”

“李花姐啊,这实在是不好意思,我们家那丫头是个和软性子的,真的不适合进周家那样的大户人家,只怕没有那么大的本事能当得起这么大个家。这事儿,还是算了吧,劳烦你回禀周员外夫妇一声。辛苦你了!”苗翠兰说笑着,将一个小小的红纸包塞进了李花姐的手里。

李花姐见她果真拒绝了,心里虽然有些意外,但却没有失望。做媒嘛,跟做生意是一样的,讲究的是个谈判和讨价还价,多来几趟也就好了。

见苗翠兰明显有送客的意思,便识趣的笑着点点头起身,自然将那红包笑纳了,便向苗翠兰笑道:“行,那我就先回去,不打扰陆家娘子了!呵呵,我看这事儿啊,陆家娘子你呢也不用这么早就下定论,您啊,回头好好的想一想、琢磨琢磨,跟你家相公也商量商量。我呢,也把你这话给周员外夫妇带回去,看看他们还有没有什么话说。这是好事儿呐,大家都再想想,商量商量,弄个两全其美的法子出来,皆大欢喜,那多好!”

李花姐笑呵呵的一边说一边告辞出去了,压根没再给苗翠兰说话的机会。

苗翠兰的嘴巴也算是个能说会道的,谁知碰上这李花姐完全没有她开口的份儿,人家让她说,她才有机会说。

要是陆小暑听见她如此想法,肯定要说道上一句“专业的比不过业余的!”

听李花姐那意思,显然还会再来,苗翠兰不由轻轻叹了口气,不觉有几分沉思起来。琢磨着等自家男人回来,这事儿还是同他商量商量,是不是回头托人去打听打听周家和周家小少爷?

没准,真的是一门好姻缘呢?

苗翠兰呆了呆,仍旧换了旧衣赏去后边干活。

陆小暑最是个八卦的,见娘回来了饶有兴致的便忙笑问刚才来的是谁?怎么有那么奇葩的嗓音?又问说了些什么?

苗翠兰嗔她一眼笑道:“你呀,小小的人还真是管的宽!不过是个兜售零碎的妇人罢了,能说什么呢!”

含糊两句便将此事遮掩了过去,母子母女几个继续干活。

晚上回了房间,夜深人静的时候,苗翠兰便将白日的事情原原本本的同陆忠说了。

陆忠听见妻子说婉拒了,这才放了心,点头轻叹道:“你说的很对,咱们家的闺女只求这辈子家境殷实、平平安安度过也就罢了,乡绅财主这些大户人家,还是莫要沾染的好。”

“可我又觉得挺可惜的!”苗翠兰又道。

陆忠便笑道:“你呀,真是聪明一时糊涂一时!这天底下的媒婆,哪个没有几分把黑的说成白的本事?她们那张嘴你也信?况且咱们家小雪那么温和文静的性子,又那么善良不懂心机,能拿捏的住一大家子人吗?将来若是周少爷纳了妾,她又该如何自处?咱们的女儿是打小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岂能受得了这份委屈?”

一席话令苗翠兰惊出一身冷汗幡然醒悟过来,忙道:“可不正是这样!幸亏你说,我还真是糊涂了!”说着又蹙眉轻叹,苦恼道:“可我听那李花姐的意思,没准还会再来呢!还真是麻烦!”

“这种事儿讲求的是你情我愿,咱们不愿意,他们家也不能强求。你好生应付着便是了!”陆忠便笑笑。

其实乡下的媒婆有多难缠他当然也是知道的,偏偏这类人还不好轻易得罪。不然她们整天走东家窜西家的,随便给你家闺女说道上那么几句,将来闺女都不用嫁人了。

“你那脾气,可得收敛着点,啊!”陆忠想了想忍不住又笑着叮嘱了一句。

“这还用你说呀!我是那么不知道分寸的人吗?”苗翠兰不由嗔了丈夫一眼。

她脾气火爆是不错,可同时她也是个当娘的,哪儿敢拿自己女儿来轻易开玩笑。

“这说起来也怪!这事儿没有半点儿征兆呐,你说那周家员外夫妇好好的怎么就突然想起向咱们家小雪提亲了呢?”苗翠兰说着又不禁疑惑起来。

小雪向来规规矩矩,不太出门的,又不是小暑那丫头,整日在家都呆不住。

陆忠劳累了一天有些疲惫了,便闭着眼睛含糊道:“咱们枫叶村的姑娘,周家会知晓也不奇怪……嗯,这也没什么,不是说那李花姐还会再来吗?到时候你打听打听就是。当然,她若再不来了更好……”

苗翠兰一想也是,眼见丈夫已经合拢双眸、神情恬淡、呼吸均匀,知晓他们这阵子都累了,便也不再说话,躺下休息不提。

没过几日,李花姐果然又来了。

换了一套花衣裳,仍旧是那样笑眯眯的神情和捏着腔调的声音。

苗翠兰便将小雪和陆小暑都打发了去小玉家玩儿去,请了李花姐进屋说话。

李花姐少不得又将那周家的少爷好生的夸了一番,又把周员外夫妇说的跟天上的活菩萨下凡似的。说周夫人特意嘱咐,请她不必担心,周家久闻陆家大姑娘样样出色,早已有心求娶为媳,将来肯定会好好善待她的云云,说的那是天花乱坠。

可任凭她说破天去,苗翠兰早已把丈夫那晚说的那番话牢牢的烙在了心底,哪里肯听她的?

因此口内只肯含含糊糊的陪着笑,好不容易等李花姐说够了一气儿,苗翠兰便假装不在意的问道:“对了,我家大丫头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这丫头太沉闷了些,也算不得出色出众,周家是怎么知道她的呢……”

“那是陆家娘子你谦虚了!呵呵,我看大姑娘就很好!也许周夫人是听人无意中说起,便打听到了,谁知就合了眼缘了!”李花姐笑道。

说毕,又不停的催着苗翠兰答应。

苗翠兰见她变着法儿的只管推脱含糊显然没有跟自己说实话,又见她催得厉害,也不觉有些不快,便笑着将那自谦婉拒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陆家娘子真的想清楚了?不知你家相公可也是不是这个主意么?唉,这可真是天大的大好事儿啊,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我说的都是真的,你们别不是怕我哄人吧?其实这还不好办吗?乡里乡邻的,随便都能打听得出来!陆家娘子,周家是真的很有诚意做这门亲事的,聘礼那就更不用说了,那真金白银、绫罗绸缎,能看花了人的眼睛!这样的人家、这样的公婆和女婿,你们要不再考虑考虑?”

李花姐见她这一次居然没有就坡下驴的答应下来,可见心里是十之七八是当真怀着拒绝的心意了,不由有些着急,说起话来也带了几分急切。

苗翠兰听了这话更不痛快,便正色道:“李花姐你不必说了,我们两口子商量过了,这事儿啊,就这么定了!我家闺女配不上那样的门第,周员外夫妇抬爱了,真是抱歉!再者,我这女儿我还想多留她两年呢!家里杂事儿多,我也不留您了!”

68.第68章 给小雪说亲

李花姐的笑意僵在唇边,忍不住又发挥着那舌灿莲花的功夫滔滔不绝的劝解,苗翠兰咬定了主意哪里肯松?让她费尽唇舌也不肯答应。

李花姐没奈何,只得起身勉强笑叹道:“罢了,既然陆家娘子还有事儿,我就不打扰你了,先告辞了!”

“您慢走!”苗翠兰点点头,送她出去。

苗翠兰暗暗舒了口气,想着这件麻烦事儿总算是解决掉了!

不想,过了不到三天,那李花姐又笑眯眯的上门来了。

苗翠兰现在是一见她就头疼,不由暗叹,勉强将她请了进来,照例将女儿们打发出去。

“李花姐,我上回已经把话说得很清楚了,你这又是何必呢!”苗翠兰简直有点哭笑不得了。这媒婆的功力还真是没的说,这行当也不是随便一个人就能做的了的啊!

她真是百思不得其解,自家的闺女有这么好吗?以至于人家三番数次的非她不娶?

“哎,陆家娘子,”李花姐抬手止住她,笑眯眯道:“可是我有些话上次还没说清楚呢,可不又来了?呵呵,陆家娘子你别嫌我啰嗦,你啊,再听我好好的说几句。”

“行,那你这回便把该说的一气儿都说了,也省得你来来回回的跑,多叫人过意不去!”苗翠兰微微一笑,半是认真半是讥讽的说道。

李花姐压根没在乎苗翠兰这话,咳了一声便笑吟吟道:“其实呢,上回我没跟陆家娘子你说实话!呵呵,其实啊,你们家大姑娘跟周家少爷是见过面的,所以——”

“你说什么!”苗翠兰似乎嗅到了什么味道,脸色微变。

李花姐被她打断微微一笑,仍旧继续道:“周家少爷对你们家大姑娘一见钟情,呵呵,所以这才让自个的爹娘委托老身说合这门亲事!周员外两口子半辈子的人了就这一根独苗,岂有不依他的?这不,所以才拜托老身三番四次的来跟陆家娘子说!呵呵,这下子陆家娘子放心了吧?你家大姑娘啊,还没嫁过去就受宠了!”

“李花姐!”苗翠兰气得身体轻颤脸色发白,脸色微沉冷冷道:“这种话你可别乱说!我家大丫头怎么可能认识周家少爷!”

怨不得苗翠兰会生气,李花姐这话说出来,主要看听的人怎么去想了!即便说成小雪和周少爷私相授受也是说得通的,苗翠兰听了怎么能不生气?

若非李花姐是个媒婆,她非动手打人了不可!

李花姐却是无比坦诚的说道:“陆家娘子,我说的可都是实话呀!这种事儿我怎么好拿来开玩笑呢?我做这一行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若嘴巴臭坏了自己的招牌,今后谁还来照顾我的生意呀!”

苗翠兰在心里冷笑你也知道啊!口内却冷声道:“可这话我是不信的,我自家的闺女我再清楚不过了!”

李花姐便笑叹道:“俗话说女大不由人,陆家娘子你又不能时时刻刻跟在你家姑娘身边,哪儿能什么都知道呢?呵呵,春节里庙会的时候,你家大姑娘可去城里了?”

苗翠兰的心骤然一缩,只觉脑门一阵一阵眩晕,略微一怔,勉强点点头道:“不错,是去了。可她不是一个人去的,我家一二两女还有好些本村的孩子们结伴一块儿去的!”

“去了就对了!”李花姐笑道:“我这里有一样东西,陆家娘子你不妨看看!”

李花姐说着从怀中掏宝贝似的掏出来一块湖绿色绣着梅花的绉纱手绢,扬了扬笑道:“这上边一角还绣着个‘雪’字呢,可是你家大姑娘的?”

苗翠兰一急便欲去抢那手绢,李花姐哪儿能让她抢到了?那手早灵巧的一收,便又将手绢小心收入了自己的怀中,笑道:“陆家娘子回头问问你家大姑娘,不就什么都明白了?唉,其实呐,佳人配才子,嫦娥爱少年,这也是人之常情!周员外夫妇疼宠儿子,将来肯定也会待你家大姑娘好的,要不然周夫人也不会让老身三番四次的来好言相劝了!呵呵,老身就先告辞了,陆家娘子你先忙着,过两天老身再来听你的回信!”

李花姐笑眯眯的说着,自己主动起身去了。

苗翠兰呆呆的坐在那里,对她的话置若罔闻,也没有去送。此刻她的脑子里,一片空白。

“这个不肖的丫头!怎么能给我做出这种事儿来!”苗翠兰咬牙低骂,忽而怔怔的流下泪来。

她是真的伤心了。

在她的眼里,三个孩子中,最不用人操心的、最乖巧听话的就是大女儿小雪了,若说小暑在外头闯什么祸她是半点也不觉意外,可竟然是小雪,竟做出这种最为人所不齿、足以毁掉她一辈子的糊涂事儿来,怎么不令她震惊、伤心?

苗翠兰一个人坐在屋里流泪,越想越是伤心。

没多久,陆小暑姐妹两个回来了,陆小暑同往常一样笑嘻嘻的叫着“娘”便扑上来搂着苗翠兰的肩膀撒娇。

却发现今日的娘似乎有点儿不同,没精打采,强颜欢笑的。

陆小暑诧异相问,苗翠兰拿话含糊几句过去,便起身去厨房做午饭,叫她姐妹去菜园里摘些新鲜蔬菜。两姐妹并无所疑,便笑着答应去了。

吃过午饭,下午的时候苗翠兰到底寻了个借口将小雪叫进了房间,闲闲问她道:“我记得你有一条绣着梅花的湖绿色帕子,现在在哪儿?”

苗翠兰说话本来就不会拐弯,如今气怒在心,况且面对的是自己的女儿,就更没有拐弯铺垫的必要了。

可她这么直直的问出来,自然令小雪大感意外,一时不由怔住。

小雪意外的神情落在苗翠兰的眼中,自然又有别的意味:那分明就是心虚害怕!

苗翠兰心中更恼,脸色不由也沉了下来,忍着气冷声问道:“我问你话呢,那帕子呢?拿来我看看!”

“娘好好的怎么问起这个来了?”小雪柔柔的小声问道。

苗翠兰气极反笑,淡淡道:“怎么?娘就是想看看,不行吗?”

“没有没有!”小雪连忙陪笑,为难道:“可是可是那条帕子不留神掉了……”

“哼!”苗翠兰气得胸膈间一阵堵,脑门一阵一阵发晕,冷笑道:“丢了?是丢了还是送给什么人了!你说,你给我说清楚!”

“娘!”苗翠兰的突然变色与发作吓了小雪一跳,她白了脸色惊恐的望着母亲有点呆呆的,她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令母亲如此生气!

“说不出来了?说呀!你给我说清楚呀,你这不争气的东西!”苗翠兰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不由一指头戳在小雪的额头上厉声责骂。

“娘!”小雪从小到大哪里受过这等委屈和对待?顿时眼眶一红,跺着脚呜咽道:“不就是一条帕子吗,是真的丢了我没有骗娘,娘何至于生这么大的气!”说毕捂着脸一扭身大哭着奔了出去。

苗翠兰气急败坏在后头呼喝,小雪哪里肯听?赌气跑出了院子。

“你跑,你有本事这会儿就跑到周家去!有本事你就别再回来!”苗翠兰气得恨声道。

一边气一边又气不过骂了女儿几句。

陆小暑早察觉到母亲今日情绪不对,饭后她找借口唤了姐姐进房间说话,她哪儿有不偷听的?早趴在墙根下窗户旁听个清楚了。

听见老娘为了一条什么秀梅花的帕子教训姐姐,还逼得姐姐哭了,陆小暑不由得心中大感不平,心道娘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小心眼儿了?真是的,不就是一条帕子嘛,绣梅花又怎么了?丢了就丢了呗!娘要是喜欢,让姐姐再给绣一条就是了,姐姐的绣工夫活那么好,又不是绣不出来……

后来见姐姐大哭着奔了出去,陆小暑心中反倒暗叫应该,心道姐姐分明委屈了,难怪她这么好的性子也会发起脾气来!又一想哎哟,姐姐从来没受过委屈教训的人,这么奔出去不知道怎么伤心难过呢,不行,我得去陪陪她!

她连忙刚要追去,就听得老娘在屋里大骂什么“周家”,心中越发觉得莫名其妙,当下忙追着姐姐去了。

小雪直接奔出了后院,在后院不远处的一处小竹林间停下来,扶着竹子一个人在呜呜咽咽的抽泣,心中越想越是难过。她到底做错了什么?别说一条帕子了,就是以往弄坏弄丢了更值钱的东西,娘也从来没有发过这么大的脾气!

小雪想不出什么原因,于是觉得这分明就是娘故意借题发挥,她不疼自己了……

这么想着,小雪心里越发的难过起来。

“姐姐!”一声清脆而关切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小雪知道是妹妹来了,连忙拭干净眼泪,鼻音浓浓的“嗯”了一声,轻轻说道:“你怎么来了?”

“我来陪姐姐啊!”陆小暑打抱不平的说道:“娘真是的,也太小题大做了点儿,不就是一条帕子嘛,至于生这么大的气嘛!”

小雪身子微微一僵,微垂着头没有说话。

“不过呢话又说回来了,”陆小暑好奇道:“姐姐,那条帕子难道是什么宝贝不成?娘怎么那么在意呀!”

69.第69章 气愤的苗翠兰

(说一声,第67章章节名与66章重复了,但是内容不一样的,周一我再请编辑改了,不好意思~~)

小雪摇摇头苦笑,说道:“哪里是什么宝贝?那就是我亲手绣的一条普通帕子——”话未说完,她的脸色突然变得一阵煞白,呆呆的仿佛灵魂出窍。

“哦!那就是娘没道理了!咦,姐姐,你怎么了?”陆小暑刚刚说完老娘的不是,忽然发现姐姐神色大大的不对。

“二妹,”小雪结结巴巴的说道:“我,我想起来了!那条、帕子,是,多半是庙会那条掉的……”

“是吗?姐姐你想起来了就好!那咱们就去跟娘解释清楚不就行了!”陆小暑听了反而高兴起来,便挽着小雪的胳膊便要回去。

“二妹……”小雪的声音里仿佛带了一种认命的无奈和惧怕,她颤声道:“可是,可是你忘记了吗?那天那小胖子——我担心,是不是那帕子被他给捡去了……”

陆小暑呆了呆,不由变色骂道:“那个混蛋东西?哼,我看多半也有可能!他好大的胆子啊,敢私藏姐姐你的东西!回头打听出来是哪家的无赖,我非同姐姐讨回来不可!”

小雪脚下一个踉跄几乎要站不稳,脸色霎时间变得雪白,联想到这一阵子出入自家的媒婆,联想到那天的庙会、调戏自己的小胖子、丢失的帕子,联想到母亲一反常态怒气冲冲的质问,她脚一软,痛苦的呻吟一声身子便欲滑落下去。

“姐姐!”陆小暑连忙扶住了她,急道:“姐姐你怎么了!”

“我——”,小雪怔怔的看着妹妹,光彩灿然的那一双眸子仿佛一下子失去了焦距,就这么呆呆的,怔怔的,说不出话来。

陆小暑见状急得要冒火,一个劲的追问道:“姐姐!姐姐!到底怎么了你倒是快说话呀!姐姐你真是想急死我呀!”

“二妹!”小雪眼泪珠子滚滚而下,呜咽道:“二妹,我,我想一定是出事儿了!那帕子,惹祸了!”说毕浑身颤抖,呜呜咽咽的哭了起来。好半响才叫陆小暑劝住,将她的猜测吞吞吐吐说了出来。

虽然面对的是自己从小一个炕上玩大、一个碗里吃饭的亲近妹子,可是这种事儿从自己嘴里说出来还是很难为情的,小雪羞窘得脸上通红,半响才勉强将事情说清楚了。

“这、这样啊……”陆小暑不由也愣住了。

她想了想,说道:“好像,还真是的呢!”

这一句话引得小雪又伤心起来,忍不住又呜呜咽咽道:“怎么办!怎么办!这可怎么办!”

陆小暑猛然想起母亲说的什么“有本事你跑到周家去别再回来”心中一动,不觉更确定了两分,便劝着小雪道:“姐姐,反正现在事情还没有确定嘛!娘要是再问,大不了咱们把当天的实情跟娘说了,爹娘肯定会帮姐姐做主的!”

“有什么用!”小雪苦笑道:“那帕子的的确确是我的东西,如果,如果真的落入那登徒子的手里,我,我说什么又有什么用呢!”

她心里想的是我除了乖乖的听人家的要挟还能怎样呢?若人家拿着那帕子宣扬开来,甚至颠倒黑白、添油加醋的说出些什么不堪的话来,自己除了绞了头发做姑子去还能怎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