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真的,娘!”陆琦也连忙点头,说道:“娘,林放说的没错,你保重,大妹和二妹不会有事的。等爹回来,我也出去找她们——”

“你不许去!”苗翠兰脸色一变,瞬间煞白,五脏六腑犹如搅在了一起倒了个翻腾。

她盯着陆琦含泪道:“你不许去!你哪儿都不许去!我禁不起了,我再也禁不起了……”

“娘!”陆琦见她这样更觉凄楚,点点头道:“好,不去,我就在家中陪着您,哪儿都不去。”

苗翠兰鼻音浓浓的“嗯”了一声,想到小雪忍不住又是一阵心痛,挥泪长叹道:“小雪,小雪……我苦命的女儿啊!”

她没有说,陆琦和林放相视一眼心中却各自明白她所叹为何。

一个如花似玉的年轻小姑娘,落在人贩子手中,还能有何结果?还不是卖给大户人家做妾,要不然便是卖到青楼,除此之外,断无第三种可能!

就算到时候真的把她找了回来,她的一辈子也就毁了。

“陆伯母!”苗翠兰话音刚落,一道圆圆胖胖的身形从外头奔了进来,正是周源。

119.第119章 苗天宝心思又活了

周源急急道:“我听说小雪出事了,原来是真的!”

“你们都有心了!”苗翠兰拭泪朝他轻轻点头叹道。

“怎么会这样!”周源整个人如同遭受了晴天霹雳,微张着嘴呆在了当地。

林放见状哼了一声,说道:“你从前不是口口声声说喜欢小雪吗?如果小雪被救了回来,你可还肯娶她?”

“我当然会娶她!”周源想也未想立即道:“我只喜欢小雪,我自打第一次见她之后就喜欢她了,我当然娶她!对,对,我得叫人找她去!”

“你此话当真?”林放瞟了像是也愣住了的苗翠兰一眼,瞅着周源一字字道:“你可要想清楚了再说话,男子汉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到时候要反悔,看我们不叫人打断你的腿!小雪落入人贩子手中,凶多吉少,只怕——”

“你胡说什么!”周源听他这么说顿时瞪着一双小眼睛怒目相视,“小雪她一定会平安回来的!哪怕天涯海角我也会把她找回来!不管她变成什么样,她还是小雪,还是当初我喜欢的那个姑娘!这都不是她的错,我只会更疼惜她,又怎么会说话不算话!”

“你真是小人之心!”周源满是鄙夷的瞪了林放一眼,把林放噎得话都说不出来。

“伯母,”周源后退两步,郑重朝苗翠兰拱手深深的鞠了一躬,正色道:“其实我早就想派人上门提亲求娶你们家大姑娘,只是,只是怕她不愿意委屈了她,一直犹豫不决。若伯母不嫌弃,我今日就把话放在这里,只要小雪回来,我便即刻上门求娶,此生绝无二心!伯母您放心,等我回去,这就派人找她去!”

“快别这样!”苗翠兰忙抬手虚扶了扶他,又是心酸又是欣慰,叹道:“你对小雪有这份心意我这个做娘的便心满意足了!只要将来你不嫌弃她,只要她能进你们家的门,无论是不是做妻,我,我——都没有意见!只有一样,她是个可怜的孩子,你好好待她,别让她受欺负就成!”

苗翠兰亲口说出这话,直如拿刀子在剜自己的心,痛得心上抽抽,几乎要喘不过气来。可是她能怎样?

她看得出来,这个小胖子对自家女儿是有那么几分真心的。在知道女儿几乎不可避免的悲惨遭遇之后,他还肯说出这种话来,至少目前他的真心是可信的。可将来会怎样谁也说不好。女儿若当真不清白了,她却也不奢望她能够堂堂正正的嫁人做妻,只要周源真心待她,便是退一步又有何妨?

苗翠兰此言一出,陆琦和林放面面相觑不由变色,可两人什么都没说。林放暗叹,陆琦心中却想道:这话是娘说的,我也没奈何,但这小子今日既然把话说得这样满了,将来若对不起小雪、任由人欺负她,我这双拳头绝对饶不了他!

“伯母别这么说,我既然要娶小雪当然是娶她为妻,要不然岂不是委屈了她,我于心何忍?我知道我说什么眼下伯母您都不会信,你只管等着瞧便是了!”周源说着又躬身施了一礼,道:“伯母保重,我先去了!”

苗翠兰一时也不知说什么好,点点头,命陆琦送他出去。

林放哪儿还能坐得住?不一会儿也告辞匆匆去了。

佟玉儿又劝慰了苗翠兰一回,苗翠兰听了林放和周源二人各一番话,心中虽然仍旧压着那巨大的石块挪不开,却是不像先前那般绝望得恨不能死去。

看着佟玉儿尚且忍着心中悲痛来劝她,她心中亦酸,却不忍提,更不忍说,强忍住了情绪同她勉强笑着说了几句,叮嘱她好好带着瑾儿下去休息。

过了数日,陆忠等一行人扶着苗楚河的灵枢终于回来了,这一家人的悲伤少不得又重新演了一回。陆忠得知两个女儿之事,亦深受打击,呆呆的半响没有言语,瞬间仿佛老了十岁。

整个陆家,笼罩在一片愁云惨雾之中,久久不散。

到了苗楚河出殡这日,佟玉儿和苗翠兰更是哭得死去活来,小小的瑾儿穿着一身孝服,虽还不懂事,但从旁人言语中也略略明白今后自己没有爹爹了,又看见娘和姑妈哭得凄惨,不由也哭得小脸通红满脸是泪,差点儿气都喘不过来,把佟夫人心疼得不知该如何是好。

日子还要继续,苗楚河入土为安之后,在一众人的苦劝和瑾儿小小人儿的刺激下,佟玉儿和苗翠兰也渐渐的回转了过来。

佟老爷、佟夫人原本同苗翠兰、陆忠以及苗家三叔公等人商量过,请求头七过后便接佟玉儿母子回娘家住一段时间。毕竟有亲娘陪伴照顾,也好叫人放心。

三叔公等人见佟玉儿这阵子哭得那么凄惨心中岂是忍心?再想想苗楚河给村里带来的好处,就更不会为难她们母子了,便都同意了。苗翠兰和陆忠更不会拦着,反而还说如此甚好,让她回去散散心,不要再悲伤了,好好的过日子,好歹看着瑾儿呢!

可谁知佟玉儿却死活不肯,这一回连枫叶村陆家她也不肯回去了,坚持要留在苗家村自家的宅子里替苗楚河守灵。说是不能丢下他一个人凄凄凉凉的在这儿。

众人听了心酸,也不忍再强迫她。只好商量着不时来看她,便由着她了。

佟夫人便留了她从前的贴身丫鬟香儿和一个老成持重的老妈子于嫂留下来照顾,又留了老仆福叔帮忙看守、打扫院子之类的,这才放心回去。

佟玉儿从此素衣素裳,脂粉全无,每日早晚至灵堂牌位前上香、摆放祭品带着瑾儿祭拜苗楚河,往往一待就是一两个时辰,面上的泪痕从未见干过。

于嫂和香儿、福叔见了心中恻然,却又不敢当着面拿相关的话来劝她,便都故意拿些别样的事情来同她陪笑着说,引着她去做别的事,或者哄着瑾儿去逗她开心。

也只有瑾儿软软的小身子扑过来的时候,奶声奶气的叫着“娘”,佟玉儿心中才略显安慰,脸上会出现一两丝笑容。

她们这边一日来一日去的过着日子,谁知软禁在祠堂后院的苗天宝又生出了别样心思。

苗天宝无意中得知苗楚河已死的消息,痛快的叉腰仰天大笑,直呼苍天有眼!

于是,他便吵闹着死活要求见三叔公。

三叔公差点儿将他给忘记了,听见他闹着要见,皱了皱眉,仍旧见了他。

苗天宝被软禁了这么久,脾气已经收敛了许多,更知道这也许是自己唯一离开这鬼地方的机会了,一上来便恭恭敬敬的给三叔公请安见礼,陪着笑脸,神情谦卑不已。

三叔公对他的印象立刻下意识的有所好转,心中暗道果然是玉不琢不成器,人不打不成才,这苗天宝受了这一场大教训,也变得知礼起来了。要在从前想让他恭恭敬敬的见了礼?嘿嘿,比登天还难!

“你要见我有什么事?说吧!”三叔公心中虽那么想,面上可不会显露出来,依旧摆出满脸的威严。

苗天宝有求于人,一直小心翼翼的打量着三叔公的脸色,见了他这般心中更加忐忑,也表现得更加恭谦。

他努力的想着自己这些日子以来遭的罪、想着自己的委屈,好不容易挤出几滴眼泪来,痛苦的眨了眨眼睛说道:“听说我哥哥他——出事了,是不是!”

三叔公脸色顿时一黯,点头轻叹道:“是啊,老天没眼啊,唉!”

“三叔公说的是,哥哥他真是可怜!”苗天宝也连忙跟着叹息,顺着三叔公的语气口吻说了好些悼念可惜苗楚河的话,见三叔公情绪被调动了起来,这才话锋一转,“扑通”一下跪下了,恳求道:“三叔公,有件事我想求您答应,求求您一定得答应我!”

三叔公皱眉道:“什么事起来说吧!动不动跪什么!”

“我该死!我混蛋!”苗天宝抬手就给自己用力甩了几个巴掌,努力想做出声泪俱下的样子无奈面部表情不配合,于是他只得低着头,故意做出些呜呜咽咽的声音来壮声势,羞愧道:“从前都是我不懂事,做出那等丧尽天良、天理不容的事情来,受了这样的惩罚,我该死、我活该、我心服口服!可是,现在大哥也去了,我们家就只剩下小侄儿那么小一个男丁,这成什么样?三叔公,我如今已经知道错了,我一定会痛改前非、洗心革面重新做人,求三叔公您再给我一次机会,让我将功折罪吧!我要为我哥哥守灵,要代替他撑起苗家的门楣,抚养我那可怜的侄儿!求三叔公成全!”

苗天宝说完对着三叔公连连磕了好几个头。

“这——”三叔公一怔,没有料到他会说出这番话来,连忙抬手道:“你快先起来!这件事——慢慢再商量!”

苗天宝听得此事有商量心中大喜,忙道:“三叔公,您的话我一定听、一定照做,求求您看在我死去的爹和哥哥的份上,就成全了我吧!我们家如今,真是惨呐!”

三叔公长长的叹了口气,可不是,他们家如今,那真就一个惨字!

三叔公瞅了瞅苗天宝,心中一时犯了难。

苗天宝说的也没有错,他如今是家中唯一一个成年的男丁,如果硬要将他这么关着也不是个事儿,况且,还真能关他一辈子不成?迟早是要放出来的!

如今他既然口口声声说已经知错,自己何不就顺着这个台阶下了得了?省得将来要放他还得另外找借口……

只不过——,有些话还是得跟他事先说明白了才行。

120.第120章 苗天宝回家

“那你今后,打算怎么做啊?”三叔公主意一定,便瞅着他问道。

“我会重新做人,好好的抚养侄儿,让哥哥在天之灵得以安歇。”苗天宝连忙信誓旦旦,掏心掏肺的说了一大串。

只是,没有一句说到三叔公的心上。

见三叔公不言语,苗天宝更加着急了,一咬牙,手掌心向上举着手发起了誓,誓言怎么毒怎么来。

“好了好了!”三叔公看得听得一阵气闷,心道真是个破锣,敲都敲不响!便咳了一声不紧不慢提点他道:“你哥哥是个大好人,对咱们苗家村那是有功德的,他去世前,可是捐了许多钱财田产在族里公中……”

苗天宝心中顿时就凉了小半截,心道您也太贪了些,我哥哥已经给了族里那么多东西,我娘当时气得跟挖了心肝似的,怎么你们还不知足?难道还想要算计我们家剩下的那点东西不成!

真是贪得无厌!哼,也不知道我那死鬼哥哥泉下有知,得知你们如此算计,干这种落井下石的事儿会不会后悔当初的慷慨……

真是好处全都喂了狗了!

苗天宝腹诽归腹诽,心疼归心疼,但一切对于如今的他来说,都没有自由来的重要!如果他一直被这么关押着,所有的家产跟他半文钱关系也没有,他心疼个什么劲?

苗天宝咬咬牙,便立刻很上道的点头说道:“三叔公您放心,等我回去,立马就把家里一半的田亩地契给您送过来——”

“你胡说八道什么!”三叔公不等他说完便一眼狠狠瞪了过去,脸上也讪讪的红了起来,一副被侮辱了的羞怒样子。

人越老越相信报应,相信鬼神天谴。苗楚河好歹是个举人,在普通的乡下百姓眼中,那就是天上的文曲星下凡,就算他如今死了,肯定也在天上盯着看呢!

再说了,他在世的时候对村里真是没的说,钱财田地眼睛都不带眨的就献出了那么多,逢年过节都会拜访村里的老人们,礼物当然也少不了,过年还请戏班子来村里唱戏……

村里人大多数都是有良心的,他留下这么多好处,如果现在他还算计他们家那点儿家财田产,万一哪天被人知晓了,唾沫星子不得淹死他!

况且,佟玉儿可不是孤儿寡母,还有陆家的姐姐姐夫和佟老爷夫妇那个娘家呢,他怎么可能把事情做绝?

苗天宝自以为聪明,可是天地良心,这个心思三叔公连想都没有想过,被苗天宝这么一说,好像自己真成了那么龌蹉的人似的,他这张老脸还能搁得下?

苗天宝一见他生气立刻吓得心里直发慌,只当他是嫌少,连忙说道:“要是不够可以再多一点,真的!要不,我看看家里还剩下多少银子和值钱的东西,我都——”

“苗天宝!”三叔公忍无可忍一拍桌子,厉声喝道:“你这个卑鄙龌蹉的小人,你脑子里都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你当人人都跟你一样吗?在这胡言乱语些什么!你要是再敢乱嚼舌根多说一个字,信不信我立刻叫人割了你的舌头!”

“三叔公、三叔公,您饶命、您息怒啊!”苗天宝吓得瑟瑟发抖抖成一团,额上冒着豆大的汗,语无伦次道:“三叔公,您说什么我都听您的!我都听您的还不行吗?您别动气、别动气啊!”

三叔公瞧着跪在眼前这男子满头是汗,苦着一张惨兮兮的脸,顿时有种气不打一处来的感觉,脸颊肌肉抽了抽,狠狠压下心中恼羞成怒的怒气,心道罢了罢了,跟这种猪脑子废物生气不值当!

他懂得什么?他要是听得懂人话、说的出人话也不会落到这个下场了!

念及此三叔公心情稍缓,索性开门见山道:“你哥哥去世前给村里的东西那都是定了是族产,属于咱们苗家村全族人的,谁也不能打这个主意,否则就是族里的罪人,人人得而诛之,你说呢?”

三叔公先前担心的是,万一苗天宝贼心不死,一旦获得了自由又吵吵嚷嚷的翻旧账,到了那个时候他就是家里的一家之主、顶梁柱,他的话就算是三叔公也不得不好生应付。

况且苗楚河已死,若他耍起无赖硬说要把田产和银钱讨回去好好抚养瑾儿,于情于理这都是说得过去的,到时候他还能老着脸皮同他争执不成?可若真给了他,这口气那是无论如何都咽不下去的!

所以,三叔公一定要将此事跟他说清楚。

苗天宝呆了呆,愣了好片刻才明白三叔公的意思,心中大大的透了口气连忙点头道:“对、对!三叔公您说的一点也没错,是这样,正是这样!我发誓,那些东西都是我哥哥、我们家心甘情愿献给族里的,当然就是族里的了,谁也不能打这个主意!”

说完,苗天宝立刻郑重的对天发起誓来。

三叔公这才舒了口气,却是冷哼道:“记住你今天说过的话,牢牢的记住了!哼,若是敢耍花样,你就等着吧!”

苗天宝此刻如同吓破了胆的老鼠,哪儿还敢耍花样?唯唯诺诺而已。

三叔公瞅了他一眼,不由心中暗叹,心道楚河那孩子多好的人,怎么就有这样一个不成器的兄弟?唉,不是一个娘生的,也难怪……

三叔公心中不由一阵厌恶,勉强同他多说了几句话,少不得恩威并施教训一通,便起身抬脚往外头走,一边淡淡道:“好了,就这样吧,你先回去等着。”

“三叔公、三叔公,我还要回去等吗?我……”苗天宝可怜兮兮的望着三叔公。

三叔公心中简直无语,耐着性子道:“这件事不是我一个人能做决定的,我得跟其他人商量商量,你先回去。”

“那其他的人要是不同意怎么办?”苗天宝顿时就急了,一张脸稀烂,差点儿没哭出来,心中暗暗失望。

“所以叫你先等着!”三叔公见他蠢笨如猪不依不饶的追问也恼火了,一拂袖大步走了出去,懒得再理会他在后边扯着嗓子喊“三叔公、三叔公”。

真是,他是村里德高望重的前任族长和里长,儿子是现任族长和里长,他的话有谁会不听?他的面子有谁会不给?况且这件事情跟别家有什么关系?大家不过走个过场、做个顺水人情罢了!

但这过场还不得不走,以免将来有什么事情全部要他一个人来承担。况且,把人软禁起来是大家伙所有人的主意,哪儿能大喇喇的由他一个人说放就放?

这个蠢货,脑子里都是浆糊啊!

不出三叔公所料,三叔公一提议,众人三言两语间便都同意了。

无论如何苗天宝总是苗楚河的兄弟,这一点谁也不能改变。苗楚河已死,家中没有一个成年男丁可以撑门面,这个时候若再把苗天宝关着就太不近人情了!

而且大家心里跟三叔公一样都在想:总不能关他一辈子,将来总是要放的。与其到时候找理由,还不如现在顺水推舟……

当然了,放他出来之前,一顿恩威并施的警告教训是少不了的。

苗天宝踏出那阴暗冷清、充斥着霉味的偏院偏房,看着一地的阳光灿烂,吹着拂面而过的新鲜的风,心中充满着欢喜。一步一摇的迫不及待往家里走去。

他终于自由了!

如果三叔公知道,苗天宝此时心里头恨上了他,一定会哭笑不得。

苗天宝见众人一致同意放了自己,想起那天他苦苦哀求三叔公却冷眼相对、最后拂袖而去的情形,心里就禁不住的恨,恨死了三叔公。

心中暗道:哼,你不是不肯放我吗?不是非要关着我吗?哼,结果还不是关不着我!你没良心,不代表人人都跟你一样没有良心!

早知如此我才懒得求你呢!

苗天宝推开院子门进去,他已经做好了准备看到一院子的荒凉和凌乱,谁知非但没有想象中的那副破败景象,反而收拾打扫得干干净净、整整齐齐,院子里还盛开着几丛金黄、淡紫的菊花,一边栽种着几棵果树,一派生机勃勃。

他不禁怔住。抬手揉了揉眼睛,确定没有走错门,怀着疑惑慢慢进去。

冷不丁从墙角后头转出个花白胡子的半老老头来,见苗天宝往院子里走便忙赶上去喝住了他,瞅着他警惕道:“你是谁?来这里做什么?”

此人正是福叔。福叔并不认识苗天宝,见他一个青年男人往自家大小姐院子里来心道成何体统,岂有不上前问的?

“你又是谁?在这里做什么?”苗天宝愣住。

福叔大为不悦,哼了一声冷冷道:“出去吧!不然我叫人来把你打出去那就不好看了!这左邻右舍、村子里的人我们可都认识的!”

苗天宝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瞅着福叔道:“你叫人,尽管去叫呀!我回自己的家有什么不可以?我倒要看看谁敢打我出去!”

“你的家?”福叔怔住。

苗天宝哼一声白了他一眼,背着手挺着胸朝着屋里走去。

“你不能进去!”福叔忙赶上前伸开双臂拦着,说道:“我看你是糊涂了!这是我们小少爷和小姐的家!”

121.第121章 无耻

“小少爷?小姐?”苗天宝瞅着他上下打量一番,恍然大悟笑道:“你说的是我的侄儿和嫂子吗?我是苗楚河的亲弟弟苗天宝!”

福叔睁大眼睛,顿时呆愣在那里。

苗天宝冲他得意的咧了咧嘴,一把拨开他朝屋里走去。

福叔一个不留神朝旁边踉跄两步,醒悟过来忙跺脚叫道:“站住!”仍旧奔过去拦着他,固执道:“就算你是我们家姑爷的亲弟弟,你也不能进去!”

“怎么?我回自个的家也要你一个下人来管?反了天了!”苗天宝顿时拉长了脸,刚被放出来的那种欢喜雀跃的好心情顿时消失了不少。

福叔翻了翻白眼,心道我一个下人又怎样?那也不是你的下人!便道:“你在这里等着,我去问问小姐!”

正说着,只见素衣素裳的佟玉儿在香儿的陪同下从屋里走了出来,皱眉道:“出什么事了,怎么这么吵?”

福叔刚刚张嘴欲言,苗楚河已经几步上前,冲着佟玉儿拱手作揖笑道:“嫂子好啊!”

他微微抬头,瞥见佟玉儿一身素白,一张不施脂粉的清水脸略显苍白,眼睛也清亮亮的,身姿纤弱,气质冷清,看上去确实楚楚可怜,比之往日上了妆容更俏丽迷人。

他一时不禁看呆了眼,半边身子都酥麻了,心道怪道人都说女要俏一身孝,啧啧,这小模样儿,真叫人见了心都软成一团了,我那死鬼哥哥怎么忍心死呢……

看清是他,佟玉儿脸色微变“啊!”的一声惊呼了起来,下意识的后退一步,盯着他警惕道:“怎么会是你?你怎么在这儿!”

苗楚河见她这么问既有些不高兴又有些得意,清清嗓子咳了一下,挺起了腰杆有意做出理直气壮的样子,这才不紧不慢的说道:“哦,三叔公和族里长老们说,我哥哥去了,咱们家连个撑门户的男丁也没有,这不就让我回来了!以后家里的事情就由我来做主,嫂子您也可以不必那么辛苦了!呵呵,嫂子真是贤惠,瞧这院子收拾得多干净整齐啊,唉,我哥哥真是没福啊,嫂子你节哀顺变,别再难过了,瞧瞧你都瘦成什么样了呢,哥哥见了也会心疼的……”

看到苗天宝一边说话一双眼睛一边直勾勾的瞅过来,佟玉儿又气又急又恼,咬着唇,却偏偏拿他没有办法。

苗天宝将她的反应尽收眼中,哈哈一笑,得意的走进了屋里。

佟玉儿呆呆的站在当地,心中纷乱如麻。

怎么会这样?三叔公他们怎么会把这个人放出来了?这将来的日子——

佟玉儿活生生打了个冷颤,不敢去想。

“小姐,他说的——是真的?他真的是您的小叔子?”于嫂忍不住凑近前问道。

佟玉儿怔怔的点了点头“嗯”了一声。

于嫂不做声,片刻轻轻一叹。

佟玉儿勉强笑道:“刚才他说的话你也听见了,三叔公他们这么做,也没有什么不对……这本来也就是他的家么!”

“是,小姐,”于嫂忙道:“小姐放心,往后老奴和香儿、福叔会更仔细照顾您的。唉,小姐,等七七过后,您还是听大伙儿的劝,回咱们佟家去吧!只要您有这份心,在哪儿替姑爷守着不是一样?相信姑爷在天之灵也不会怪罪您的!”

“是啊小姐,于嫂说的对,老奴也是这个意思!小姐您可别误会,老奴们不是不愿意在这儿伺候小姐,您跟夫人老爷在一块多少有个照应!”福叔也连忙说道。

他和于妈跟年纪还小的香儿不同,他们都是活了大半辈子的人了,那双眼睛洞察人情世故,有什么看不出来的?

尤其是福叔,刚才还和苗天宝交锋了一回,心中更是很看不上此人。但人家毕竟是姑爷的兄弟,他们做下人的,自然也不便在佟玉儿面前说他的什么坏话。

福叔和于妈一左一右的相劝,佟玉儿心中正乱着,胡乱点了点头叹息道:“且等过一阵子、到时候再说吧!”

这儿是楚河的家,是他的安息之地,她没有将他的灵位带回家去的供奉的道理!让她走,将他一个人留下,谁知道苗天宝会怎样糟践他?她不能让他死后还遭受这等侮辱!

否则,她这个做妻子的于心何忍?

福叔和于妈相视一眼,也只得暂且罢了。

苗天宝乐颠颠的回了自己房间,打开房门,一股子霉味冲鼻而来,他不由得捂嘴偏头响亮的打了几个喷嚏,连忙又退了出来。

佟玉儿当然不会去动他的房间,就算这个人从此在祠堂偏房了此一生再也不回来,她也不会去动。动了她都嫌恶心。

所以,这间屋子门窗紧闭,一直没有人料理。苗天宝这么打开门进来,味道能好闻就怪了。

“岂有此理!”苗天宝瞅了眼蛛网飘飘、灰尘满满、霉味十足的房间,一跺脚转身出去。

“喂,老头儿,还有你这老妈子,赶紧把我房间收拾收拾整理干净,我说你们是怎么干活的?有没有一点下人的样!”苗天宝指着福叔和于妈大喇喇的吩咐道。

福叔和于妈气得直瞪眼,佟玉儿脸色也变了变。

佟玉儿正要说话,于妈轻轻一扯她,越身上前,上下打量了苗天宝一眼,不冷不热的假笑道:“我说亲家小叔,我们不是苗家的奴才,是佟家的奴才,领的是佟家的月钱、吃的是佟家的饭,苗家的事儿不归我们管,你还是自己动手吧!”

“哟,好大的架子呐!”苗天宝怪眼一翻,哼道:“那么你们现在踏的是苗家的地儿、住的是苗家的房子吧?既然偷懒不肯干活,那就滚回你们佟家去,我们苗家不欢迎你们!”

福叔气得花白胡子乱颤,沉声低喝道:“我们是来照顾我们家小姐,走不走不是你说了算!”

于妈也哼道:“不错!这不光是你的家,也是我们小姐的家,我们在小姐家里,你管的着吗!”

“小姐?”苗天宝怪笑道:“我只知道进了我们苗家的门就是苗家的人,这里只有我大哥的遗孀、我的嫂子,哪儿有什么你们佟家的小姐?”

苗天宝说着转向佟玉儿,冷笑道:“我说嫂子,你这是什么意思?带了娘家的奴才来我们苗家耀武扬威,这是一个寡妇能做得出来的事情吗?我哥刚死,你就踩到我们苗家头上来了?”

“你——”佟玉儿气得说不出话来。

苗天宝哼道:“还不赶紧干活去!否则信不信老子一顿把你们撵出去!我还不信了,这个家我做不了主!”

“苗天宝!”佟玉儿又气又急,泪水在眼眶中直打转。

于妈和福叔见她这样连忙相劝,于妈咬咬牙,忍着气道:“算了小姐,不就是打扫屋子吗?老奴去就是!”

苗天宝得意洋洋:“这就对了!打扫得干净点,窗台上、房梁上、床底下什么犄角旮旯之类的都别漏了!要是这点儿活都干不好,还要你们做什么……”

苗天宝一边说一边哼着小曲一摇一摆的出门也不知道上哪儿去了。

佟玉儿含着泪看向福叔和于妈,于妈忙上前扶住她道:“小姐,您别难过,老奴不是偷懒,就是见不得他这个样!您放宽心,若真要继续住下去,往后只怕各种事端还少不了,何苦同这种人计较呢?”

福叔也道:“是啊小姐,我们没事,您不用为我们担心!可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要不要给陆家送个信说一说?”

“对!”佟玉儿如梦初醒,忙道:“我叫他给气糊涂了,竟连这个都忘记了!福叔您明天就去一趟枫叶村跟姐姐、姐夫说一声——不,还是不要了!”

佟玉儿突然刹住了话头,摇摇头道:“暂时先别去吧,姐姐、姐夫那边也正伤心着呢,我怎么忍心又给他们添麻烦?总不能事事都要依赖他们,先这样吧,过阵子且看情形再说!”

于妈和福叔顿时也有些为难起来,觉得她说的也有道理。陆家那边两位姑娘如今还下落不明呢,怎么好还去麻烦他们?

福叔便点点头道:“这样也好!老奴今后会小心注意着他的!”

“劳你操心了!”佟玉儿点点头,心中却不觉想,如果小暑在就好了,如果小暑在,只需要将小暑接过来,那小丫头古灵精怪,肯定有的是主意收拾苗天宝!可惜……

想起下落不明的陆小暑姐妹,佟玉儿不禁低低叹了口气。

于妈见她精神又不太好,便扶着她温言道:“小姐,老奴扶你回房和瑾儿歇歇去吧!”

佟玉儿点点头。

福叔便道:“于嫂你就留在房里陪着小姐吧,那房间我去收拾!”

于妈本来就不想去给苗天宝那疲赖货色收拾,闻言顺水推舟,道了两句客气话就陪着佟玉儿进去了。

傍晚的时候,佟玉儿照例在特意收拾出来供奉丈夫灵位的厢房中上香上祭品拜祭,抱着儿子呆呆的站在供桌前,看那土黄色的纸钱一点一点的烧成灰迹,烟熏缭绕。

突然身后传来一声低低的咳嗽,佟玉儿猛一转脸,见是苗天宝,心便是一紧,下意识往旁退了退,脱口道:“你来干什么!”

122.第122章 歪心思

苗天宝贼兮兮的一双三角眼贼光闪烁,近乎贪婪而不怀好意的深深凝了她一眼,笑道:“嫂子这话问的古怪,难道我苗天宝在嫂子心里就是这么没良心的人吗?我当然是来给我哥哥上香烧纸钱的!”

苗天宝说完装模作样的叹了口气,上前去拿香。

佟玉儿牵着瑾儿避让在旁,见状微微冷笑。

如果他真有心,今日刚回来的时候就会来了,可是偏偏等到了这时候才来,居然还好意思说出这种话!真不知他是何居心。

苗天宝装模作样的上了香、随意点燃了几张纸钱仍在铁盆中,向佟玉儿叹道:“哥哥真是没福气,丢下这么年轻如花似玉的嫂子——”

“苗天宝!”佟玉儿冷声道:“你哥哥在旁边看着呢!神鬼有灵,休要信口开河!”她终于明白苗天宝为什么这个时候才进来了,原来是冲着自己!

她顿觉胸中一阵翻腾恶心。

苗天宝瞥了一眼苗楚河的牌位心中冷笑,心道你活着的时候把我害得那么惨,你死了这是老天有眼,我就不信你能把我怎么样!

“我说的都是实话呀!”苗天宝笑道:“嫂子正值青春年华、如花似玉,难道我说错了吗?唉,哥哥真是狠心,怎么舍得呢!”

佟玉儿气得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心知同这种人说话不过是自取其辱,便一低头牵着瑾儿就要出去。

苗天宝却是恰恰上前拦住了她,伸手去摸了摸瑾儿的小脑袋,笑道:“好瑾儿,我是你亲叔叔,你放心,往后亲叔叔会像你爹一样好好抚养你长大——”

瑾儿根本不认识他,他虽然还小不懂事,却也感觉得出来娘亲很不喜欢面前这个人,便一扭头躲在佟玉儿身后,抿着唇睁大着眼睛瞪着苗天宝。

佟玉儿却叫他这根本就是调戏的话气得心中又羞恼又恶心,索性懒得开口,拉着瑾儿便要走。

“嫂子!”苗天宝好不容易才逮着单独同她说话的机会哪儿肯这么轻易放她离开,索性什么伪装也不要了,展开双臂直接将她拦着,一双眼睛肆无忌惮的直直盯着她,尽量做出恳切的神情说道:“嫂子,你看看,瑾儿还这么小,你一个寡妇带着孩子多难过呀!你又还这么年轻,真要这么守一辈子也没个伴多可怜,我哥在天之灵也不会安生的!好嫂子,只要你点个头,咱们以后就是更亲近的一家子,我苗天宝发誓,我一定会好好待你、好好待瑾儿!”

苗天宝色眯眯的目光贪婪的从佟玉儿的胸口处扫视到脸蛋上,只觉得心中一团欲火火热火热的燃烧起来,烧得他像有千百万只蚂蚁在身上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