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到底是真正的大家闺秀,很快便压下心中的失落,忙亲自带人上前,将陆怡清劝着拉开了去。

陆怡清还在挣扎嚷嚷着,对着陆小暑主仆骂个不住,口口声声都说是陆小暑陷害的她。

陆小暑瞧着她泼妇似的样心中冷笑,这个笨蛋,她以为会有人相信她吗?

“三妹妹,你这是什么话呀!”陆小暑委屈得不得了,说道:“我见这花园中景致好,贪看风景不知不觉便一个人走远了,还是刚才在路上偶尔碰见了荣郡王,向他打听回翠浓厅的路,谁知还没回到翠浓厅,就听到有丫头说紫薇园出事了,大伙儿都在这,于是那丫环便领路过来了。三妹妹你莫不是糊涂了?满嘴里说的是什么呀!我从未来过礼国公府,也从未见过那位公子,我怎么会陷害你呢……”

陆小暑完全是一副好姐姐的语气,柔声道:“你别闹了,咱们还是回府再说吧!”

陆小暑说到荣郡王的时候,眸光清澈而坦然的向廖媛媛看了一眼,廖媛媛恰好也朝她看过来,碰上她的目光下意识又挪了开去。

可陆小暑却放了心,因为她看见了廖媛媛眼中的那一抹轻松——她可不想廖媛媛误会了她和荣郡王什么什么的。

“你少在这里假惺惺!”陆怡清心知肚明是怎么回事,怄得想要吐血。明明应该是陆小暑落到如今她这个田地的不是吗?为什么她猜到了开头却料不到结局呢?为什么变成这样的反倒是自己!

她不服,死也不服啊!

可是偏偏这个真相她不能说,跟谁也不能说。为了保持自己的美好温柔形象,她甚至连秀容、秀荷都没有透露,而是选择了跟菊香合作。结果呢?弄成了这样!

陆怡清气得气血乱冲乱撞,丧失理智,整个人都要崩溃了。

她朝陆小暑用力啐了一口,尖叫道:“别人不知道我还不知道吗?你口是心非、刁钻狡猾,最是阴险毒辣!你看上了我的未婚夫,想方设法的同他勾勾搭搭,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这个放荡的贱人,你以为把我毁了他就是你的吗?你做梦、你做梦!我绝不会让你得逞的!”

陆怡清咯咯的大笑起来,目光从陆小暑身上盯到了荣郡王身上,咬牙恨道:“你不就是想攀高枝吗?先是我未婚夫,如今又是荣郡王!哈哈哈,陆小暑,你可真能,这么快竟又把荣郡王给勾搭上了!”

“三妹妹……”陆小暑眸中含泪,好不楚楚可怜。她硬生生忍着眼中的泪水,勉强向廖明朗和廖媛媛笑道:“我三妹妹情绪太激动了点,毕竟发生了这种事情换做是谁谁都受不了,还请各位多多谅解,不要跟她计较。廖公子、廖三小姐,不如咱们换个地方让我三妹妹好好休息休息吧?”

“扶她进屋!”廖媛媛情不自禁点点头,朝丫鬟婆子们吩咐道。

荣郡王脸色不太好看,却没有反驳陆怡清的话,而是冷笑了笑,修长挺拔的身形站在那里,清高而孤傲,大有睥睨之势。

陆小暑也没有半句辩解,只是轻叹不已,用一种无奈而伤痛的目光看向陆怡清。

两个人分明就是一副当陆怡清的话不存在的样,这一来,倒令那些姑娘们心中疑惑起来,跃跃欲试的八卦之心也没趣的熄灭了。

想想也是的,昌平侯府才复爵的人家,拿什么跟礼国公府相比?谁不知道廖家三小姐倾心荣郡王啊,怎么可能会跟廖家三小姐争。

“这是怎么回事!这究竟发生什么事了!”廖夫人得到禀报,扶着丫鬟婆子这才赶来,脸色难看得没法形容。

“娘……”廖媛媛看了母亲一眼,忙上前扶住,愧疚不已。在她的生日宴上弄出这种事情,无论如何都跟她脱不了干系。

廖夫人出身三王府,乃名符其实的嫡出郡主,是一位修养极好、雍容端庄的贵妇。

廖夫人轻轻拍了拍女儿的手,这个时候她哪里还有心思去责怪她,先是向众位姑娘小姐们说了一番客套话,命身边得用的嬷嬷丫环们将姑娘们都请出去厅上坐着歇歇,只留了当事人在场,一同进了紫薇园的屋子说话。

瞧着陆家在场年龄最大的陆小暑,廖夫人不禁一阵头疼,跟这么个小姑娘,她怎么对话呀!少不得赶紧派人去将陆家二夫人请来再说了!

陆怡清见来了大人,倒不像先前那样撒泼了,只是垂着头捂着脸呜呜咽咽的哭个不住。

廖夫人的头又是一阵大。

“陆二小姐、****小姐,你们想必也累了,到旁边屋子里去歇一歇吧!媛媛,你领两位陆小姐过去好好招待。”廖夫人柔声说道。

在秦氏还没有来、事情还没有协商出妥善的解决的解决办法之前,廖夫人是不会让陆小暑和陆怡慧离开礼国公府的,包括那些下去休息的姑娘们,也不会让离开。

不然万一在外头胡言乱语说了些什么,礼国公府岂非颜面扫地。当然,眼前这种状况,也谈不上多有面子就是了。

廖媛媛答应一声,强打精神向陆小暑姐妹笑道:“两位妹妹请随我来吧!”

廖明朗本想将荣郡王带走,谁知荣郡王一抬脚也跟着陆小暑等人过去,他无奈,只好也跟上了。

廖夫人携着陆怡清的手柔声安慰,表示定会好好替她做主,又亲自替她将发髻重新理了理,命人打了热水来给她擦脸。

至于李光浩,自然是没什么好待遇的,正百无聊赖的站在不显眼的旁边,没精打采。

陆怡清心中一暖,顿时有些受宠若惊,情绪渐渐的也安定了下来。

她突然生出了莫大的希望,冷不丁“扑通”一声跪在了廖夫人的面前,紧紧攥着廖夫人的衣角含泪道:“夫人,夫人,我求求你了!求求你想个法子将这件事情隐瞒下来好不好?就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求求您了,夫人!”

陆怡清白着脸色,绝望中透着希望,紧张看向廖夫人,仿佛那最后一根救命的稻草就握在她的手里。

廖夫人顿时哭笑不得,身旁伺候的丫鬟嬷嬷们也不由你望望我我看看你,暗暗交换了一个鄙夷的眼色:都什么时候了竟还说出这种话来,这陆家三小姐的脑袋里头是怕满满装的都是浆糊吧?

廖夫人忙命人强行将她扶起来,拉着她在自己身边坐下,柔声道:“你先别着急,我已经派人去请你娘了,等你娘来了,我们会好好商量出一个妥善的法子的!你放心,啊。”

“夫人——”

“好了好了,快别哭了,看看,脸都哭花了,来赶紧擦擦!别说你娘,便是我见了,也要心疼的!”廖夫人笑得温柔,掏出帕子,亲自为陆怡清擦拭着脸颊,握着她的手,有的没的说了一大通安慰夸赞、表示心疼的话。

302.第302章 丑闻

秦氏压根不知道自己的女儿在礼国公府中做出了什么好事,从那去接的婆子口中又探不到什么,心里忐忑不已。

等她到了紫薇园这儿,听了事情的经过,顿时惊得如同晴天霹雳,搂着陆怡清哭天抢地起来。

廖夫人眸底闪过一抹厌恶,与身边的心腹妈妈相视交换了一个眼色,两人心中一松,都有了底。

若是这秦氏冷冷静静的,只怕反倒是个油盐不进的主儿,那才是难办了。她如今这样哭闹,分明就是虚张声势,只不过想要增加谈判的筹码而已。

只要有的谈,便不怕谈不下来。

果然,秦氏哭完之后,气急败坏的要求廖夫人给个说法。

陆怡清大惊,欲要阻拦被秦氏骂了两句羞臊得再也开不了口,默默在一旁垂泪。

李光浩尚未订亲——李家虽然也挺富贵的,可李光浩人品太差,是贪花好色、斗鸡走马出了名的纨绔子弟,这事儿就更简单了。廖夫人满口答应两家结亲,李家会尽快迎娶陆怡清过门做正妻,将来定不会亏待她。

对于秦氏暗示的嫁妆一事,那就更不是问题,廖夫人表示,定会让陆家满意,会将这婚事办得风风光光的。

陆怡清绝望了,李光浩虽然没有订亲,可是家中姬妾通房两只手掌都数不过来,嫁给这样一个男人,还有什么将来可言?

可是事已至此,她除了嫁给他还能怎样?安公子绝不会要她了,除非,她出嫁做姑子去。可那种青灯古佛、冷冷清清的日子,光是想想她便不寒而栗,她绝对不要!

陆小暑,这一切,都是陆小暑害的……

秦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满意了。跟李家攀上亲事,也不错。况且这事儿摆明是李家亏欠了自家女儿的,又是在礼国公府出的事,连礼国公府都有责任,将来有什么事情需要帮忙,他们总不能不管不顾吧?虽然,安公子那门亲事也很不错,只是——

廖夫人见事情谈妥了,便客客气气的将秦氏并陆家三位小姐送走,接下来,再去处理其余的姑娘小姐们。

事关陆怡清的名声,怎样封陆小暑和陆怡慧的口,她相信秦氏自己会搞定的,这倒不用她操心了。

见陆小暑她们离开了,荣郡王也起身告辞。

廖明朗瞧了瞧欲言又止的妹子,想想今日发生的事情,也不便再留着人,便假装没看见妹子的神情,笑着亲自将荣郡王送出府去。

回到景芳堂,陆怡清便再也控制不住大发脾气痛哭不已的砸东西。

早上还欢欢喜喜的出门,谁知不过半天的功夫,她的整个人生便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叫她如何能够甘心?

秦氏先是劝,劝不住也怒了,一巴掌掀在她脸上,冷声道:“你还越闹越来劲了是不是?自己做出的事还有什么脸面闹?要不是你娘我豁出去不要脸了帮你争取,你以为你能进得了李家的门!不争气的东西,你除了闹还会做什么!你要脸,就别做出这种丢脸的事来!”

陆怡清被母亲一巴掌打得晕头转向,气势一下子就弱了,索性伏在地上悲悲戚戚的哭起来。

秦氏见状又忍不住心疼,亲自扶了她起来,柔声叹道:“李家哪一点不好?有钱有势,那李公子长得也不错,有了这个把柄在手,李家人就不敢对你怎么样!是他们做错在先,他们得让着你、供着你!过个一两年,你再生下个儿子,那就站稳了脚跟,往后只管舒舒心心过好自己锦衣玉食的日子就行!至于那李公子,他爱在外头花天酒地那就由着他去,横竖李家有的是钱,横竖亏不了你!你这个傻丫头,你要是再这样闹,摆着一张苦瓜脸进门,到时候惹得人人讨厌,那就真是遭了!”

陆怡清听母亲这么一劝解,心中略松,眼神一黯,终于不甘不愿的接受了事实。

“都是陆小暑,”陆怡清含恨道:“娘,都是陆小暑害我的!她害我在那么多人面前丢尽了脸面,是她害了我!”

“你说什么!”秦氏不由脸色大变。

陆怡清便收了泪,颠倒是非黑白的将事情乱说一气,说的声泪俱下。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秦氏气得直发抖,颤声道:“这黑心肝的!我就纳闷了,好好的怎么会突然发生这种事,原来是这小贱人搞的鬼!我找她爹娘算账去!”

“娘!”陆怡清拉住起身要去的秦氏,摇头苦笑道:“事已至此,又没有证据,她是不会承认的!这事儿越闹,越丢脸的是您的女儿我啊!”

秦氏呆了呆,颓然坐下,片刻咬牙道:“可是这口气,叫我怎么咽得下!”

陆怡清冷笑道:“自打他们一家子回来,咱们府上便没有一刻安宁的!那一家子都是搅家精!做女儿的如此歹毒,只怕她的爹娘也不是什么善茬,娘您可要擦亮了眼睛,别叫他们给蒙骗了!”

秦氏冷笑:“就凭他们!”

显然甚是不屑。

“他们面上纯良,坏在心底。人心隔肚皮,娘您就算再聪明又怎么会看得出来?”陆怡清亦冷笑,“娘也许还不知道吧?大伯父和大伯母可是隐藏了不少的产业,还不是压根就没透露过半个字!”

“你说什么?”秦氏立刻就想起了穆晴他们回来的那天那排场和阵势,直到如今,她也没有能够从穆晴那里探到半点儿底细。陆怡清这话可谓一下子戳中了她的心思。

陆怡清冷笑道:“陆小暑说漏了嘴,说她们在城外有一处极大的庄子,良田美地无数,可大伯母什么时候跟娘说过?”

秦氏心中顿时大不舒服起来,不由哼道:“他们倒是会算计!明明知道咱们府上穷得成了这样,却将自个钱袋子紧紧的捂着半个子儿也不肯拿出来!哼,每个月还好意思伸手要公中的月钱!真正人心贪得无厌!”

“那野丫头真的那么说的?”秦氏忍不住又问。

“是真是假,那庄子又不会长了翅膀飞了,娘派人一查不就清楚了吗?他们总不会从不跟庄子上的人联系!”陆怡清说道。

“你说得对!说得对!”秦氏点头,心中顿时活动起来。既然有庄子,那么肯定还有别的,酒楼、绸缎庄、首饰铺子、脂粉铺子、客栈、字画古董铺子、家具铺子等等,都有可能,没准,庄子还不止一处呢……

他们夫妻这些年在外头肯定积攒了无数的银钱,否则哪儿有底气进京!这要打通京里的关系,肯定少不了要花钱的。

陆怡清见自己的母亲完全听进去了,又道:“娘,您可得小心点,将他们的家底掀出来,让祖母好好收拾他们,也给我出这一口恶气!”

陆怡清暗自冷笑,自己的娘是什么脾性自己最了解不过,别的事情上母亲也许不够机灵,可一旦说到银钱上,她的直觉和敏锐之程度无人能比。陆小暑一家子不给她好日子过,她也不会让他们安生!

娘一旦盯上了大房的银钱,那是非要到手不可、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的。

陆怡清在礼国公府发生的事情虽然没有满京城里传得沸沸扬扬,但各家内宅后院基本上都知道了,只不过众人看在礼国公府廖夫人的面子上不往外宣扬罢了!

穆晴听陆小暑将事情的真相道了出来,不由惊得出了一身的冷汗,后怕的叹道:“还好我的女儿你机灵,否则岂不是,岂不是——”

如若自己的女儿遭遇了如今陆怡清的境况,穆晴光是想想都觉得慌得心脏都要停止跳动了!她简直不敢去想!

“娘,”陆小暑却有几分好奇,笑问道:“万一出了这事儿的是我,你会怎么办啊?会把我嫁给那个无赖吗?”

“呸呸呸,你瞎说什么呀!口没遮拦!”穆晴不等她说完便脱口一阵训斥,见女儿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睛一眨不眨瞧着自己,仿佛定要问出个所以然来似的,想了想,轻叹道:“倘若今儿出了这种事的是你,岂是娘一个人便可以决定的?自然要跟你爹商量,还要看你的意思。”

陆小暑对她的回答甚是满意,尤其是最后一句,便笑道:“那我不肯嫁人,情愿一辈子不嫁呢?娘,您肯不肯养我、会不会把我逐出家门啊?”陆小暑说的可怜兮兮的,圈抱着穆晴的脖子。

“哎呀你这孩子!快别说这些了,叫娘听得心里头瘆的慌!”穆晴不由大皱眉头,竟掏出帕子朝头上拭了拭汗,惹得陆小暑“扑哧”笑了出来,心中却暖暖的。

穆晴没好气嗔她,心中暗道:这丫头性子如此跳脱,怕是不能再留着了,还是赶快给她找个好人家把她嫁出去吧!等她有了丈夫、生了孩子,性子自然便定下来了……

“娘,放心吧!没有人那么轻易能暗算得到我的!您啊,就把心放在肚子里!”陆小暑笑嘻嘻的在穆晴耳边撒娇,惹得穆晴无奈轻笑摇头。

武功侯府那边,果然很快便派了人过来退亲。

303.第303章 滚落的石头

尽管这是早在预料之中的事情,但当这一刻成为事实的时候,陆怡清躲在隔断后,仍是捂着嘴无声哭泣,泪流满面。

她是那么那么爱着儒雅温和的安公子,好不容易才通过魏芳雅谋筹到了这门亲事,可是一夕之间,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

她不甘心,真的不甘心!因着这份不甘心,她将一切都算在了陆小暑的头上,他一刻也不想再等,她要报复陆小暑,一定要报复。

陆小暑那边,回来之后便将菊香和那柳嬷嬷一并解决了去,借口两人做错了事情,直接捆了叫人牙子来领出去发卖了。

柳嬷嬷听菊香说了陆小暑在礼国公府的手段,早已吓破了胆,哪儿还敢多嘴什么?

至于菊香,听见陆小暑将自己卖了心里反倒大大的透了口气。若再留在陆府中,就算陆小暑能饶了她,秦氏和陆怡清也绝对不会放过她。

横竖她就是个奴婢,在谁的府上做奴婢还不同样都是伺候人的?

于是菊香做了个非常明智的决定,到了人牙子手中,反而私下里给了她好处,请她帮自己寻一个远离京城的主家,越远越好。

廖夫人没有食言,李家很快便派了媒人上门,不过五六天的功夫便完成了纳彩、问名、换庚帖、下定、送聘礼一系列的程序,就等着陆文轩亲生母亲大祭之后,便亲迎过门了。

秦氏对他们这种风一般利落迅速的办事速度十分满意,加上李家送来的聘礼十分丰厚,秦氏的精神更抖了起来,吩咐景芳堂的下人们好好的往外宣扬了一番给女儿争脸。

陆怡清仿佛也认了命,安安分分的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在闺房中绣嫁衣。

陆老太太对于这门亲事也十分注意,因为陆怡清出阁的时间紧迫,便命大房和三房的人都帮着一块儿准备。

这日,秀容忽然来到了景明堂找陆小暑,说自家小姐请她花园中一见。

陆小暑现在是一听到“花园中”三个字便忍不住好笑,似笑非笑的瞅着秀容。

秀容的态度倒是坦然,恭敬回话道:“二小姐,我们小姐说您一定会去的,可若是您不愿意去,那也就算了。”

这是在府上,陆小暑哪儿能怕了陆怡清?她有什么花样就尽管使出来好了!便笑道:“去,当然要去的!你带路,这就走吧!”

秀容领着陆小暑来到府中花园的假山下,在假山石投射的阴影下等着陆怡清。

“三小姐让奴婢与二小姐在此等候,她很快就会过来。”秀容垂手说道。

秀容是陆怡清身边得用的心腹大丫环,她陪着自己在此等候,陆小暑心中提起的警惕便慢慢放松了下去。

突然,头顶上传来一阵隆隆的响声,陆小暑与秀容俱吓了一跳,两人下意识抬头,只见无数砖头、拳头大大小小的石块石屑从高高的假山顶上对着两人砸下来。

两人猝不及防慌忙闪躲,秀容更是惊得尖叫了起来。

陆小暑到底习过武的人,反应要比秀容更快、更敏锐,闪避得也更及时有些。

饶是如此,她避开了砖头大石也没能避开零星小石,发髻上满是石屑,额头上被一块鸡蛋大小的石头砸中破皮流了血,手臂上、肩背上也多有中彩。石屑尘土飞扬,眼睛里差一点也进了砂砾,;狼狈不堪。

她还算好的,秀容直接被砸得晕在了地上,一滩殷红的血迹从她的后脑流出,渗在地上的沙土中,混为一片,在阳光的照耀下血腥而令人胆寒。

“陆怡清,你可真做得出来!”陆小暑心中大怒,不用想便知此事定是陆怡清的手段。她做梦也没有想到,为了除掉自己,她不惜牺牲自己身边的心腹大丫环、这分明是要她们两个人都死在此处的节奏。

只要两个人都死了,她大可以将事情推在秀容的身上,说是秀容户主心切,不忿自己被她陆小暑陷害,自作主张帮自己报仇,谁知不留神自己也从假山上滚落下来丧了命……

陆小暑不顾身上的疼痛和胀痛的眼睛,飞快的往假山石上奔去,果然看见陆怡清正从假山上另一边的道路欲要逃走,被陆小暑逮了个正着。

陆小暑愤怒之极,揪着惊惧心慌想逃的陆怡清,当场便给了她两记响亮的耳光,骂道:“你这恶毒的女人,倒真舍得下本钱啊!”

陆怡清被她两记耳光打得晕头转向,哆嗦着唇不停的发着抖,片刻才颤抖着声音道:“是你逼我的,都是你逼我的!我的生活本来过的很幸福、很美好,一切都很美好!可是自从你出现之后,一切都变了,所有的东西都变了,你不能怪我,都是你逼我的,是你……”

陆怡清喃喃的,眼神有些呆滞,她到底是个十来岁的小姑娘,凭着一腔恨意做下这种事,可当事情真正发生的那一刻,当她亲眼看到秀容倒在血泊中,她也是会怕的。

这边天崩地裂般闹了这么大的动静,早已引来了许多仆婢,陆怡清的话,清清楚楚的落入众人的耳中。等她回过神来时,想要收回已来不及,双脚一软,双手抱头尖叫着瘫在了地上。

景明堂中,大夫已经请了来,陆小暑受的伤并不严重,上了药、包扎了伤口便回屋休息。饶是如此,穆晴的眼睛仍是红红的,泪水盈盈。

秀容在杜鹃的房中躺下接受救治,也算是她命大,居然也捡回了一条命。大夫上药包扎之后说约莫过一两个时辰就会完全清醒过来。

陆怡清已经被丫鬟婆子带回了景芳堂,秦氏、毛氏都在景明堂等着,听见说陆小暑无恙俱松了口气。

秦氏见穆晴只顾着垂泪瞧也不瞧自己一眼,坐得久了也觉没趣,便咳了一下起身陪笑道:“大嫂,你看这小暑已经没事儿了,我们也放心了,你也别担心了!这孩子命硬,休息几天就好了。我就不打扰你们了,我得回去看看——”

“弟妹先别走!”穆晴这才抬眸,目光紧逼着秦氏冷声道:“弟妹的心肠难道是石头做的不成?你说的倒是轻松,敢情伤的不是你的女儿!我家小暑究竟碍着你们什么事,竟下得了这么狠毒的心肠!”

秦氏叫穆晴这番话说得下不来台,不由也沉下脸来,说道:“大嫂,有的事情呢,我本来不想说的,不过大嫂既然把话说到这份上了,就别怪我说出来了!哼,要我说一句实话,我的女儿才真正冤枉呐!如果不是你女儿先前在礼国公府设计陷害我们清儿,我们清儿能跟李家那纨绔订亲吗?是我们清儿受委屈在先!”

穆晴猛然站了起来,听她如此颠倒黑白差点儿气炸,冷声道:“你的意思是我们小暑设计陷害你女儿在先?”

“不错!”秦氏也来了气,昂首答得干脆。

穆晴怒极反笑:“谁说的?你有什么证据?”

“我——”秦氏本想说是我家女儿说的,话没出口便知这话说出来也站不住什么理儿,便刹住了,冷哼道:“我就是知道!”

“弟妹你可真讲道理!”穆晴冷笑道:“这话想必是你女儿说的吧?哼,若真是她说的,那只能说是老天有眼、她自作自受!我们小暑刚来京城,从未出门做过客,也不认识什么京城中的人,试问在礼国公府中,她一个小姑娘家有什么本事设下这么大的局?你倒是说说!”

秦氏哑口无言,脸色微变。她心中也不觉暗暗狐疑起来:在礼国公府中,究竟是谁陷害了谁。自家女儿因为攀上了武功侯千金的关系,在京城中那些闺阁少女们中间还是比较混得开、颇有几个朋友的,这么说来——

秦氏不愿意再想下去,强词夺理道:“我女儿又不傻,若真是她设计的还能反害了自己不成?”

穆晴只是冷笑,冷冷道:“那么咱们就往礼国公府递帖子,将此事彻查,如何?”

秦氏顿时梗住,若那么一来,此事想不闹大也不行,将来自己的女儿还怎么做人?李家定然也会不快的。

“事情已经如此,我们也认命了,何必再多此一举!”秦氏的语气明显的软了下去。

穆晴却不肯,冷笑道:“那怎么行!我可不忍心看着我女儿受了委屈还叫人倒打一耙!”

秦氏顿时语塞,见穆晴咄咄逼人,只得忍气服软道:“是我口没遮拦,一时情急才胡言乱语,请大嫂就放过此事吧!不然,我们家清儿还怎么嫁人!”

穆晴冷冷道:“你女儿那种歹毒心肠,嫁人也是个祸害!若我家小暑破了相,我绝不会善罢甘休!”

不等秦氏开口,穆晴又冷冷的道:“这个家,我看二弟妹也不必再当了,否则,我实在是不放心,生怕我家小暑和安儿再出什么意外,二弟妹以为如何?”

秦氏和毛氏同时抬起头来,心中俱是一跳。秦氏是又惊又怒,毛氏则是暗暗兴奋,穆晴当家,她的机会也就来了……

秦氏听了这话,比听了要将礼国公府之事公开对质还要难受,差点没跳起来,警惕道:“大嫂这是什么话!这个家是娘让我当的,大嫂你可没资格说三道四!难道我不听娘的反倒听你的吗?”

304.第304章 三小姐的真面目

穆晴却是铁了心,也没跟她争执这个话,只说道:“等侯爷回来再说吧!”

“你!”秦氏脸色变得更加难看,她这才后知后觉:“你派人去衙门里请侯爷了?”

穆晴哼了一声没回答。

秦氏一急,就要往外头走。她不能坐以待毙,好歹她得上明清苑那边同老太太告知一声,让老太太帮着想个法子。

“拦住她。”谁知穆晴瞧了她一眼冷声吩咐,花嬷嬷等得令,立刻传了下去,小丫头们飞奔去关院子门,花嬷嬷、秋儿等则挡住了秦氏。

“大嫂这是什么意思!”秦氏不过带了一个婆子一个丫鬟过来,哪儿比得上景明堂人多势众,更没想到穆晴居然会撕破了脸皮一般来硬的。

“没什么意思,二弟妹还是坐下慢慢等吧!”穆晴说道。

在这景明堂中,秦氏还真就拿穆晴毫无办法,她站在那里气急败坏了片刻,觉得这么站着看上去实在是太傻,便不甘不愿的回身坐下,冷冷道:“既然如此,是不是也应该派人把我们家老爷也请回来呢?还有三叔!”

“这你放心,已经派人去请了!”穆晴说道。

秦氏心中稍定,轻轻一哼,低头饮茶。

陆文轩急匆匆赶回府,一进门便忙问道:“小暑呢?她怎么样了?”马车上听仆人略略说了说女儿的情况,陆文轩就没法淡定,几乎是命车夫一路急赶回了府中。

穆晴见他这样,叫了声“夫君”眼眶差点又红了,忙迎上前说道:“小暑已经回玲珑阁去了,大夫说这几日要好好休息、不能见风,你放心,已经没什么大碍了。”

陆文轩这才重重的舒了口气,“这丫头,真是叫人操不完的心!”

秦氏见他夫妻二人如此这般,大感面子上过不去,便也陪笑道:“大哥别急,小暑这已经没事了……”

陆文轩一向来不屑迁怒女人,却仍是冷冰冰的一记刀眼朝秦氏盯了过去,秦氏只觉心中一寒,心突突的直跳。

“我身为侯爷,真没想到就在这侯府之中我的女儿光天白日之下居然也会遭人暗算!这到底还算不算是我的家?如果是,我的家人在自个家中安全却无保障这算怎么回事?如果不是,夫人,咱们是不是该另行搬迁啊!”

陆文轩一开口,比穆晴要难缠得多。

秦氏一听这话便揪起了心,陪笑道:“大哥,这真的只是个意外,大哥您别着急,我保证不会再发生了,绝不会再发生了!”

搬迁?这儿是昌平侯府,陆文轩是昌平侯,要搬也不会是他们搬。

陆文轩低哼一声没有说话。

穆晴更不用多言了,他们夫妻俩还没商量,便想到了一块儿。

很快人聚齐之后,便一同到了陆老太太那里,陆文轩的语气十分坚决,陆怡清做出这种事又被抓了个正着,陆老太太饶是心里再气、再偏帮自己人,也无法站得住脚。

她想了想,只得说道:“还有不到十天就是姐姐的大祭了,到时候族里会来人,只怕亲戚朋友也会来不少,这些人情往来老二家的最熟悉,我看还是等大祭之后再说——再交接,你们看行吗?”

陆老太太见陆文轩脸色不好,只得不情不愿吐出“交接”两个字。

陆文轩想了想,若不同意,只怕到时候穆晴真会应付不来,而秦氏到时再暗中捣乱使坏,大祭上闹出什么事端来,难免惹人口舌,且他心里也会不安。

便点头道:“既然老太太这么说了,那就大祭之后交接吧!”说着他又森然盯了秦氏一眼,冷声道:“二弟妹,说到底咱们是一家人,我不希望这最后几天还会闹出什么乱子!否则的话,二弟妹就别怪我不顾亲情了!”

秦氏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咬咬唇垂下了眼眸。对于陆文轩的话她没怎么放在心上,反而是听了陆老太太的话感到心痛不已!

不到十天,不到十天啊!还有不到十天自己就要交出管家权了吗?两房人的梁子是结大了,她敢肯定,穆晴掌权之后,她别说吃肉了,连肉汤也未必喝得上一口。

这对于一向来不但吃肉,而且是捡好肉先吃了的人来说,简直就是没法忍受的事儿!肉痛啊!

老太太怎么会这么糊涂呢?连谁是自己人都拎不清!她可是长辈,只要她咬紧了牙关坚决不从,大伯子就算是侯爷又能如何?她就不信他们一家子真能搬出去!

要真那样的话,他们自己也没面子!

陆老太太则冷冷朝秦氏盯了过去一眼:这都是你自作自受,怪得了谁?三丫头的亲事可再经不起什么折腾,若不遂了他们的意,万一将这事儿闹出去,那李家还能娶三丫头过门、过了门还能好好待她吗?

没用的东西!

争取来的这近十天功夫,足够你好好布置安排一番了。若还不知足,那就真是个蠢人!

事情说定,各自散去。

回到景芳堂,陆文珲冷着脸将秦氏劈头盖脸骂了一顿,又要把陆怡清叫出来骂。

陆怡清做了这事自己也受了不小的惊吓,这个时候已经服用过安神汤昏昏沉沉睡去,秦氏心疼女儿,哭着拦着,陆文珲方忿忿然骂骂咧咧的拂袖去了书房。

这一大一小两个女人,真正都是蠢货!这三丫头是吃了亏的人,人家李家肯给这么大的面子善后已经很难得了,她居然还不消停!惹恼了李家,难道真想做尼姑不成!

秦氏拉着冯婆子絮絮叨叨诉辛苦、诉委屈大哭了一场。从她进这个家如何劳心劳力辛苦操持诉起,诉到如今竟然是枉为他人作嫁衣裳,又骂大房没良心,明里暗里埋怨陆老太太也薄情寡义……

冯婆子心里头跟她一样的十分沮丧,她们主仆是一条藤上的人,秦氏不掌家了,她们这些做下人的也会跟着少了许多好处!

“老奴知道二夫人您委屈!这些年二夫人您何等辛苦老奴都看在眼里呢,何尝不知!”冯婆子叹了口气,劝道:“可老话说得好,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唉,说到底侯爷才是一府之主,他们岂能容二夫人您一直管着家?二夫人,您就看开一点儿吧,这啊,是迟早的事儿!就算没有三小姐这一出,他们迟早也会这么做的,只不过如今刚好得了借口罢咧!”

秦氏一怔,心里头对女儿的埋怨顿时消散,转而生出更加浓郁的不甘,“你说的没错,我差点儿连这个竟忘了!就算我们千好万好、战战兢兢,他们也定容不下的,是我糊涂了!”

“二夫人您想开些就好了!”冯婆子怏怏闷闷说道。

秦氏不言,想开?让她怎么想开?原本这一切就是她的,人家硬生生强盗一般从她手上夺走,她反倒还要想开?光是这么想想,她便觉得心里头拧巴得难受!

他们手里已经有不少的私产了,还不知足?人贪心起来真是可怕啊!

这是不给她活路,既然如此,她还有什么好客气的?

昌平侯的爵位陆家已经得到了,如果,假如,承爵的人不在了,那么顺理成章的,这爵位岂不是落到他们二房的手里……

到时候,那就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了,何至于受这等窝囊气?

这个念头在秦氏心中发了芽、生了根,以一种无可抑制的速度疯长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