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怡慧虽然心里头仍是担心,可是听了这话也知道不能再说什么了。她含泪点点头:“有二姐姐这句话就足够了,我相信二姐姐一定会帮我的……”

“你放心,三婶只怕最近一阵子都不会有空逼你的,你也自己想想,看看有没有什么好主意!”陆小暑忍不住又道。

陆怡慧一怔,不觉问道:“二姐姐怎么知道呢?我心里正为这个担忧呢,我娘指不定怎么在我耳边念叨!”

这还用问?三叔都跑山柔水媚人更媚的江南去了,这档子事就够三婶消遣惦记的了,哪里还分得出心思来想别的?

陆小暑知道这话不便跟陆怡慧说,暗示呢,她也不会懂,便笑着道:“你信你二姐不?信的话就行了!”

“我信,我信!”陆怡慧连忙点头不再追问去了。

“这四姑娘真是!”杜鹃和红萼忍不住都同情的瞥了陆小暑一眼,道:“姑娘您真的要管这事儿吗?那三夫人也真是的,四姑娘这样的性子怎么适合进那样的人家嘛,依我看,找个一般的富足人家,简简单单的人口,这就行了!”

“你们两个少说两句!”陆小暑嘟了嘟嘴,说道:“我倒是不想管这事呢,要是叫三婶知道,她不得咬死我啊!可是,四妹妹也不知怎么搞的,怎么好好的求到我这里来了,我也实在不忍心看着她那样……”

“四姑娘的确挺可怜的!”杜鹃叹道:“她那样的性子,定是也害怕今后日子不好过吧!”

陆小暑瞟了她一眼没有说话,范府的求娶,太蹊跷了,说不定这里边有猫腻。

“姑娘,那您打算怎么帮她呀!这个,好像不太好办啊!”红萼说道。

陆小暑瞟了她一眼不由笑骂道:“你着的什么急呀,也没个叫你去办这事儿的道理!明儿我要出门一趟,若是我娘问起我来,你们两个记得帮我遮掩遮掩。”

杜鹃和红萼忙答应着。

红萼还不觉,杜鹃心思快已经笑道:“姑娘是要去找周公子吗?也是,奴婢们竟忘了周公子了,有他帮忙,还有什么事儿难得到姑娘呢!”

陆小暑哼道:“你少拍他马屁了!他再能,还能管到人家姻缘,那他可成了什么了!”

陆小暑去找他,是要让他帮忙查一查范府那位二少爷,看看那个人身上是不是有什么秘密。

不然,堂堂都察院左都御史府上的嫡出公子,会看得上一个父亲没有任何官职的姑娘?若说是昌平侯的侄女儿,这也太牵强了些,要知道,她陆小暑还没说亲呢?她岂不是更加合适……

第二日,陆小暑便偷偷溜出门去找周释之。周释之如今虽然编入了御前侍卫,但却是个“待诏”,因此也用不着去当值,整日在京城中闲的发霉。

陆小暑去的时候,他正好在家,听见她说起这事前后,也起了几分好奇心,笑道:“你说得一点也没错!这范夫人杨氏,你可知她是什么身份?是四皇子的母妃孙贵妃的嫡亲表姐,她本人也是个眼睛长在头顶上的势利厉害人物,若说看中了你家四妹温柔娴淑欲求娶为儿媳妇,那简直就是天大的笑话!”

陆小暑也是头一回听说范夫人的身份,吃惊道:“原来这范夫人竟与皇室还是亲戚啊!哎哟这可不能让三婶知道,要不然她才不会管三叔的意见铁定立刻就答应了!”

周释之微笑,“放心,别说你四妹不情愿这亲事,如今你既然告诉了我,就算她们情愿,我也不会让这门亲事做成的!”

陆小暑偏头嗔他,哼了一声道:“若真是那样你乱来,我可跟你没完呢!我这四妹妹跟陆怡清那贱人不一样,她爹娘和我们家的恩怨也没有必要牵扯到她!她啊,就是个小可怜虫!”

“不是你想的这样,”周释之微笑着解释,说道:“若你们两家结了亲,跟四皇子之间还能划得清界限吗?到时候,连你爹都不能撇清。你可别忘了,你爹可是救过皇后的命!”

陆小暑恍然大悟,不禁咬牙,捶榻道:“我娘也是糊涂!那张媒婆上门说亲的时候,她就该一口回绝了,根本不该把三婶请去,这不是自找多事吗!”

皇后是太子的母亲,四皇子和孙贵妃才是一家,这陆府一边是皇后的救命恩人,一边又跟孙贵妃的亲戚结亲,这是打的什么主意?

脚踏两只船吗?

暗地里脚踏两只船有可能左右逢源,明目张胆的脚踏两只船,最终结果只能是两边不讨好!

自打自己的爹救了皇后的那一刻开始,就只能老老实实的待在太子这艘船上!这是必须的!

陆小暑暗叫侥幸,看向周释之的目光忍不住满是感激。

周释之正笑吟吟的瞧着她,黑宝石般的一双眸子深邃似潭,仿佛带着巨大的引力和诱惑,陆小暑一不小心对上,似乎整个人都被吸了进去一般身子一颤。

她面上微微有些发热,竟有些慌乱的别了开去。

“是不是很感激我啊?”周释之却是“呵呵”低笑两声,凑近过去,轻笑道:“你若是想抱抱我或者亲一下表示谢意,我是不会拒绝的——”

“你想得美!离我远点!”陆小暑“嗤”的笑出声来,伸手将他推了一把,撇撇嘴说道:“也许是你这种一肚子坏水的人想的太多了吧?太子和四皇子听说关系不错的,四皇子一向来很敬重太子,而孙贵妃对皇后也毕恭毕敬的呢!”

身为宠妃,这可真是挺难得的!

“这你也信?”周释之哼了一声,不以为然道:“这不过是表面现象罢了,反正我是不信的!身在皇家,我不信没有人不想那个位置!四皇子如果真的如同传说中那么敬重太子、那么与世无争,他的名声就不会传得那么好了!”

他忽的又狡黠轻笑,朝她眨了眨眼睛笑道:“而且你不是曾经对我说过吗?一山不能容二虎,除非一公和一母,那皇后和贵妃两只母老虎怎么可能和平共处!”

“哪有你这么说的!”陆小暑笑了起来,想起当时说着话的情景,不禁莞尔。

“哎,”陆小暑揉了揉脑袋,说道:“我发觉自打进了京城之后,智商明显不够用了!”

对于她不时冒出一两句听起来有些古怪的话周释之已经不稀奇了,他伸手将她拉入怀中揽着,轻轻在她鼻子上刮了一下,柔声笑道:“你还有我啊,这不就行了?比如这次你四妹妹的亲事吧,你来找我,你看,我不是会帮你解决吗?”

他一边说,揽在她身上的手臂用力收紧了紧,低头在她耳畔轻笑道:“你看,我对你多好,你可不能够不要我啊……”

“这话该我说呢!你如今可是京城里的大红人了!”陆小暑哼了一声,没好气瞪他道:“写的什么酸溜溜的玩意儿,出那风头做什么?你不知道那就是变相的选胥择媳大会吗?”

选胥择媳大会?周释之顿时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片刻方“扑哧”一笑,道:“你放心,我已有婚约,除非谁家姑娘情愿做妾——那我也是不要的!行了吧?”

陆小暑一笑,“那还差不多!”

“对了,过两天京城里有一场鉴宝大会,你要不要去瞧瞧热闹,我带你一起去?”周释之不敢再跟她说那事,为着那事她可是发过一顿脾气的,便笑着转移了话题。

355.第355章 鉴宝大会

“鉴宝大会?”陆小暑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显然十分感兴趣,忙道:“过两天吗?是在京城里举行?我怎么一点消息没听到呢?”

按理说鉴宝大会这么有吸引力的集会,早就应该传开了,可是她竟然连半点消息也不知。

“你不知道也不奇怪,”周释之忙笑道:“是西域几个胡商和京城里几个顶级珠宝古董生意的商人举办的,只邀请了极少数的人参加。我这儿,还是太子送来的帖子我才知道!你若想去,到时候我带你一块儿去,你看上什么我买给你!”

没有哪个女人不喜欢听到自己的男人说这话,听起来就有一股说不出的豪气,令人十分心醉的豪气。

“好!我看上什么,你便给我买!”陆小暑十分欢喜的说道,二人相视而笑。

不但圆满的将四妹妹的问题抛了出去,还捞了一场热闹看,怎么算怎么赚啊!

到了那日,一早上周释之的马车便停在陆府的后门处,陆小暑特意换了一身月白长衫,玉簪束发,做了男子打扮。

风度翩翩,仪表堂堂,虽身量较小,看去却仍有几分风流倜傥,明眸皓齿,眉目清秀。

周释之见了眼睛为之一亮,笑道:“好久没见你这身打扮,还真有点想念呢!”

陆小暑嘻嘻一笑,道:“等会就说我是你结识的兄弟好不好?周大哥!”

周释之大笑起来,抬抬手道:“贤弟,快快请吧!”

“兄台客气!”陆小暑似模似样的回礼,两人都笑了起来。顺势把手放在周释之掌中,上了马车而去。

马车一路往城北驶去,经过闹市,渐渐的又转清净。陆小暑揭开车帘一角向外看去,远处湖面银光跳跃波光粼粼,原来已经到了北海一带。

渐渐的,夹道两边树荫越来越浓密,树木不但高大,而且枝繁叶茂、修剪得整整齐齐,连接着同样修剪得极好的草坪,上有各种颜色的菊花盛开摇曳。

陆小暑不由问道:“这是要到哪里去啊?”

周释之笑道:“听说是太子的一处别院,叫做别有洞天,这次的鉴宝大会也是太子牵头组织的。”

陆小暑“哦”了一声,笑道:“太子的人缘挺不错嘛!”结识了那么多的大商人……

周释之深深凝了她一眼,道:“当太子,也是需要很多银子的!”

没多久,马车停了下来,周广道了声“两位爷,到了!”便跳了下去,打起帘子请二人下车。

陆小暑跳下马车,只见四周古木森森,却没有阴森森的感觉,在阳光明亮的照耀下,地上光斑点点,映衬着高远湛蓝的天空,古朴而透亮,令人心怀一畅。

面前是一座遮掩在绿荫中的庄园,粉墙黑瓦,朴质简单。

方正的门口两侧,垂手站着两名小厮,见了周释之出示的帖子,便恭敬放行。

几人进去,到了第二进院落的时候,周广等便被阻拦在了门外,有仆从上前请至另外的厅中喝茶,陆小暑和周释之继续向前。

内院的引路人从小厮换成了丫鬟,待遇都变了。

陆小暑瞧那丫鬟身着绣花水红褙子、白绫长裙,梳着整齐的双挂鬓,甚是甜美俏丽,便忍不住悄悄瞟了周释之一眼,见他并没注意,心中稍安。

穿过山石堆叠、奇花异卉点缀的精致小园,前方便是一座歇山式不大不小的建筑,门口一字排开垂手侍立着十六名衣着光鲜的年轻小厮,有漂亮丫鬟从屋子里进进出出。

周释之与陆小暑进去,只见里边已经来了二三十人,两人随意捡了个地方坐下。今日的宝主连带客人约莫总共会有六七十人。在这个并不算大的厅中,显得颇为拥挤,众人窃窃私语的声音听起来响成一片。

“你自己在这儿坐坐,我去跟太子他们打个招呼。”两人刚坐下,周释之便小声向陆小暑说道。

陆小暑点点头,安安分分坐在那里一边喝茶一边注意倾听周围的谈话。

周释之去了约莫有两盏茶的功夫才回来,这时候这鉴宝大会也快要开始了。前方搭起的台子上,司仪正在做着简洁的开场白。

几句话过后,随着一声清亮的罗鸣声,第一件宝物在台上呈现出来,是一套十二生肖寿山田黄石印章。

每一件约两寸来长、二指宽的长方体形,立放在红绸托盘上,一头雕琢着栩栩如生的十二生肖图样,一头留以雕刻印鉴。质地细腻温润,泛着淡淡的柔光,呈现出极好的质感。

最难得的是十二枚大小一样、色泽一样,几乎没有差别。一两田黄十两金,而如此完美的一整套,价值恐怕翻百倍也不止!

这一套印章,绝对是文人雅士们可遇不可求的精品。

一呈现出来的时候,果然引起不少人低低的惊呼。

“寿山田黄石十二生肖印章,京城白鹤斋张掌柜所有,标价白银八万两!”司仪响亮的唱和着。

他话音刚落,便有一个声音叫道:“我出十万两!”

这声音又尖又细、不男不女,一听便是太监独有,陆小暑不由向周释之看去。

周释之便低声说道:“这是太子殿下身边的鸿茂公公,看来是没人会跟太子抢的了!”

果然,司仪再吆喝了三次,叽叽喳喳的议论声倒是不小,但均无人再应答,显然人人都知道这太监是太子殿下的人。

接着上的是一只精美绝伦、毫无瑕疵的夜光杯,标价三万两;随后又有水晶扇、极品檀香山子、琉璃盏、如意玉、瑞脑香、波斯葡萄纹锦等等,至于极品上等的珠宝玉石、瓶炉古董亦有数件,都是寻常有市无价的极品品相,众人争相出价,场面一度十分热闹。陆小暑瞧得眼界大开。

眼看交易过半,陆小暑只管瞧热闹,周释之便笑问道:“你可有看上的?我媳妇该不是替我省银子吧?”

陆小暑抿唇一笑,轻声笑道:“你没听过一句话叫做‘好戏在后头’么?这些东西固然是好,没准后边还有更好的呢……”

说话间,陆小暑的目光便定住了。周释之朝台上一看,只见司仪请上的是一串血玉手串,鲜亮红艳的颜色十分诱人,一看便叫人挪不开眼睛。那一颗颗串珠皆有指头大小,通体浑圆,更难得的是一粒粒大小也是一样,轻轻触碰,声音清越。

美人纤纤素手莹白如玉,戴上这血红透彻没有一丝杂质的手串,红白相映,定是说不出的妖娆美艳!

“你喜欢这个?我看也很好!”周释之便笑道,听得上头叫价“八千两!”,便道:“一万两!”

之后又有好几轮加价,周释之花了两万五千两方买了下来。

陆小暑瞧着虽是喜欢,却忍不住又肉痛起来,小声嘟囔道:“两万五千两不知能买多少对不错的好镯子了,天天换着戴能戴上一个月不重样呢!”

旁边不知谁听见,“扑哧”轻笑了出声,陆小暑不由没好气瞪了一眼。

周释之凑近她轻笑道:“你没听过一句话叫做‘千金难买心头好’么?只要你喜欢,这么些银子值得什么!”

陆小暑道:“你——将来不是还要用到许多钱么……”后边的声音压得极低。

察觉到旁边先前偷笑那男子目光有些怪怪的瞧过来,陆小暑先是有些奇怪,低头看清自己身上的男装这才明白怎么回事,不由朝那男子狠狠瞪了一眼过去,低骂道:“瞧什么!没见过吗!”

那男子没想到一个看起来这么清俊、这么嫩、明显男生女相的小哥儿凶狠起来完全变了个样,不由撇撇嘴轻轻“切”了一声,一脸鄙夷的转开了头。

随后呈现的几件都是珠宝首饰,陆小暑没再要,周释之见一粒寸余长、形如茄子的畸形珍珠十分罕见,便也买了下来,准备事后再请匠人镶嵌做成坠子给陆小暑戴。陆小暑拗不过他,便也受了。

接近尾声时,当一幅碧藤山人的“雪松清溪图”挂出,那司仪称之为“绝品”的时候,陆小暑终于不淡定了,嘴里一口茶撑不住差点儿喷了出去,呛得直咳嗽。

周释之忍着笑,替她拍着背后顺气,小声说道:“媳妇儿,不用这么激动啊!”

“激动什么呀!我是吓的!”陆小暑没好气,心里既得意又忍不住怦怦直跳,轻笑着问周释之:“你说,这幅画会拍出多少银子?”

“无价。”周释之不假思索的道。

“就会哄我呢!”陆小暑嘴里这么说着,心里可是喜得要开出花来,喜滋滋的坐等拍卖。

“这可是无价之宝啊!那碧藤山人存作本就不多,如今已然离世,他的画可都成了绝唱了!别说买,平日里就是想看一眼也难得呀!诸位,这次的机会切莫错过咯!”

司仪掠了掠下颔的小撮胡子,摇头晃脑说得激情澎拜而且陶醉,底下的陆小暑却气得手心发凉。

碧藤山人已然离世?这是哪个混蛋说出来的话?有没有点责任心啊!她陆小暑不是好端端的坐在这里吗?

356.第356章 纯属意外

“谁说碧藤山人离世了?不见得吧!”陆小暑忍不住,瓮声瓮气的问道。

不等司仪回答,底下不知哪一位甚是不耐的说道:“这是从林家金石斋传出来的消息,还能有假?要不然碧藤山人为何这么久都没出新画了?快说说,这幅画价值多少?我们家老爷子不知念叨了多久想要这么一幅呢!”

“就是!快说价钱吧!”不少人纷纷出声附和,显然十分不满意陆小暑捣乱。

“……”陆小暑不知该哭还是该笑,不上不下的憋在那里,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周释之瞧着她那神情,肚子里头差点没笑翻,借着袖子遮掩,紧紧的握住她的手,朝她点了点头:“稍安勿躁,别动气……”

那司仪“呵呵”一笑,便道:“这一幅画无价,看众位怎么出了!老规矩,价高者得!”

“……”陆小暑没喝水,却被自己的口水给呛着了,慌忙掩口忍住。片刻方向周释之轻轻问道:“真的……这么值钱吗?”

“你听听不就知道了?”周释之含笑道。

陆小暑一听果然,场面异常的火爆起来,加价声此起彼伏,很快,就加到了十万两!

看样子,还有猛涨的势头!

眼看着价格蹭蹭蹭一路飙升,听着众人此起彼伏的喊价声,陆小暑忽然感到有点儿脸红心跳,极不好意思。

说白了,就是心虚。她可从来都没想过,自己的画竟如此受追捧,真实得叫人有些受不住啊!

“我、我出去走走!等差不多完了我再回来!“陆小暑实在坐不住了,小声向周释之道。

周释之瞅着她只是笑,点了点头。

陆小暑便逃也似的出了大厅。

穿过天井,随意拐了个方向,前方有池,中间有亭,有九曲竹桥连接池子两头,她便沿着那九曲竹桥慢慢向着池中间的亭子走去,靠在那上边瞧着下边的游鱼出神。

背地里卖画挣大钱数着银子偷乐是一回事,当着面看人家将自己吹嘘得那么高又是另一回事。

陆小暑禁不住摸了摸脸颊,微微的热。

心里头欢喜那是肯定的,小心肝扑通扑通跳得剧烈有些受不住也是必然的……

真是,太难为情了!

她正胡思乱想着,忽然听到一阵说话声传来。循声望去,却见三三两两的人正在园子里四散走动,都是厅中熟悉的面孔。

“难道是已经结束了?”陆小暑便忙拂了拂衣裳上的褶皱,往来的方向回去,生怕万一周释之找不到她。

不想,在池子边一不留神脚上被石子绊了一下,她“哎哟”一声低叫,身不由己的朝着前边一人身上摔了过去。

那人正与另一人站在池子边说着话,被陆小暑这突如其来的一撞吓了一大跳,手中一样事物脱手而出,“噗”的一声,掉进了池子里。

“对不起,对不起!”陆小暑慌忙道歉不已。

瞥了一眼掉进水里的一幅卷轴,料想是一幅画,可惜,此刻是什么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她必须得赔偿。

“实在抱歉,”陆小暑慌忙拱手道:“多少银子,在下认赔!”

“赔?赔!”那男子瞪着她,猛的一把揪住她的衣领,怒道:“你赔得起吗?你知不知道那是什么?那是我们爷花了十六万两银子买下的字画!”

陆小暑见他如此不客气不由得也火了,强压着火气平平静静说道:“我赔你们十六万两银子,或者外加一笔精神损失费,这总可以了吧?”

“我管你什么费不费!银子我们爷不稀罕,稀罕的就是这幅画!”那人气忿忿道:“你知道这是谁的画吗?这是碧藤山人那幅雪松清溪图,我们爷可找了好久了!”

“那你说说怎么办吧?反正这画已经毁了,你就算杀了我也回不来了!”陆小暑没好气,又道:“亏得你运气好,本公子是个赔得起银子的,否则,你哭都没地儿哭去!”

那人哪里知道眼前这位就是碧藤山人本尊?见他听自己说起碧藤山人面上竟无半分懊悔不该之色,好像还有点不耐烦和不以为然,火气那是蹭蹭蹭的连升好几级!若非身边人拉着劝着,差点要过去打起来

他不由冷笑道:“公子真会说笑话!能来到这个地方的,谁赔不出那十来万两,没有现银,砸锅卖铁也总能凑出来!好吧,既然你说赔银子,那就赔银子好了——”

他知道陆小暑说的是最实在的话,事情到了这一地步自己除了接受银子赔偿已经别无选择了!

可是主子那里却难以交代!

更何况,主子对这幅画十分看重,买了来是要送给内阁那个油盐不进唯独嗜书画如命的老古董的。那老古董眼光高的很,寻常书画根本竟不了他的眼中,今日好不容易碰上一幅碧藤山人的真迹,主子喜之不尽,毫不犹豫的便买了下来。

因看自己平日里谨慎,特地让自己拿着,谁知道这么倒霉!刚才也不知怎么了,鬼使神差的竟然会失手!

偏偏这小子还不知死活,压根不知道他自己做错了什么,他竟然还敢不耐烦!

银子?真以为这世上什么东西银子都买得到吗?

那人心里暗恨,嘴里一边这么说着,脚下却假装站不稳“哎呀”一声朝陆小暑扑过去,存心要将他推入池中好好的洗洗脑子,出出心头这口恶气。

陆小暑吃了一惊慌忙闪避,同时心中大怒,顺势伸脚将那人绊了一下,出手如电一掌正中他前胸。

那人并未料到陆小暑会武功,一时轻敌竟然被她击中,情不自禁后退,忽然身子一沉,不等他做出反应“扑通”一声跟他手里的画一样下场。

池水并不深,那人扑腾两下站住,也就堪堪到他腰间,可是那模样却是够狼狈了,大大的出了一回丑,惹得不远不近众人见了那滑稽样,无不指指点点哈哈大笑了起来。

“混账小子,我跟你没完!”笑声中那人涨红了脸,长喝一声从水中直直飞身跃起,落在陆小暑面前,大叫一声朝她攻去。惹得原本好些准备围拢过来看热闹的人惊叫起来,纷纷躲避。

陆小暑徒然感觉到一股强大的劲风扫来,凌厉的气势如同泰山压顶,陆小暑大吃一惊,惊慌失措闪避却仍然慢了半拍,肩膀上被他掌风所扫,痛如裂骨。

陆小暑不由抽了口气,眼前一阵发黑,额上冒了冷汗。

如果避不开去,这一掌正中胸口,肋骨不断上三四根才怪!她不由也怒了,骂道:“卑鄙无耻!”

那人冷笑,还欲再出招,只听得背后一声低喝:“丁山!住手!你这是干什么!”

那叫丁山的人生生收回了招式,回身气道:“主子,就是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把那幅碧藤山人的画给,给——”

他说不下去了,毕竟也有他的责任。目光转向池面,那幅画已经面目全非了。

那主子顺着看去,脸上神色也变得不太好看,却是一闪而隐,皱眉道:“既然毁了,只能说跟我无缘,你又何必跟人动手?就算你把人打死了,难道那画还能回来不成?”

这人穿着牙色圆领箭袖长袍,腰间配着美玉,青玉长簪束发,气质清贵,容貌俊朗。长身立处,上位者的气势十足。

陆小暑瞟了他一眼,心道这还算句人话!听见那叫丁山的把一切都推给自己,便冷哼一声道:“你倒是好口舌,将一切责任都推给我!若你用心点,一个大男人何至于连一幅画也拿不稳?况且你既然知道这幅画名贵,干嘛要站在这池子边?发生了意外怨得了谁?你当本公子乐意撞上你呢,那一身的臭肉没的熏坏了本公子!撞上你,本公子才是晦气呢!”

“你、你、你——”丁山听陆小暑这么说来,竟全是自己的错,她自己反倒一点责任也无了,一时气得七窍生烟,指着她说不出话来!

“你你你、你什么你!”陆小暑狠狠瞪他一眼,又道:“况且我一开口便答应赔偿你银子了,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就算有不满意,那你就说啊,说出来了咱们好商量嘛,可你呢?哼!”

她冷笑一声,无不嘲讽的道:“一边答应我赔银子了事,一边施暗手想要暗算我!我若不会武功,早就被你暗算了!你跌到池子里,那叫活该!可你非但不知悔改,反倒恼羞成怒一股脑儿全推我身上,方才我避得不够快,肋骨都要断了好几根了!小人!喂,看好你们家的狗,别再放出来了,省得既祸害了你也祸害了旁人!”

最后一句却是对着那位主子说的。

陆小暑说完,丁山早已气得脸色红了又青青了又红,呼呼的喘着粗气,手指关节捏得咯咯作响,显然已经气得没法用言语形容了。

那位主子却是一怔,继而放声大笑起来,缓缓笑道:“姑娘,实在对不住,这事儿的确是他的不是!可他若知道你是个女子,是决计不可能跟你动手的!”

言下之意是,你隐瞒自己女儿家的身份,你也有责任啊!

357.第357章 暗查疑点

那丁山闻言果然吃了一惊,睁大眼睛瞪着陆小暑上下打量,然后轻轻“啐”了一口,鄙夷的道:“原来是个女的,我就说呢,世上怎么会有如此娘娘腔的男人!”

这回换陆小暑气得干瞪眼了,狠狠剜了丁山一眼,朝那位主子冷冷道:“你也不是什么好人!”哼一声转身便走。

那位主子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微笑道:“姑娘这就走吗?在下那十几万两银子——”

“是哦,差点给忘了!”陆小暑停下,回头道:“你说个地址吧,回头我叫人把银票给你送过去!”

“你说得轻松!这是十六万两白花花的银子不是十六两,兑换成现银几大箱子都装不完!你撂下这么一句话就想走?我们凭什么信你!”丁山冷笑道。

“那你想怎么样?”陆小暑反问。

她心知丁山这话说的有道理,但是听着他那样的语气心里头十分不痛快,陆小暑便又讥讽道:“小人就是小人,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你当人人都像你吗!”

“你——”

“好了丁山!”那主子叫住了他,还没来得及说话,却见周释之跑了过来。

“小暑,原来你在这儿!叫我好找!”周释之笑笑,一时没注意到旁边的人。

“我这里遇到了一点麻烦呢!”陆小暑说着朝那几人瞥了一眼。

周释之顺着她的目光一瞧,脸色微变,低低道:“四王爷!”

陆小暑不由也变了脸色,这男子竟是——四皇子?就是那个孙贵妃的儿子?传说中与世无争、敬重太子、辅助太子的四皇子?

她不觉暗道:果然脾气不错,如传闻中的一样。

不过,损失了十几万两银子还能这么云淡风轻,这也太不正常了点……

难怪老听说太子不买账,喜欢针对他,做戏做得的确太过了啊!

丁山轻轻哼了一声,扬了扬下巴,一副与有荣焉、你才知道的表情。

陆小暑索性懒得瞧他一眼。

“原来是周侍卫!”四皇子微微一笑朝他点了点头,笑道:“你们——认识?”

周释之点点头,含糊应了一句,便看向陆小暑,那意思询问她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陆小暑正欲说,四皇子却“呵呵”轻笑一声,淡淡道:“一场误会罢了,既然是周侍卫的朋友,那也就——好商量!”

丁山目光一扫过他们,便在心里暗道这两人关系肯定不仅仅是朋友那么简单,要不然,主子可就亏大发了……

陆小暑仍然将事情简单的向周释之说了一遍。

周释之忙向四皇子拱手赔礼,道:“真是对不住,我这位小兄弟向来是个莽撞冒失的!请四王爷放心,那银子我一定会赔上,分文不少!”

“周侍卫别这么说,其实这件事丁山也有责任,如果他小心谨慎一点也不会发生这种事!这样吧,”四王爷略一沉吟,便笑道:“一半一半好了,你们赔我八万两便可,不拘什么时候,送到我府上跟账房说一声就完了!”

周释之假意推辞了两回也就同意了,又表示一定会尽快将银子筹够给送去。四皇子少不了又客气一番。

“站在这儿也不是那么回事,咱们找个地方坐下慢慢再聊聊如何?”四皇子含笑说道。

周释之满面笑容,可惜陆小暑的嘴巴更快,淡淡说道:“周大哥,我有点累了,我想回去了!”

说毕,还偷偷狠狠的白了丁山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