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宫什么意思也没有!”皇后眸光一敛,淡淡道:“咱们什么也不用做,让他自己想,本宫相信他自己会想通的!他若是想不通,本宫逼一逼,助他一把,他自然也就能想通了!横竖陆家那丫头的婚事攥在本宫手里呢,怕什么!”

“娘娘英明。”晴姑姑暗叹,心中却忍不住有点暗暗担忧:陆家那位姑娘,单看她敢跟太子妃顶撞,太子妃喝命拿人她就敢在宫里头逃跑躲避,就可知那定不是个好收服的主儿,这样的女子,皇后娘娘真的能稳稳当当拿捏在手掌心里吗?只怕——未必!

当然,当着皇后,这些话晴姑姑却是万万不敢说的。

“真不知那陆家丫头到底有什么好,皇儿怎的对她如此……他既然喜欢她,本宫也许了让她做个侧妃,他应该明白,以她的出身这已经是最好的了!难不成非要做正妃不可吗?难道,是陆家那丫头的意思……”皇后喃喃低语,微微蹙了蹙眉头。

一个母亲,对于自己的儿子在她看来认为过于偏心的女子,总是不太可能有什么好感的。

即便是皇后,也不能免俗。

晴姑姑便忙笑劝道:“娘娘想是多虑了!陆家姑娘既然自知亲事攥在娘娘手中,又怎么会撺掇三皇子如此呢?一切还是看三皇子的意思再做定夺吧!”

“你说得对!”皇后一笑,道:“倒是本宫有点儿太过心急了!”

主仆两个正在说话,小太监进来禀报:太子爷求见。

皇后便微微冷笑:“他如今倒是难得来一趟本宫这儿了,不知这会儿求见是为了什么,请他进来吧!”

小太监答应一声,忙出去宣太子进殿。

太子进来行礼过后坐下,便迫不及待的问道:“母后,听说刚才老三来过母后这儿?不知道他又来做什么?三天两头往母后这儿跑,他倒真懂得巴结!孤王从前倒不知他的心机如此深沉,比老四还要可恶!”

皇后听了太子这番话心里头当然是不舒服的,不过面上可是半点都没有表现出来,而是轻轻一叹,嗔了太子一眼道:“他是本宫请来的!怎么?如今你不来母后这儿,还不许别人来请安?”

太子顿时脸上神色有些尴尬,忙陪笑道:“母后您冤枉儿臣了!儿臣最近……有些忙,所以来母后这儿才来的少了些,儿臣心里可是没有一日不惦记着母后!”

说着又蹙眉道:“太子妃也是,也不知替儿臣尽孝,多来陪陪母后!儿臣今日回去便教训她!”

“罢了罢了!”皇后听毕摆摆手:“她聒噪的紧,还是让她少来吧!你那东宫里,如今也离不得她,她也未必放心离开!”

听着皇后略带讥讽的话,太子脸上一热,暗暗的有些羞愧。

仿佛为了赌气,又像为了补偿从前一般,自王宜慧成为太子侧妃之后,太子一连可是纳了不少的美人、良娣,东宫里头一下子热闹极了,太子妃当然是极其不放心的!

太子轻轻一咳,便又将话题拉了回来:“母后好好的,传他来做什么?”

皇后瞟了他一眼,淡淡说道:“他去赈灾是本宫举荐的,你父皇已经赏了他,本宫自然也该传他来说说话!”

“母后!”太子吃惊的睁大了眼睛,失控的惊道:“是您举荐他去赈灾的!母后您为何要举荐他!”

太子顿时感到十分吃味,当初他让太子妃特特的进宫来寻母后,想请母后帮着在父皇面前美言几句让他去领这趟差事将功折罪,母后一口回绝了他——丝毫不带犹豫的!

可是,她却举荐了老三!

太子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十分难看,更多的是酸溜溜的愤愤不平。他才是母后的亲生儿子啊!

应付太子对皇后来说根本小菜一碟,她淡淡瞅了他一眼,微微蹙眉道:“为何?还不是为了你!”

这略带谴责的语气令太子一怔,更加不解:“为我?”

“对!”皇后轻轻哼了一声道:“母后倒是想举荐你呢,可是能行吗?你也不看看你自己做了什么好事儿!哼,当时你正闭门思过,母后若是替你说情,你父皇没准更为反感,对你没有什么好处!若你不去,你父皇多半会点老四的名儿——他若真点了老四去,呵呵,只怕今日站在朝堂上与你争功的就是他了!本宫举荐老三,你父皇看在母后的份上也会对你起两三分的过意不去,哼,要不然你当你上个折子你父皇就能放你出来了!老三跟老四不一样,他没有什么根基,对你能有什么威胁吗?”

太子一愣,继而又欢喜起来,忙起身向皇后拱手作揖道:“方才是儿臣失态,还请母后见谅!儿臣就知道,母后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儿臣!”

太子说着忍不住抬眼看向皇后,低声问道:“这么说母后早已知道老四——会在父皇万寿那天有什么动作……”

“住口!”皇后脸色一变,瞪了他一眼低喝道:“你胡说八道什么!母后怎么可能知道!”

太子自悔失言,忙道:“是、是,儿臣一时口不择言说了胡话,还请母后见谅!”太子忍不住在心里暗骂自己糊涂,这种事情,心知肚明就好了,怎么可以说出来呢?万一隔墙有耳传到父皇那里,自己母子两个可都要倒霉了!

“你啊,怎么还是如此浮躁!”皇后恨铁不成钢的瞪了太子一眼,语气却缓和了许多,带着慈爱的埋怨。

太子能说什么?只好一连声的赔不是。

皇后瞅着他便道:“老三那里,你不能动他,什么也不能对他做,听见了吗?”

尽管太子知道母后的吩咐是为自己好的,但是听到这话他心里还是有些不太自在,勉强笑道:“母后的话儿臣不敢不听,只是,儿臣不明白……还请母后解惑!”

晴姑姑忍不住淡淡瞥了太子一眼,心中暗叹,心道毕竟是母子连心,皇后娘娘对三殿下的关心不经意的总流露了那么一丝半丝的真心,太子爷也不是傻的,尽管他还什么都不知道,可是下意识的直觉,他还是有的……

晴姑姑忍不住有些怜悯起太子来了。她几乎无法想象,等将来有一天,太子得知了真相之后将会是如何的受打击!

与此相比,她倒觉得太子如果能够在什么都不知道之前死去,那便是他的幸运了!

就不知道他有没有这份幸运。

皇后淡淡道:“不明白?这有什么不明白!老四刚死,你父皇就只剩下你和老三两个儿子,他肯定不希望看到你们手足相残!你若不想失了她的欢心,最好省省!别以为只剩下你一个才最保险,本宫告诉你,你父皇可未必这么想!老三这才刚刚办过第一件差事,他一个毫无根基、又无背景之人,对你能有什么威胁?留着他,反而能显出你的大度!懂了吗?”

太子心里虽然仍然有些不太爽,可仍然勉强答应了皇后。

不知道为什么,从前他不觉得,如今是越看三皇子越讨厌,甚至比从前对四皇子更讨厌!

他甚至奇怪,自己怎么会忽视了一个这么讨厌的人这么多年呢?

他仍有些不甘,忍不住对皇后道:“母后,老三可不像表面上那么纯良!他,哼,他心里头可狡诈的很!心计很深呐!母后您千万别被他给蒙骗了!“

“哦?这又是怎么说?”皇后听毕倒是来了三分兴致。

因为她心下正有些不满三皇子呢,觉得他性情太软和、太温良了。太子这话原意是告状,却不知其实正中她的下怀。

太子脸上微微一热,他怎么可能把那么丢脸的被三皇子明嘲暗讽的事情在尊敬的母后面前说出来呢?

直觉的,他就是不愿意自己被三皇子比下去的一面让皇后知道。

“也、也没有什么,”太子只得含含糊糊的道:“反正儿臣就是这么感觉的,儿臣必须得提醒提醒母后!”

皇后见他不肯说,也不便硬要问他——那就显得太过心切了些。她便淡淡一笑,点点头随口道:“放心,母后心里有数!”

太子听见这话心里才好受了些,又陪着皇后说了阵闲话,便告退了。

443.第443章 三房的家务事

周释之命人花了两天的功夫,便将钟玉楼查了个透透彻彻。钟玉楼不过一介平民,又没有什么秘密,查起来再容易不过。

钟玉楼家中没有妻妾,也没有订过亲,人品什么的都不错,还是个举人呢,中进士也不是不可能的!双亲健在,都是良善的百姓。家境也不错,家中有良田五百亩,山地连同果园有三百多亩,京城中还有两处铺子,京郊镇上也有两处。

家中住着三进的大宅院,带着很大的后花园,在京城中也有一处带着小花园的两进院子,据周释之打听来的说,收拾布置得很是不错。

整个家里连主带仆不算长工不过十七口人。

陆小暑听完,脑海中便浮现出一个其乐融融、温馨自在的小康人家的生活画面来。

在她看来,这样的人家最适合陆怡慧的性子了。

生活不会太复杂,而且衣食无忧。

当然跟京城中的豪门世族没法儿比,就是跟陆府也没法儿比。可是,豪门世族哪一府没有长房、二房、三房……N房,哪一房不是嫡子、嫡女、庶子、庶女一大堆?除了花架子好看之外,那家底分在各人头上能有多少?

大家子可都是长房嫡长子——未来的家主拿大头,至少拿一半以上!这一来剩下的就更没有多少了!那日子过得只怕还不如钟玉楼这样的中产阶级呢!

再加上府中管事仆妇、得脸嬷嬷、大丫环、小丫鬟数也数不清,各种关系盘根错节,各种勾心斗角在所难免,丁大点儿事都能传得风风火火,传来传去没准传出多少是非!

尤其像陆怡慧这种身份——说高不高说低不低,又是这般性子,那些人欺负起来还不可着劲儿?

“这个钟玉楼,跟我四妹妹倒是挺合适的!”陆小暑十分满意,少不了又夸赞周释之两句:“这么快便查探清楚了,你的人可真厉害!”

周释之当仁不让的认下,他的人办事效率当然差不了,更何况是为她办事呢!

“你认为合适也没用啊,主要得看你三婶的。只怕你三婶不会这么轻易点头的!”周释之笑着泼她冷水,忍不住又瞅了她一眼,颇为无奈的说道:“这是你们那三房的家事,我真是挺不明白,你横插一手做什么!”摆明了吃力不讨好啊!

陆小暑听他这么说自己并没有同他分辨,反而一掌轻拍在额头上,苦笑道:“可不,我就是吃饱了撑的!这往后啊,万一哪天三婶知道是我在背后帮着四妹妹,还不得恨死我呢!我虽然不在乎,可是也不喜欢被人如此惦记啊!”

“可是——”陆小暑瞅了周释之一眼不紧不慢的说道:“四妹妹泪眼汪汪的求我,这又是关系她一辈子的大事儿,我怎么能狠得下心来拒绝!这往后她要是过得好也就罢了,要是过的不好,我心里也会内疚的。而且,到时候三婶肯定三天两头跟我娘哭诉,缠着让我爹给四妹妹讨回公道什么的!”

想到毛氏的脾性,周释之深以为然。却忍不住轻叹道:“要是你娘也跟你三婶一样的脾性就好了……”

陆小暑一愣,顿时明白过来。她娘要是跟三婶一样的性子,她和周释之的亲事早就可以定下来了,也不至于弄到如今的地步!

只不过,这话听起来怎么都不好听啊!

她没好气瞪他一眼,笑骂道:“你再胡说八道,小心我爹知道了跟你急!我陆小暑怎么可能有三婶那种性子的娘?那样的人配得上我爹吗?我爹的眼光有那么差吗?那样的人肯陪着我爹在外流离这么多年吃苦吗?”

周释之原以为她会说“我娘知道了跟你急”,不想她说的确是“我爹”,不过听起来好像更加有道理似的。

周释之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笑着向她赔不是。眨眨眼睛又笑眯眯的道:“不如这件事交给我来办,我帮你解决了如何?”

陆小暑睨他一眼:“你能有什么好主意?我可不信!”

“怎么没有,你不是说他们俩彼此都有意思吗?这就容易得多了——”

周释之分辨的话还没有说完,陆小暑便瞪了他一眼截断他的话,道:“你是想让他们生米煮成熟饭?别想了,别说四妹妹不肯,只怕人家钟玉楼也不肯!哼,钟玉楼是举人,下一科肯定要考进士的,万一这件事情叫人知道,哪怕四妹妹最后成了他的妻子,这终究是不光彩之极的事情,若有人在这上头做文章,他这辈子可就毁了!人家又不傻呢,怎么会肯?”

周释之一时语塞,的确如此。总不能给人下药吧?

“那你说有什么法子?想要用什么人说一声就好!”周释之便道。心中暗暗有些郁闷:他们俩的麻烦事儿还没解决呢,偏要帮旁人想法子。

陆小暑也不知该如何是好,便道:“算了,还是看四妹妹自己的意思吧!我会让钟玉楼上我们家拜访一次,探探口风就好,至于能不能成,就看四妹妹肯不肯坚持到底了!”

毕竟,这是她自己的事情,陆小暑并不觉得自己应该大包大揽——大包大揽反而是不对的。

她总要学着自己做主才行。那钟家虽然人口少,但十几口子人,若要闹腾起来,也足以鸡飞狗跳了!

更何况钟玉楼将来没准要入仕,就更需要一个能够替他稳稳的打理好内宅的贤内助。

陆小暑能帮得了她几次?

“说的是!若她自己都不肯为自己而坚持,你再帮她也无用!”周释之亦道。他心中暗叹,相比起来,陆怡慧比他和陆小暑要幸运得多,他们俩连个帮忙的都没有!

陆小暑回府之后,便将打听来的钟玉楼的情况一五一十的跟陆怡慧说了。

陆怡慧一开始还不太好意思听,垂着头十分的别扭,脸脖子早就红了。

听着听着,却忍不住心动起来。

她本来就对钟玉楼有好感,听到他家中这般情形,越发的觉得对了自己的心意,这不正是她所求的吗?没想到一下子由模模糊糊的概念变得具体起来了!

她自然是千肯万肯,可是一想到母亲,陆怡慧的心顿时又冷却了一大半,轻轻的叹了口气,眉头也蹙了起来。

她的母亲,可不是个好说服的人。

陆小暑看到她向自己望过来的眼神,便明白了她的意思,她忙摇手笑道:“好妹子你可别望我,望我也没有用!这件事儿只能你自己想法子,你不会以为我能说服得了三婶吧?我可不想讨她骂呢!”

她说的这么直接叫陆怡慧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却没有生气。她母亲的脾气她可比陆小暑要了解得多,自然不会生气。

“可是——,二姐姐,你可不可以教教我呢?我——”陆怡慧又不好意思起来,有些话她一个姑娘家实在不好意思说出口,哪怕面对的是几乎可以无话不谈的二姐姐。

陆小暑心中大摇其头,她真的是不理解毛氏的想法。

难道她一点儿也不了解她的女儿吗?就她女儿这样的性子,真要进了那大宅院中,指不定没几天便叫人啃得骨头渣子都不剩!

别说她压根不可能嫁给人家府上的未来家主,就算可能,她能当好主母吗?

可是毛氏为了自己的面子,愣是不顾一切的非要这么做不可,还一门心思的认为是为她好!

“三婶毕竟是你的亲娘,无论你做什么,她都不可能真正的跟你翻脸。”陆小暑眼光闪了闪,笑道:“你只要记住这一点就可以了!”

陆怡慧一怔,若有所思。

陆小暑见她明白了自己的意思便握着她的手用力捏了捏,笑着起身去了。

陆怡慧心中又纠结煎熬起来了,自陆小暑走后,一整个晚上她都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脑子里头两个小人在打架,打得她筋疲力尽,直到东方发白时才勉强合了一下眼。

第二天,她便听丫头说起上次送她回府的钟公子前来拜访侯爷和侯夫人,自家老爷夫人也被侯爷和侯夫人请了过去。

陆小暑看到钟玉楼上门来,心中还是挺满意的。

因为她让周释之的人跟钟玉楼说了,若是有意便来,若是无意,那便算了。

钟玉楼自第一次见陆怡慧便没来由的心中生出倾慕之情,如何不来?那样的女子,那么柔弱惹人怜惜,令他见了便忍不住心中生出保护的欲望来。

因此不但要来,而且听到来人的话欣喜异常,原本歇了的心立刻又满血复活了起来,恨不得马上就来!

陆文轩和穆晴听说钟玉楼求见,一怔之下两人也明白了个大概。穆晴甚是无奈,三房的事儿,她实在是管不起,更不想沾边。陆文轩却是一下子想起了女儿说的一些话,勾唇笑了笑,心中顿时了然。

见了钟玉楼,陆文轩见他一表人才,文质彬彬,谈吐举止皆是不俗,见了自己夫妇也是不卑不亢,心中便有几分欢喜。

双方谈了一会儿,陆文轩便命人去请陆文轼和毛氏。

这件事情成与不成,当然得看陆文轼和毛氏的意思。

444.第444章 毛氏拒亲

谁知毛氏一见钟玉楼立刻气不打一处来,只当他是来讹诈自家的,有的没的说了一大堆,还是陆文轩实在听不下去了,示意陆文轼喝住她这才作罢。

不过,陆文轼心中也有几分疑惑,忍不住多看了陆文轩两眼。

被毛氏这么一搅合,气氛可以说是全都给败坏尽了,再坐下去,双方也都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了。

钟玉楼便起身告辞,只是客客气气的表示自己还会再来。把个毛氏气得差点儿又跳起来,多亏陆文轼呵斥住了。

钟玉楼也不见生气,礼数周全的道别离去。

也幸亏是他并非头一回见毛氏,要不然的话不被她吓得目瞪口呆才怪!没办法,谁叫他看上了人家的女儿呢?眼下也只好忍着。好在将来又不是住在一块儿,不会天天都有这种麻烦。

陆文轩见他如此稳重知礼,心中对他不觉又高看了两眼。

陆文轼心中惊疑不定,见钟玉楼走后便试探着笑问道:“大哥,这个人怎么又来了?是来讨赏的吗?”

毛氏忍不住又插嘴:“讨什么赏?他也好意思!我不找他算账就不错了!”

陆文轩正琢磨着如何提点暗示三弟三弟妹两分呢,听了毛氏这话便半真半假的笑道:“算账?不知三弟妹打算怎么找他算账啊?把四丫头嫁给他,让他多磕几个头?”

“大哥,这话可不能玩笑!”毛氏吃了一惊叫了起来。陆文轼也是一愣。

陆文轩淡淡叹道:“我这哪里是玩笑?你们也知道,毕竟是他送四丫头回来的,京城中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就算他不说出去,那晚上的事儿谁知有没有落在旁人的眼中?我看他这人不错,家中也富裕,本人又是个举人,下一科中个进士也不是没有可能的!也不辱没了四丫头!”

毛氏又气又急,如果不是今非昔比,她定会指着陆文轩的鼻子大骂!

“大哥,这种事儿可不能乱说呀!我们家四丫头怎么可能嫁给那种小户人家?别说进士了,就算是中了状元,也得有天大的运气熬个一二十年才能勉强熬个出身,运气略差一点的,还不知道将来怎样呢!”毛氏轻轻的哼了一声,显然十分的看不上,她又望着陆文轩道:“大哥该不会是不肯帮我们四丫头找好人家故意这么说的吧?若不是因为二丫头——”

“好了弟妹!”陆文轩听不得人说陆小暑的不是,有点儿不快的蹙眉道:“你凭良心说一句,那天晚上的事情能全部怨在我们小暑的身上吗?小暑只不过比四丫头大两岁,自己还是个孩子,如何懂得照顾人?那天晚上京城里人山人海你又不是不知道,你既然让四丫头出门,怎么就不多派几个人跟着她?”

毛氏顿时语塞,这么听起来,倒像是自己非要赖上陆小暑不可——其实事实也的确如此!

她忽然有些害怕起来,怕陆文轩一怒之下不再管陆怡慧的亲事,那就亏大发了。

心中一急,她便想要说几句好话来应付应付陆文轩,最好既让陆文轩满意,又仍旧让陆小暑背着责任。情急之下哪里想得出来有什么话可说?急得干瞪眼。

陆文轩淡淡说道:“三弟妹你一心想要为四丫头找个豪门世家大族的公子配了,我不怕说一句难听点的,三弟如今是白身,你认为哪个豪门世家肯将自家出色的公子与四丫头相配?那等不学无术、妻妾成群的偏房庶子,你也愿意把四丫头嫁过去吗?你若是愿意,倒是好办的很!只是四丫头的软和性子,就等着过门了受欺负吧!”

毛氏听了陆文轩的话胸口一堵,睁大了眼睛很想狠狠的反驳回去:这些话一字字都戳中了她的痛处啊!实在是——太难听了!

可是她却没有办法反驳。因为陆文轩说的都是事实,一个字也没有错。

不要说她,陆文轼也同样既生气又无奈。

两口子下意识相视一眼,一下子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你们先回去吧!”陆文轩拂袖,冷冷道:“想清楚了再商量!”

陆文轼和毛氏没奈何,只得告辞。

陆文轼也就罢了,出了景明堂就借口有事溜了,女儿的亲事,一向来都是妻子做主,他最后把个关就罢了。省得她在自己面前唠叨抱怨个没完,各种的借题发挥,能把人给烦死。

毛氏正骂着,见陆文轼跑了心中更气,忍不住多骂了几句,愤愤的向自家院子回去。

陆怡慧得到丫头的消息,正紧张忐忑的等着,不知道钟玉楼会跟爹娘伯父伯母他们说些什么。

正在胡思乱想,母亲就回来了。

陆怡慧心中就是一跳,忙陪笑上前招呼。

毛氏见她微微蹙眉,说道:“你的病不是还没有好吗?怎么不躺下好好休息休息,起来干什么?”

“我躺了很久了,起来活动活动也好。”陆怡慧为母亲奉上茶,却是紧张得心突突直跳的不敢看她。

她假装不知情的勉强笑问道:“娘是从哪儿来啊?”

“哼!”她不提也就罢了,一提毛氏就是一肚子的气。

毛氏正要开口跟女儿抱怨一番,猛然想起那钟玉楼可是女儿的痛处,女儿肯定不会愿意听到自己在她面前提起,她又何必再提,惹她伤心难过呢?

想及此毛氏便咬咬牙,很体贴的将要说的话吞回了肚子里,淡淡说道:“从你大伯母那边来。”

陆怡慧“哦”了一声,等着母亲接下来的话。可是等了半天也没有,她忍不住有点暗暗的着急了。

陆怡慧心中暗暗的纳闷,要是换在往常,哪怕自己不愿意听,母亲都在自己面前念念叨叨个没完;今日自己想听,她却是半个字也没有!

陆怡慧是真的有点儿着急了。

她忍不住只好再开口,引了毛氏几句。谁知道毛氏还是没有说,就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陆怡慧这下子急了,她知道眼下是个好时机,打铁也需趁热不是?若是错过了,回头再想起这么个头说这事,就更难了。

那时候,她只会更加没有胆量!

陆怡慧又想起了陆小暑的话,决定豁出去了,垂头小声的问道:“听说……钟公子来了?”

“谁?”毛氏睁大眼睛,回过神来气不打一处来,皱眉道:“是哪个混账东西跟你说这个的?你放心,他来也讨不了好!哼,当我们陆家的姑娘好欺负呢!”

怎么听起来不对!

陆怡慧急了,忙道:“娘,他来可是说了什么?”

“我真是从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人,居然还好意思上咱们家的门……”毛氏原本就是强忍着才没有骂人的,陆怡慧的话令她再也忍不住了,破口大骂起来。

骂着骂着,她突然感觉到有点异样,下意识朝女儿望去,顿时愣住——

不知何时,陆怡慧垂着头坐在那里,瘦弱的双肩轻轻颤抖,楚楚可怜,不用问便知道她此刻正在伤心难过之中。

毛氏还当是女儿想起那天的事而难过,忍不住便劝说起她来。劝着劝着终于感觉到不对劲了,她一下子睁大了眼睛,直愣愣的瞅着陆怡慧,半响说不出话来。

倒是陆怡慧猛然之间耳根清净了下来有点儿措手不及的不习惯,僵住了。

“抬起头来。”毛氏的声音有点发冷。

陆怡慧更僵,一动不动。

“我叫你抬起头来!”毛氏的声音冷而转厉。

陆怡慧不得已,只得微微的抬了抬头。

虽然只是半抬,已经足够毛氏看清楚她脸上的泪痕和犹自湿漉漉的眼睫毛。

毛氏不由得变了脸色,气不打一处来:“你、你——你竟然!”

她哆嗦着,大口喘着粗气,恨恨一掌拍在身旁的茶几上,气急败坏道:“你好得很呐!”

陆怡慧早已经羞臊得满脸通红,哪里禁得起毛氏这样的重话,顿时觉得好难堪,忍不住“哇”的一声伏在椅子扶手上痛哭起来。

毛氏正被这个意外之意外的消息给震惊住了,满心里除了愤怒还是愤怒,哪里有心情去安慰陆怡慧?听见她哭越发的气不打一处来,不由又将她训斥了一遍。

陆怡慧见母亲非但不理解自己,反而如此责骂,心中又失望又伤心,想起陆小暑的话,她简直有点儿不相信,不相信母亲真的最后会对自己让步吗?

她不是陆小暑,乱了方寸之下不知道该如何同母亲分辨,也不会恳求和劝说,她只是哭。伏在椅子扶手上越哭越伤心,哭得声咽气堵。

毛氏今天可以说是两头受气,只是亲闺女这边令她除了生气更加的失望与气急败坏,两下凑成一股气,统统发作在陆怡慧的身上,直骂得口干舌燥才作罢。

“没想到你竟起了这样的心思!你是要气死我才甘心是不是!你真的是我养育了十几年的女儿吗?我再无用,也教不出这样的女儿来啊!”

毛氏捶胸顿足,沉着脸厉声道:“回你的房间去,从现在开始不准你再踏出半步!你给我老老实实的绣你的嫁妆去吧!我告诉你,那姓钟的你是不用想了,哼,豁着出去老脸不要,我也非要你大伯父他们速速为你寻一门亲事!你就死了心吧!”

陆怡慧一怔,又呜呜咽咽的哭了起来。

是的,她死心了。不但死心,也绝望了。

445.第445章 终于圆满

陆怡慧听话的回了房间,果然再也不出半步,也不跟人说话,把香草、秋菱两个丫头都撵了出去不让在跟前伺候。

毛氏知道了也只是冷冷一笑并没有放在心上,她就不信了,一个毛丫头能弄出多大的动静来!她就是要杀一杀她的心思!因此除了吩咐香草、秋菱小心照看之外,并没有过去亲自劝过她半个字。

甚至陆怡慧两天没有吃饭她也没有去劝她,更没有心软下来的意思。

非但没有心软,反而更气。这丫头竟然懂得用绝食这招了,真是岂有此理!

毛氏越是心疼越是气恼,无可迁怒,便将这事儿又怪在陆小暑的头上:都是那丫头闹的!四丫头自打跟那丫头亲近之后才变成这样的,从前可不是这样!

陆小暑真可谓是人在屋中坐,祸从天上来。不过,她并不在意就是了!反正三婶看她不顺眼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儿了!多这么一点儿怨气,真的不多。

陆怡慧见自己两天没有吃饭,母亲仍然连个影子都没有,更别说好言相劝、心疼退让了。

她绝望了,心中一片涩然。

不但再也不去想钟玉楼如何如何,对于母亲,她也什么都不想了。

陆怡慧顿时有种活着无趣的感觉,这天晚上,好好的梳洗了一番,竟然寻了白绫欲悬梁自尽!

好在香草不放心她,时不时的总要从外边向里头偷偷的看上几眼。当看到悬挂在房梁上的四姑娘时,唬得尖叫起来一下子瘫软在地。

香草这一声尖叫把整个景秀堂的人都惊到了。

当时毛氏正在喝茶,手一抖手里的茶碗跌得粉碎!

她顿时气恼起来,骂道:“好个不知事儿的丫头,大晚上的鬼叫什么呢鬼叫!宫嬷嬷,给我过去掌她的嘴教教她规矩!”

毛氏冷笑:教不会女儿,连丫头也教不会不成!

宫嬷嬷去了又一阵风的回来,结结巴巴的把事情说了之后,毛氏大叫一声差点儿跌倒在地,慌忙哭喊着救人。

陆怡慧被救下来的时候已经晕过去了,纤细洁白的脖子上一道紫红的勒痕触目惊心。

毛氏见了扑在她身上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