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儿端了两个盘子,一桌一桌的送花生。

半夏挑水很快也回来了,蔡园蹲坐小凳子上烧水。

所用的炉子,是蔡老伯自己用泥巴糊的,都用了好些年了,一点火就着,很好用。

半夏一边用铜壶装水,一边朝人多的那边看去,“蔡爷爷,他们是干什么的呀?咋这么多人,又没下雨,他们干嘛要在这里等着,不走了?”

“不太清楚,听他们的谈话,好像是在等着什么人见面,他们都是惹不起的主,你们也别去招惹,多干活少说话,咱们小老百姓,只要安安生生的过日子,就好了。”

半夏点头,“我知道,他们都带着刀呢,而且有几个人,看着像武功很高的人。”

炉子上的铜壶,咕嘟咕嘟的冒着热气。

柳儿走过来,“半夏,快从灶底下掏几块炭出来,咱们烤点东西,拿去卖,那些人肯定饿了。”

她俩刚才在河边捉鱼,回家的时候绕了点远路,要是这边有生意,就把鱼卖了,或者做成熟的,反正他们家里,也不缺鱼肉吃,不如换成银子。

“哦!来了,”半夏拽开蔡园,蹲在灶洞口,扒拉出几块烧的最红的木炭。

这种程度,拿去烤鱼,效果最好,没什么浓烟,也不会把鱼熏黑。

他们烤鱼的装备,也很简单。

就在地上支了几块石头,做成石槽的样子。

中间放着烧红的木炭,鱼全都用树枝串起来,用小火慢慢熏烤。

半夏坐在小石头上,手里拿着摘来的芭蕉叶,一下一下的扇着。

柳儿拎着水桶,到河边清理鱼去了。

董晴一行人,等了一个时辰,大家都有些饿了。

有人想进山打猎,有人想回镇上买些酒菜回来。

进山打猎,又费时间,又费功夫,如果不了解雾隐山的地势,绝对会空手而归,一不小心,还会迷了路。

再者说了,大多数猎物,都不会在大白天,出来闲逛,上哪猎去!

快马加鞭的回镇上买酒菜,倒是可以。

魏叔打发几个家丁,骑着快马去镇子上。

只是这一来一回,至少也得一个时辰才能回来。

等待真的太难熬了。

董晴看到蹲在那儿的半夏,想了想,还是走了过来。

“小妹妹,你在这儿做什么?是要烤东西吗?”董晴穿的干干净净,已经不用再穿凌泉宗的衣服,所以她又换回自己的。

跟董欣不同的是,她喜欢清淡素雅的颜色。

正如她现在给人的感觉,有几分空谷幽兰的味道。

一袭白色绣着淡黄色小兰花的长裙,腰间系着一条黄色宽腰带,将她的纤腰,衬托的不盈一握,胸间又恰好堆积出傲人的弧度。

因为长年习武,她走起路来,不像那些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千金闺秀,颇有几分侠女的洒脱。

可是半夏还是很不喜欢她,仅仅是一眼,不喜欢就是不喜欢,第一感觉太重要了。

“是啊,我们从河里捞了些鱼,想在这里烤熟了卖,你们要买吗?”

半夏心里不高兴,那是心里的,该做的事,却不能含糊了,挣钱才是王道。

董晴高兴了,“那这样你看好不好,你所有的鱼都烤熟,送到那边,我会给你钱。”

半夏这回连眼皮都没抬,“所有的鱼加在一起,总共五两银子。”

别小看了这五两银子,蔡老伯一壶粗茶,不过才五十文钱。

董晴才不会在意这五两银子,爽快的掏了钱,“如果你还有其他吃的,也一并都送过去,不过要弄的干净讲究一些。”

“哦,放心吧,很快就能好。”半夏用脏手,接过银子,她手上都是黑灰,不小心沾到董晴手上了。

看到手上的黑灰,董晴不着痕迹的皱了皱眉,掏出帕子擦了擦,随手将帕子扔在草丛里。

柳儿拎着水桶走回来,看到的正是这一幕,不屑的哼了哼,“这女人很会装模作样,真以为自己比咱们干净呢?谁知道背着人,都在做什么!”

半夏拿来削好的树枝,开始串鱼,“她刚才给了我五两银子,买下咱们所有的鱼,待会把咱们留的大虾也拿出来,全都烤给他们吧,不能占的便宜,还是别占的好。”

她俩做事,贪归贪,黑归黑,但是从来只贪小的,从不黑大的。

出来混,总有一天,是要来还的。

为了将来还的少一点,现在克制自己的贪心,很有必要。

柳儿没意见,“给就给吧,多了这五两,够咱俩买条小船了,要不回头咱们去问问价?”

她俩心大着呢!早就想攒钱买船,奈何再小的船,也是贵,也得要银子。

有了船,就能到河中央捕鱼,那里都是大鱼,半夏捕鱼手艺好的没话说,到时她们就有捞不完的鱼了。

半夏奶奶腌鱼也是一绝,到时候把腌鱼拿到集市上卖,生意肯定很好。

“嗯,咱把蔡老伯也带上,他有经验,只我们俩去,肯定被人宰。”

柳儿直点头,“还是你想的周到,不过话又说回来,你家怎么突然多了只野山羊?还是只母的,看那肚子,好像怀了小崽子吧?哪来的?别跟我说天上掉下来的,你那些鬼话,蒙他们行,想蒙我,绝对不可能!”

半夏家里多了头野山羊的事,仅仅一个早上,就传遍了村子。

当时有人想讹诈,非说是他家丢的山羊,被她跟半夏好一顿胖揍。

“当然不是天上掉下来的,你试试看,能不能看到天下掉下一只羊,”半夏不以为意的呵呵直笑,“它是迷了路,自己跑下来的,正好跑到我家门口,那是我奶奶有福气,所以我不杀它,把它养起来,等它生了小羊崽,我给你们家一只母的。”

柳儿激动了,“真的啊,那我们是不是可以一直养,等小的长大,再生小羊崽,我听说羊毛也可以卖,还有羊奶,等年底的时候,还可以卖整只羊呢!”

“你想的太远了,赶紧干活,我还得觉得抓鱼靠谱!”半夏十分淡定,她并不打算靠羊发家致富。

那只羊…

石头槽里,等到炭火小了一些,两人就开始,把鱼架上去,用小火慢慢烘烤。

蔡老伯这儿,有点简单的调料。

河虾从背部剖开,挑了鱼线,洒点盐,就可以烤了。

她俩习惯最自然的方法做吃的,没那么讲究。

有时挖到山芋地瓜什么的,直接扔进火里,半生半熟就能吃。

董晴也饿的不行,别看她一直坐着,其实一颗心,早飞到半夏她们那边去了。

“蔡园,你过来,把这几条鱼端给他们。”半夏用荷叶,包了几条鱼,交给他,并叮嘱道:“少说话,尽量也别说话,把鱼放下就走。”

“知道了,”蔡园满不在乎的应声。

他们烤的鱼,外型真的不好看,但是闻着还挺香。

魏叔将鱼推给董震天,“老爷,先垫垫肚子吧!”

董震天也不客气,抓起最大的一条,便啃了起来。

魏叔又转向董晴,“大小姐,你也用一点。”

“好啊!”董晴正愁不好意思动手去拿呢!

一听到他的话,迫不及待伸出手。

河里的鱼,味道鲜美,可惜鱼不大,刺不少,吃起来有要耐心,切忌不能急躁。

可是董震天此刻满心的郁闷,让他静下心,谈何容易。

这不,一条鱼还没啃完,他便捂着嗓子,猛咳起来。

董晴正斯斯文文的咬着鱼肉,心里还在赞叹,这鱼肉烤的真好,揭开鱼皮,里面的鱼肉又嫩又滑,美味无比。

听到父亲的咳嗽声,担心的问道:“爹,你还好吧?是不是卡着了,快喝口水压一压。”

董震天这回卡的狠了,不是小刺,是卡着大鱼刺了,正好卡在喉咙口。

咽的狠了,疼的要命,感觉喉咙都要被划破了。

“老爷,你快弯着腰,我试试看,能不能拍出来。”魏叔根本没吃鱼肉,谁都不知道,他心里打着什么主意。

砰!

董震天不能说话,急怒之下,一掌拍在桌子上。

顿时整张桌子化为灰烬,碎成了粉末。

“咳咳…呕…”董震天想伸手去掏,也只是抠的自己作呕,鱼刺依然卡在那里,上不上下。

董震天暴跳如雷,双目赤红,像极了处在暴怒中的野兽。

手背青筋突突的跳动,谁都不会怀疑,他能一只手捏碎一个人的脖子。

半夏跟柳儿也听到动静了,瞅这情形,很快就明白了。

“你在这儿待着别动,我过去瞧瞧!”半夏对柳儿说道。

“喂,大叔,我先别乱动,我可以帮你拿掉鱼刺!”看到董震天发疯的样子,她才不会冒然上前,万一误伤了她怎么办。

董震天听到她的声音,一手仍然捂着自己的脖子,另一只手朝她指了指。

魏叔见状,赶忙将半夏推了过去,“小妹妹,你快救救他,再卡下去,是会出人命的。”

等到半夏离的近了,董震天一把拽住她的手腕,表情狰狞。

“你先别乱动,我们这儿治卡鱼刺,都是用这个方法,”半夏其实挺讨厌他满身煞气的样子。

她这么弱小,站在他面前,像个小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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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呵,亲们要是卡鱼刺了,可千万要小心哦,尽量去医院哪!

第244章 董老头的心思

半夏的手,在他喉咙处捏了捏,然后用奇特的手势,一点一点将鱼刺向外推。

“好了,你可以吐出来了!”半夏松了口气,她是一点都不想惹怒这老头,一看他的样子,就是爱冲动,好冲动的类型。

董震天将信将疑,咳了几下下,果真将鱼刺吐了出来,等他再次看向半夏时,目光又不同了。

半夏被他看的很不自在,“呵呵,大叔,您也不用谢我,您好好养伤,记得别吃辣的或者太硬的食物,我还有活要忙呢!”

董震天眼神阴沉沉的,盯着她离开的背影看了好一会,才在魏叔的催促下,回到茶棚内。

碎掉的桌子,已经清理干净了,可惜只有这么多桌子,只能让他将就着弄来另一张。

魏叔看着董震天深沉的脸色,知道他心里有了什么想法,他不问,该说的时候,他自然会说,如果他不说,那只能说明,他心里的想法,很难以启齿。

“爹,你现在好些了吧?他们去买吃食的,已经回来了,您快用饭吧!”董晴小心观察着父亲的脸色,说的话也是经过再三酌量,生怕一个说的不对,惹恼了他。

董震天嗯了声,他现在嗓子还疼着。

父女俩面对面坐着吃饭,董晴十分拘束,她不像董欣,会撒撒娇,每次都能哄得父亲眉开眼笑。

魏叔又看了看半夏的方向,心情更沉了。

等到一顿饭快要吃完时,蔡园又捧着剩下的鱼,送了过来,客官,所有的鱼,都在这儿了。”

“拿回去吧,你们不是也没吃吗?还有这些点心,你们几个拿去分分,”董震天忽然十分和气,十分慷慨。

“这…”蔡园懵了,他完全不知道,是该收还是该拒绝。

魏叔上前化解他的尴尬,“小兄弟,我们老爷心善,他让你们拿回去,肯定是真的,你不用觉着奇怪。”

蔡园一脸的懵样,又捧着一大堆东西,走回半夏跟柳儿身边。

柳儿乐道:“那感情好,正好给咱们填填肚子,半夏,这几样软乎,你带回去给奶奶吃,蔡园,把这些拿给你爷爷,剩下的我们几个分了吃。”

半夏却高兴不起来,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这世上的有钱人,无一不是精打细算,要说他没有所图,鬼才信呢!

“等等,先别急着分,看看情况再说。”半夏沉着脸,按住那些吃的,不让分。

这时,蔡爷爷佝偻着腰,走了过来,“你们两个别忙了,赶紧回家吧!”

半夏从蔡爷爷眼中,也看到了跟她一样的担忧。

不管有没有可能,都要做最坏的打算。

因为他们无权无势,在董老爷这样的人面前,他们毫无还手之力。

“到底咋了?为啥你们说的话,我一句都听不懂,”柳儿纳闷的问道。

“有话回去的路上再说,赶紧收拾东西,”半夏真的急了,她不能让自己出事,不然奶奶一个人,怎么活下去?

柳儿见她神情不对,当即也不再问了,帮着她一起把水桶重新挑回肩上,剩下的事,有蔡园收尾,她们都不用操心。

两人从小路回村,小路都在山上,蜿蜒曲折。

山里的植被茂密,想要跟踪的话,需要跟的很近,否则很快就会失去踪迹。

就在她们二人离开时,董震天对身后的一名随从低声吩咐了几句。

那人领了命令,飞快的朝着她们离开的方向跟了过去。

蔡园跟他爷爷都瞧见了,祖孙俩互相看了看,心情都很沉重。

柳儿的事,在村里传的很难听,大家当着柳儿家人的面,不敢说什么,背地里,难听的话,说了一箩筐。

柳儿她娘,因为这引起闲言碎语,跟人家打了好多回。

可千万不要再来一次了!

不管是柳儿还是半夏,都是正正经经的好女娃,真不晓得怎么会有人,非得把主意打在她们身上。

董震天瞄到这对祖孙的神情,让人将他们带了过来,“不该你们听,别听,不该你们问的,也别问,否则我就算不杀你,也得废掉你们一双腿,让你们一辈子爬不起来,听见了没有?”

蔡园怒气冲冲的吼道:“你们要干什么?这里现在是凌泉宗的地盘,你们要是敢在这里强抢民女,他们一定不会放过你!”

董震天神色一变,宽大的手掌,朝着蔡园狠狠扇过去,“不知好歹的东西,我能看上她,那是她前辈子修来的福份,你去打听打听,董震天是谁,也是你能威胁的?哼!”

“老爷息怒!”魏叔卑躬屈膝的站出来,“老爷,您犯不着跟他们一般见识,我去跟他们说说,肯定不会太麻烦。”

董震天点点头,他对魏叔,很信任。

蔡园被打的一巴掌,打掉了他两颗牙,嘴里直吐血沫子。

蔡老伯颤抖着双手,把孙子扶起来,不敢看他们,也不敢质问什么。

“老伯,您跟我来,我有话跟你说,”魏叔将两人带到茶棚后方,语重心长的说道:“现在的情形,你们也看见了,如果硬碰硬,你们只有被打死的份,我们家老爷想做的事,就一定得做成。”

“你时常在这里在摆摊,一定知道董家镖局,那可是咱们舜家国,数一数二的大镖局,我们老爷的大夫人,已经死了好些年,府里倒是有几个小妾,老爷对她们也都不错,只要生下孩子,日后在府里的日子,都能过的很不错,刚才那位姑娘,家境一定很穷吧,如果能做我们老爷的小妾,也是她的福份,对吧?”

魏叔说话,绕来绕去,蔡家祖孙二人,都快被他绕晕了。

蔡园捂着被打肿的半边脸,哭丧着脸,说道:“她们都不会同意的,她俩最不稀罕给人当小妾,而且她俩性子都很倔,你们这是要把她俩往死路上逼!”

魏叔若有所思的回头,看了下董震天,而后又淡淡一笑,“我这个人心善,虽然也知道老爷的做法不妥,但是我无可奈何,要想躲过这一劫,你们只有去找比他更厉害的人。”

“找谁?难道是县老爷吗?不对,县老爷根本不会管这事,而且他胆子很小,谁都不敢得罪,他就是个无用的昏官!”蔡园气愤的骂道。

蔡老伯打了下孙子的胳膊,示意他不要再说,“这位大人,我们只是小老百姓,每天为了一口生计操劳,我们真的不想找事,半夏跟柳儿,都是苦命的孩子,你们何必非要为难她们呢!”

老人家就是想不通,这世上的人,咋都这么坏。

魏叔不置可否的笑了,“不是我要为难,是我们老爷看上了,哦,我们老爷看上的,应该是给他拔鱼刺的小姑娘。”

董老爷见过的漂亮美人多了,长相好看的,性子温柔的,知书达礼的,对他董老爷来说,全都索然无味,入不了他的眼。

“半…半夏?”蔡园正要再说下去,又被爷爷打了一巴掌。

这个没心眼的小子,只会坏事。

魏叔也不在意,“我刚才说的,你们可以考虑考虑,这儿附近不是有座别院吗?听说凌泉宗的宗主,跟他的夫人,就在别院里住着,你们可以去试试,只要他肯出面,一切的问题都能解决。”

“真的吗?”蔡老伯知道别院,也知道凌泉宗的宗主,最近时常有青衣或白衣弟子,从他的茶棚路过。

这些年青人,都很客气懂礼,从不亏他的茶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