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五骑着马,引着玉芝等人往禁军衙门骑马疾驰而去。

凌晨的街头,原本该沉浸在黑暗与静谧之中,可是一路上玉芝他们已经遇到了好几拨黑衣人,果真头上都绑了白条子,手上都拿着各种的刀,在黑夜里闪着光,手里还提着一罐罐火油。

这些人都是向碧梧街方向而去。

玉芝一直在纵马疾奔,风一般疾驰而过。

阿宝紧紧坐在她身后,双臂紧紧抱着她的腰。

越是形势危急,玉芝越是冷静。

这么短的距离,就碰到了这么多的天神教徒,碧梧街要危险了!

一想到阿沁的私邸会被这些行尸走肉浑不怕死的邪教徒包围,玉芝的心就一阵阵蹙缩,俯身继续加快速度,飞一般驰过。

这时候一道寒光直窜入夜空,在夜空炸响,又是一串蚯蚓般的青黄文字。

阿宝听到声音,忙一边抱紧玉芝,一边仰头去看,口中道:“姐姐,又有了新的词,是——焚烧!是焚烧!他们居然要这些信徒自焚!”

玉芝恨恨道:“章端这厮,真真该死!”

明明是大周的高官,因为天神教供应他娈童和金钱,就如此出卖自己的国家,让天神教渗透进整个京城,真真畜生不如!

正在这时,前面一阵马蹄声由远而近。

小五忽然道:“夫人,是大人!大人带着人来了!”

许灵今夜根本没睡,自然也看到了在天空炸响的天神教文字。

他这里也有懂天神教文字的人,却只认识个别文字,饶是如此,许灵依旧判断出天神教今晚要有重大行动了。

他在西北与天神教打了多年交道,知道天神教的教义很容易令人服从,教徒为了天上的真神,愿意自杀自焚自爆!

片刻之后,许灵就做出了决定,林寒星带领一部分人前往保卫皇宫,而许灵亲自带人前往碧梧街。

在看到纵马而来的许灵的那一瞬间,玉芝眼睛湿润了。

她迎了上去,调转马头:“许灵,碧梧街!”

许灵答应了一声,从队伍里冲出,与玉芝并辔疾驰。

阿宝脸被风刮得难受,他闭着眼睛,飞快地把自己读出的天神教的词都说了一遍,然后道:“这些文字在天神教也并不是人人皆知,那些被煽动的教徒一定有小头目带领,只要解决了那些小头目,剩余的教徒就如没头苍蝇一般,很容易被消灭!”

他吸了一口寒气,继续道:“若是夜间行动,那些小头目有个标志,他们头上勒的白条子上会有一个青黄色的蛇的标志,连那些小头目自己都不明白!”

这是天神教的隐秘,他被人送出西夏时,救他的人告诉他的。

许灵听了大喜,扭头下令:“往后传递,准备火枪,但凡见到头上勒的白条子上有一个青黄色的蛇的标志的人,一枪爆头!”

他的亲兵虽然人人都配有火枪,只是如今稳定的弹药数量太少,得节省着用。

那些亲兵催马紧跟,齐齐往后传许灵的话:“准备火枪,但凡见到头上勒的白条子上有一个青黄色的蛇的标志的人,一枪爆头!”

因为训练有素,许灵的话一字不差地一直传到了队伍的最后。

这时候路上勒着白条子的人越来也多,见到许灵等人疾驰而来,刚要攻击,刀刚扬起,许灵等人已经纵马跃过了。

片刻之后,许灵和玉芝就带着人赶到了碧梧街阿沁的私邸。

这时候碧梧街已经满是密密麻麻的黑影子。

这些黑影子头上绑着白条子,似乎没有自己的意识,只是向前行进,许灵等人率领禁军疾驰而来,生生杀出了一条血路,冲到了太子私邸。

许灵拿出铜哨,用力一吹,在尖利悠长的哨声中,这队禁军倏地散开,很快就把碧梧街太子私邸给围住了。

许灵又是急促的两声短哨,禁军齐齐伸出左手探到背后,解下了背上背的火枪,右手从牛皮弹袋里抠出一枚用黑色药物裹住的火药弹,咔嚓一声,按进了弹匣里,然后抬起火枪,瞄准白条子上有青黄色的蛇的标志的的脑袋,随着许灵一长两短三声短哨响起,扣动火枪,一枪爆头!

整齐有序的爆炸声不停响起,空气中满是幽微的火药气和脑浆的腥膻气。

随着一个个头颅爆开,密密麻麻的黑影开始蠕动着往后撤。

这时候,一阵怪异的语言开始在人群中响起,那些黑影纷纷举起手里盛着火油的罐子往身上浇。

正在这时,玉芝身后的门楼上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接着就是一声“咦”。

玉芝没听到身后的动静。

她知道这些人要点着自己冲击太子私邸了。

玉芝清楚地知道,太子私邸内墙是红砖材质,可是私邸内的建筑大都是木制结构。

她用力咬了嘴唇一下:“阿宝,他们在说什么?你会说么?”

阿宝正在凝神听,这些是西夏贵族才会的语言,他也会,只是好久不用了。

片刻之后,阿宝凑近玉芝,低声道:“我来试试!”

玉芝忙道:“让他们就地自焚!”

这时候她似乎听到后面有人叫了声“娘”,听着像是阿沁的声音。

玉芝想着是自己太担心阿沁了,以至于产生幻觉,便没有理会。

阿宝深吸一口气,用自己最大的声音开始高喊。

黑影中还活着正指挥着信徒自焚的低级神官都懵了——刚才不是让用火油自焚冲击太子私邸么?怎么又换成了就地自焚?

队伍中的神官听到阿宝的声音,气急败坏,当即骑在信徒的脖子里高声反驳。

许灵正等着这一刻,移动火枪枪口,对准了那个神官的脑袋,一声炸响,火药弹带着火焰疾驰而去,带出一道亮痕。

“嘭”的一声,神官脑袋炸成碎片,尖利的声音戛然而至。

玉芝反手拍了阿宝一下:“阿宝,再说一遍,让他们就地自焚!”

阿宝抱紧玉芝,高声念诵起来。

片刻之后,随着划火石发出的嗤嗤声,黑影一个个变成火球,这些火球移动着,奔跑着,抽搐着,互相点燃,整个街道上全是一团团的火球,一声声惨叫声响起,令人毛骨悚然。

玉芝骑在马上,看着火球中蹙缩挣扎的人,闻着空气中弥漫的彷如烤肉烤焦的气味,再一次感受到了邪教的可怕:阿沁说得对,大周一定要兴办学堂,百姓只有受了教育,才不会轻易去信这些邪教…

这时候,玉芝听到头顶上有窸窸窣窣的声音,她抬头一看,恰好看到了门楼顶上坐着的阿沁!

阿沁眼睛明亮,满脸是笑:“我要跳下去了!”

他刚才叫了好多声,可是娘就是没听到。

玉芝快要被这小崽子给吓死了,忙道:“你…别作死!”

阿沁笑嘻嘻摆了摆手,只见流风和另一个小厮抬了个木梯放了下来。

这是他发现自己的亲娘过来后,特地命人准备的,预备把亲娘给接进府里——要知道,他的府里可是有地道,能够逃到城外去呢!

玉芝:“…”

她让阿宝骑着马,自己从马上滑了下来,正好接住了从木梯上跳下来的阿沁——她被阿沁给撞倒了,母子俩都摔到了地上!

许灵忍无可忍,走过去把阿沁给揪起来放一边,一把拉起了玉芝。

这时候街上的火球一个个开始缩小,很多都变成了焦黑的一团,整条街上都弥漫着焦糊味。

玉芝挨着许灵站着,手里还紧紧攥着阿沁的手,看着街道上看不见尽头的一簇簇火苗,心情复杂。

她低声道:“阿沁,那些人为何会信天神教?”

阿沁立在那里看着,轻轻道:“因为他们贪婪。他们以为只要自己虔诚信奉天上的真神,为真神而死,或者杀死异教徒,就会升上天堂,拥有无数的女人和财富。”

此时天已经亮了,灰蓝色的雾气夹杂着自焚后的焦糊烧烤气息,弥漫在这个东方最美最大最壮观的城市。

阿沁忽然看向一边静立的阿宝:“他是谁?怎么会说西夏皇族的语言?”

第135章

玉芝闻言一愣,想了想道:“阿宝是我爹娘的养子,我的弟弟,大名叫陈殊。”

阿宝面无表情立在那里,没有说话。

阿沁哪里是好糊弄的,桃花眼幽深盯着阿宝,声音轻得几乎快要听不见:“我听说,好多年前,西夏王先王后所出的王子逃出了西夏,西夏王和现王后一直在派人追杀,却始终没有得逞…”

“那个王子叫什么名字呢?听说因为先前的西夏国教是佛教,先王后笃信佛教,所以王子的名字好像是叫文殊奴,大名李殊。”

阿宝双眼微眯,看着正在收拾街道上焦尸的士兵,待阿沁说完,便扭头看了阿沁一眼,然后转身拱手端端正正行了个礼:“陈殊见过殿下!”

又道:“这世上已无李殊,只有陈殊。请殿下安排静室,陈殊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阿沁灿烂一笑,笑容天真可爱:“好呀!”

玉芝这才松了一口气,看向阿沁:“阿沁,你回去洗漱一番,换了衣服,进宫去见陛下吧,我也要带着阿宝回去了!”

阿沁还没说话,阿宝便柔声道:“姐姐,你先回府歇会儿吧,我先跟着殿下!”

玉芝看向阿沁:“阿沁,你要记着,阿宝是我的弟弟。”

阿沁见母亲如此郑重,当下便答应道:“我知道了,放心吧!”

许灵握紧玉芝的手,道:“殿下,这边的事我已经安排好了,我先送拙荆回去!”

阿沁虽然心里很想留母亲在自己私邸,却知道许灵的安排是最恰当的,便点了点头,道:“带她回府好好歇着吧!”

又道:“昨夜之事,不要让她和阿宝卷进来!”

许灵答了声“是”。

阿宝见玉芝眼睛一直看着自己,心里不禁一阵温暖,低声道:“姐姐,我晚上就回去了,让小厨房给我准备些好吃的!”

玉芝点了点头,这才穿上张喜雨送来的斗篷,戴上兜帽,坐上阿沁安排的马车,和许灵一起上了车,往许府方向去了。

许灵已经安排了属下将领和官吏负责收拾残局。

回到府里,他和玉芝各自回自己房里洗澡去了。

玉芝小心翼翼进了浴桶里。

她用薄荷香胰子在身上搓洗了好几遍,直到身上的味道全被薄荷的清凉气息盖住了,这才让观雪和烹茶送来了新的浴桶。

玉芝命观雪和烹茶退下,自己进了新浴桶,浸在热得快要发烫的水中,身子放松地靠在桶壁上,闭上了眼睛。

她基本上一夜没睡,紧张的时候还没感觉,现如今一放松下来,当真是头晕目眩,眼睛都睁不开了。

许灵很快就洗了澡出来,又让人摆了早饭,然后便屏退侍候的人,自己坐在明间里等着玉芝。

他等了半日,玉芝在西暗间卧室里还没动静。

许灵便让人重新送了热饭送过来,继续等。

又等了一盏茶工夫之后,许灵觉得不对了——女孩子再喜欢泡澡时磨蹭,玉芝也洗得太久了!

他立在卧室门外叫了声“玉芝”,卧室里没有应答。

刚经历了昨夜之事,许灵自是警惕,当下拿起佩刀闯了进去,这才发现玉芝只是在浴桶里睡着了。

他一摸水,发现浴桶里的水只是微微有些温意,来不及多想,弯腰打横抱起玉芝,把光溜溜湿淋淋的玉芝从浴桶里抱了出来。

许灵几步走到了床边,把玉芝放在床上,拿了床上准备好的大浴巾把玉芝裹好,正要拿了手巾去给玉芝擦头发,却发现玉芝睁开了眼睛,大眼睛清澈异常,正怔怔看着他。

许灵心里一悸,面红耳赤双手微颤,继续拿了手巾擦拭着玉芝的长发。

玉芝已经清醒了过来。

此时许灵正俯身给她擦拭长发,因为屋子里有地龙,他身上只穿着一件薄薄的月白绸袍,腰间松松围着黑玉带,衣襟有些松,露出了锁骨…

玉芝心跳很快,水汪汪的眼睛怔怔看着许灵。

许灵也是刚洗过澡,微湿的漆黑长发披散着,俊俏的脸弥漫着湿漉漉的气息,嘴唇紧紧抿着…

玉芝闭上眼睛不敢再看,可是许灵身上的热力和气息不停地传递了过来,令她脸热热的,一颗心怦怦直跳,都快从胸腔里跳出来了。

许灵正擦拭玉芝的长发,发现自己已经有了反应,心里有些慌乱,正要起来,谁知玉芝修长的双腿忽然抬了起来,环在了他的腰上。

他一下子被定在了那里,眼睛氤氲着一层水雾,盯着玉芝。

玉芝伸出雪白的双臂,整个人缠了上来。

大浴巾落了下去。

许灵被突如其来的幸福给砸晕了,几乎怀疑自己是在做梦,或者是玉芝喝醉了:“玉芝,你——”

他的话还没说完,玉芝凑了过来,有些凉的唇瞬间堵住了他的唇。

玉芝很快就把许灵推倒在了床上。

她骑在许灵身上,往后退了一些,伸手解开了许灵的腰带,扔在了地上…

许灵躺在那里,看着玉芝蹙眉咬唇星眸微闪,勉强承受着他,心中一荡,抱紧玉芝翻了个身…

观雪和烹茶在廊外候着,听到了里面激烈的声音,脸都变得煞白。

观雪忙拉着烹茶走到了庭院里,低声道:“殿下若是知道了…”

烹茶脸色灰败,喃喃道:“这种事…咱们还是装不知道吧…”

殿下似乎很喜欢许夫人,万一知道许夫人和许大人这样子,不知道要妒忌成什么样子…

玉芝睡醒的时候,发现床头小几上点着一盏白纱罩灯,屋子里静谧异常,流荡着薄荷的清凉香气。

她动了动,发现身上无处不酸疼,已经换上寝衣了,不过衣带被打成了死结,应该是许灵的手笔。

玉芝坐起身,耐心地解开被绑成死结的玉带,起身走到妆台前,脱去寝衣看着镜中的自己。

她肌肤素来白皙晶莹,如今上面到处都是青青紫紫的痕迹,胸前更多…

许灵修身养性这么多年,一旦开荤,一时有些没了节制,待清醒过来,简直是落荒而逃。

逃到东暗间卧室之后,许灵又有些舍不得,便又回了玉芝的卧室,抱着睡得人事不省的玉芝睡了半日。

待到傍晚,许灵醒来,见玉芝还在睡,便起身出去了。

他吩咐人去准备晚饭,自己又去洗了个澡,用了晚饭,然后端着给玉芝准备的清粥小菜进了玉芝的卧室。

谁知一进卧室,许灵就看到了立在妆镜前的玉芝,一下子懵了。

片刻之后,他抛开理智,用本能做出选择,把托盘放在一边的小炕桌上,脚步轻捷走到了玉芝的身后,用力抱住了玉芝…

一直到了亥时,玉芝才吃上了她今日的第一顿饭。

喝了一碗汤后,玉芝不那么饿了,这才看向许灵。

许灵在一边坐着给玉芝夹菜盛汤,见玉芝看向自己,俊脸当即红透,眼睛水汪汪的,磕磕绊绊道:“玉…玉芝,你我…你我…你是我…我妻子了,我会对你…对你好的,你放…放心!”

玉芝:“…”

她瞥了许灵一眼,道:“再给我盛一碗鸡汤!”

许灵答了声“好”,忙探身过来,拿了玉芝的汤碗,又给玉芝盛了一碗鸡汤——这鸡汤是他叫来大厨房的老厨娘特地交代的,据说很滋补,特别适合女人坐月子喝。

玉芝一边喝着鸡汤,一边偷看许灵的脸,心中依旧在惊叹:许灵的脸生得这么清俊稚气,看着跟小孩子似的,怎么那么天赋异禀?

想着白日之事,她的视线往下移,还是觉得自己捡到宝了。

许灵不知道玉芝心中所想,完全把她当做害羞的新妇看,虽然这新妇实在是太胆大了些。

许灵根本不敢看玉芝,低着头喃喃自语:“多喝些汤吧,据说这汤有消肿祛瘀之效,喝了汤,再接着敷药,应该很快就会消肿的…”

玉芝“哦”了一声,道:“再给我盛一碗吧!”

睡觉前,玉芝用香胰子洗了手,放下帐子正要抹药,忽然一阵脚步声传来,接着许灵就撩开了帐子:“我洗过手了,我给你抹药吧!”

玉芝“啊”了一声,眼波流转瞅了许灵一眼,那药膏递给了许灵。

许灵抹完药,用帕子拭了拭手,探手出去熄了床头小几上的白纱罩灯,声音平静:“睡吧!”

玉芝在黑暗中探身过去一攥,毫无疑外地发现许灵早已有了反应,不禁轻笑起来:“还真是年轻呀!”

和许灵在一起,真是别有一番乐趣,许灵动不动就脸红,眼睛水汪汪的,真是好玩!

第二天许灵干脆向朝廷称病告假,专门在家陪玉芝。

朝会上阿沁没有见到许灵,下了朝便换了便服,戴着眼纱,带了阿宝一起去了许府。

许六福是许灵的亲信,自是知道阿沁的身份,见他带了自家大人的小舅子回来,便没有通报,直接引着阿沁和阿宝去了内院。

观雪和烹茶在廊下烧茶的阁子里坐着,见殿下带了阿宝公子来了,忙起身去迎。

烹茶陪笑道:“奴婢这就去通报!”

阿沁洒然摆了摆手:“我常来常往,用不着通报!”

说着话,他长腿一迈,一下子登了三级台阶,直接到了正房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