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饭后,各自洗漱安寝。

这次把清水沟家里的锅碗瓢盆搬进来了,走之前给李老汉夫妇烙了够吃两天的饼,说好第二天一早大狗和翠枝还要回清水沟,去把剩下的家什行李搬进来。

所以不能耽搁,一个耽搁,李老汉与王氏没有厨具,就只能饿肚子或是去别人家蹭饭了。

前些天收到瑾瑜的信后,家里就陆陆续续开始处理那些东西。

住了这么多年,家里乌七八糟的东西很多,什么锄头簸箕镰刀的,来城里就用不上了,只能卖给清水沟种地的人家。

那些东西虽然有所磨损,但还是铁打的,用起来没差,价格比新的便宜不少,大有人愿意买。

家里的猪和鸡也卖了,换得不少钱,李老汉夫妻还挺高兴,搬家好像并不是一无是处。

到了日暮,大狗和翠枝去而复返,一起的还有李老汉夫妇。

王氏笑得合不拢嘴,与李老汉打量着这个不大却干净整洁一应俱全的院子。

“想不到啊想不到,我王桂花也有搬进县城的一天!”

就真的跟做梦似的,前年还为了闹灾荒的事儿挣扎,就在一个月前她们都还在地里可劲儿的刨,现在却搬进县城里,脚不沾泥土,直接不用种地了。

“娘,你和爹慢慢看,我们先搬东西。”

昨天已经拉了满满一牛车进来,今天依然装了个满。

今天搬进来的,是李老汉夫妻俩的床和被褥行李,再有去年收回来吃剩下的存粮,土豆苞米就装了快一车。

冬青在县城买了一张床,如今就多出一张,直接放到另一间屋里,当客房用。

又腾出一间耳房做杂物间,把土豆苞米尽数搬进去,这家就算是搬完了。

县城虽然大,但冬青这些日子走街串巷早已经摸得熟门熟路,第二日就带上翠枝几人去认路。

找了就近的粮油铺子,再找一个就近可以摆摊的地方,翠枝就能着手做点心出摊。

县城街道纵横交错,能出摊的地方很多,冬青看来看去,让翠枝去主街与卖吃那条街的岔路口。

主街上人来人往,出城入城都必须经过这个岔路口,无论是特意去买吃的还是路过,都能看见翠枝的点心摊子,能见度十分可观。

做小本生意官府一般不管,摆个摊卖点小菜小吃什么的,只需要与后面铺子的商家协商,商家愿意让你摆在门前你就能摆。

冬青选中的那处,是一家茶铺的屋角,对茶铺没有任何阻拦,只是给铺子的东家打声招呼。

东家根本不在意,冬青话没说完便应了下来。

定下地点,翠枝就去粮油铺子买材料,领着大狗仔细做了六十斤点心。

冬青干脆让大狗把那张斑驳的桌子搬去那处拐角,给翠枝摆点心用,俩背篓支起来的摊子实在不雅观。

第一天上街,翠枝有些忐忑,怕这些点心不合城里人的口味,心里没底,慌慌站了半个时辰。

第一个客人上前后,陆陆续续有人来买,与大狗守了半日,摊子上只剩下零星几块点心。

翠枝拎着钱袋子在大狗耳边晃,“大狗你听,这声音多好听!”

“…”大狗把翠枝晃荡的手摁下去,他很少见到如此活泼的翠枝,自从冬青领翠枝做买卖,这趋势愈演愈烈。

整个人都鲜活一些确实不错,多了许多情趣,但在大街上晃钱袋子着实不妥。

翠枝望着大狗傻笑,如今她也能跟自家丈夫一起守摊了!

从第一次看冬青和瑾瑜一起守摊,她就想跟冬青二人一样。

现在大狗无地可下,便可以天天守着她。

看翠枝出了几天摊,生意还不错,冬青彻底放下心来,这下算是真正的全都步入正轨。

王氏和李老汉把家里里里外外打扫一遍后,觉得无事可做,冬青和瑾瑜做的事他们又插不上手,只能跟着翠枝做点心,出摊。

日子进到五月初,李林从湘廊应试回来,直接来到了屏翠巷冬青她们家。

拉着门环拍了半晌,王氏来开门。

看到王氏,李林愣了片刻,默默退出一截,左右看看,他怀疑自己是不是走错地了。

李林挠了挠头,他上次是来的这家吧?难不成一个月的时间,冬青夫妻俩就欠债还不上被人占了房子?

“那个…以前住在这里的人呢?是夫妻俩,男子凶神恶煞招人嫌,女子娇小甜美惹人爱。”

王氏上下看了看李林,“你说的是冬青吗?”

李林忙不迭点头,“对对对,就是冬青。”

“那你进来吧,冬青出门卖挑花刺绣去了。”王氏把门完全打开,把李林让进门去。

李林进门松口气,还好冬青还在这,就听身后王氏幽幽道:“你说的凶神恶煞招人嫌那个,是我小儿子。”

“…咳,我不是那个意思,我跟全兄是好兄弟,说笑说习惯了的。”

李林有些尴尬,当着一个母亲说别人儿子招人嫌,实在有些不好。

他还记得他的娘虽然十分嫌弃他,但容不得别人说他不好。他娘在家经常骂他不务正业,结果上次一个长舌妇说他不务正业,他娘就跟人吵起来,差点动手。

王氏倒没想太多,招呼李林随便坐,“我懂,对了,你叫什么名?找二狗和冬青有事吗?”

“二狗?噗…”李林忍不住嘲笑瑾瑜原来的名字,看到王氏的脸色,又立马正经道:“我找全兄和嫂子商量买卖上的事。”

“哦,那你先坐,我给你倒水喝,二狗和冬青都要傍晚才会回来。”

李林起身往外走,“伯母不用麻烦了,我去学院找全兄。”

第57章 合作

李林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王氏看着李林一溜烟走了,站在院中摸不着头脑。

她好像问了名字, 但这小子没有告诉她名字就算了,还嘲笑她们家二狗的名字。

王氏站着自我反省了一下,觉得自家二狗怎么着都是有功名的人,日后不能再在外人跟前叫二狗,免得给瑾瑜丢份,平白让旁人笑话。

这边李林出门松口气,他娘总说他缺心眼儿, 这般看来好像没说错。

抖抖精神,晃晃悠悠往县学方向走,他以为冬青会在家, 没想到是瑾瑜的母亲,真是尴了个尬。

瑾瑜从书院出来,就看到李林站在门前, 顿时莫名在心里叹了口气,不知为何。

“全兄!好久不见。”

瑾瑜好笑,率先走在前面, “有吗?不见你的日子,我觉得三秋如一日那般快活。”

李林一愣,立刻快步跟了上去,“别介啊全兄, 日后咱俩可是一条船上的人!”

瑾瑜脚步一顿, “日后…我跟你没有日后, 一条船上倒是可以考虑。”

李林恍然大悟,“哦…你是不是因为我跟嫂子言语相投,因为我比她年长一岁,她还叫过我林哥,所以你心里吃味?才对我没有好脸色?”

瑾瑜一笑,“不是,就是觉得你整个人看上去都很欠揍。”

“…”

李林摸摸自己的脸,好像没那么欠揍吧?反正他自己觉得长得还挺英俊。

一愣神的功夫,瑾瑜都已经走出去老远,赶紧拔腿跟上,欺负他腿短啊!

瑾瑜没有去白四街找冬青,而是直接回了家。

冬青回家的时间不定,有时晚些有时较早,他去了几次想着与冬青一同回家,结果只遇上两回,而后索性各自回家。

家里王氏已经烧好了饭,等大狗和翠枝回来,炒几个菜就能吃。

今日有李林上门,王氏多蒸了一个人的饭,还多加了两个菜,一素一荤。

看李林也是读书人,想着不能给瑾瑜下面子。

而瑾瑜根本没拿李林当外人,只要管饱,他就不觉得有任何不妥。

古人都重宗族,听瑾瑜说李林姓李,是来跟冬青瑾瑜一起做挑花刺绣的,李老汉等人觉得关系又近了几分。

王氏望着李林笑,一脸和蔼,“你家是哪儿的?成家了吗?”

“哈哈…那什么…我家是青山镇的,还没成家,伯母您有人选要给我介绍?我也不挑,跟冬青嫂子差不多就行。”

李林话音刚落,头上就遭了瑾瑜一个爆栗子。

“敢拿我媳妇开涮,你小子越来越欠揍了。”

李林捂着头,感觉像遭了一记重锤,这什么手劲???

冬青往瑾瑜碗里夹了菜,笑道:“饭桌上,别闹了,快吃完你们俩还有事呢。”

“好。”

瑾瑜一瞬变脸笑意盈盈,果真听话的安静吃饭。

李林吃饭砸吧嘴,瑾瑜给他一记眼刀,这小子只怕又是家里的大宝贝,都被惯坏了。

李林咀嚼的动作都被瑾瑜吓得缓了缓,心里想着惹不起,不管是哪方面,他都惹不起。

“你考试怎么样?过了吗?”

听冬青问起此事,李林来了精神,“那肯定要过啊!我是何许人?文字好运气好,怎么能连个童生都拿不下?”

看李林眉飞色舞,冬青觉得好笑,不过心里松了口气,“过了就好,明年去参加院试,看看能不能考到秀才,不求加官进爵,至少要把赋税徭役免去,你才能无后顾之忧,安心跟着我们赚钱。”

“行!为了你这句话,我一定拼命免掉那些有的没的。”

吃过饭,王氏抢着洗碗,不种地了她感觉浑身不得劲,这段时间很不适应整天无所事事,就把家里的杂活都揽在身上,好让两个儿子儿媳专心钻研赚钱的营生。

翠枝和冬青也理解,好在不是什么重活,便随她去了。

翠枝领着大狗和李老汉处理点心食材,冬青和瑾瑜三人就在院子里制作挑花刺绣。

李林看着冬青数格子点颜色,感叹道:“嫂子你可真有耐心,这么枯燥的事儿能做这么久?”

冬青抬眼,“没耐心能如何?我可是指着这个养家糊口,自然是要有耐心的。”

“像你这样制作,如果有人指点,一般不会画画的人是不是也能复制?”

瑾瑜点头,“能,这个数着格子,只要有耐心不要数错了,不会画画的也能点。”

李林道:“那为什么不让你嫂子和大哥跟着一起点?他俩看上去手脚灵活,应该不算难教。”

冬青叹气,道:“我们不能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这个刺绣会有饱和的一天,但吃的永远不可能缺,所以大哥嫂子要先顾及点心生意。”

王氏擦着手从灶屋出来,听到几人的对话,想了想道:“点挑花刺绣是精细活,我跟你爹老眼昏花手又抖,不能帮着,但我能做点心,也能守摊儿,让翠枝大狗帮你们,我跟你爹顾着点心生意如何?”

冬青看了看瑾瑜,她没有提这茬,是因为觉得王氏和李老汉已经辛劳一辈子,也是时候享清福了,她们年轻人能顾得过来,就不要让老两口动手。

李老汉一行敲核桃,一行插话道:“你娘说得有理,这些日子你娘跟着翠枝打下手,也学了个差不多,我们老两口没啥用,能帮一点算一点,帮忙顾着点心生意,你们的挑花刺绣多了人手,应该能多挣不少钱。”

翠枝与大狗对视一眼,道:“我们没意见,只要能多挣钱,怎么着都行。”

见所有人都无异议,瑾瑜定论道:“那就这么说定了,明天开始嫂子你把点心所有该注意的事都教给娘,冬青教你们穿暗线调染料数格子,复制我与陈君然李林三人点出来的新花色。”

“成,就这么说定了!”

翠枝甚至没等到第二天,她的点心都是晚上做出来,早上拿去卖,今晚就拉上王氏和李老汉,仔细说着所有步骤与技巧。

王氏这些日子记了个大概,应该可以挑梁,再由李老汉帮忙打下手,顾着点心生意不成问题。

再说翠枝和冬青又不远去,就在院子里,王氏随时能让二人去矫正错误。

第二日大狗帮着把点心和桌子搬去街口,翠枝已经跟着冬青给底布穿起了暗线。

大狗和翠枝不算心慌,因为有了大伯母的前车之鉴。

既然大伯母一家都能复制,她们年轻人好手好脚的,难道还能不如大伯母不成?

不过最开始进度很慢,不如冬青来得熟练。

虽然画作是冬青的短处,但毕竟学过,好歹有些底子,而且她从去年就做这件事,熟能生巧。

做这事,不要什么技巧,只需要静下心来,仔细一些就完全没有问题。

复制比创作来得容易,三个人就能复制以前的三倍,收入自然跟着水涨船高。

为了方便,李林干脆住在了冬青她们家,刚好多出一张床,仿佛就是为李林准备的。

瑾瑜每日去书院学习,回来有意无意把新接触的知识与李林交流,他觉得李林是个聪明人,他透露那些都是考秀才用得上的。

李林不负所望,看出瑾瑜的意图,也不戳破,跟瑾瑜作息刚好相反。

瑾瑜是白日学习,晚上回家点制挑花刺绣,李林则索性白日跟冬青探讨花色点制刺绣,晚上瑾瑜回来他就拿起书本,不解的地方大声说出来,瑾瑜自会跟他讨论。

如此生活,李林觉得比他过去十几年都有意思。

可以跟瑾瑜斗嘴,看冬青赏心悦目,做自己喜欢的事还能挣钱不说,连他最看不进去的书,在瑾瑜的引导下也记住了不少。

关键是冬青和翠枝的手艺不错,饭菜味道极佳,实在妙哉!他喜欢这家人。

吃得撑了的李林捧着肚子,“嗝…你们俩不去开酒楼真是可惜了,我在湘廊的酒楼吃了一顿,味道不比你们做的菜好多少,总觉得我那些钱花得太冤枉了。”

翠枝看了一动不动的李林一眼,“起来去走走消食,不要吃完就半死不活的,这才一个月,我觉着你都长胖了。”

李林慢悠悠站起来,“唉…我怎么觉着你跟我娘似的?”

“你小子是不是找打?”大狗扬起手里的布匹作势要打,“吃白食还敢挤兑我媳妇儿?”

李林一步跳到门边,“还真是,那以后我挣的钱上交二两怎么样?白吃白住的确实有点不好。”

“行。”瑾瑜一口就应下来,李林有能力挣钱,总不能他们白养着这家伙,每月二两囊括住宿伙食他们还亏了呢!

李林心里乐意,嘴上却不消停,“嘿全兄你这答应得也太快了点!”

“你每个月挣这么多钱,留着作甚?”

瑾瑜每个月能点十套左右,陈君然六套,李林因为空闲时间较多,能点十四五套。

冬青与大狗翠枝三人有空就复制,每套每月能复制三到四套。

冬青负责出售运营,把每人点的花色分得很清楚,谁点的花色卖得多,谁分到的钱也就相对多一些。

新花色卖出第一个,利润她与创作之人对半分,后面相同花色的复制品,卖出一套创作人得两成,剩下的都归她和翠枝几人所有。

当然,瑾瑜的除外,瑾瑜点的刺绣所得收入她都收着。

而这第一个月,无论是点制的新花色还是复制出来的,一律售空。

冬青已经把陈君然和李林该分到的钱算了出来,并且送到各自手里。

这个月陈君然点制五套挑花刺绣,有两套屏风,三幅挂壁,平均每套利润在二两上下。

卖出第一套对半分就是五两,每套复制三套卖出去,分两成就是六两,这个月陈君然收入十一两银。

李林点制了十五套,其中挂壁与小件居多,屏风四套,平均每套利润利润在一两六钱左右。

售出第一件对半分成有十二两,复制品出售分两成有十四两五钱,这个月李林就收入二十八两五钱银子。

赶得上他家布店半个月的收入,而他只是换个画画的地方和方法。

最高兴的莫过于大狗和翠枝,除了每个花色卖出去的第一幅,复制品赚的钱分了陈君然或是李林的两成后,剩下的冬青与他们对半分,这个月他们分到六十二两银子。

瑾瑜点制的挑花刺绣花色,这个月拢共赚了七十二两,第一套大狗和翠枝不分钱,复制品除去瑾瑜的两成,剩下的分给翠枝和大狗一半二十一两又六钱。

七十二两除去二十一两又六钱,就剩下五十两又四钱。

加上冬青该有的那一份六十二两,和每个花色第一套对半分的十七两,瑾瑜和冬青这个月收入一百二十九两又四钱。

冬青把账面做得很清楚,每个人都没有什么异议,因为合作之初就定下来的抽成协议。

陈君然连账都没看,他点五套挑花刺绣竟能分到十一两,他已经觉得是自己赚了。

毕竟他什么都没参与,只是在念书之余点上几套交给瑾瑜,月底就分到十一两银子。

李林倒是仔细看了账面,感叹冬青实在会做生意,他觉得挺轻松就能分到二十多两银子,哪怕冬青得到的钱比他们任何人都多,却没有任何人生出不平的心思。

冬青进城两个月时间,县城就刮起一股全民刺绣的风潮,有能力购买挑花刺绣的,无一不想买一幅回去亲手刺绣。

还有许多镇子上的人,进城买过一套挑花刺绣后,竟还回头买了数套,因为这对那个镇子来说都是新鲜事物,亲戚朋友让她帮忙往回带几套。

翠枝和大狗不会看账,他们坚信冬青没有诓他们,就算被诓,一个月分得六十两银子也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