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臣告退,就不打扰陛下批阅奏章了。”

华元帝首肯后,瑾瑜转身离开御书房,剩下的就看黎洛随机应变。

今日递上去的奏折,是瑾瑜精挑细选的,有关平洲水患和边境游牧民族的蠢动。

已经给黎洛讲过对策,包括平洲地势人文,戎人的优点缺点,以及黎国的现状优势劣势。

瑾瑜让黎洛根据已知条件列举可行方案,再给黎洛分析这些方案的利害,同时也讲过华元帝的喜恶。

瑾瑜相信黎洛,利用学到的知识,能够说得头头是道,也能迎合华元帝的喜好,避免触碰华元帝的雷区。

第二日朝堂之上,华元帝将这些问题抛给大臣,得到的见解与黎洛相差不多,解决之法却不如黎洛给的合他心意。

关于戎人,或派兵增援或派人和谈,或是先礼后兵,为此朝中大臣还争论了一番。

而关于水患,只想着开仓放粮赈灾。

最后华元帝一锤定音,采纳黎洛的方案,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铁血手段镇压骚扰边境的戎人,抢夺其血统优良的马匹,为黎国培育健硕的宝马,训练骁勇善战的骑兵。

当日后戎人的优势逐渐被大黎抹平,便可直接讨伐,将辽阔的草原纳入黎国版图。

水患的解决方案,依然是开仓放粮,但方法不同,差人去监督疏通河道,将河水引向时不时就闹旱灾的邻州。

不用抓壮丁的方式,而是让灾民用劳动换钱粮,有报酬的参与家乡建设。

到时灾民不会饿死,河道也成功疏通,不用额外付工钱,还不会因为繁重的徭役引起民愤。

疏通的河道永久受益,日后只需例行维护,一下解决两州灾难。

大臣们默不作声,心里把华元帝数落一遍,既然自己都已经想好了两全的解决之法,为何还要来朝堂上寻他们开心?

华元帝则只是想看看,朝中大臣满堂,有没有人能提出一些更加有利的方案。

事实证明,黎洛这些年虽然没有被指派老师教导,但读的书不少,知己知彼,能客观分析敌我优劣,而且还有远见。

听到这个消息,瑾瑜给黎洛讲课时,大大的夸奖黎洛一顿,换来一双亮晶晶带着崇拜的眼睛。

“全靠老师教导有方,否则我的想法也之后局限眼前。”

瑾瑜摇头笑道:“还是因为殿下才思敏捷,臣不过是做分内之事。”

黎洛也不继续客套,心中自有定义,道:“自那次之后,父皇已经默许我进出御书房,还会主动问我的看法,这是一个好兆头。”

“所以臣讲课的侧重点已经从四书五经君子之道偏向时务策论,路都是走出来的,圣人训诫不代表一切,记住核心思想即可。”

瑾瑜也觉得这是好兆头,但好坏总是并存的,黎隽和其他两个皇子明显察觉到了来自黎洛的威胁,三人隐隐有结盟之势。

这一点瑾瑜有些担心,按照黎隽那个德行,再加上六皇子与七皇子,不知道会出什么恶毒的幺蛾子。

只有告诫黎洛,谨言慎行,不要让那三人任何一个抓住把柄,同时提防栽赃陷害。

瑾瑜欲方方面面都考虑一遍,事先把可以陷害的路子堵上,让其无处下手。

但俗话说圣人千虑必有一失,他并不是圣人,无法妄想十全十美。

第130章 结局

华元帝听取了黎洛提出的建议,下旨着手疏通平洲河道。

这是一个大工程,至少数年时间才能完成,需要一个清廉的官员负责监督。

瑾瑜借机向华元帝举荐李言卿,李言卿还在滇州任职,刚好与平洲接壤,离得较近。

黎国官员升迁除了看政绩之外还要看资历,当官时间越长资历越老。除非有杰出成绩,否则李言卿至少要熬十来年,资历够了才会得到升迁。

而此次正是机会,只要李言卿花数年时间办成了这事,瑾瑜可以确保李言卿升迁到都城成为内城官。

华元帝没有立刻首肯,也许是身体跟不上,感觉最近思维都变慢了些,需要花些时间才能理清楚其中利弊。

瑾瑜立在下首,默默等待华元帝仔细想清楚,若是华元帝思考之后不同意,他再设法说服。

黎洛无条件支持瑾瑜,上前道:“父皇,儿臣有话要说。”

华元帝点头,“嗯,你说。”

黎洛道:“到现在朝中也无人自荐去做这事,想来是因为众人都知道其中艰辛,内城官大多已在晋安安家落户,不愿离家数年独身在外。”

“老师举荐之人得老师极力担保,品性与能力自然有所保证,那人年轻劲头足,做此事正好,效率想来是极高。”

华元帝冷哼一声,“朝中大小官员满堂,难不成就无人愿意为社稷而舍小我?”

黎洛忙道:“父皇息怒,儿臣与父皇同在皇宫,长时间不见父皇儿臣心中都感无限悲戚,如此一想,儿臣便是可以理解的,人生在世不过数十年,无人想与亲人天各一方。”

华元帝沉吟一瞬,这个儿子,说话总是这么让人舒坦。

不过一月有余,华元帝看着黎洛从小心翼翼畏畏缩缩,到现在能够言谈不俗头头是道,虽然依旧带着孩童的天真与稚气,但称得上变化惊人。

按黎洛的话来说,就是身为一国之君的父亲给了他底气,从前都是因为没有底气,生怕一不小心惹得别人不快。

“嗯,这般说来倒是人之常情,传旨下去,李言卿此人纳为稽查官,督办平洲水利建造。”

“遵旨。”

瑾瑜离开后去了工部一趟,把他画的规划图交给工部尚书王松蔺。

近年瑾瑜一直慢慢收集资料,将黎国地貌绘制完整,此次只需将平洲与青州的地图放大,在上面规划便可。

术业有专攻,瑾瑜毕竟是业余的,只能为工部提供便利,具体细节得工部推敲。

这也相当于给李言卿提供便利,事情尽快提上日程,没有后顾之忧,便能早日了事,百姓亦能早些安居乐业。

王松蔺十分欣赏瑾瑜,提出的不少建议都很新颖很实用。

而且瑾瑜画技超群,把想法画出来给他,比一张嘴空说来得明了,很多时候瑾瑜给的图修改少许就能直接用。王松蔺曾想说服瑾瑜到工部任职,但是想想瑾瑜出的其他政绩,觉得把瑾瑜拘束在工部太可惜了,不如留在翰林院,各方面都能兼顾。

瑾瑜自然不知王松蔺对他评价极高,他的想法很简单,尽量把自己记得的东西具现化,为自己提供便利也为天下人提供便利。

一举数得的事,瑾瑜当然很乐意去做,恨不得记得现代所有便利的生成方法,让黎国领先于全世界。

但是很可惜,他未曾想到自己会有穿越的机会,没有刻意去学习这些东西。

总而言之,此事告一段落,瑾瑜给李言卿写了书信,交代了其中细节,让李言卿只管安分做事,保证工程质量过关,后续的事不用李言卿操心。

李言卿不算是平庸之辈,瑾瑜放心把这么大的事交给他,相信李言卿有能力协调上下。

关于北边的戎人,华元帝也已经让人给边关军队送了圣旨。

后方几个关卡驻军会前去支援,犯境者杀无赦,但马得留下,目标是培育与牧民相等素质的宝马。

日后若是在广阔草原上交战,骑兵的作用至关重要。

瑾瑜觉得两族的战争至少五年内不会爆发,到时若是真的要打仗,再来根据事态制定策略。

只要黎国不出大的变故,一直按照他的理念发展,再过几年只会更加强盛,说不定真的能将草原征服。

反正无论如何华元帝是没办法看到了,因为按黎洛的梦境来看,华元帝最多也就一两年可活。

正想着,瑾瑜感觉脸上被拍了一下,原来是三狼见他发愣一动不动,一只爪子就甩在他脸上。

“…小葵!来领你家三老爷出去遛弯,小葵?”

“来了!”小葵拎着裙角朝这边跑,“郡主给咱拨钱了,三老爷走走走,咱们去外边买包子吃。”

小葵才十二岁,是青楼买下来她没地方去又不愿意做红尘女子,冬青干脆将她领回家,专门配给三狼做丫头。

每天只需要给三狼弄吃的,陪着三狼玩耍,日子过得十分悠哉。

小葵最喜欢领三狼出门,因为很威风,走在路上别人都得给她们让路。

一人一狼蹦蹦跳跳出门去,瑾瑜无奈望天,傻人有傻福是真的,无忧无虑,一个包子也能开心成这样。

冬青从屋里出来,看着一人一狼消失在转角处,笑道:“年轻真好。”

瑾瑜顿了顿,“…傻瓜,你不也才二十四?还年轻呢,为夫倒是真的老咯,再过两年就三十。”

冬青叹气,“都是孩儿他娘了,能有多年轻?”

“好巧,我是孩儿他爹,在我眼里,你最美。”瑾瑜不在意年龄,重要的,是跟谁一起蹉跎年月。

说着,瑾瑜又道:“唉…华元帝这个老奸巨猾的老狐狸,非要说平时十一殿下要陪他,让我休沐时再去给十一殿下讲课。”

“我干两份活,把休沐日都赔进去了,他又不给我加俸禄。”

冬青安慰道:“别气,内阁是不是缺了两个阁臣?近期可能要有升迁,没了徐千章和黎疏作梗,你有很大机会,但是你又太年轻,进内阁怕资历不够老。”

瑾瑜道:“陛下应该会将我列入人选,因为我是十一殿下的老师,我入了内阁,十一殿下比之其他几人就不会落下乘。”

“阁臣任用比较慎重,如果六部尚书和其他余下的阁臣大部分不反对,这事基本能成。”

“这正是我所担心的,你说过四皇子和六皇子七皇子的事,因为曾经大皇子打压,三人都处于劣势,会联手对付平地崛起的十一殿下。”

冬青有些愁,“如果三人联手,此事就没了定数。”

瑾瑜摇头,道:“可以确定工部尚书和吏部尚书会站在我这边,户部尚书与阁臣郑君山杨晋伍是中立派,约摸有三成几率会站在对立面。”

“至于剩下的,礼部和兵部尚书与四皇子走得近,六皇子背后有世家,七皇子主要是与宦臣走得近。”

“除了吏部尚书和工部尚书,与我交好的就是一众武官,翰林院有几个学士,外加数个侍郎和一些基层官员。”

“侍郎虽然实权不小,但这种决策他们无法参与,武官就更不用说了,根本没他们什么事。”

冬青道:“而翰林学士别说没有太大决定权,就算有,在这件事上他们与你是竞争对手。”

“没事,船到桥头自然直,我要把周督察使最年轻阁臣的名头摘过来戴一戴,他三十岁入内阁,我二十八岁。”

若能入内阁为臣,瑾瑜觉得此生也就无憾了。

冬青笑着摇头,她就喜欢瑾瑜平日温文尔雅,偶尔飞扬跋扈,无论如何都让人移不开眼。

“说了半晌,你是不是该进宫给十一殿下讲课了?听说陛下觉得十一殿下已经长大成人不应该继续跟母妃腻在一起,给十一殿下赐了座宫殿?”

瑾瑜点头,“嗯,那座宫殿叫临乾,与陛下的寝宫紫薇宫仅一道之隔。”

冬青叹道:“看来陛下是真的喜欢十一殿下,全靠你教导有方。”

瑾瑜一摊手,“那孩子是真的挺招人喜欢的,跟咱们家小玉白有得一比,小玉白是我儿子,难免带着主观思想,而十一殿下与我无亲无故,同样让我觉得很喜欢,那就是真的招人喜欢。”

“我没有见过十一殿下,不过既然你这么说,十一殿下应该真的很讨喜。”冬青给瑾瑜拿来常服,“去换上吧。”

瑾瑜只得换上常服,去临乾宫给黎洛讲课。

瑾瑜给黎洛讲的课,是用古往典故做例,再以当下时务做题,不仅汲取前人经验,还能一道把政务解决。

虽然黎洛没能直面参与政务,却也差不了多少。

除了公事之外,瑾瑜与李林一家已经开始来往,既然黎疏已经倒台,就不用做戏给谁看了。

对此,黎隽气得头顶冒烟,他就知道李全不是省油的灯。

如今基本可以确定一点,徐千章一党的没落和黎洛的崛起,与李全脱不了干系。

阁臣晋升如期提上议程,黎隽知道瑾瑜是候选人之一,立刻去与另外二人商议。

绝对不能让李全进入内阁,否则他们连最后一点胜算都不会有。

六皇子黎裕眉头紧皱,“四皇兄,这李全当真如此厉害?”

七皇子黎勋道:“此人应该是有几分本事,我看过他当年的文章,文理算不得最佳,但胜在见解独到,短短几年能够有现在的成绩确实很能耐,而且在同僚中风评很好,为人和善,见多识广堪称鬼才。”

“但若是说他有本事默不作声整垮徐千章那个老狐狸,我也觉得不大可能。”

黎隽冷着脸,道:“也许徐千章就是抱着这种心思,觉得李全厉害是厉害,但不至于厉害到这个地步,所以才在阴沟里翻了船。”

“我就简单的给你二人归纳一下李全的丰功伟绩。”

黎隽从清水沟说起,包括木讷二十年摔一跤摔好了脑子,创立了独特简易的刺绣手法挑花刺绣。

如今挑花刺绣风靡黎国,为底层民众解决摆件昂贵的难题。

之后县试得案首,一路直上,最后成功取得状元头衔,入翰林任修撰。

上任第一年,自荐去治理蝗灾,弄出了飞蝗宴,自此黎国不再闹蝗灾。

说到这里,黎隽停了停,“接下来还要我继续说吗?湘王的覆灭李全居功至伟,之前的的流言不是流言,确实是他给我献计弄垮沈家,我如今一身臭名也拜他所赐。”

黎裕和黎勋目瞪口呆,此人经历太过传奇,所做之事都是他们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

“挑花刺绣居然是他创立的…李全在科考之前竟是个傻子吗?”

黎隽点头,“通俗来说,是,那样的人被世人称作傻子。”

说罢,看了看那二人的神情,又道;“所以,你们觉得…李全有没有本事把徐千章和黎疏拉下马?”

二人面面相觑,黎勋面色终于严肃下来,“这般看来,倒是不无可能,我们要如何才能制止他成为内阁辅臣?”

黎裕道:“可能比较困难,李全的自身能力折服了不少人,几乎大部分人都觉得他值得深交,而且如今黎洛那个小崽子正得宠,明眼人只怕都不会愿意站到他二人的对立面。”

黎裕不免有些挫败,要不是家族逼他夺储,失败后面临的是被赶尽杀绝,他都要忍不住去追随李全了。

黎隽沉吟片刻,道:“让你们各自的人坚决反对李全入内阁,以资历不够为由。”

黎勋为难道:“四皇兄,臣弟在朝中无人,此前好不容易发展起来的人脉,都已经被黎疏斩得差不多了,只剩下父皇身边的秉笔赵行和内务府总管陆明相对有用。”

“但是这两人无法插手阁臣任用,哪怕父皇病入膏肓,宦官也不可能左右此事。”

黎裕垮着肩,“父皇有意抑制我母族发展,我同样被大皇兄打压,只怕要全靠四皇兄了。”

黎隽脸色很难看,名义上说是联手合谋,实则各怀鬼胎,都盼着对方出力斗个两败俱伤,自己好坐收渔翁之利。

旁的二人心知肚明,黎隽心性凉薄,主动拉他们合作,只不过是想利用他们挡刀而已。

若是黎隽登上皇位,他们二人将没有一线生机。

倒是因为黎隽把李全的事迹说出来,让他们觉得李全比较有人情味,说不定可以去攻略李全。

只要李全能够帮助自己,有三分之一的文官追随,还有一群武将,加之自己残余的这点力量,拿下诸君之位绰绰有余。

黎隽语气凉凉道:“别想了,我无数次试图拉拢他都以失败告终,如今他有黎洛这个得宠又容易掌控的人选,会转身帮你我?”

黎隽视线扫过二人,“所以,要么全力以赴赢取一线机会,要么就等黎洛登基再来追悔。”

“知道了四皇兄。”

三人就此散去,也不知各自在背后做了什么举动。

华元帝有意为之,瑾瑜的名字留到了最后,但是遭到其中两个阁臣与三位尚书的极力阻拦。

理由就是资历不足,当年周居和三十入内阁,顶着最年轻阁臣的名头,是因为周居和十八岁就为官,整整十二年的资历。

而瑾瑜从踏入仕途开始,为官年月才四年左右,怎么可以力压众多为官二三十年的翰林学士?

瑾瑜画了整个朝堂的关系图,早就料到会是此等局面。

对于那两个食古不化油盐不进的守旧派阁臣,瑾瑜无可奈何,三位尚书也是因为各种关系不容易松口,以至双方势均力敌。

但是他手里好像还有一张牌没有打出去。

瑾瑜从书房找出一本册子,翻看几许,摘抄一页折起放进信封,滴蜡密封起来,递给身边护卫。

“送到兵部尚书府上,确保尚书大人亲手开启。”

护卫接过信封,领命送往兵部尚书手中。

信送出去第二日,兵部尚书改口,支持瑾瑜升迁为内阁学士。

形式瞬间偏向瑾瑜,华元帝本就有心扶植黎洛,如今多了一人支持,顺势拍板定音,让吏部出调任文书。

瑾瑜成为黎国开国以来最年轻的阁臣,年仅二十八岁,穿上大红官服,被人尊称一声大学士。

黎隽怒不可遏,不顾皇子身份,前去质问兵部尚书,原本说得好好的,为何却突然改口?

兵部尚书只是深深看了黎隽一眼,“四殿下,你好自为之。”

黎隽不明所以,“你说清楚。”

“臣言尽于此,日后与李大学士相关事宜,不要牵扯于臣。”

兵部尚书说完转身离去,留下黎隽摸不着头脑,只能猜测瑾瑜握住了兵部尚书的把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