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让乔府上下怎能不慌？
寻常的病还好，中毒一事，虽然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内宅不安，但是若是非要扯到家宅混乱，可能有些什么意图不明的歹人，也不是不行的。
而且毒药这种东西，在市面上，可不是那么流通的。
萧王世子这一出，就是说明官府要介入了。
这不，崔尚然这青州太守也还留着呢。
不过这些都是乔家兄弟几个的猜测，只因萧云擎自来了，还未开过口，一直在等着这乔府的另一个主子。
直到周氏领着一班下人匆匆赶来，要见礼之时，他方率先起身，扶住了她，“老夫人不必多礼，已经等得够久了，还是开门见山罢！”
这话一出，厅堂内皆是一片静默，周氏亦是一怔，她还以为他是让礼，却不想是这般不客气，让她别拖延时间。
萧云擎已经放开了手，淡然站到一侧，他站着，厅里还有几个人敢坐着，都是起身。
“我只是从胡太医那里听了几句片面之词，这会既然人齐了，那么乔老爷便来说说整件事的来龙去脉罢？”
乔明远还在宿醉的头疼中，这会还有些不大回得过神来：“啊？什么事？”
一边的乔明辰皱着眉看了他一眼，然后还是上前一步，道：“昨日兄长伤心过度，喝了些酒，不若让下官来替世子解惑罢。”
伤心过度？萧云擎略带嘲讽的眼神掠过乔明远，见他反应过来的哆嗦了下，才扯了扯嘴角笑笑：“乔家家风便是如此，女儿只是昏迷不醒，父亲倒是先去买醉了。”
“还有老夫人，”他锐利的眼神倏地一转，落到那由着身旁丫环扶着的老妇人身上，“还病着呢，竟是能逼着孙女以身试毒，若是身子好了，岂不是要逆了天了！”
后面那话太重，周氏在他的眼神威压之下，竟是不由得跪了下来：“世子此话怎讲，老身只是不信晚儿会下毒，怀疑她身边的丫环罢了，哪曾想她竟是这般护着下人，不顾自己的身子…”
“老夫人请起，”萧云擎上前将人扶了起来，似笑非笑的道，“事情还未下定论，不必急着辩解。”
他一会怒斥控诉，一会又温和安抚，这让乔府几人着实看不透，呆了呆，才想起要上前扶着周氏落座。
“世子也请坐。”见萧云擎信步走到上首坐下，乔明辰才松了一口气，正要去请崔尚然，却是被直接推拒。
“乔大人品级比下官高，还是您请上座吧。”
若是论官的品级，那么周氏自然也轮不上上座，乔明辰无奈扶额，当下也知道，不仅仅是萧云擎难搞，这崔尚然只怕也是不得罢休。
毕竟躺在里头的，可是与他订了亲的乔晚！
乔明辰使了个眼色，让那两个弟弟先退下，然后才和乔明远一同落座。
“事情是这般的…”其实听萧云擎的话，就能够知道他应是知道得差不多了，而且应该比自己了解的还要透彻一些，乔明辰就只是公事公办的叙述了一番。
将整件事说成是，大房内宅不安，有人借由下毒诬陷乔晚。乔晚为了证其清白，用以身试毒逼得那下毒的丫环说了实话，然后就是现在这情况了。
再强调了，那幕后主使会严惩，下毒的丫环也打了板子并拔了舌头，不会再胡言乱语了。
也就是说，这就是乔家内部的事，会看着解决，不劳官府操心。
虽然知道没那么容易善了，但乔明辰还是想要大事化小，不然这事传到京城去的话，对他也会有所影响。
“说的好，”萧云擎抚掌笑叹，“听乔大人这般一说，好似以身试毒都不过是区区小事，贵府千金的性命也可以一语带过，死了便也就死了，反正不缺子嗣。”
乔明辰目瞪口呆：“世子，下官并不曾这样讲…”
萧云擎却是没有理会他，径自转头看向了坐在了下方的崔尚然，“崔大人，你怎么看？”
“既然涉及谋害人命，那自是不能私了，需得拿了人犯去衙门审问，毒药的来源，亦是得搞清楚了。若是表妹真的醒不过来，那么，乔府上下，怕是也有人脱不了干系。”崔尚然说得十分轻巧，好似在说着什么不相干的话。
“没错，”萧云擎点头附和，“区区一个姨娘，怎敢毒害这府中的老夫人，还嫁祸给另一个主子，背后定是还有人指使。”
他说着这话的时候，还意有所指的看了周氏一眼，眼神不言而喻。
周氏下意识的喊冤：“世子，老身总不会指使人下毒害自己罢？”
“谁知道呢，”萧云擎轻轻拨了拨茶盏，“只因属相相冲，就恨不得将孙女赶出府去的人，会这般冒险害了她也不一定。”
再次语出惊人，这是将云慈庵一事都拿出来说了！
乔明远这才回过神来的，不可置信的看向萧云擎。
他突然想起来，去年他去往青山县找崔氏母女的时候，并未见到人，而是被萧云擎给拦下了。
当时还没细想，现在一想，这萧王世子…竟是跟晚儿相识的么？而且，听起来，关系还不仅仅只是相识那般简单！
厅堂内除了周氏还有些懵之外，乔家两个，以及崔尚然，都是听明白了萧云擎话中的深意。
一时间谁都没出声，静默一片。
第270章 动用私刑很威风
此次特地登门，萧云擎也不过只是示威敲打一番，而不可能真的搀和到乔府家事里，去对老夫人周氏如何。
该说的都说了之后，他便令人把跟此事有关的人都给押到衙门去。
不仅仅是白姨娘跟那翠红，还有白姨娘身边的丫环，周氏身边的下人，只除了锦兰院的人，但凡是接触过那碟酥饼的人，都被称为有下毒嫌疑之人，给带走了。
就连林姑姑，都是没有例外。
周氏懵懵懂懂的被人扶回荣华院后，才发现自己身边只剩下几个眼生的小丫环，以及两个粗使婆子。
再想到之前萧云擎对她说的那些话，又是气又是惊的，出了好几身虚汗，便再度病倒。
而前院的萧云擎和崔尚然二人，也不好真的去后院探望乔晚，只能是在乔明远和乔明辰兄弟二人那大略知晓乔晚的病情。
临走之时，萧云擎才想起来的令人送上礼品，多是些名贵药材，且还有正好用得上的，许是胡太医与他说过那副药方。
这礼送得不可谓不用心，只是别人都是先礼后兵，他倒好了，先打一巴掌再给个甜枣，倒是让乔家兄弟两个说不上话了。
并且方才在荣进堂的那番话，其中深意并不难猜，但又是当着崔尚然的面，就让人有些难以捉摸了。
两人都是骑马来的，这会目的地一致，自然是一起走。
一下送走两尊大神，乔家兄弟两个可谓是松了一口大气，然后对视一眼，都是默契的没有多提。
这种事，要愁自然也是留给那两人发愁，他们乔家女儿不少，乔晚就那么一个，谁先便给谁了。
“不知子瑜此番，究竟是何意？”
入了条清静的巷子，崔尚然方忍不住的开了口。他一度以为自己比较能憋，不曾想，萧云擎这回愣是一句话都不说。
“何意？”萧云擎慢悠悠的勒了缰绳，略带着冷意的眼眸看过去，“我不像崔兄，心悦之人被人害了，一日一夜的昏迷不醒，还能这般淡定从容的同人好好说话。”
一句心悦之人，愣是让崔尚然语塞片刻，早前萧云擎虽然找过他一回，但到底还没这般挑明，他还以为他会是比较内敛的那种人，却不想，也有这般肆意随性的一面。
“子瑜说这话，就不怕毁了晚儿的清白么？”崔尚然勒马急了些，还在原地打了个转，方才停下来，“不管如何，她与我已然订了亲，她的事，我自是有分寸。”
萧云擎冷哼一声，唇边满是嘲讽之意：“你便也只能倚仗这个了。”
说完，就一夹马腹，“驾”的一声重新上路，不一会就将崔尚然甩在了后头。
崔尚然却是呆在原地，倚仗么？堂堂正正的父母之命，定下来的亲事，竟被说成是倚仗么？
等他回过神来，赶到衙门时，萧云擎已经在牢房坐镇，看着底下的衙役行刑了。
审也不审，便直接大刑伺候，还全是些弱女子，不相干的下人。
这让崔尚然不由得皱起了眉头：“子瑜…”
上前了，才发现那悠哉坐着的人，竟然还在吃东西，看那形状，依稀像是锦锈酒楼新推出的月饼。
看着有些甜腻，但闻着却是有股清香味，似是莲子，又有一丝蛋香。
“看什么？”萧云擎还一蹙眉，“就算我还有一个，也不会让给崔兄的。”
崔尚然：“…”
他什么时候让他让了。
“你这般用私刑，不大好吧？”崔尚然不大自在的转开眼神，不想承认，他的确是有些想吃。看来下衙后，可以绕路去锦锈酒楼买两盒。
萧云擎不慌不忙的将整个月饼吃下，之后又抽了手帕将手指一点点擦干净，方才起了身道：“谁说是用私刑？她们不都是与此次乔氏毒害家主嫡女一案有关的嫌疑犯么？当然要用了刑，才肯说实话，怎么，莫非崔兄觉得我说错了，抓错了人？”
他理由充足，崔尚然自是不好说他公报私仇，听着那边的惨叫，握了握拳后，还是忍不住的道：“若是晚儿醒来知晓，想来也会不赞同你此番作为的！”
说完，便一甩袖走人，有萧云擎在，这案子想必也容不得他来插手了。
他不知道的是，这话，当晚就由萧云擎亲自转述给了睡了一日，夜里便十分清醒的乔晚了。
“打得好，”乔晚依旧只能躺着不动，说话却已是十分利索了，“不过适可而止就好，吓一吓周氏便行了…还有那白姨娘，到底是因着我间接害了她女儿，而且若是周氏不配合，也害不到我头上来。”
毕竟都知道，再蠢的人，也不可能在自己送过去的吃食里面下毒。还有那翠红，只要稍微敲打一番，就能知道是满嘴胡话。
偏偏周氏以为能再次抓到她的把柄，兴奋过头，想借此机会先把她身边的人去了，再将她打压的不能再翻身。
眼珠转了转，乔晚又道：“而且那毒的来历，有些奇怪。”
见她亦是察觉到这一点，萧云擎眸色一深：“的确，我会让人好好审一审。”
听他这般说，便能知道，他亦是了解，这背后之人，其实应该不会是周氏。若真是周氏，那就会做得更缜密一些，那人却应是只能作壁上观，才让这局势往不好控制的方向发展。
乔晚不愿多想，转而勾了勾他的手心：“听说你今日来家里了，还好生威风了一把？”
她醒来的事没有瞒着惜夏，惜夏除了偷偷给她进些流食外，还会负责给她说些话解闷。今日前院一事，虽然具体的没人知晓，但大概的已经在府中传遍了。
重点就是——萧王世子气势汹汹的登门，发了一通火后，就带走了府中许多下人。
这通火，还把周氏给吓病了。
乔晚听到时，还很不给面子的怀疑了一下，来的当真是萧云擎？
“嗯？你觉得很威风？”萧云擎握住她作怪的手，转头与她虽然病着，但依然清澈如水的眼眸对上。
“都说了是听说的，自然是丫环们觉得你很威风咯，”乔晚对他略眨了下眼，“什么时候能让我眼见为实？”
第271章 留一条命送上门
为了不太惹人怀疑，乔晚在昏迷了三天后，才悠然转醒，能说话，但每次说完都会咳几声，轻微的还好，重一些的就会带出些黑色血渍来，看得崔氏是触目惊心，心里一上一下的，就怕她又出什么岔子。
不过照胡太医的话来说，这是转好的征兆，黑血都是毒血，能吐出来自是甚好。
但是，他这话头一起，崔氏几人的心就又是提起，很是紧张的看着他。
胡太医摸着胡子道：“令千金还是要静养的好，留两个人伺候就行，能不见人就还是别见了，免得大起大伏。药照常喝着，若有异状，再命人来找老夫便是了。”
崔氏还以为怎么着，原来就只是静养二字，她放下心来，不论胡太医说什么都是连连点头应下，然后让人送上一个长形木盒：“一点心意，太医还请收下。”
胡太医是萧云擎请来的，没有收乔府诊金，要收，也不管他们要，他下意识的想要推拒，却见崔氏打开了那木盒，一支百年老参安安静静的躺在里头。
“咳，”胡太医推拒的手顿住，“怎么好拿这般贵重的东西，再说令千金还病着呢…”
崔氏笑笑：“这点东西，府里头还是不缺的。”说完，就硬塞了过去，然后叫了人来送胡太医出去。
那本来是在青山县时乔晚给她的，回到乔府后，本是打算找个机会送给周氏讨个好，不过现在看来是没必要了。
一心想要害自己女儿的人，送再多东西都是无用。
至于乔晚是怎么得来的，她没有多问，毕竟要问的话，就不止这一件了。曾经她还有过怀疑，但经此一遭后，她便确定了，不管如何都好，只要乔晚活着就行，别的该怎样就怎样吧。
她的想法，乔晚并不知情，在听到惜夏说胡太医让自己静养后，就不由一扯嘴角。
是了，自己就该待在花房静养才对，可惜不行啊。
好得太快，就该被怀疑她是不是有解药了。
只是她没想到，崔氏竟是转了性，给她另外找了个地静养。
对于这一点，乔明远也是十分不解：“晚儿这身子，经得起颠簸么？要去也等再养几日吧，何必如此心急？”
崔氏神色不变的指挥着下人收拾东西，看也不看他的道：“太医说过了，她这整日躺着才伤，就是要颠一颠，活动一下。”
“…”这什么鬼说法？但太医的话如今就是圣旨，乔明远也不敢反驳，刚想让人去准备些书，又想到乔晚不好费神。刚一皱眉，就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
“哎，你，那个丫头，你过来！”
惜夏脚步不顿的往屋里走，等乔明远气急败坏的追上来，才恍然醒悟的福身：“老爷是叫奴婢么？”
乔明远记不住她名字，只知道她是乔晚身边的人，张口要训斥时，又想到什么的闭了嘴，随即才再度轻声开口：“你可认字？寻常的书能看懂几分？”
“奴婢跟着大娘子学过几年，”本来之前就是说打小就跟在乔晚身边，惜夏说起谎来面不改色，“字差不多认齐了，也经常给大娘子念书。”
“那就好，”乔明远依旧轻声细语的，“待会我让人送些书过来一并带去，晚儿要是闷了，你便念给她听，别让她自己看，费了神，听到了吗？”
惜夏有些意外的抬眼飞快的看了他一眼，随即才低声应下。
而后上楼跟乔晚说起时，乔晚倒是不大意外，她这个渣爹，就怕她不按时给他解药呢吧？
“你去取两颗药，给他送去。”
那药没什么特别的，就是裹了层可可粉，吃着略苦，乔明远是本就身子不好，用力按那都会疼，不管吃没吃药。不过能让他深信不疑，也是好的。
临出门时，二房一家来送。
乔明辰本来都该上京去了，只是出了这事，就只能等到事了再走。
让乔珑去找乔湛说话，自己媳妇去找了崔氏，乔明辰支开丫环，看着脸色还是不大好的乔晚，叹了口气：“你这丫头，真是不要命了。”
自她醒来，崔氏和乔明远都没说过什么，只是一味让她好好休息，别的重话一句没说。
这一话，让乔晚鼻子一酸，好不容易才忍住泪，掩饰般的扯着嘴角道：“这样才好，这样这乔府上下，才知道我乔晚是个不要命的，我连死都不怕了，还怕他们？”
乔明辰无言，扶了扶额，才叹道：“对，而且你还福大命大，这样都死不了，谁还敢招惹你？”
最关键的还是，明明她是自己吃了那带毒的酥饼，但却愣是被说成是毒害嫡女案，那些被带去衙门的人，一个都还没回来，生死未卜。
一个崔尚然也就罢了，偏偏还有个萧云擎。
这话他当然没说，其实对于有这么两个人护着乔晚，乔明辰还挺满意的，不然自己老娘那性子，一次不成，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真让乔晚找着机会反击，他就怕是要在仕途正好之时，来个三年丁忧了。
这般想着，他就不由放软了语气：“乖侄女，不管怎样，留你二叔老娘一条命罢？我知道她做得过了，但终究不曾起谋害你们之心，以后想来也是不敢了，所以…”
听了这话，乔晚反倒是有些哭笑不得，她没想要周氏的命，只是想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而已。
不过有了这话也好，这样的话，她对那老妖婆下手的时候，也就不必顾忌乔明辰了。
想着，她便对乔明辰眨了眨眼：“好啊。”
“？”乔明辰一时有些怔，他怎么感觉自己像是亲自将老娘送上门的呢？
不待他多想，乔明远已经一把拉开他，换了崔氏和乔湛上前来说了几句话，然后顾着不好太吵着她了，便尽管不舍，可还是让了开来，让马车上路。
说是去崔氏的娘家庄子，可其实不然，去的是曾去过一次的，有温泉可泡的松山田庄。
乔晚听到时，还纳闷了一会，崔氏不是让她和萧云擎别再往来了么，这会竟然是又联系上了。
还让她去他府里的田庄静养，打得是什么主意？
马车走得不快，停下来时都没什么感觉，等到有人上来，将两个丫环赶到后面马车时，乔晚才意识到的略撑起身看向来人：“你——”
第272章 问心无愧是保证
他成天一入夜就如入无人之境一般的出入她的闺房，这会，竟是还直接上了乔府的马车？
他不怕，她还怕呢！
乔晚一惊一乍的，咳了几声：“你怎么敢？被人看见了，该如何解释？”
见状，萧云擎连忙将她按下，让她顺过气来。
“吓着你了？小夏那丫头没跟你说？这趟跟着的人，都是我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