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这话，乔晚才同王卿一起，向萧云擎身旁那人投去了好奇的眼神。
那人二十左右，一袭宝蓝锦服，衬得整个人器宇轩昂，唇边噙着淡淡笑意，温和文雅。
不用多猜，这人多半就是，作为钦差来北安郡查崔尚然一事的顾家表哥了。
咳，是萧云擎的表哥。
见两人看过来，青年便顺势道：“既然巧遇上了，那不若拼个桌罢，二位姑娘可介意？”
没见过这人，虽然是跟萧云擎一道来的，但是王卿还是不由得转头看向乔晚，征询她的意见。
乔晚则是不动声色的瞥了一边萧云擎一眼，见他几不可查的一颔首后，就点了头道：“也好，那就叨扰了。”
四人一起，正巧凑个雅间，不会浪费，也不会拥挤。
烘焙坊掌柜见到是乔晚和萧云擎两人，就自觉的开了那一间老雅间，够安静，开了窗楼下门口的景致也看得更清楚。
落了座，等亲自招待的掌柜留了菜单先行出去后，那青年便开了口道：“我姓顾名庭，是云擎的表兄，你们叫我顾大哥就好。”
“乔晚。”
“王卿。”
两人各自自报了家门后，都是不由有些忍俊不禁。
坐在对面的萧云擎亦是低声一笑，随即将两份菜单都推到两人这边：“你们熟悉一些，看着点吧，我同表兄就是出来小坐片刻，待会就得回去。”
“回衙门？”乔晚下意识的就接了话，而后才觉不对的连忙掩饰着道，“哦，好，那我们看着点了。”
“是，”顾庭却是颇有兴趣的接话道，“姓乔的话，崔尚然是你表哥？”
乔晚点了头，却是没再继续说，而是转了头跟王卿小声的商量点什么好。
见状，顾庭亦只是微微一挑眉，随即若有所悟的看了兀自低头喝茶的萧云擎一眼，然后摇头一笑。
乔晚没有估算错，顾庭这人的确是温和又文雅，还没架子，没一会就跟没什么防备，也不清楚他真实身份的王卿搭上话。
王卿难得出来一趟，又碰上愿意同她说话的，一打开话匣子就停不下来，期间还被顾庭套到了几点关于乔晚的事。
就坐在一边，却是没法阻拦，乔晚只能无奈失笑。
被悄然握住手时，她险些呛了茶水，好在另外两人就连一碗双皮奶都能聊半天，并没留意他们两个的不对。
乔晚不动声色的暗瞪了萧云擎一眼，然后坚决的挣开，往王卿那边挪了挪。
殊不知这一动静，都被顾庭了然的收入眼底，勾起一丝戏谑的笑意。
而如之前所说，萧云擎和顾庭的确是中途出来坐会，吃了点心喝了茶后，便起身告辞。
下了楼，不曾见萧云擎去付账，顾庭就随口问了句：“你的产业？”
“恩，一半是。”等人牵了马过来，萧云擎先上了马后才随口答道。
“一半？”顾庭脑筋转得快，上马的功夫，就回过神来，“还有一半是那位乔姑娘的？”
萧云擎没刻意想要瞒着这位表哥，但见他这么快就猜出来，还是有些惊诧，而后先行骑到安静一些的街巷后，才问道：“这么好猜？”
顾庭才来就猜到了，那么某些有心人，是不是也大概能猜到？
“放宽心，”顾庭微勾唇角，“我也就是随便一诈，且也就是在我面前，你才对那乔姑娘不假于色，换做别人，你怕是避嫌都来不及罢？”
“也不止你一个，”萧云擎大方的承认了，“我与她之间的事，并不完全是秘密，就连那位崔大人，都是知晓一些。”
“…”顾庭这便有些惊讶了，“我怎么听说早前他们两人还定了亲？前不久才退了亲。”
随后又不由得勒住缰绳，不敢置信的道：“这回闹出来的事，该不会还有你在背后推了一把吧？”
说了就觉得有七八分可能，再看萧云擎并不反驳，顾庭就更加确定了，又是哭笑不得，又是惊疑不定的，好半天才定下心神。
“难怪皇上派我来时，说了一句你这人总算是有脾气了，”顾庭夹了马腹，重新慢悠悠的跟上去，“以前还总以为你是个任人揉捏的软柿子，总有一天得被自己个憋死呢。”
萧云擎并不恼：“我只是不想，为不相干的人有脾气罢了。”
不相干？
顾庭无奈苦笑：“喂，萧子瑜，你这算是把顾家也算在内了吗？”
的确，自从小姑母去世后，他们家就对这从未谋面的小表弟不闻不问了，他身边若不是还有当年祖父给姑母的几个暗卫，估计早就被那心肠歹毒的继王妃给搞得不成人形了。
虽然后面几年，萧云擎主动与顾府联系上后，祖父和父亲对他也算得上是有求必应，但终归只是仅此而已，再没了多余的情分。
这次来，顾庭都做好了被冷落的准备，却没想到两人还算投缘，萧云擎对他，也不是那么的避忌、怨恨。
提起顾家，也不会故意转移话题，而是会认真的听自己说，还会顺势问几句。
然而萧云擎却并没答话，只是犹自驱马向前。
看他如此，顾庭也不再自找没趣，又转回之前那个话题：“皇上对你的态度，你自己也清楚，不过还是做得小心谨慎一些，这样我才好替你遮掩。”
“嗯，”萧云擎神色淡淡，“除了这个，还要劳烦表哥公事公办些，不必讲什么情面。”
“你——”顾庭自是明白其中意思，无奈扶额，“若是没事，他应该还会留下到任满，这一年多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总归还是要留一线的。”
知道他并不是替崔尚然说话，而是担心自己的处境，萧云擎神色缓和了些：“我明白，多谢。”
“谢什么，”顾庭拍了拍他的肩膀，“记得，京城虽远，但是顾家一直在你身后。”
第322章 醉酒失态要远嫁
王锦的亲事办得既隆重又热闹，毕竟一个是青州数一数二的巨贾富商的长子，一个是北安府尹的长女，就连萧王府都会给几分面子，更何况其他人。
夸张一些说，整个青州上下但凡有点名头的人都来了。
乔晚第一次参加婚宴，还打算好好琢磨着一下这时的风俗习惯，却不曾想，压根没什么机会。
进了王家后，乔明远就带着乔湛和二、三房的男人男孩们去前院男宾处，她则是跟着崔氏和其他女眷们去了后院女宾处。
新娘进门拜堂之类都在前院，之后就直接进洞房，不会再出来了。
王锦则是只会在前院敬酒，后院女宾这边，就全权交由林氏招待。
简而言之，女眷们来参加婚宴，就是吃吃喝喝，顺便聊天扯淡，八卦满天飞。
虽然因为有王卿在，崔氏也不拘着她，但是两人也只能在花园里晃晃，别的地方要么是一片冷清，要么就是太过热闹。王卿本来还想拉着乔晚去探一探她的新嫂子，结果才到新房院门口，就被两个丫环好声好气的挡了回去。
而这会王家各处园子里都是人满为患，之前还算清静的桃园里也是这般。
正是桃花盛开的时节，不少娘子夫人在附近流连忘返，钻进桃林深处的倒是不多。
乔晚被王卿拉着，再次钻进林中，七拐八拐的来到那僻静的小溪边。那块大石头还在，在绰约的阳光下显得很是光滑干净。
只是这会乔晚是乔府大娘子，王卿也是代表着王家的嫡女，两人都是不敢直接这般大喇喇的躺上去，而是小心翼翼的坐好。
对视一眼后，就都是不由露出了无奈的笑容。
“大哥娶亲了，二哥出海了，以后晚儿姐姐也要嫁人了，就没人陪我来这里了。”
乔晚轻轻一掐她的脸颊：“说什么胡话呢，大哥是忙，但等二哥回来肯定会陪你来的，我也是，就算嫁人了也会来找你玩，该不会不欢迎吧？”
“当然不会，”王卿反过来挠她的腰，嘻嘻笑道，“晚儿姐姐果然想着嫁人了呢！”
“…你这丫头！”乔晚哭笑不得，她不是很怕痒，倒是王卿，她只是随便抓了抓，就惊呼连连的避开。
乔晚都被吓了一跳，刚收回手，就见王卿一惊一乍的，滑到了小溪里，鞋和裙摆全湿了，人也懵了一下。
“有这般痒？”乔晚无奈扶额，随即伸手将她拉了上来，“看你以后怕痒还敢挠人，把自己给害了罢？”
王卿嘟起嘴：“还不是你挠得太好了，我以前跟人玩，就没这般痒过！”
好吧，怪她太会挠痒，乔晚摇头失笑，扯着她湿哒哒的裙摆道：“我陪你回去换衣裳吧，虽然这会天热了，但是这般也不好受。”
“别，这一来一回的多费功夫，晚儿姐姐你便在此处等我好了，我去去就来！”
王卿说着，就利落的跨过小溪，猫着腰的钻了出去。
她的确也不太想动弹，见王卿走得这样快，就只好作罢的坐了回去。随后想了想，还是掏了手帕将石头大概的擦干净，然后就躺了上去，眯着眼透过树叶缝隙看向那蔚蓝一片的天空。
脚步声接近的时候，乔晚恍然回神，忙不迭的起来坐好，看到那从繁密桃花林中悠然走上前的红色身影，就不由愣了愣。
“大哥？”
来人正是理应在前院大堂敬酒的王锦，不知是在那一身大红衣裳的衬托下，还是的确是喝得微醉，白如玉的脸庞上有着淡淡的红晕，笑眼里亦是有几分湿润。
“就知道在此处能找着你，”王锦脚步还算稳健，绕到她这边，也在那大石头边上坐下，“卿儿呢，没缠着你玩？”
“她刚刚弄湿了裙子，回去换了，大哥你怎么来了？”乔晚挑眉看他，“不会特意来找我的吧？”
王锦一笑：“席上有些闷，便托辞出来走走。”
果然是曾经三兄妹常来的地，随便一走，就走到这里来了。
乔晚略带着几分钦羡的道：“大哥跟卿儿感情真好。”
“嗯？为何突然这样说？”王锦忽地侧头轻笑了声，带着些许酒气的气息扑在她的脸侧，“你与卿儿在我心中都一样，只望你以后别远了大哥才是。”
这一说，好像她是在吃王卿的醋一般，乔晚转开眼神，轻咳了一声：“怎么会，大哥多虑了。”
虽然自打她回乔府后，两人见面说话的次数寥寥无几，但是亲近的感觉不会变，更谈不上刻意疏远了。
乔晚兀自想着，片刻才发觉王锦没有开口，而是一直静静坐在身侧，她不由得又转回去看他，正好对上那双幽深黑眸——王锦一直在看着她，一动不动。
她这才觉出些许怪异来，往后退了退，试探的开口：“大哥？”
似是不知觉的出神了，这一叫，王锦才冷不丁的回神：“嗯？哦——我方才突然想到件事，吓着你了？”
那样的眼神，哪里像是在想事情。
乔晚按下心中犹疑，扯了笑容摇头道：“没有，我看大哥这是喝得有些多，待会回去席上尽量少喝些才好。”
对，他是喝多了，才会这般失态，王锦很好的掩下其他情绪，按了按额头：“恩，我会注意…出来有些久了，我该走了。”
起身前，他又看了看乔晚，欲言又止的，终究没说什么，只是抬手拍了拍她的头：“以后常来玩，卿儿她，不出意外的话，是要远嫁的。”
啊？乔晚怔忡间，王锦已是收回了手，起身离去，留下她一人坐着，脑中回响着远嫁二字——
王卿要嫁到青州以外的地方么？
她朋友不多，王卿是唯一一个能跟她打闹着玩的小朋友，她还总想着以后见面、一起玩的机会还有很多，却没想到，王家竟然是舍得将这宝贝女儿远嫁么？
正犹自想不通，背后忽地传来一声响动，乔晚回了头，看着萧云擎径自从墙头一跃而下，就不由张了张嘴，一时说不上话来。
等人近前了，她才无奈道：“你这是爬墙上瘾了么？”
萧云擎看了看她，刚才她转过头来时，那一丝皱眉失措，他并没有忽略，联想到方才听得的一言半语，便微微挑了眉梢：“王锦同你说什么了？”
第323章 出面回转一头热
见他误会了，乔晚不由好笑摇头，而后又顿住，叹了口气的将王锦的原话道出。
“只是不知这一远，是就在淮州、江州，还是更远。”
“就这个？”萧云擎下意识的问，“没说别的了？”
乔晚一怔，看着他微微皱起的眉头，忽然明白了过来，无奈失笑：“你这是连大哥的醋也要吃？他还能同我说什么，就是随意聊了几句而已。”
他自是不好说刚才为了确认她是不是在里面，还特地上了树远远地眺望了一眼，然后好巧不巧的，就看到她和王锦并肩坐着，凑在一起有说有笑，好不亲密。
虽然有个和她更亲密的王简在先，但是王锦从来都是进退有度，不怪萧云擎会多想。
这会见她笑得坦然，眼中还有一丝戏谑，萧云擎便就按下了那没必要的疑问，轻咳一声：“我看他特意从席上过来，还以为是有什么话要同你说。”
“不算特意，应该是喝得有点多，就出来吹风散散酒气。”乔晚戳了下他的肩膀，嗔道，“好了，这个话题到此为止，正经事是卿儿竟然要远嫁啊，如果真的太远，以后也不知能不能见了。”
而且她一旦嫁给了萧云擎，怕是也要跟着约束，不好再出青州地界了。
听说谢沅碧自嫁到南安郡后，都没回来几次，之前那个丑闻早散了，还不回来，多半就是不好走动。
更何况出了青州，王卿就算想回娘家，也得各种思量。
想着，乔晚就不由叹了口气，靠在他的肩上：“大哥都那样说了，看来是没有回转的余地。”
“未必，”萧云擎握住了她的手，“你若是不想如此，我可以想想办法。”
“恩？”乔晚猛地坐直，转头看他，“当真？”
萧云擎点了头：“最远也就是南安郡，你随时可以去探望。”
王家和萧王府关系不错，有他出面的话，定是能将事情扭转过来。
不过——乔晚冷静了下来：“这是卿儿的事，我还是要问过她才好决定。这样，你先定一下人选，我找个机会跟卿儿说好。”
漫不经心地轻掐了把她的腰，见她一颤，萧云擎方才低声一笑：“这是自然，她是你的好姐妹，我会看着好好挑的。”
恩，这话她爱听！
乔晚又往他肩上靠去，听到有脚步声响起时，才陡然想起这是在王家的桃园，她噌地站起身：“应是卿儿过来了，你快走。”
“慌什么，”萧云擎不急不忙的起身，看着从桃林里走来的人，“方才我来时就见到王夫人打发人请了她过去，一时半会走不了。”
来人不是王卿，而是惜夏。
王卿的确被林氏叫了去，一时难以脱身，就让惜夏过来说一声，让她别等了。
而乔晚在外头待得也够久了，这回是集体出动，她离席太久不太好，崔氏便顺便让惜夏催着她回去。
先看着萧云擎又翻墙出去，乔晚才无奈摇头，随惜夏出了桃园。
快申时了，这场宴席才算逐渐散去，崔氏被拉着喝了好几杯酒，回去后就直接回房睡下了。
听说晚上还有酒席，虽然都是亲朋好友自己人，但王锦显然还是要陪着喝。
照这个架势喝下来，晚上的洞房还能有什么动静？
乔晚兀自同情了一番，第二日就又恢复往日的安排，上午在徐音那上课，下午自由活动，也没敢去忙别的——萧云擎的生辰就在这几天了。
上一回不欢而散，也没来得及送什么，这一回，自是要好好弥补一番。
只是要送什么礼物上，乔晚着实头疼了一番。
她从上个月就开始想，琢磨来琢磨去都觉得不好，毕竟她还真不知道萧云擎能缺什么，去买也买不到什么新奇玩意，自己做，也要考虑到会做什么。
她倒是会织围巾手套这些…但现在连毛线都没有。
做女红，就不考虑了。
最后，就只好花了几个下午的时间，找了个地方，自己跟人学着做了支毛笔和一方砚台，算不得精致，但好在是用得上好的材料，耐用。
又自己画了个水墨画风的花样，央着崔氏亲手帮忙做了个荷包。
再挑了个比礼物本身还要贵许多的黄木雕纹匣子，将这三样东西放好，毛笔和砚台用一根缎带包在一起，还打了个蝴蝶结。
乔晚这才松了口气，打算等到萧云擎生辰那日，再去烘焙坊做了个小蛋糕，巧克力味的。
想得是很好，但真的等到了这一天，萧云擎一直没音没信的，她才忽然想起，每一年的这一天，他都是在青山县的霖山寺过得。
十年如一日，不曾更改。
上一次就算提前回来了，也因着不欢而散，他还是回去待了一夜。
这一次他就没有说过要同她一起过生辰，那次说起生辰礼，也被不动声色的转了话题。
过去这么久，他最终还是没能放下，生辰一事，估计只有她在一头热吧？
一直等到吃过晚饭，还是没半点声息，乔晚就蔫了，去洗漱沐浴过后，便懒懒的躺在软榻之上，拿着本书，却是一点都看不进去。
乔府虽然也有冰窖，但入夜就会锁上门，所以晚饭前，她就让惜夏去把蛋糕取了回来，这会用块冰镇着，估计也撑不了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