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晚上生意不错,吧台对面那几张铺着特殊桌布的桌子都空了。

快凌晨一点了,客人陆陆续续离开了。赵晖站在阴影里,稍稍放松了一些。

身后传来淡淡的香气,有着海洋的清新,又带些花木的味道,这款香水,好象叫做什么寄情水来着,印象中有一个人会用。

转过头,文森已经到了他身后。略颔首,算是打过招呼了。

“快下班了。”文森挑起好起的长眉,笑了一下。

“嗯。”赵晖轻声提醒着,“现在客人不多了,估计机会不大。”

“我是来等你的。”文森斜倚在黑墙上,一身的黑衣,整个人似乎跟墙融为了一体,只除了那双夜夜发亮的眼睛。

赵晖有些诧异的望着他,一时还没反应过来。

怔仲之间,文森已经凑到他面前,他的唇嫣红,带着好看的珠光,在黑暗里,绽放如妖冶而艳丽的花。轻轻的吻上赵晖的唇,却并没有深入,只温柔的停留一下,随即伸出彤红的舌尖一舔,带着异样的诱惑。

“我不喜欢这样。”赵晖皱眉迅速避让开来。

“这里没人看见,我等你下班。”文森把一张小卡片塞进赵晖马甲的小口袋里。

“我不是适合的对象。”赵晖平静地道,黑亮的眼眸坦荡纯净。

“我不收你的钱。”文森笑出一口白牙,附在他耳边道,“我听你的。”

认真地看着他,赵晖严肃地道,“文森,我从不拿这种事来玩。不管是自己的,还是别人的。”

打量了他好一会儿,文森笑了,只是那笑容里有三分勉强三分忐忑三分伤感,再带一分淡淡的欢喜,“你会认真?”

“是。”斩钉截铁,不留余地。

“即使…即使对象是我?”惶惶中有些不安,还有些期待。

“是。”赵晖直视他的眼睛,“每个人的真心都是一样的。”

文森垂下了头,“我…我们哪有?我们,不值得的。”后一句里已经有些黯然了。

“谁说不值得?每个人总有些什么值得别人来爱。”

似是鼓起极大的勇气,文森声音略有些颤抖了,“那我来追你,好不好?”

赵晖摇了摇头,“我的心里已经有人了。”

“哦…那真遗憾。”沉默了许久,文森忽抬眼笑道,“谢谢你!”他转过身去,停了一停又回过头来道,“如果,如果你的心里没有别人,真的能接受我么?”

赵晖微微一笑,“有可能,但也那要你拿真心来换的。”

文森点了点头,意外地有些羞涩,然后悄悄离开了。

*****

李俊彦到底还是决定不回家过年了,春节这些天的假期掐头去尾留在城市里休养生息,中间抽了五天报了旅游团去北方玩雪。本来准备出国找个海岛渡假的,可决定得太晚了,旅行团几乎爆满,签证也来不及。在家的这些天,赵晖答应了过来住。想来,也没那么寂寞了。

大年二十八,放假的头一天。

李俊彦和赵晖两人一早就去了超市,到处是震耳欲聋喜庆热闹的新年歌。每个打价、收银台前都排着长长的队,一应过年用品好象都不要钱似的,被大肆抢购。在这片气氛的熏染下,不知不觉,他们俩也拎了一大堆菜回来。

“俊彦哥,这么多东西,就是到你出门那天,估计也吃不完吧?”赵晖有些犯愁地看着手里的羊腿,冰箱全塞满了,怎么也放不进去了。实在是,买的太多了!

“这几天我们都要努力,一定要把它们全部消灭掉!哎,不行叫你同学一起来吃。”

“我同学都回家了,寝室哪里还找得到人?”

李俊彦猛然记起,自己是有家不想回,小晖却是,无家可归。

想说些什么调剂一下气氛,却见赵晖似早已习惯,根本没有多想,仍在冰箱前努力的跟那只羊腿做斗争。看着他瘦削的肩膀,李俊彦的心莫名抽搐了一下,如果,如果他…

“好了!”那只羊腿终于也被挤进了冰箱里,赵晖转头一笑,“不过,已经到达极限状态了。”

“咱们明天就把它给灭掉,来个羊肉火锅。”

“好棒哦!那今天吃什么?”

“主打西红柿焖牛腩,再炖一个大骨汤。”

赵晖很给面子的伸出舌头作馋嘴样。

李俊彦却觉得有一股细细的电流在体内迅猛的窜过,唤醒熟悉的欲望。妈的!他心中暗自咒骂一声,马上把注意力转移到面前的菜上。

没什么要帮忙的,赵晖在客厅里拿着他的笔记本和许云帆在网上聊得热火朝天,在人家里不好意思用语聊,改成文字,键盘敲得噼啪直响。

下午早早的吃了饭,赵晖上班去了。反正早上起得晚,就当把中饭推迟一点就好了。屋子里徒然静了下来,李俊彦却有些难耐。之前平息的欲望又涌了上来,真的是禁欲太久了,电视里咿里哇啦在讲什么,一点都听不进去,窝在沙发里,抱着软软的靠枕,他真的…好想——他。

铃声响了半天,李俊彦才反应过来是自家的门铃,有些诧异的拉开门,是幻觉么?

“我…可以进来么?”门口的男人象做错事的小孩,忐忑不安。

李俊彦脸色一冷,拉开门,自顾自地退了进来。

打开鞋柜,自己的拖鞋还在老地方,张天毅有些欣慰,拿出来换上,关了门进来。有些局促地坐下,看沙发那头的人半晌没有说话,半天才讪讪地道,“那个…那个,我看到那个男孩子了。”

张天毅也不知自己为什么要起这么个头,自分手后,他不止一次偷偷来过,不过每次都没有勇气上来,只在楼下打转。遇见过赵晖两回,每次看到那个年轻的朝气蓬勃的小男孩,心里就有说不出的慌乱,和妒忌。今天来时,正好瞧见赵晖离开,他在楼梯间里徘徊了许久,才过来按响了门铃,是求自己一个死心么?张天毅暗自苦笑。

“哦。”李俊彦低低应了一声,要不要解释呢?他有些犹豫。

空气里有微妙的情愫在流转。

“你,你最近过得还好吧?”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张天毅小心翼翼地问。

“嗯。”最爱的人结婚了,那个人却不是我。心头的那道伤痕一下又裂开了,李俊彦冷冷地道,“很好,你还有事么?”带着隐约怒气,明显下着逐客令。

“啊…那,那就好。”张天毅似忽然也意识到自己已婚的身份,也许真的是不该来打扰他的。他有些手足无措,一下站了起来,“我…哦!这个房子我已经找曾杰签过一份协议书了,全部转给你。是我在婚前签的,曾杰说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会有问题的。协议放在他们律所里,你有空也去签个字,把户名改过来。”

该说什么吗?要我感谢你的大方,还是骂你拿钱换一份心安?李俊彦心里起伏不定,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我…我走了。”张天毅低头回到门口,正要推门而出,又停了一下,迟疑着道,“小俊,我…我知道我没资格说什么了。你以后一定好好照顾自己,要是有什么事,跟我打电话,没关系的。那个,那个男孩子太年轻了…”

身后是长久的沉默。

张天毅手搭上了门把,不敢回头,“我走了!”

“赵晖是那次来送外卖的小孩,他…没什么的。”为什么要解释?话一出口,李俊彦也有些吃惊。

“小俊,对不起!”如阵风刮过来般,张天毅克制不住的冲回来,把他紧紧的抱在了怀里。

心里为什么会这么难受?热热的,苦涩的东西在体内涌动,却找不到出口。不要!不要这样!理智在心里大叫,可身体却一点也不愿意离开那个无比熟悉的温暖怀抱。

“我好想你!小俊,真的好想…”短短数月的分离,却好似过了几十年般难耐。再次拥住情人,全身的细胞都沉迷于那熟悉的体味,猖狂地叫嚣着触碰的需要。温热的唇小心翼翼的触动着爱人的脸颊。一下,两下之后,再也控制不住的欲望如泄堤的洪水,约束不住汹涌而出。

“不…不行…”理智顽固地抗议着,李俊彦不停地对自己说,他是有家室,有家室的人了!可在被张天毅的唇覆上来的时候,为什么身体就如同是被瞬间点燃的干柴,无法脱离燃烧的命运。

支离破碎的抗议很快就丢盔卸甲地逃离了,过于熟稔的身体,每一个小小的触碰都敏感得无与伦比。接下来的一切是怎么发生的,已经不再去想了,李俊彦闭上了眼睛,不去管是怎样的沉沦。只这一刻,让他再重温一次爱人的怀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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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解决的方法

更新时间:2010-3-16 13:14:02 字数:3880

再见到李俊彦的时候,赵晖明显感觉到不对劲,不过分别十几个小时,怎么俊彦哥的情绪这么不稳定?老是走神。做的菜不是咸了就是淡了,再不就是该放的作料没有放,不该放的又放了进去。

“怎么了?俊彦哥,有心事啊?”

“不好意思,今天菜都没烧好。”李俊彦勉强笑了笑。

“菜没关系,我都帮你吃完。”赵晖笑道,“你是不是不舒服?要不要去看医生?我看你脸色不太好。”

“不用不用!”李俊彦有些脸红了,“只是有点累…昨晚看电视看晚了。”有些心虚,昨晚,张天毅十点不到就走了。可他睡到凌晨一点醒来,就再也睡不着了。

欢爱的后的身体是疲倦的,可心灵却更是饱受折磨。

天毅不是结婚了吗?怎么跟他一样,好象禁欲很久似的,疯狂的让他有些受不了,弄得他全身酸痛。想着赵晖早上要来,李俊彦干脆半夜起来把床单被套全部洗了,那浓烈的情欲味道却让他自己闻着都脸红心跳。

怎么会这样?李俊彦都有些鄙视自己了。明明知道他结婚了,明明说过分手后再无瓜葛的,为什么仍旧纠缠在一起?

天毅说,还是爱他,只爱他一个,应该相信吗?又该怎么去相信呢?

李俊彦感受得到张天毅对他的爱,十几年的相处,没有一点分量是不可能的,也不是如快刀斩乱麻般可以轻易抹去。如果真是那样容易,他现在早就开始另一段恋情了。可他连起码的交往都办不到,就是觉得别扭。

在昨晚以前,李俊彦从来没为自己的同性恋情感到羞愧过,他们是两情相悦的,从纯真的学生时代相伴走来,只是爱的对象是同性而已,没有掺杂一丝功利在其中,没有伤害到任何人。

可这一切,在经历了昨晚后,都有些变调了。不管他们是不是相爱,张天毅已婚是事实,那么,再与他发生关系,就只能定义为——婚外情。

李俊彦痛恨这种偷偷摸摸的感觉,更痛恨自己的优柔寡断。他对待感情本质上是一个很纯真的人,长这么大,他只爱过张天毅一个人,也只想守着他天长地久过一辈子。

在这个圈子里,年龄绝对是个坎。

年少的时候怎么折腾都无所谓,反正有大把的青春可以去挥霍。那时总觉得一辈子很长,长得不用去想。可年纪一大,慢慢的问题都来了。

第一次重大考验是在两人面临毕业的时候,很多校园恋情就在那时戛然而止了,能坚持下来的少之又少。毕竟爱情是形而上的,生存才是第一要义。

那时李俊彦和张天毅的感情刚刚稳定下来,两个人都舍不得放弃。张天毅的家人都在本省,当家里决定要他去报考公务员的时候,李俊彦几乎想都不想,就决定留在当地找工作了。虽然他也是独生子,但那时父母都还年轻,身体也好,李俊彦给自己和家人的借口是这所城市薪水高,工作好找。事实确实也是如此,老家很多人家的小孩现在都天南地北地在外地工作,父母也欣然接受了。

还好大家都比较顺利的解决了工作问题,他们的感情得以顺利延续下来,慢慢地磨合,一年比一年越发默契。工作五年后,两人联名买了这套房子,算是安了一个小小的家。张天毅的单位后来分了宿舍,他忙的时候就在宿舍时凑合一下,不忙就回家。这样也好,李俊彦还常说,可以保持新鲜感。

在家的时候,两人和普通家庭一样做饭洗衣拖地打扫,都为干家务耍赖偷滑,扯皮拉筋。放假的时候就出去旅游爬山打球运动,不高兴的时候吵架打架,高兴的时候看电影吃烛光晚餐。日子就这么细水长流般过去,温馨而踏实。一直到今年夏天,李俊彦都觉得自己很幸运。不说同性了,就是异性,又有多少人能拥有一份坚持十二年的感情呢?十二年都坚持下来了,一辈子就不那么遥远了吧?

可没想到,张天毅还是选择了一条比较好走的正常道路。这种情况其实在他们这类人之间很常见,大多数人最多会选择在三十岁左右,结婚生子以掩人耳目。对于曾经的恋人,要么分手,要么藕断丝连。

李俊彦忽然想起张天毅那个素昧谋面的妻子,也不知是个怎样的女人。虽然张天毅说,他们俩是为了结婚而结婚的,但只要有了那个红色的小本子,他们就是合法的了,不是吗?

不管怎么说,李俊彦觉得有些对不起她。

究竟是这个社会大多数人的道德要求伤害了他们,还是他们少数人的行为破坏了规则?李俊彦苦笑一番,自己也想不明白。

好在过两天就要出门了,去旅行散散心吧,希望能找到答案。

*****

汪公馆10号。

初三以后,生意一直不错,今晚的生意更是特别的好,用那个活泼的调酒师小丁的话来说,简直就是好到爆!

这个时候,在当地过年的人忙完了家里的应酬,都过来消遣了,外地的也陆续返回,象约好似的,一齐涌进酒吧里。王怀亮经理亲自动手上阵,已经把仓库里所有的桌子凳子都拿出来了,还是不够坐,只能站在门口,不住地跟晚来的客人说抱歉。

“我的手都软了!”小丁一面偷偷抱怨,一面毫不含糊地甩着摇酒器。

“想想今天的小费。”莱恩低声道,“爆发吧!你的小宇宙。”他在旁边帮忙切着水果。

“我的小宇宙已经很微弱了,现在只能祈求神啊,赐予我力量吧!”麻利地把酒倒出,拿起莱恩切好的水果装饰着杯口。

“明天是情人节,生意也一定好!看来明天我也得来加个班了。”莱恩想了想道,“啊,不!今晚过了零点就是情人节了。怪不得这么多人,你好了没?”

“好啦好啦!”小丁把调好的酒推过来,“快滚!”

“如您所愿!”莱恩俏皮地吹了声口哨,把酒放在托盘上,平平地端着给客人送去了,灵巧地穿过拥挤的人群间的狭窄过道,安全送达。回头又接了两个客人的单,快步回到吧台,“再来一杯极度魅惑和冰雪幻影。”

“我需要喝红牛!”小丁嘟着嘴嘀咕着。

“我来吧!”斯斯文文的调酒师傅豪哥开始动手调了,“小丁你弄这个简单的。”

“豪哥,你不能这么惯着他。”莱恩道,“你待会儿还有花式表演呢!”

“没关系,小丁今晚真的调了不少了。”

“呃,还是我来吧。”小丁有些不好意思。

“没关系,你要是手软调不好,一样丢我的脸!”

“师傅,我也手软,你也来帮我!”另一个小调酒师阿金趁客人走开,溜过来故意捏着嗓子撒娇。

“你手软!”小丁直接冲上去,掐他的腋下,阿金忙跳开笑道,“小丁丁吃醋啦!”

“看来你们还很有劲啊?要不要今晚留下来再学几样新东西?”豪哥冲着他俩一笑,两个人都老实了。

莱恩凑近一挤眉道,“豪哥,你就承认吧,是不是对小丁丁有意思?”

豪哥挑起好看的眉,“怎么,你也想留下来学调酒?也好,忙时你就不用站在这儿等着,替我打打下手也好。”

“大侠饶命,小的知错了。”

“莱恩!”赵晖觑了个空快步过来,“有件事问你。”

“怎么啦?”

赵晖拉他到一旁,拿出一个红包道,“刚才有个客人给我的,居然包了三千块!”

“里面是不是还有地址和电话?”莱恩不笑了,赵晖这方面不经逗的。

“嗯,是有个电话号码,这是他第三次给我了,你说我要怎么退给他?”

“他旁边有人么?”

“有。”

“嗯,那你先收着,晚点跟他打个电话,改天把钱退给他。”

“行吗?”

“应该没事,你指我看看是谁?”赵晖隐蔽地指了指,莱恩道,“啊,原来是他啊!”

“你认识?”

“不认识,只是面熟。”

“那人是个什么公司的老板,姓周。”豪哥在后面低声道。

“你认识?”两人异口同声问道。

“说过几次话,不熟,他跟王经理好象比较熟。他很低调,没什么坏名声。”

“那应该没事吧。”莱恩道,“不过人家给过你三次电话,应该是挺有心的,早点说清楚比较好。”

赵晖点了点头。

好不容易捱到打烊,同事们都走了以后,赵晖拿起手机,刚按了几个数字,想了想,却停住了,跟莱恩说了一声,去了大厦外面的公用电话亭。

“周先生,你好。”

“你是…杰瑞?”

“是。”

电话那头的男人传来低沉的轻笑,“你终于给我打电话了。”

“周先生,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