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猜大小,一个铜钱也行,三个五个也行,你押几个,他赔几个。”桃浓的介绍简单明了。

“怎么猜?”

“一个有东西,一个没有,猜对了就赢了。”

桃浓站着不动,只示意李苒试试,这样的小把戏,她没兴趣。

“这是看手速的吧,我说有,他立刻就能移走。”李苒从两只碗看向守着摊子的胖老头。

“姑娘说的那是把戏,咱这是关扑,不兴那样。姑娘挑好一只,两只一把掀开就是了。”胖老头笑呵呵道。

李苒见桃浓冲她一边笑一边点头,摸出一个大钱,“先试一下。”

胖老头没动,只示意李苒挑碗。

李苒随手点了一只,另一只手按在另一只碗上,同时掀开,她挑的那只什么都没有。

“我这运道!”李苒一声懊恼,“再试两回,照……”后面的话,李苒咽回去了,照概率来说,二择一的事,三回里面,她至少能猜中一回。

胖老头收了那一枚铜钱,伸手向前,飞快的移着两只碗,片刻,示意李苒可以猜了。

李苒再拍出一个大钱,毫不犹豫的点向一只碗,两只手一起掀开,又错了。

再拍一个大钱,还是错了。

“这怎么可能!肯定是他移走了。”李苒瞪着那两只碗,这不科学啊!

“可不敢瞎说。”胖老头眼睛一下子瞪大了。

“关扑有关扑的规矩,他要是敢做手脚,要被打死的。咱们往里走,看来姑娘得扑彩头大的才能赢。”桃浓一边笑一边示意李苒往里走。

走过十几二十个关扑摊子,一直转到大殿朝北那一边,桃浓才停下脚步,两只手搓了搓,“我来开个张!”

说着,直奔离她最近的一个摊子。

这个摊子甚至比李苒猜碗的那个还要简单,摊子中间放着只小口宽底瓮,旁边排着三个大钱。

桃浓拍出五两一只小银锞子,“幕前还是纯?”

“老规矩,浑纯。”看摊子的中年人恭敬谦和。

“什么意思?”李苒看向周娥问道。

“幕前就是有字的那面,纯是另一面,三个钱都是纯,就是浑纯,这是一赔十的。”周娥一边解释,一边伸长脖子看着桃浓。

桃浓摸起那三个大钱,合在掌心,抵着下巴,正垂着眼虔诚的祈祷。

李苒琢磨着概率问题,提着颗心看着桃浓。

概率这事吧,根据她的经验,也是好的不灵坏的灵。

桃浓祈祷了半天,深吸了一口气,猛一抖手,将三个铜钱扔进了瓷瓮里。

一阵清脆的叮噹乱响,摊主和李苒都是一脸凝重,紧张的屏着气看向瓮内。

李苒和周娥两只脖子伸得老长,一左一右,一个从桃浓身边,一个从桃浓肩头,探头去看。

周围路过的几个闲人,也停下,伸头看向瓷瓮。

“哈哈哈哈!”

李苒还没看清楚,就被桃浓的纵声大笑,吓的往后趔趄了一步。

行了,不用看了,桃浓赢了。

李苒看着提着重重一布袋银锞子晃个不停,满面红光不时哈哈笑几声的桃浓,心痒起来,示意桃浓等等,摸出根金页子卷儿,拍到瓷瓮旁,伸手摸起那三个大钱,直截了当的扔进了瓷瓮里。

桃浓一个箭步,挤在李苒之前,伸头进去,立刻一声哀嚎,“你这手也太快了,哪能直接扔,你得先求大钱保佑,看看,输了吧,不求大钱保佑怎么能行?唉,可惜了。”

摊主笑眯眯的收起了那根金页子卷。

往前的摊子一个接一个,摆着做彩头的东西五花八门,只有李苒想不到的。

有个摊头,甚至放了两块青砖,表示彩头是两百亩良田,还有两家,彩头都是一个十七八岁,十分漂亮的女孩子。

李苒看着女孩子,五味俱全,却又理不清什么感受。

这样把女孩子摆在摊头明码标价出售的,她从前执行任务的时候,也见到过两回。

桃浓只扑金银,其余一概不理会。

周娥背着手就是看看,一把不扑。

李苒看中的东西就五花八门了,看中什么就扑什么。

她甚至看中了一个活泼可爱,两个月大小的狮子狗,不过她是个有今天没明天的人,实在没法对一个小生命负上十几年的责任,这个她没敢扑,怕万一扑到。不过多看几眼,就过去了。

三人从东逛到西,李苒扑什么都输,荷包里十来根金页子卷输了个精光,桃浓却是财星高照,赢多输少,足足赢了二百来两银子,换成银票子塞进荷包,哈哈笑着,走一步拍一下荷包。

桃浓哈哈笑着表示,下个月,下下个月,她都要歇着了!而且,今天晚上她要宴宾客!

照桃浓的打算,她要租条最豪华的花船,再叫上几个歌舞伎,撑到金明池中间赏景吃饭。

可这会儿还太早,花船都还没出船坞,遗憾之下,桃浓挑了附近最好的酒肆,净挑贵的不管好不好,点了一大桌子,又要了四五样新酒,三个人吃的喝的,不过十分之一。

从金明池出来,醉熏熏的桃浓叫了相熟的马车送她回去,李苒上了车,坐在车上,想想就笑,桃浓请的这一顿晚饭,充分诠释了什么叫得来容易不珍惜。

李苒喝了不少酒,斜靠在车厢门口,眯眼看着不远处灯火点点的金明池,和远处一团明亮的京城。

这样的日子,要是能有个一年两年,她这一生的愉快,也就足够了。

周娥酒喝的不多,一条腿曲起,舒服的坐在车前,断断续续的哼着支不知道什么调。

马车走的不快,一点点越过金明池,进入金明池和新郑门之间的黑暗之中。

李苒拿着只垫子,垫在头和车门框之间,正摇摇晃晃的似睡非睡,一声突然无比的惨叫惊的她一跃而起,在她跃起的同时,周娥一脚把她踹进车里,几乎同时,刺耳的刀剑撞击声在李苒面前响起。

马惊了,有人砍断了缰绳,大车猛的往前扑倒,李苒一头撞在前车厢板上,没等她挣扎着爬起来,车子又是一阵剧烈晃动,砸向另一边。

木头的破裂声中,车厢裂开,李苒被人抓着腿一把揪出,塞进一只黑布袋里,提起袋子甩了出去。

李苒努力保持着清醒,听着、感受着身边的动静。

她被甩起来,甩到……应该是马,是马背上,背朝下,好疼,她被翻了个个儿,现在她面朝下趴在马背上,好受多了。

马跑的很快,马蹄声急促非常却节奏分明,不只一匹马,很多马,好象分开了,又分开了……

这是一群精英,打劫的精英。

他们对她,象对货物一样,李苒头朝下趴在马背上,剧烈的颠簸中,没多大会儿,肚子里就开始翻江倒海。

李苒用力压着那股子要狂涌而出的哎吐,一口一口往外吐,她不能一口气吐出来,那样很容易呛死。

李苒胃里的东西吐净,头发浸在她那些呕吐中,慢慢调整着呼吸,已经跑了很久了,马蹄声开始拖沓起来。

马扬起前蹄,骤然而停,在李苒被掀下马之前,她被人提起抛出,再被人接住,还是趴在马背上,好象有三四匹马,大约又要跑到马力疲竭了。

好在,刚才那一扔,把她吐出来的那些东西,扔的到处都是,不在集中在她头上,这让她好受多了。

那一声惨叫,应该是车夫,不知道他能不能活下来,周娥,只怕也是凶多吉少……

李苒心里一片酸涩苍凉。

☆、第55章 死局

李苒觉得马跃跳的频率增加了,应该是离开大路,进了树林。

马蹄的每一次落地,都是踩着落叶、踩断枯枝的细碎声音,弹起的枯枝不时砸在她头顶的布袋上,横生的树枝从布袋外拍过,砸的拍的她身上脸上生痛。

马冲过一条小河,或许是山溪,水溅上来,打湿了布袋,也打湿了李苒的头脸和脚。

这一次换马的时间,比上一次早了大概半个小时。

李苒依旧是被抛起扔到另一匹马上。

夜已经深了,李苒的斗蓬在被装进布袋前,就不知道丢到哪儿去了,这会儿她头发湿透,靴子里灌着水,薄薄的布袋虽然结实,却挡不了寒风,李苒冷的发抖。

大约是感受到了她一阵阵的寒战,马被勒的略慢了慢,李苒连布袋被稍稍提起,布袋外面裹上了一件毛皮斗蓬。

李苒暗暗松了口气,能给她裹上这件斗蓬,一时半会的,至少她性命无忧。

四周十分安静,树枝和落叶声不见了,马蹄声不再响亮,撞击地面时的声音沉重而闷钝,这是用绵裹上了马蹄,他们开始尽可能的隐蔽行踪了。

看来绕来绕去甩掉追兵的过程已经结束了,他们开始去往他们要去的地方。

李苒咬着舌尖,保持着足够的清醒。

这一次马力疲尽的时候,李苒被扔上了一辆车。

有人解开布袋,推扯着布袋,将李苒抖出来。

“呃!”

抖出李苒的,是个十分面善的婆子,瞪着李苒糊了满身满脸满头的呕吐物,恶心的一声呃,差点吐出来。

李苒慢慢坐起来,后背贴着车厢,看着婆子。

“委屈姑娘了,我让他们拿起水来,姑娘擦一擦。”婆子上身往后仰的更厉害,比李苒更加紧密的靠着车厢板。

不是因为害怕李苒,而是,刚才抖出李苒的地方,到处都是脏到没看到的呕吐物,实在是让人恶心极了。

婆子用力敲了敲车窗,车窗从外面拉开,婆子将头伸出去,不知道说了些什么,缩回头,看着李苒陪笑道:“姑娘且忍一忍,这就找个地方,让姑娘沐浴洗漱。”

李苒没说话,也没动,在车厢内一豆灯光下,安静的看着婆子,等婆子说完,垂下了眼皮。

刚才车窗打开时,她看到了几缕晨光,现在应该是早上六点前。嗯,她对在马上的时间估算,没有太大差别。

那几缕晨光给她一种扑面而来的感觉,那边是东方,那这车,不是往北,就是往南,不会是北,应该是往南的。

荆湖方向么?

车子跑了将近一个时辰,停了下来。

车门打开,婆子先跳下车,伸手想去扶李苒,手伸到一半,却又犹豫起来,这位姑娘身上那些,实在太恶心了。

李苒没用她扶,慢慢挪到车门口,慢慢下了车。

车门正对着一扇房门,车门和房门之间,间隔不过一两尺,两边都竖着高而黑的步障,步障内,只有她和婆子。

李苒垂下眼皮,径直进屋。

屋里热水沐桶澡豆帕子等等一应俱全,四角放着烧的红旺的炭盆,炭盆之多,炭火之旺,让这屋里暖和的闷气而燥热。

李苒脱了衣服,先舀水洗头,再舀水冲干净身上,这才踩进沐桶。

这一夜,她冻的太厉害,要好好泡一泡,驱一驱寒气。

她不想死,那这会儿,就最好不要病倒,好在,她现在,比初进京城时,强健了许多了。

泡了一会儿,李苒伸手从旁边澡豆盒里拿了粒澡豆,放在水里泡了片刻,用力捏开,细细闻,仔细看。

这是芸香堂最上品的澡豆,芸香堂从前是荣安城老字号,现在是京城最红火的胭脂水粉铺子。

李苒泡出了汗意,用澡豆慢慢洗了手脸,从沐桶里出来,再次舀水冲了遍,擦干身上,一直站在旁边的婆子忙托了衣服送上来。

照理说,该她侍候姑娘沐浴,可最初她看的实在太恶心,等李苒开始脱衣服,那份从容,和从舀水冲头发起,行云流水般的一步一步,让她有种无从插手的感觉。除此,李苒浑身上下透露出来的那份冷漠,那份拒人千里之外,以及,那份血脉,让她生出了无数怯意。

李苒穿上衣服,弯腰垂头,用帕子擦头发上的水。

擦的差不多了,李苒接着穿齐了衣服,看向婆子。

婆子被她看的竟然慌乱起来,“姑娘要是……咱们还得赶路。”

李苒抬脚往紧闭着的房门走。

婆子反应过来,抢前一步,拍着门叫道:“姑娘好了。”

门从外面推开,还是屋门对着车门,还是那两道步障,李苒目不斜视,径直上车。

车里的铺垫都已经换过了。

婆子急急跟进车里,车门从外面咣的关起,几乎同时,车子往前冲了出去。

关上门之后的车厢,黑暗的伸手不见五指。

李苒挪了挪,背靠着一侧车厢躺下。

在车子里,她能感受到的信息太少了,唉,她感受再多的信息,又有什么用?车厢之外,不管哪一方,他们知道的,都比她多的太多了,她还是歇一会儿吧,养好精神,以及,不能病倒。

婆子摸到火镰,打了火点着灯时,李苒已蜷成一团,闭上眼睛,呼吸绵长,她睡着了。

婆子呆看了片刻,欠身拿了条丝绵被,小心翼翼的给李苒盖在身上。

车厢里暗沉无天日,李苒凭着自身规律无比的生物钟,以及每天两次停下来吃饭出恭,算着一天,又一天……

她被搭在马背上跑了一夜,在这个严实的车厢里,日夜不停的跑了三天两夜,中间车厢被抬起来,换过三次,不知道是车轮子跑坏了,还是换车以掩人耳目。

李苒每数过一天,心就往下沉一点,她离京城越远,能活下来,能活着回到京城的机会,就越小。

皇上把她当作活饵抛出来,是用不着,也不会在意她这个饵能不能收回去的。

某种意义上说,她这个饵要是被吞吃了,或是在被咬饵而走的过程中死了,那才是最好的结果,这样的话,新朝就有了无数发挥的余地,对新朝、对皇上才是最有利的。

至于另一面,她对不管是复国,还是建国,以及类似的丰功伟业没有半分兴趣。

她肉体里的那一份血脉,更是简单明了:对这份血脉真正的尊敬和遵从,是遵从仁宗的旨意,要么,作为陆家人死去,要么,顺天应命,好好活着,但要以和陆家无关的身份。

虽然她很想活着,可她也不会为了活着,就能做一切事,比如出演一个假装有一身家仇国恨的复国者。

她要是不能配合他们,那就是死了比活着好。

唉,对两边来说,她的死,都比她的活更有价值。

区别仅仅在于,她死在谁手里。

新朝的皇上肯定想让她死在另一面手里。另一面,肯定想把她被杀这件事,稳妥确凿的扣到新朝和皇上的头上。

两边都愿意她死,都希望她死在对方手里,或者,看起来是死在对方手里。

这中间,有一线活路。

李苒安静的躺在颠簸的车厢里,闭着眼睛,一点点细想她的处境,在上下车之间,小心的观察着周围,一个小时一个小时的算着时间。

又过了一天一夜,入夜时分,车子进了山林。

之后,车子越跑越快,路很差,或者根本就没有路。

李苒紧贴着车厢板,耳朵贴在枕头,听着车轮压过枯枝那密集细碎的轻微响声,树枝不停从车厢划过、折断,那些细微却刺耳的声音。

照车子的速度来说,车子不算太颠簸,这是因为经过的地方,树叶堆积的很厚。

几次下车时,她大致能确定,他们带着她,一直往南略偏西,往荆湖方向。

从金明池外离开那天夜里,她被扔了三次,换了四次马,马速极快,马在那样的速度之下,只能跑一百公里左右,那一夜,应该是四百公里,不过那一夜,应该绕了不少路,以甩开后面的追踪者,到底走了多少路,她推算不出。

马车白天的速度略慢,他们要和路上的马车差不多的速度,才能不引人注目。夜里比白天快很多,这样日夜兼程,一天一夜,三百到五百公里。

那这会儿,她应该很快就要进入荆湖北路的北部。

那是新朝的大军还没抵达,还没归入新朝版图的地方。

马车压着厚厚的落叶和枯枝,狂奔了一夜。

天色微明时,李苒坐了起来,眯眼看着不知道什么时候移开了一条缝的车窗。

看来,已经到了他们觉得安全的地方了。

不知道她的目的地在哪里,还有多远。

阳光灿烂时,车子没象往常那样停下吃饭出恭,李苒再次坐了起来,看样子,快到地方了。

又走了半个时辰,车窗外树影晃动,速度慢下来,停了下来。

车门打开,婆子长舒了口气,先跳下来,伸手去扶李苒。

李苒没理她,挪过去,坐在车厢门口,先看了眼四周。

四周都是高而黑的步障,步障内,还是只有她和婆子。

李苒下了车,沿着步障,进了一明两暗三间上房。

上房门里,一左一右站着两个十七八岁的小丫头,神情紧张,想看她又不怎么敢看。

李苒没理会两人,站到屋子中间,慢慢转身打量四周。

外间一张条几,挨着条几两把椅子,两边两排椅子,左边是卧室,那张床很简单,只竖着四根柱子,挂着厚实的帷帐,对着床的窗下,放着张矮榻。右边是书房,一桌一椅而已。

李苒径直走到床前,掀开被子睡下。

这一夜她没怎么睡着,她已经好几天都没睡好了,一会儿还不知道要应付什么样的事儿。

很快要到来的人和事,不管是什么,都是必须全神贯注去应付的,她得有足够的精力,她必须睡一会儿。

婆子看着李苒进了屋,长长吐了口气,转身掀开步障。

这是间阔大却简朴的庄子,婆子从步障里出来,就看到了她要找的人,一个六十岁左右,气度极好的清瘦男子。

“黄先生,接回来了,顺顺当当。”婆子带着几分喜色。

黄先生冲婆子摆了摆手,转身走出去很远,才站住问道:“她问过什么没有?你怎么说的?”

“没问过,姑娘一句话都没说过。”

说不上来为什么,婆子说到李苒一句话没说过,心里涌上来的,全是尴尬和难堪,她总觉得,姑娘这个一句话不说,全是对她的鄙夷和不屑。

黄先生看起来有几分意外,片刻,带着几分释然,叹了口气,传说她常常几天不说一个字,看来是真的。

先皇话就不多,贵人语迟。

“辛苦你了,去歇着吧。”

黄先生缓声吩咐婆子,看着婆子走远了,接着吩咐道:“传信过去,接到姑娘了,姑娘平安。看看杜大夫到哪儿了,催一催,杜大夫一到,就带他去给姑娘诊脉。姑娘现在怎么样了?”

“刚刚递了话出来,说是进屋就直接睡下了,说是,象是一眨眼就睡着了。”

回话的长随脸上说不出什么表情,刚刚经历过几天的生死奔波,到了完全陌生的地方,一无所知,竟然直接睡下了,立刻睡着了。

这样的人,他头一回见。

黄先生眼睛微微眯起,片刻,慢慢舒出口气,心里涌出几丝欢喜。

这位姑娘,只怕比他以为的,更明白,更出色。

唉,可惜是个女孩儿。

☆、第56章 旧日(范艾中等打赏加更)

李苒这一觉睡得很沉。

一觉醒来,进门时的两个丫头中,穿着红色长褙子的丫头忙上前挂起帘子,“姑娘醒了?”

李苒看着她挂起两边帘子,哑着声音道:“以后,我没叫你,不要进来。”

红衣丫头脸色微变,想说是,却又没敢说出口。

她领了吩咐,要不错眼的盯紧她的。

李苒坐起来,红衣丫头急忙往下蹲,想要给她穿鞋,蹲到一半又僵住,李苒已经拖上鞋,弯腰提起,站起来往外走了。

红衣丫头急忙跟上,“姑娘,杜大夫早就到了,姑娘……”

“嗯。”李苒肯定的嗯了一声。

大夫早就到了,那就是早就等着要给她诊脉了。

正好,她也很想让大夫诊诊脉看一看。

这两天,她浑身痛的厉害。这个痛,是因为这几天的颠簸,还是因为病了,最好有个大夫给诊一诊。

红衣丫头听到了李苒那一声嗯,可这一个嗯字,是什么意思,她就不敢确定了。

红衣丫头不过犹豫了瞬间,她是什么意思不要紧,杜大夫是一定要来诊脉的。

点她们两个过来侍候的时候,黄先生的吩咐她听的非常明白,她们不用事事都听她的吩咐,只不过,不听的时候也要恭敬。

看着李苒在上首坐下,红衣丫头给另一个绿衣丫头使了个眼色,自己侧着身子,出了屋门。

李苒坐下,看了一圈,又站起来,走过去提起暖窠里的茶壶。

“姑娘要喝茶?婢子来吧。”绿衣丫头忙上前从李苒手里抢过茶壶。

李苒将茶壶让给她,又坐了回去。

绿衣丫头端上茶,李苒刚抿了几口,外面就传进来刚才那个红衣丫头的声音:“姑娘,杜大夫来了,杜大夫,您请。”

话音没落,帘子已经高高掀起,一个瘦高的老者,手里提着只小药箱,跨进门槛。

李苒抿着茶,看着这位杜大夫,和跟在杜大夫身后的那个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