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越过

石南屏气敛声,将浸过药的绵布卷悄悄放进托盘里。

谢泽将李苒两只手擦干净,用布松松裹了裹,瞄了眼李苒已经渗出血渍的裤子,“腿也磨破了。”

谢泽这句话语调平平,象是疑问,又象是陈述。

李苒也不知道自己这一通眼泪所为何来,可这突如其来的眼泪带出了无数委屈,直哭的一声接一声的抽抽起来,听到谢泽的问话,点着头,却没能说出话。

“去洗一洗,我让石南再找件衣服给你。”谢泽点着托盘。

李苒接着点头,站起来。

石南已经托起托盘,往不远处的帷幔努了努嘴,示意李苒先过去,自己飞快的换了银壶里的水,端着送进去。

李苒进了旁边的帷幔,脱下裤子,慢慢的擦洗同样血肉模糊的大腿。

石南找到李苒那身衣服的主人老黄,结实无比的老黄没等石南说完就赶紧摆手,“那身衣服,也是老潘跟我说这边冷,要不,就七八十来天,哪用得着带替换衣服?”

石南看向老黄周围,看到谁都是摇头。

老黄说的很对,就十来天,哪用得着带替换衣服?

石南一路走一路犹豫,他和西青几个,倒是都带了替换衣服,也有干净的,可他们哪敢让那位姑娘贴身穿他们的衣服?

现在……更不敢了!

石南站到谢泽侧后,垂手禀报:“回爷,都没带替换衣服。”顿了顿,石南接着道:“咱们的行李里,有条爷的黑绸裤,从没上过身,要不?”

“嗯。”谢泽肯定的嗯了一声。

石南愉快的扬了扬眉梢,压着声音应诺,急忙去寻了那条黑色厚茧绸裤子,从帷幔上面举送过去。

李苒慢慢擦干净两条腿,顺便擦了擦肯定哭红了的双眼,拎起石南递进来的裤子套上,虽然长了很多很多,好在是裤子,李苒从头发上揪下来两根茅草,把长出来的裤腿叠成一层层,束在脚踝上。

这件丝绸裤子又肥又滑,碰到伤口象微风拂过,比刚才那条厚布裤子舒服多了。

李苒换好衣服,卷好原来那条裤子,从帷幔里钻出来,石南冲她伸出手,示意她把那条脏裤子给他,接过裤子,声音低低道:“已经等着了,姑娘快去吃饭吧。”

李苒过去,坐在篝火边另一块灰色毛皮上,垂眼吃饭。

吃了饭,李苒爬起来,正准备去旁边那块毛皮上睡觉,谢泽突然道:“明天还要一天急行军。”

“我没事。”李苒答的很快,垂着眼皮还是没抬起。

谢泽没再说话。

李苒挪到那张毛皮,躺下盖好,闭上了眼睛。

他刚才说明天还要一天急行军,她得好好休息……嗯,刚才,他说这句话时,并不是要询问她吧?她怎么脱口答了那句她没事儿?

当然她确实没事儿,可她有没有事儿,半分也不会影响明天的急行军。

刚才,她怎么会觉得他是在问她能不能撑下来?

是因为他帮她擦洗伤口,还裹的那么仔细吗?

是因为他没嫌弃她这一身浓厚的汗味儿?没有一脸厌恶嫌弃,也没有扇着鼻子叫着:“你这身上的味儿,好臭啊,你怎么处处都跟别人不一样呢?”

李苒眼角又有眼泪滑下来。

她想的太多了,这会儿是在任务中,她要集中体力精力,她要和小伙伴们,活着回去。

李苒敛思宁神,没多大会儿,就睡着了。

谢泽放下卷宗,看着两只手架在外面,睡的半侧半仰的李苒,好一会儿才收回目光,低头接着看卷宗。

第二天,李苒是被石南叫醒的。

李苒仰头看了眼璀璨的星空,凭着直觉,这会儿也就两三点钟,离天亮还很早。

石南递了杯水给她,“只能漱漱口了,一会儿就得启程。”

李苒忙接过漱了口,石南又递给她一碗肉粥,和用纸包着的卷好的卷饼。

李苒站着,一声不响吃的很快。

等她吃好,周围沉默无声的忙碌也接近尾声。

李苒转身就看到了潘贵,潘贵点了点她那匹马,李苒紧咬着牙,快跑过去,踩着老邹交叠的双手,翻身上马。

潘贵上了马,勒着马靠近李苒,冲她竖起大拇指摇了摇。

昨天他整理收拾马具,缰绳和马鞍上的斑斑血迹,看的他直咧嘴。

骑马磨破屁股这事,他是经历过的,那个疼啊,他现在一想起来,屁股都还有点想要抽筋。

这姑娘让人佩服!

李苒斜了潘贵一眼,也就斜了一眼的功夫,前面的战马已经跑动起来,李苒抖动缰绳,紧盯着潘贵,纵马跟上。

这一天赶路,半点没愧对谢泽那句一天急行军。

从启程到天色大亮,至少李苒,是把马速催到了最快。

马力将近疲竭时,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一大群马、五六个人迎上来,众人冲迎上去,下马换马。

潘贵动作极快,从马上跳下来,还没落地,就扑上去拉过一匹马,飞快的调整好马具,揪着李苒脖子后的衣服,把她揪下来,甩到那匹马上。

李苒被他揪的压着声音一阵咳嗽。

李苒用力压下咳嗽,潘贵也已经换好了马,一群人马已经冲出去一大半了,潘贵先在李苒的马上抽了一鞭子,再纵马冲到李苒前面,接着疾驰往前。

到又一次换马时,李苒只觉得眼前金星闪动,咬着舌尖,咬出满嘴的血腥味儿,让这血腥味儿时刻提醒她:她得活着,得保持足够的清醒。

日落月升时,高速疾驰了一整天的诸人,如离弦的箭一般,扎入一片衣甲鲜亮的骑兵方阵,方阵如被冲激而开的水流一般,往两边分开,让进诸人,再重新合拢。

“周娥呢?”谢泽冲在最前,刚冲入方案,就扬声呵问。

看到纵马而出的周娥,谢泽一边勒转马头,一边命令潘贵,“把她交给周娥,换马,杀回去!”

李苒最后一丝清明,全部用在了让自己坐稳在马上,不掉下去。

马停下来,李苒焕散的目光中看到周娥,失笑叹气,“多谢你,在这里等我。”

恍惚中,她觉得她又死了。

既然死了,就不用再挣扎了,可以安心的歇一歇。

这是李苒陷入晕睡之前,最后一个念头。

李苒晕睡了一天一夜,再次睁眼时,头一眼看到的,还是周娥。

“你醒了,饿不饿?”坐在李苒床头的周娥呼的站起来,俯身下去,见李苒眼神清明,舒了口气,笑起来。

李苒听到饿不饿,呆了一瞬,想笑却又叹了口气,“我还以为死了呢。”

“嗯?”周娥一个怔神,随即眉毛挑的老高,“那你说我等你?呵!”周娥笑起来。“姑娘要是愿意,以后我在黄泉路上等姑娘一程。

现在,先吃点东西?你睡了一天一夜,请了几个大夫,都说你脉象平稳,就是累极了,你真没事儿?”

“有点儿饿了。”李苒挣扎了下,没能坐起来。

她醒了,疼痛也醒了。

她浑身上下,从头到脚,都疼的象被人剥了皮一般。

“别动,我去叫人。”周娥两只手一起往下压了压,几步走到门口,吼了一声:“姑娘醒了,进来几个人侍候。”

几个婆子进来,轻手轻脚的先扶着李苒半坐半躺,给她擦了脸,漱了口,端了碗浓浓的鸽子汤,和几只鸽子肉圆,慢慢喂李苒吃下。

李苒吃的半饱,肚子软和温暖,好象身上也疼得没那么厉害了。

“你没事吧?”李苒抬眼看向一直抱着胳膊站旁边看着的周娥。

“一点皮外伤。没伤筋动骨。”周娥重又坐到床头椅子上。

“车夫呢?”李苒顿了顿,问道。

“死了。”周娥沉默片刻,“一刀下去,干脆利落,没受罪。”

李苒沉默了好一会儿,低低叹了口气。

“昨天晚上,把你送回来,谢将军就带人掩杀回去了,一直到今天中午,已经拿下了邵县。”周娥岔开话题。

李苒低低喔了一声。

“石南过来问过一回,问你怎么样,醒了没有,潘副将也过来问过,挺佩服你,说你一个娘儿们不简单。”周娥接着说闲话。

李苒露出丝笑意。

“确实不简单。”周娥伸头看了看李苒。

“周将军!”外面传进来一声呼喊,是石南的声音。

“我去去就来。”

周娥忙站起来,急步出去,片刻就回来了。

“是石南,来传几句军令。

谢将军一会儿就启程赶回京城,留下了潘贵,和我一起,护送你回京城,什么时候启程,什么时候回到京城,石南说谢将军让我酌情安排。

你的意思呢?是在这里彻底养好伤再启程,还是……反正随你。”

李苒抬起手掌看了看。

伤口清理得比她想象得好,昨天她手上缠了细布,那条丝绸裤子也不象厚布裤子那样粗粝,一天急行军的创伤,也比她预料得要轻不少。

“明天看一天,要是差不多,咱们就启程,路上走慢点儿。”李苒看着周娥,是商量的语气。

“行!”周娥答应的极其爽快。

外面又传进来婆子的声音,李苒该吃药了。

吃了药,夜色已经涌上来,没多大会儿,李苒就又睡着了。

隔天又歇了一天,李苒手上腿上的伤口都已经微微收缩,人也精神了许多,周娥就传令下去,隔天启程。

隔天,周娥带着李苒,挑好大车,选好婆子,用着用不着的都带齐了,直到日上三杆,慢慢悠悠的启程时。谢泽已经赶回了京城。

报捷的千里急递在谢泽之前,已经送进了皇城宫城。

延福殿里,小内侍的通传声没落,皇上已经扬声叫道:“快进来!”

太子站起来,迎了出去。

正坐着议事的王相等人,也忙跟着站起来,王相上前一步,欠身笑道:“谢将军必定有紧急军务,臣等……”

“对对对,这事儿咱们一会儿再议,一会儿你们去找太子议就行,朕要好好听听谢将军的军务,军务要紧,实在顾不上这些事儿。明水留下。”皇上打断了王相的话,不停的往外挥着手。

王相和诸人退后几步,在殿门口让过迎上谢泽,正上上下下打量着谢泽的太子,等两人过去,忙退出延福殿。

“阿泽过来,让朕瞧瞧,嗯,瞧着还好,就是憔悴的厉害,说是你带人攻下了邵县?出什么事了?不是说就是跟着看看?你怎么赶成这样了?”皇上看着谢泽,一迭连声问了一串儿。

“坐下,先喝碗汤再说话。”太子一边按着谢泽坐下,一边白了他爹一眼。

“对对对,先坐下歇歇,先喝碗汤!”皇上赶紧改口跟上。

李明水看着谢泽,嘴唇动了动,却敢问出来,阿苒……

“一切顺利。李姑娘被带进了邵县南边沈家那座庄园,隔了两天,那边的人就到了,到的很齐,主事之人,一个是丁未年状元,他说他叫黄子安,和太子料想的一样。”

谢泽的话一如既往的简洁。

“居丁未年状元上首的,是乐平公主赐婚过的简明锐,他自称何大公子。”

“简家举家迁入蜀地,原来是这样一份天大的心思。”太子眼睛微眯,片刻,冷笑了一声。

“李姑娘一见面就咄咄逼人,先问了姓氏从父还是从母,接着说了仁宗三道旨意,指责简明锐指使陶忠替换了乐平公主的毒酒,骂丁未年状元是恶鬼附身。

之后,暴起刺杀简明锐,我就把她抢了出来。

她用的是烛台上扎蜡烛的铁签子,不过在简明锐脖子上划破了一道。”

☆、第61章 回(天空已微蓝打赏加更)

太子眉梢扬起。

皇上不停的眨着眼,片刻,哈了一声,猛一拍桌子,“这小妮子,阿泽你仔细说说,你把这小妮子带回来了?她没事?你从金明池那天晚上说起,阿泽啊,你不要这么惜墨如金,那墨多得很,回头朕赏你几车,你仔细说说!快!”

“嗯。”谢泽看了眼一脸着急、不停的拍着桌子的皇上,顿了顿,有几分不情愿的开口道:“金明池旁边,那晚上没什么,就是套进布袋里装走了,绕了一夜圈子,就直往荆湖方向,一路上没什么动静,到沈家庄园前两天也很安静,她是见了简明锐,突然暴起的。”

“你仔细说说,就说她见了简明锐,怎么见的,都有谁,谁先谁后,都说了什么,什么神情……神情你大概看不到,阿泽啊,你说仔细点儿啊,最好一句别漏!”皇上急不可耐。

“是。”谢泽勉强应了一声,从李苒进门说起,谁说了什么,做了什么,虽说从语调到神情平直无趣,好在还真是详细,基本上没漏下什么。

“这小丫头知道有人跟着她?”太子听完,扬眉问道。

“我问过她,她没回答,应该是知道。”谢泽看了眼太子。

太子看向长安侯李明水,“乐平当年,也是这般机敏聪慧?”

李明水脸色青灰,呆看着太子,却好象没听到太子说了什么。

太子微微蹙眉,看了眼谢泽,谢泽迎着太子的目光,也看向李明水。

“明水。”皇上叫了一声,李明水呆呆怔怔,皇上提高声音,又叫了一声,“明水!”

“臣在。”李明水有几分恍过神,却又象没恍过神来。

“朕跟明水说说话。”皇上蹙着眉,和太子低声道。

太子站起来,示意谢泽,两人一起出了延福殿。

“乐平这些事,她真知道?她是怎么知道的?”刚出了延福殿,太子就忍不住问道。

“我问她了,她说不知道,随便说说。”谢泽落后太子半步,低低答道:“应该是真不知道,就是信口胡说。”

“这小丫头聪明得很。”太子沉默了片刻,带着几分赞叹,“她跟着你一起回来的?”

“嗯,我缀在简明锐后面,深入六七百里,再折回来,两天都是急行军,她很不简单。我留下周娥和潘贵,跟着她慢慢返回京城。

她,半个人血肉模糊,得养一阵子。”

“嗯。”好一会儿,太子嗯了一声,“说说军务吧。”

两个人一路说着,进了景华殿,谢泽和太子一起吃了饭,告辞出来,刚走了两步,太子叫住谢泽,“你去趟太医院,叫胡太医往荆湖方向迎一迎,再跟她一起回来,跟胡太医说,多用些心,看着别让她留了疤,毕竟是个小姑娘。”

“是。”谢泽应了,出去先往太医院。

延福殿里,太子和谢泽刚刚出去,李明水就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仰头看着皇上,语声哽咽,“臣,请战!”

“你起来,先起来,你请什么战……唉,你先起来,这事儿,朕劝过你多少回,这事儿跟你……”

“和这事无关,臣只是,想请战。”李明水站起来,垂头道。

“荆湖北路那边,再快也要到年底才能动兵,这是王相定的策略,还有太子,这会儿,第一,不能再以战养战,第二,不能穷尽国力,宁可晚几年,晚上十几年,再统一版图。这不是能急的事。”

皇上声音温和。

“臣知道,臣不急,只是,臣……”李明水声音哽住,片刻,才接着道:“臣只是想,手刃简明锐,这是……”李明水的话卡住,“阿苒想做的事,我想替她了了心愿。”

皇上看着李明水,慢慢叹了口气,他知道他的意思,他不是要替他那个闺女了了心愿,他是要替乐平公主了了心愿。

可这事儿,真是乐平公主的心愿吗?

皇上张了张嘴,想说这事儿十有八九是他那个闺女信口胡扯,可话到嘴边,又不忍心说出来。

他要是真以为这是乐平公主的心愿,能替乐平公主了了这份心愿,也许,以后他这心里,就能好受些。

“行,不过不能急,再快也得到今年年底,你先安心,到下半年,咱们再说这事。”皇上掂量了下,叹气道。

“是。”

……

过了陵江,进入新朝腹部,潘贵另外领军令走了,李苒和周娥的行程就更加慢慢悠悠了,直到四月下旬,才回到京城。

李苒坐在车厢门口,看着不远处的迎阳驿,露出丝丝笑意。

这是她第二次经过迎阳驿。

迎阳驿,这名字真好。

刚过了迎阳驿没多远,迎面一人一马,飞驰而来。

周娥勒住马,眯眼看着飞驰而来的人马。

李苒从周娥的侧目中,看向已经冲的很近的一人一马。

马速极快,周娥抬手示意让进来,离李苒的大车十来步,那匹马被勒的前蹄高扬。

马蹄落下,马上浑身艳红的桃浓也跳下了马,大步流星冲到李苒车前,离李苒两三步站住。

李苒眉梢微挑,看着赶的一头热汗,上衣汗水透湿的桃浓。

“你赶那么急……”

“不是我!”

李苒和桃浓同时开口,李苒笑问,桃浓却是神情严峻。

“我知道。”李苒一个怔神,随即笑起来。

“嗯?你这是信得过我,还是?”桃浓哈了一声,立刻追问了句。

“我问过谢将军,谢将军说和你无关。”李苒坦白直说。

桃浓再次哈了一声,接着一声唉哟,“你还真是好好儿的活着回来了。”

“你怎么知道我们到了?听你这话意,知道的还不少?”周娥用马鞭捅了下桃浓。

“我这个人,你还不知道,想打听什么,有的是门路,那天金明池外出了事儿……”桃浓顿了顿,“那会儿什么信儿也没有。

正好半个月,谢将军回来了,我想着,他那边必定能有点什么信儿,就,也没怎么施展手段,说是姑娘没事儿,在后面慢慢往京城回来呢。

从那天起,我找了个几个闲汉,一天二两银子,让他们守在往南的几个路口,今天总算守到了。

行了,我先回去了,等你歇好了,空闲了,我再给你接风。”

桃浓交待了句,鞭子从手里扔出去,转了个圈接住,愉快的跳上她那匹小母马,和周娥挥了挥手,纵马而去。

李苒看着桃浓的背影,笑容渐浓。

离城门一射之地,二奶奶曹氏身边那位袁嬷嬷打头,从旁边停着的几辆车里急步迎上来。

“四娘子回来了,四娘子辛苦。一早上,二奶奶听说四娘子今儿能到,欢喜的不行,一早上就打发老奴过来候着四娘子,四娘子辛苦,周将军辛苦。”

袁嬷嬷陪着一脸笑,提着一颗心。

这位四娘子突然就不见了,周将军也不见了,那几天侯爷脾气吓人脸色吓人,整个府里都压抑的吓人,从那天直到今天早上,关于这位四娘子,没人敢提一个字。

可今天早上,二奶奶突然把她打发出来,带了一堆的吃的喝的这个那个,让她到这城门外迎候四娘子。

她不知道这位四娘子怎么突然就没了,又怎么突然回来了,二奶奶又为什么非要打发她到城外来迎这位四娘子,可二奶奶那脸色,挺吓人的,她一个字没敢多问。

周娥瞄着恭敬的简直有几分缩瑟的袁嬷嬷,片刻,移开目光仰头看天。

这位姑娘这一番经历,照她的小见识,多半不会传出来,不传出来,那就是一团神秘,这人哪,对神秘的东西,都怕。

当然,要是传出来,那就更让人怕了。

李苒意外的看着小跑迎上来的袁嬷嬷,和她后面四五个提着提盒的婆子。

二奶奶?

“多谢二奶奶。”李苒虽然十分意外,欠身致谢的却很快。

袁嬷嬷一口气松下来,“四娘子太客气了,都是一家人……”

袁嬷嬷一句话说出来,就觉得好象不合适,倒不是因为一家人不一家人,而是……总之就是不合适。

“先回去吧,姑娘正吃着药,饮食上忌讳多。”周娥用鞭子点了点袁嬷嬷,“姑娘也累坏了。”

“是是是,您看看我,高兴的糊涂了,周将军恕罪,四娘子恕罪。”

袁嬷嬷赶紧曲膝陪了礼,赶紧一路小跑奔向自己的车子,挥着手让车夫赶紧,在四娘子这辆车之前,迎接四娘子回府。

车子停进长安侯府二门,除了迎在二门里的二奶奶曹氏和付嬷嬷,别的,好象她每天出去回来一样,一切照旧的让李苒有几分恍惚,仿佛这一个来月的经历,不过是一场梦。

二奶奶曹氏也有几分怔忡。

付嬷嬷看到车子进来,就紧几步迎上去,伸手去扶李苒,“姑娘受苦了。”

李苒看向她,从她这一句受苦,以及她的眼神中,李苒觉得,她已经知道了她这一个来月经历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