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苒凝神听着,眼睛微微眯起,又垂眼舒开。

这是借六姐儿的口,委婉提醒她么?

她确实一无所知,一无所依。

可这不是眼下最她最近的问题。

她这两生,都是在一个接一个的冲关。

一处接一处的困境,一桩接一桩的难关,一件接一件的人和事,摆在她的前路上,没有头……

最早的时候,她会想,这一回,她是不是撑不下去了,这一关,是不是过不去了,可后来,她都撑下来了,那些难关,都被她踩在了脚下,她就不怕了,不管多难,她都能撑过去,都能踩过去,没什么大不了的……

只除了结束了她上一生的那一回,那一回,她太累了,她不想撑了,她想好好歇一歇……

现在,她没觉得有什么大不了的困难,大约是因为她比从前更强大了吧。

两个管事摆满了长案,垂手站在门口,等李苒和王舲说完话。

“……我的亲事,只怕也要赶在年前了,咱们去看看。”

王舲见两个管事垂手侍立,站起来,示意李苒。

李苒站起来,跟着王舲,往长案上看。

“你这是买嫁妆了?”李苒看着王舲拿起一对儿比莲子还略大的粉红珍珠。

“嗯,多数都是早就备下了,再买些珍珠,金银东西,这一对儿品相不错,这样的粉色……”

王舲举着那对儿粉红珍珠看来看去。

“阿沛用粉色好看。”李苒看着粉珍珠和王舲,评价了句。

“我也这么觉得,拿回去送给阿沛添妆。”王舲将那对儿粉珍珠递出去,管事急忙上前接过。

长案上珍珠多一些,除了珍珠,还有其它各种宝石,以及羊脂玉件等各种物件。

李苒走到长案中间,一眼看到只一寸长短的白玉虎。

玉虎雕工极好,一双虎眼不知道用的什么石头,看起来深邃黑亮,虎身上,留了些斑驳的玉皮,玉皮深青近黑,看起来极似那位虎将军。

李苒伸手拿起了那只白玉虎,托在手里仔细看。

“有点儿象谢将军那只虎。”王舲伸头看过来,笑道。

“嗯。”李苒似是而非的应了一声,托着那只虎,看着七八步外的管事,“这只虎多少钱?”

“这只玉虎玉质不算绝佳,好在那一层玉皮难得,雕工也过得去,二百六十两。”管事忙欠身笑答道。

二十六两金页子,她没带那么多。

“你看上了?让她们到翠微居拿银子就好了。”王舲见李苒眉头蹙起,忙低低笑道。

李苒笑着点头,和管事说了句,将那只虎握在了手里。

王舲若有所思的看着李苒紧握着那只玉虎的手,眼珠转过去,又转回来,用力将就要飞起的眉毛拉在原位。

从太婆让她跟她说曹家求亲阿沛,她回了那句莫名其妙的话起,她就觉得不对。

到底是怎么回事,她不是没想到过,只是觉得实在不可能,这会儿看……

王舲再次瞄向李苒握着白玉虎的那只手。

王舲越想越多,直想的情绪纷飞纷乱,乱冲乱撞憋得胸口痛。

满长案的东西,哪一件她也看不到眼里了,她根本看不到都是什么了。

随手又拿了几样,王舲坐下,用力抿了口茶,她不敢面对李苒,怕控制不住表情,至少眼神没办法。

这趟逛,现在是无论如何也逛不下去了,她这满腔的情绪,再过一会儿就得失控了,她得赶紧回去,找个地方,好好平一平心情!

她这会儿的心情,实在太乱太多,她得赶紧回去!

☆、第94章 漏气儿

王舲进了二门,得知二嫂明氏在二哥的书房,径直去找二嫂。

这个时候,王家二爷王舣都在白鹤书院,二奶奶明氏坐在王舣的书房里,替王舣核对书院上半年的细帐总帐。

见王舲掀帘进来,二奶奶明氏惊讶的咦了一声,“怎么这会儿就回来了?不是说要多逛一会儿,至少吃了中午饭再回来?出什么事了?”

明二奶奶边说边站起来迎上去,仔细看着王舲的脸色。

“阿苒看中了一只白玉虎,带着些青黑玉皮,很像谢将军那只虎。”王舲看着明二奶奶,开口就是那只玉虎。

“唉哟!”明二奶奶呆了一瞬,一声唉哟没落,王舲冲前一步,一把揪住她,“二嫂知道?二嫂都知道什么?二嫂什么时候知道的?是真的?不是我想多了?”

“嘘!”

明二奶奶冲王舲嘘了一声,几步冲到书房门口,掀起帘子左右看了看,退回来,看着王舲,话没说出来,先笑起来。

“这事儿,从太婆到阿娘,可是下过严令的,不许提,一个字都不许提。

不为别的,说是,怕说破了。

照你说的这玉虎看……”

明二奶奶拖着长音,一边笑一边按着王舲坐下。

“先看着,回头跟你二哥说一声,要是能在哪儿看到这玉虎,那可就太好了!”

“二哥也知道?你们怎么知道的?家里人都知道,就瞒着我一个?”王舲一脸说不清什么表情。

“哪能全家人都知道?我和你二哥,太婆,阿娘,没别人了。”明二奶奶笑个不停。

“那阿爹呢?翁翁呢?难道不知道?还有三哥。”

“阿爹和翁翁知不知道,我怎么能知道?你三哥肯定不知道,你三嫂也不知道,你看,肯定不是就瞒着你一个人。”

明二奶奶一边笑,一边倒了杯茶递给王舲。

“我一点儿都没想到!我竟然没想到!从来没敢想过!”王舲接过茶,连声哀叹。

“谁能想到?你二哥激动的一夜没睡着,哎不说这个了,不能说,别说破了。

你回来了,四娘子呢?也回去了?

说是周将军领了公务,要一个月才回来……”

明二奶奶的话突然戛然而止,整个人都呆滞了。

“怎么了?周将军怎么了?二嫂你又想到什么了?你别瞒我!”王舲上身挺的笔直,急急问道。

“没什么没什么!”明二奶奶话说的极快,手摆的更快。

“你怎么知道周将军领了公务?要一个月?”王舲反应极快。

“说了这事儿不能提,咱们不说这个了。”

明二奶奶愉快的摆着手,片刻,一声长叹。

这事儿吧,当事人没挑明之前,说都不能说,可要真到挑明的时候,那位可正经不小了,这事儿得多急啊,这嫁妆什么的……挺愁人!

“二嫂想什么呢?”王舲推了把想的出神的明二奶奶。

“没什么没什么。这事儿,咱们可是什么都不知道。

以后,你去挑嫁妆,就叫上四娘子,让她帮你掌眼看看,我瞧四娘子这眼光,可好得很呢。”明二奶奶笑道。

“可不是眼光好。”

王舲一句话没说完,想起三公子那天让姑娘看看他长的多么好看,暴笑出声,往后笑倒在榻上。

“咦?你笑什么?笑成这样的?这是笑什么呢?快说说!”

明二奶奶瞪着王舲,一边拉她,一边连声问道。

王舲笑的说不出话,只不停的摆手。

她为什么笑,那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告诉旁人的,二嫂也不行!

……

第二天,午饭后,桃浓托人递了个口信进来。

说是吴嫂子在靠近封丘门的地方,看中了一个地方。

周将军临走前交待过,她不在京城这段时间,吴嫂子的事,就递到李苒这里来。

吴嫂子托桃浓递话,请李苒过去看一眼,要不然,买铺子这样的大事,吴嫂子是不敢自己拿主意的。

李苒犹豫了片刻,让人回了话,她明天再去看。

今天,一来不知道谢泽什么时候打发人过来,二来,吴嫂子挑的这铺子,最好跟谢泽说一声再去看,周娥现在归到他手下了么。

周娥的事,她现在不敢太自专,谁知道还有多少她不知道的事儿。

李苒托着本书,心不在焉,直等到外面暮色浓重,外面才传了话进来,说有人寻周将军,请姑娘出去一趟。

李苒一听就明白了,脚步极快出到二门,果然是石南那个小厮,等在侧门外。

“远吗?”李苒先出门问小厮。

“远倒不远,就在清风楼,姑娘还是坐车便当些。”小厮忙笑回道。

李苒退回二门,让二门的婆子传了话,片刻功夫,车夫就赶着车,停到了二门里。

李苒上了车,吩咐去清风楼。

谢泽还是在上次那处雅间,李苒进屋时,谢泽正坐在临湖的落地窗前,看到李苒进来,没站起来,只抬手示意她坐过去。

“吃过饭了?”谢泽打量着李苒,先问了句。

李苒看着面前的茶桌,低低嗯了一声。

已经很晚了,他应该已经吃过饭了,她也该吃过了。

“长安侯年后要领兵南下,前几天已经启程练兵去了,京城防卫和京畿大营,一应事务,都移到了我这里,除此,协调调度霍帅和长安侯两处后勤辎重的事,也点到了我这里。”

谢泽倒了杯茶推给李苒,缓声道。

李苒微微欠身,仔细看着谢泽脸上那丝丝的倦色。

“很累吗?”

“嗯,还好。”

“可惜我帮不了你。”李苒沉默片刻,叹了口气。

正抿着茶的谢泽呆了一瞬,放下杯子,露出丝丝笑意,又带着几分无奈,“你还想帮我?这哪是你能帮的,有这份心就够了。”

李苒看着谢泽,没说话,只叹了口气。

要是从前,她是能帮的,现在,这里,她什么都做不了。

“你照顾好自己,别让我担心,就是帮我了。”

听着李苒那一声叹气,谢泽脸上的笑意更深,无奈也更浓,跟着叹了口气,看着李苒温声道。

“我一直都很好。”

李苒的话顿了顿,有几分含糊的接着道:“以后,你有空的时候,再……反正,我也没什么事儿,我不会有什么事儿的。”

“周娥虽然不在京城。”谢泽看着李苒,好一会儿才开口道:“你想去看什么听什么,就去看去听,我要是空了,就去陪你。”

“好!”李苒露出笑容。

谢泽看着她一脸的笑,唉了一声,“我有空的时候很少,不过,只要有空……”

“我知道,我懂。”李苒忙点头。

她知道他刚才说的那几句里,代表着什么程度的忙碌,她真的懂。

“嗯,这个,给你。”李苒伸手过去,将那只白玉虎送到谢泽面前。“有点儿象虎将军。”

“嗯。”谢泽拿起那只玉虎,托在手里,仔细看了一会儿,握起。

“还有一件事,”

李苒想起吴嫂子看中铺子的事儿。

“周娥买下了吴嫂子母女,给了钱让吴嫂子找地方开间小饭铺,今天吴嫂子捎话,说是看中了封丘门里面一间铺面,那边,没什么不合适的地方吧?”

谢泽凝神听着,迎着李苒的目光,带着丝笑意道:“紧挨着封丘门,是班直军营,看中那一带的门面,大约先是看中了班直军营。

军营那些人,知道是周娥的本钱,总是要去捧个场的,生意就不会差。

那个吴嫂子,”

谢泽顿了顿,声音缓和也柔和许多。

“你要学会识人,她看中的地方,要真是靠近班直军营,更像是桃浓的主意。

桃浓很爱抄近路找便利,可她抄的近路,十有八九得不偿失。

这事不用等周娥回来,你替她拿个主意就行,怎么都行,不是大事,一间两间铺子,周娥还是亏得起的。”

“嗯,我知道了。”李苒听谢泽说到桃浓,简直和对周娥一样熟悉,忍不住惊讶。

“桃浓是从兴荣关活着出来的。”谢泽看到了李苒脸上的惊讶。

“当年兴荣关一战,横尸遍野,关内英豪,活下来的极少。

桃浓从死人堆里爬出来,埋了她阿娘之后,对着兴荣关大门,从霍帅骂到皇上,骂了一整天。

后来,她到了京城,我让人盯了她一年多,略知一二。”

“她说她在兴荣关倒了嗓子,还能骂得出来?”

对于桃浓这份彪悍,李苒简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响亮得很。”谢泽看着李苒,“霍帅说过,当时真想让人糊她一嘴屎。”

李苒噗一声笑出来,“霍帅大度。”

“兴荣关一战,和仁宗诏示天下,城门四开后,天下人从未有过的归心大梁,新朝占尽优势,也岌岌可危。

桃浓就是再骂上三天三夜,霍帅也只能好茶好饭供着,由着她骂。”

李苒想着她在这京城市井间受到的礼遇,低低嗯了一声。

“梁朝旧人聚集在南边,十几年来,皇上一直不敢轻举妄动,这次兴兵……”

谢泽看向李苒,李苒迎着他的目光,“因为我?”

“嗯。”谢泽一脸笑意,“你可以放宽心。”

她的聪明让他愉快而轻松。

“嗯,我对这里,我是说,世间,一无所知,就算这个京城,我看到的,大约也都是大家想让我看到的。”

李苒看着谢泽,谢泽目光柔和的看着她,“不全是,没人安排让你看到什么,看不到什么。”

“嗯,就算我眼见为真,也不过是京城一角,相比于天下,我还是一无所知。不过,我还是觉得新朝很好,因为你肯为之效力。”

谢泽神情一滞,猛的转过头,好一会儿,才转回头,抬起手,将李苒散落下来的一缕头发抿到耳后。

“以前阿润也常这样,问他为什么喜欢这个,他就说:因为哥哥喜欢啊……”

谢泽的喉咙哽住,好一会儿,才接着道:“我常常教训他:你要有自己的看法,你要自己看自己想。你也是。”

“嗯。”李苒垂下了眼帘。

“我送你回去吧。”谢泽猛的站起来,“我还要出趟城,天也不早了。”

“我自己回去就行,你送我回去,动静太大了。”李苒跟在后面,声音低落。

“嗯,我送你到门口吧。”谢泽没坚持,将李苒送到雅间门口,看着石南将她送出去。

李苒回到翠微居,没进屋,坐在廊下,目无焦距的看着廊下晃动的灯笼光出神,直坐到夜深露凝,才进屋睡下。

她不愿意他象对阿润那样对她,可他心目中的自己,一直都是象阿润那样的吧。

她从来没把他当作哥哥,她也从来没想过要做他的弟妹。

可她不知道该怎么办。

……

第二天一早,吃了早饭,李苒先让人给桃浓回了话:如果看中封丘门附近,是因为班直军营,那大可不必,以吴嫂子的手艺,用不着这份便利,就能把小饭铺子的生意做得很好。

捎话的婆子回来时,就带回了桃浓的回话:她知道姑娘的意思了,她让吴嫂子再去挑更合适的地方。

……

早朝散了之后,皇上留下谢泽问了几句兵马调动的事,看着谢泽告退出去,端起茶喝了一口,突然拧起眉,转头看着垂手侍立在旁边的老内侍,“朕好象看到阿泽身上有个什么东西?”

“是只白玉虎,带着些青黑玉皮。”老内侍答的极快。

早上,他头一眼看到谢将军,就看到那只玉虎了!

这是十几年里,他头一回看到谢将军身上,佩有除了刀剑之外的其它东西。

“朕还以为眼花了!出什么事了?”皇上手里的茶杯咣的扣到榻几上,站起来就往外冲,“你家太子爷肯定知道!竟然瞒着朕!”

老内侍跟在皇上身后,连走带跑,连叫个人先跟太子通传一声都来不及,皇上就冲进了景华殿。

太子正吃早饭,瞪着直冲进来的皇上,赶紧放下碗跳下榻,“出什么事了?”

“你看到阿泽没有?”皇上劈头问道。

“没有,阿泽怎么了?惹你生气了?”太子听皇上问谢泽,松了口气。

“阿泽腰上,挂了只白玉虎,带着青黑玉皮,谁给他的?肯定不是你,你,加上朕赏给他的这样的东西,他府上早堆成山了,他可一次都没用过。

他身上,除了刀剑,这是头一回,头一回!

到底怎么回事?出什么事了?你小子瞒了朕多少事儿?啊?

别跟我说你不知道,你看看你这张脸,一脸的你都知道,怎么回事?到底怎么回事!”

皇上一屁股坐到榻上,啪啪拍着榻几。

从皇上开始吼叫起,太子就挥手屏退了殿内诸人,等皇上吼完拍好了,倒了杯茶递给他,“就是长安侯府那位四娘子。”

皇上端着茶的手僵住,将杯子拍在榻几上,瞪着坐到他对面的太子,好一会儿才说出话来,“你什么时候知道的?什么时候的事儿?”

“应该是从荆湖南路回来之后,有一回,说到那位四娘子,阿泽一脸笑,呆的像个傻子,看他他都不知道。我觉得不对劲儿,就留了心。”

皇上猛一巴掌拍在榻几上。

“后来,阿泽弟弟的忌日,那位四娘子一直陪着他,他……”

太子舌头打转,咽回了谢泽放声高歌采莲曲这一段,这个,还是别告诉他爹了,要不然,他再怎么也按不住他爹了。

“隔天,阿泽一早就到了,气色神情都很好。那天你也看到了,你还挺欣慰,说他总算走出来了。”

“还有谁知道?”皇上眯着眼,想了好一会儿,猛的吐了口气问道。

“阿泽那个人,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觉得,以前就我一个,现在,大约就咱们爷俩了。”太子嘿笑了几声。

皇上再拍了几下榻几,一脸笑,“不错不错,朕一直在想,那小丫头嫁到哪家最合适,要是阿泽肯娶她,最好不过,这事得快,阿泽都三十了。”

“您别多事!”太子急忙叫道:“别坏了事儿!阿泽那脾气,不近人情,只怕你我一插手,就坏了事儿了,这事得耐心。

阿爹,您想想,这事儿,先漏到我这里,现在,又漏到您那里了,那只玉虎,十有八九是那小丫头给他的,阿泽送归白虎,是那小丫头陪着去的,肯定是那小丫头……”

“什么?这事你怎么没跟我说?李明水也不知道?那可好几天呢,李明水不知道那小丫头没在府里?”皇上差点跳起来。

“没了没了,就这一件。

是我让付嬷嬷替她瞒着长安侯府诸人。

我不是跟您说了么,阿泽那脾气,我怕坏了事儿,那个时候还不像现在,万一,有个万一呢?怎么办?”太子拧眉看着他爹。

“也是。好你接着说。”皇上重又坐了回去。

“阿泽肯把人家小姑娘送的玉虎戴在身上,这就快了,别急,这事儿千万不能急,跟阿爹您打仗一样,要耐得住,得等他掉进来,把套儿踩实了。”

“唉!好!”皇上长叹了口气,“不过,你这里有什么信儿,不管大小,一件不能瞒着你老子我!不许瞒着朕!”

“阿爹放心,您放一百个心!”太子连声保证。

☆、第95章 同是可怜人

李苒在翠微居闷了一天,想着吴嫂子的女儿,那个她只见过一面,只有个模糊印象,但那份怯生生,却让她记忆清楚的小姑娘。

这么个怯生生的小姑娘,经历过那样一场惊恐惨事,不知道吓成什么样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