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母还奇怪呢:“怎么回事啊,你贯来不都是一个惫懒性子?早上不多睡一会儿是不肯起床的,今天怎么想起跟我一起出门了?”

“想要多陪妈妈一会儿啊。”简青拉着简母的手臂撒娇,逗得简母合不拢嘴。

简青从小就是个懂事的孩子,没怎么让他们父母操心过。可太过懂事的孩子,也通常很少撒娇,简青从小到大都没有点亮过这个技能。

简青虽然撒娇的话也说得别扭,可在简母看来却再可爱不过了,所有母亲眼中,自己的儿女就是最漂亮的!

母女俩亲亲热热地去菜市场买了菜,又一起回来,却在小区楼下看到了一个格格不入的身影。

那女人虽然戴着墨镜看不清面庞,但气质和身段都是极好的优雅,那身剪裁优越的裙装一看便是价值不菲。这样的女人,应该出入那些上流场所,怎么会突然出现在她们小区楼下?

简母不由得多看了几眼。

而简青的目光却有些挪不开了,她怎么觉得这个背影越看越熟悉?像陆司墨的母亲!

她在医院守着陆司墨的时候,也跟他母亲打过一次照面,记忆中是一个很秀美温婉的女人,脾气很好,说话也细声细气的。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简青对陆辛的抵触,在面对陆司墨母亲白荷的时候,她也一样生不出亲近之心来。

也许阶级之差是天生就存在的吧。

只是,陆司墨的母亲怎么会出现在C市她家楼下?

简青觉得不可能,恍惚一看,又仿佛是自己看岔。

那女人推了推眼镜,与简青迎面走来,抬起的手巧妙地挡住了自己的半张脸,模糊了简青的视线,也模糊了她的身份。

简青来不及细看,身边的简母就已经开始催促她。

“小青,你看什么呢!”

“啊?哦,没什么。”

简母也没放在心上,只是一边走,一边把自己手上的另外一袋子菜递给简青,吩咐道:“你把这个带给你苏奶奶,你苏奶奶最近几天挺忙的,也没时间去买菜,托我给她买的。”

简青也很快将刚才自己的胡乱猜测抛诸脑后,跟简母说起这些繁琐小事来:“苏奶奶还不打算退休吗?苏致现在挺能干的,拿着奖学金,又不用学费。”

“你苏奶奶说要拖着自己的老身子骨,给孙儿挣讨媳妇的钱呢!呵呵!”

简青也忍不住笑了起来:“以苏致的条件还需要讨吗?肯定有大堆大堆的女孩子等着上门呢!”

“哈哈,我也是这么说。不过啊,你苏奶奶总算是熬过头了,自己的儿子和媳妇都去得早”

简母的声音一点点消失在楼梯上,伴随她和简青的身影远去。

而那个看似远去的女人,却悄无声息地停留在了原地,遥遥看着那明明已经空无一人的楼梯。

简青?她和苏致是邻居?

女人阴沉的脸仿佛要滴出水来。

女人正是白荷。

她从京城,千里迢迢赶来C市,就是为了见一个人——苏致的奶奶。

没想到会在这里遇上简青,看样子,她家和苏家的关系还不错。

白荷不愿意冒一点被别人知道的风险,几番犹豫之后,还是离开了。

临走之前,她让在楼下遇见的一个小孩子,以一包棒棒糖的代价,给苏家递了一封信,就塞在苏致家门口的牛奶盒里。

苏奶奶是中午下课回来之后看见的,她本以为又是不知道哪儿来的传销人员塞的传单,不以为意地拿在手上进了屋,找了剪子来拆开看后,刚刚看了两行字,便气得差点儿一口气没上来!

“这个贱女人!居然还有脸找上门来!”苏奶奶怒不可遏,眉宇间仍可见年轻时候的煞气。

苏奶奶脾气好,是附近邻居交口称赞的老好人,在这里住了十几年,也没见她轻易动过怒,连她学校的学生们也都很喜欢脾气和善的她。

可此时,在看到那个刺眼的名字时,苏奶奶却爆发了压抑了十几年的怨恨,直接将那封信给撕碎扔掉,连残渣都不想看到!

她这辈子都不想再见到那个害了她儿子一辈子的女人。

与此同时,会意饭店。

白荷在一个包间坐下,方才肆无忌惮地摘下帽子,露出真容。

虽然她已经离开C市十几年,可保不准什么时候就遇上往年的熟人,那可就真的麻烦大了!

如果不是为了处理苏致这个棘手的问题,她也不会冒着这么大的风险跑来C市。

在包间里面坐了一会儿。

白荷翻手看了一下时间,距离她信上说好的时间,已经过去半个小时了。

而她要等的人还没来。

“客人。”服务员敲响了房门,“请问您现在需要点餐了吗?”

以白荷的精明,怎么会看不出这个服务员的意思?不就是怕她坐在这里不点餐又耽搁了时间,所以采用这种方法来提醒嘛!

“再等一会儿,我等的人,会来的。”白荷笃信地说着。

“只是”服务员迟疑着还想说什么。

看到白荷轻描淡写地从包里掐了一沓红色大钞,轻柔放在桌子,抬了抬下巴:“先压着吧,这钱,就算是包间费了。”

出手阔绰的豪客啊!服务员再也不敢有半点怀疑,上次收拾了钱,点头哈腰地离开了。

又过去一个小时。

苏奶奶还是没来。

服务员拿了钱后也没有再来敲门,白荷便在这里安安静静坐了一个小时。

眼看着时间慢慢流逝,白荷都以为自己今天大概真的等不来苏奶奶了。谁想,包间门被敲响,敲门的服务员往旁边一站,露出身后的老太太。

苏奶奶一头银丝,十几年过去,她理所当然老了许多,脸上沟壑纵横都是岁月的痕迹。不过她穿着打扮还是很讲究,棉质的改良旗袍,看起来温婉又优雅,就像是旧时光中走出的美人。

可惜,这样一身气度,却硬生生被那双充斥着仇恨和怒火的双眼给毁掉了。

服务员离开之后。

“我以为您不会来了呢。”白荷微笑着,心头却是稍稍安定。

“白荷!你居然还有脸叫我出来?你在看到我的时候就不觉得愧疚吗?就不觉得对不起我死去的儿子吗?”面对白荷,苏奶奶怎么也压抑不了心头的那份积蓄了十多年的仇恨,只恨不得一朝喷发出来,手刃了这个抛夫弃子的贱人!

白荷面对苏奶奶恨不得杀了她的目光,不为所动:“您说着恨我,可最后还是来了,不是吗?”

“我来看你什么时候死!白荷,不要以为你做的一切都是理所应当的!我告诉你,你造下的孽,上天迟早回来收拾你!不是不报,时候未到!”苏奶奶心里暗想,老天爷怎么不一道雷劈死她!

白荷不改微笑:“我来找您,也是为了一些事情。”

“我们之间还能有什么事情好谈?我恨不得你马山就去死,而你也巴不得这一辈子都见不到我吧?”苏奶奶丝毫不觉得面前这个女人会有后悔怜悯之心。

如果有的话,她当年就不会抛下嗷嗷待哺的幼儿,狠心绝情地一走了之!还成了可怜儿子身上的最后一根稻草,在她离开后不久便病倒,再也没有起来!

对于苏奶奶来说,白荷就是毁了她一切的人!

白荷自然不觉得后悔,她既然做出了选择,就已经有了觉悟。

也没有过多迟疑,她说出了自己的要求:“我希望您能和苏致一起出国离开。”

第102章 就在你身后

简青接到电话的时候,陆司墨已经到温阳了。

她挂了电话便赶过去,就看到坐在车站候车厅内椅子上的陆司墨。

单宁色的衬衫搭配黑色的裤子,衣袖整齐卷起,露出有力的小臂,修长的手指随意搭在那儿,根根如竹骨节分明。柔顺的黑发随意洒落覆盖额头,一双墨黑眼眸深邃而漠然。

他坐在那里,自成一方天地,气度天成,浑然完美。

陆司墨抬头便看到简青,嘴角一弯:“来了?”

他起身朝她走来,迈着长腿,没几步就到了她面前。

“怎么愣在这里?”陆司墨伸手压了压她凌乱的发顶。

简青赶紧捋了捋,才发现自己跑过来太急,早上起来便没梳过的头发,完全属于乱糟糟的状态。

“没只是没想到你真的今天来了。”简青讪讪的,眼中却看不到多少欣喜。

陆司墨岂会察觉不到她的心思,脸上的喜悦也逐渐淡化,声音陡然一沉:“你不高兴看到我?”

“不是。”简青摇摇头。

她怎么会不高兴看到他呢?她恨不得每天都和他呆在一起,好像和他呆在一起的时光就是幸福快乐的。

只是,看到他,简青就不得不想到那个对自己来说为难无比的问题。

陆司墨看得出来她没撒谎,便握住她的手。

“是往这边吧,我来过。”陆司墨轻车熟路地找起了路。

他拥有妖孽般的记忆力,以前和简青来过一次,路线就基本记得了。不过上次简青带他走的,只有通往家里的路,和简青家附近的一些地方。只要不走到这些路线之外,他身上是不可能出现迷路这件事情的。

简青被他牵着,默默走着。

她突然问了一句:“你过来,你爸爸知道吗?”

陆司墨眉头一蹙:“你和他见过面了?”

他迅速从简青的各路反应中抓住了重点,并且进行了可能的猜测。而这也是最接近事实的猜测。

简青的脸色果然变了一下,而她还是下意识否认:“没有,不是,我没”

她蹩脚的谎言,还是在陆司墨的目光中败下阵来。

“你果然见过他了。”陆司墨脸色阴沉,如隐怒雷霆的乌云。

简青知道他和父亲的关系不好,虽然她对陆司墨父亲的感官也不是太好,可她毕竟不想成为两人之间问题爆发的导火索。

她赶紧扯了扯陆司墨的手:“你别生气,陆叔叔也没说什么,他就是说让我去留学。”

“他也跟你说了?”陆司墨的眉头还是一点点舒展了。

看来那天跟他的大吵一架不是没有作用的,陆辛最后的妥协,也并非作为。

简青有些讶异:“陆叔叔也把他的想法告诉你了吗?”

“嗯,我听易溪,就是他的秘书,说起过一些。瓦萨学院不错,在美国的女子学院中的也是排名靠前的。在学校前期学习也许会比较累,时间也少,但我们都在美国,见面的时间总归是多的。”

简青听陆司墨这么一说,心却是一沉。

陆司墨也同意让她去读那些所谓的新娘课程?

“那陆叔叔对我爸爸妈妈的那些安排?”简青抱着最后的希冀问他。

“安排?什么安排?”陆司墨忽然想起了什么,“哦,我也知道,我觉得这个想法不错,你呢?”

简青心头一冷,忽的松开了抓住陆司墨的手。

“你怎么了?”陆司墨觉得诧异。

简青咬着下唇看着他:“在这件事情上,你是不是一次都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

陆司墨眉头紧皱:“你该不会又要跟我说那些什么家庭条件的话”

“没错,我的想法一直都没有变过!留学,我想过,但是因为我知道那不是我家庭条件可以负担得起的,所以我从不会妄想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也许你觉得提出带我一起去留学这件事情,我听了会很高兴,可事实并非如此。我不高兴,我也不开心,我不喜欢你就这样罔顾我的意见,而擅自做了决定!”简青红着眼,几乎把憋在心里的话全部都说了出来!

陆司墨的脸色也跟着变了:“什么叫做罔顾你的意见?难道你不想和我一起去美国?难道你想和我分手?”

他几乎说出最狠的话了。

听到“分手”二字,简青的瞳孔也跟着缩了一下。

分手?

她光是想象,就觉得撕心裂肺。

可是——

“如果我们的差距实在是太大,最后我们能走的路,也许只有分手了。”

陆司墨的眼中顿时席卷了狂怒:“你怎么能把这样的话挂在嘴边!”

“陆司墨,我也有自己的尊严,我不想做依附别人生存的菟丝花。就算是留学,我也希望能够靠着自己的力量去,而不是花着你家的钱。”相比起陆司墨的愤怒,简青却要平静很多。

“谁要你做菟丝花了吗?难道你在美国就不能追求自己的梦想了?”陆司墨愤怒地质问着。

简青却冷静地回答:“但是我会失去自我。什么都按照你安排的路走,我只会变得不是我自己。”

简青一边说着,一边非常冷静。

或者说,她心里的想法也已经逐渐清晰明朗了。

“那你现在要和我分手吗?”简青的冷静,在陆司墨眼里却成了刺痛。

简青咬着唇没说话。

她不想!

可她内心的话,却没能说出来。

陆司墨的心一阵阵钝痛,他看着简青仰起的脸,又气又怒:“好!好!”

他甩手便走!

简青赶紧叫他:“你去哪儿?”

“与你无关。”冷冰冰的话,像是刀子一样落在简青的身上。

看着他的背影,简青还是没能憋住,眼泪刷的流了下来。

她很想妥协,那样必然一切安好,她和陆司墨可以快快乐乐在一起,一起留学,一起畅想未来。

可她也有自己的坚持。

出了国,完全靠着他

简青不敢想象,如果没了他,她怎么办?

如果他不再喜欢她了呢?如果他对她渐渐厌烦呢?

她不希望未来两人在一起的日子,是无尽的争吵和烦恼。

简青不想看到花衰败的样子,所以选择一开始就掐掉这朵花。

或者说,在她心底,从来都没有从陆司墨的身上,得到过那份可以许诺一生的安全感。

陆司墨像是愤怒的雄狮,大步流星地走在温阳的街上。

他眉宇间覆盖的霜雪,还有周身生人勿进的凌冽气息,就像是在胸前挂了四个大字,离我远点。

没人敢靠近他,甚至,避之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