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有两条路要走,一条是必须走的,一条是想走的,你必须把必须走的路走漂亮才可以走想走的路,有些路,你不走下去,就不会知道那边的风景有多美。——物理老师海威。

老师都是传播正能量的。

下面。

是同学们的留言。

——提高一分,你就有可能干掉的是上万人!上万人!上千万!你懂吗?懂吗?——大明星赫连胤。

——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第一学霸于歌。

——大家别害怕,高考嘛,就是两眼一睁,开始竞争。

——破釜沉舟,拼它个日出日落,背水一战,干它个无怨无悔!——呆头鹅于舟。

——扛得坐我扛。扛不住,你他妈给我死扛!——小透明韩洛宵。

——不苦不累,高三无味。不拼不搏,等于白活。——学习委员甲。

——就算拼个头破血流,我也要冲进一本的大楼!——英语课代表乙。

——累死你一个,幸福你一家!——副班长丙。

——xxx,你一定要跟我考进同一所大学。——体委丁。

这些激励人心的话,全是班中的学习小组所写,为了激励同伴,全班一起加油共进退。每一天的实验班,试卷课本叠得比山还高,几乎没人离开教室,吃饭时间就由班中的值日生去购买,整个教室憋闷沉重地让人踹不过气,方程式怎么也写不完。

五月是台风季节。

暴雨连连。

树叶在狂风凌乱椅。

任夏瑾从校长室出来的时候,正好遇见了迎面走来的韩洛宵。

“打算出国吗?”韩洛宵站定在她面前,低声问她。

任夏瑾看了眼手里的资料,点头,“嗯。”

“需要我帮你么?”

任夏瑾身体僵硬,低着头。

空气有些凉。

斜斜的雨水倾斜而来。

溅湿了两人的衣角。

“不用了。”

“你的申请过了吗?”他就像没听见她那句话,看着她怀里的资料,眼睛里有瞬间的失落。

“还没过,不过我相信我可以通过的。”

“嗯,那恭喜你了。”其实他可以走了,只是他的注意力还停留在她的发梢上,良久,他垂下睫毛说:“对不起。”

这句话就像一把刀子戳中了任夏瑾心中的伤口,她自嘲而笑,“对不起什么?”

他没回话。

她抬头看他,见他沉默着神情,便将视线调向走廊外,天空阴沉沉的。

谁说花季灿烂,雨季浪漫?她的花季就全是乌云闭月,别说月亮照明她,月亮在她心里,就不曾露过脸。

高考在即。

别离亦在即。

其实有些话已经不必说,从韩洛宵选择柳云的那一刻开始,就已经什么都不需要说了,毕业以后,她会重新开始,而韩洛宵跟柳云,会幸福的变成王子与公主,也许她和他,就像美人鱼的故事,美人鱼付出一切之后,最后幻化为泡沫,消失在人世。

“不知道能说什么,总之对不起。”

“你没有对不起我。”他没有对不起她,而是她对不起自己。

他不知道能说写什么,只能沉默地低着头,睫毛垂在阴影处,剪出了悲伤落寞的弧度是我的,别动!。

“其实我想问你一个问题。”良久,任夏瑾出声问他。

“你说。”

任夏瑾僵着身子,攥紧手中的资料,面容苍白,“我想问问你,这么多年来,你可知道我喜欢你?”

韩洛宵一怔。

点头。

“我知道。”

“在你心里,柳云真的那么好?”

“我愧疚于她。”

“所以你要付出一生去为她陪葬,是吗?”

他的心脏突然绞痛起来。

她轻轻而笑,自嘲失望,“我想不明白,为什么我喜欢你这么多年,我拼了一切去努力,可你就是不喜欢我,我真的有那么差劲吗?”

“你很好,也会找到比我更好的。”韩洛宵慢慢抿紧唇线,“是我配不上你。”

任夏瑾轻笑着。

她没有哭。

一滴眼泪也没有流出来。

心仿佛被冰冷的海水淹没着窒息着,眼睛里却干干的,她笑着,像一只受伤的幼兽,瞳孔漆黑地看着他。

“这一辈子,只要我还活着,我就不会原谅你。”

韩洛宵一愣,难以置信。

“你恨我?”

“没错。”

“为什么?”

“还需要为什么?你对我的伤害还不够我恨你?在云江你是怎么对我说的,你说在你眼中,我一直是最美丽的,当时我扭到了腿,你说如果我好不了,你会照顾我一辈子,我以为你终于动心了,我每日期盼,我知道你是一个被动的人,所以我也愿意等你,我幸福地等待着,柳云逼迫我,我没有妥协,任何人跟我说你不配,我没有听,我是这么的喜欢你,相信你,可是最后,你还是选择回到自己当初挖掘的坟墓你,你选择要跟我老死不相往来…”

一阵骤然的心痛。

韩洛宵脸色煞白。

他握住双拳,克制住心头的酸涩,麻木地说:“柳云她需要人照顾,我以为,你会明白我的。”

“明白?”她冷笑,“我对你的明白还不够多么?多少次了?你想恋爱的时候,你选了她,我原谅了你,后来,你选错了人,我又鼓励你重新振作,终于分开,你又回去,就因为我比较理智?你觉得我会体谅你,所以你就可以肆无忌惮地先考虑别人的感受?就因为我理智,你觉得我可以好好照顾自己?别人没有我的理智,所以她就可以得到你爱?那我又算什么呢?你一怜悯,就成了别人的了,我等了这么久,只换到一句我以为你会明白我的,你是不是认为我不会伤心的,就算你伤了我,我也能理智地清醒着,柳云不行,所以你要留在她身边照顾她?”

“小瑾…”

“别叫我的名字,你不配,既然你已经想好了,你要她,那么你必然会失去我。从此以后,我们不必在联系,也不要再做朋友,不要说你喜欢我,如果你喜欢我,就把对我的喜欢全部加到柳云身上去,我配不上你,一辈子

说完。

她冰冷转身,快步离开。

*

五月。

是一个别离的季节。

澳洲国际赛结束了。

赫连尹的赛队毫无悬念,勇夺五金,得到世界第一。中国在数学这方面向来最强,从1997年开始就从未低过第二名,但个人名头却总是差人强意,不是那么好,不过这次的比赛有些不同,因为赫连尹的个人成绩夺得了本次比赛数学第一,为整个赛队扬眉吐气了一回,也为国家,家人与小学扬眉吐气了一回。

于歌的物理赛队夺得世界第四,获得四枚金牌。

奥林匹克国际赛金岭就占去了两个名额,还分别夺到了金牌,这简直就是为金岭争光,锦上添花,学校骄傲极了,也感激极了,做了一堆横幅欢迎他们,还奖了一大笔奖学金,加外留学基金。

回国的飞机上。

于歌跟赫连尹挨坐在一起。

两人在用午餐,于歌还是往日的模样,脸孔尖尖,眼瞳浅浅,鼻梁挺挺,肤色雪白,漂亮得就像一个有生命的洋娃娃。

“回去之后你就要先办理毕业的手续了吧?”赫连尹放下手中的咖啡,问他。

“嗯,你呢?真的决定不出国了?”

“不出啦,我觉得国内会比较合适我。”

“没关系,你想清楚就好了,只要你觉得是对的,那就是对的。”

“明白,你出国后,于舟怎么办?有想过他么?”

于歌微笑,“正好就是要跟你说这件事呢,我想拜托你大学照顾一下他。”

“我?”赫连尹微微吃惊,“大学后我们应该不在一座城市了吧?我不打算在香港念大学啦。”

以于舟的身体状况,他应该还是会留在港岛吧,这样才能方便家人的照顾。

“相信我,你去哪,他就会去哪,既然你们在同一所大学,而我认识的人也只有你,我只能拜托你了,帮我照看着他。”

赫连尹愕然,“为什么说我在哪,他就会去哪?”

于歌手中的刀叉停了一下,而后,又慢慢动起来,笑道:“这是一个不能说的秘密。”

这段对话。

是于歌与赫连尹在高中结束之前,说的最后一段话,不像离别,亦没有说过珍重,这是一场没有完成的告别,她相信,未来,他们还会见面。

回到学校。

赫连尹和于歌都受到了表扬与奖学金。

于歌提前离校了。

赫连尹还留在学校里。

还是那么忙碌。

卷子还是那么多张。

雷雨季节。

高考一天天逼近。

倒计时19天。

暴风雨来临前的低气压让人心头沉闷得喘不过气来。

赫连胤不在学校里。

赫连尹拿了奖学金,就直接奔向了实验班,哥哥不在,她转头问坐在后面的韩洛宵,“阿宵,我哥哥呢?”

“他回家里去了,对了,小尹妹妹,你妈妈病了,阿胤回去看她了,他让我告诉你,高考马上就来临了,让你不要回去了,他会好好照顾阿姨的。”

“这怎么可以?”赫连尹脸色苍白,“我妈妈病了多久了?”

韩洛宵低眉想了下,“大概有三四天了…”

话还没说完,赫连尹已经扔下背上的书包跑了,她一路跑到办公室,跟班主任任磊请了假,由于她的国际赛成绩惊人,任磊也没说什么,只吩咐她要好好复习,就批了她的假期。

赫连尹收拾好书包,没来得及去看任夏瑾,直接回了家中。

林婉言确实病了。

听说她是在上楼的时候,感觉脑袋有些昏沉,就从楼梯上滚了下来,昏迷了。

赫连宅里。

赫连胤正在给林婉言削苹果,他一边削,一边逗脸色虚弱的林婉言开心,“林师奶,你知道一个芝麻糕,不如一针细是什么歌吗?”

林婉言拧着眉沉思,半响,她笑道:“臭小子,你唬我呢?哪有这首歌啊?”

“有,你听着,你可知cao,不是我真姓,我离开你太久了,母亲。”

林婉言被他逗他频频发笑,又泪花闪闪,“阿胤,妈妈好想你。”

“妈妈,我也是。”他说完,又调皮地加了一句,“小尹也很想你,高考太奴役人了,两个月才放一次假,害得林师奶天天想儿子想女儿想得都了相思病了,真惨呐。”

林婉言忍俊不禁,“就你会贫。”

赫连尹站在房间门口静静地听了一会,没一会,宋姐拿着林婉言的药上楼来了,赫连尹在宋姐开口之前比了个噤声的手势,摇摇头,接过宋姐手里的药进屋去了。

她慢慢向林婉言走来。

而后。

她跪在地上,将手中的药放在一旁,向林婉言磕了三个响头,“妈妈,我回来了。”

夺得了世界数学第一,回来了。

这一刻,她心中充满了荣耀感,也充满了对赫连家的感激之情,她很想表达一些什么,可是她嘴笨,不知道要怎么跟妈妈撒娇才好,只能嗑三个响头,以此来体现心中厚积薄发的感恩之情。

她垂着头,眼圈发红。

林婉言斜卧在床上,美丽的眼角已长出了轻微的细纹,她笑着,对赫连尹点点头,“回来就好,干嘛行这么大的礼,把妈妈吓了好大一跳。”

赫连尹破涕为笑。

美丽的少年坐在一旁,双腿交叠。

“喂,你怎么跑回来了?不是叫你别回来吗?高考在即呢。”他的声音很不满。

“我得了世界第一的金牌。”赫连尹说。

这话似乎是在炫耀啊?

赫连胤噗嗤一笑。

小尹难得孩子气一回呢。

他笑着说:“我们都知道啦,新闻已经播报了,我们全家都在看呢,当时,你对着镜头,一脸无措迷茫地说:爸爸妈妈哥哥,我做到了的时候,我们三都笑了呢。”

赫连尹一脸的无地自容。

因为当时她真的很迷茫,听到自己的名字夺得本次比赛第一的时候,她的大脑是空白的,愣愣地站在竞赛会场上,有些回不过反应来,直到记者的长枪炮弹对准她,她还是有些迷茫,说了一句,爸爸妈妈哥哥,我做到了!

这句话是她对自己说的,却被记者拍了下来,成了当日的新闻头条。

“别听你哥哥胡说,他当时哪有笑啊,在客厅看得都灵魂出窍了,一动不动的,眼眶还红了呢。”林婉言握渍连尹的手,把她拉了过来,“来床上坐,地上凉。”

赫连尹依言过来,坐在赫连胤身边,挑眉看他,“你当时哭了?”

“怎么可能?”赫连胤死不承认,笑容傲娇,“小爷怎么可能哭啊?那样就太不爷们了。”

说着,偷偷转了头笑。

赫连尹歪头瞧去,打趣他,“小样。”

他表情别扭,用手遮住她的五官,“别看着小爷。”

林婉言瞪他,“怎么可以用手握着妹妹的脸?快拿开,你刚才削苹果还没洗手吧?脏死了。”

赫连胤瞬间收回了手。

赫连尹莞尔,把药端到林婉言前面,“妈妈,我帮你把药端上来了,你趁热喝了吧,凉了药效不好。”

“好。”林婉言点头,一边喝药一边说:“看着你们兄妹感情这么好,我就放心了,对了,你们俩大学是读同一个学校吗?填志愿表了没?需要妈妈帮你们吗?”

“不用。”赫连胤严词拒绝她,“你儿子如今都当大明星了,要是连个艺术学院都考不进去,那我不如去死好了。”

林婉言微笑,“人许大,才18岁,不要老是说什么去死去死的话,不吉利。”

“不怕,我百无禁忌。”

“妈妈别理他,哥哥他就是嘴欠,喝药,别理他。”

“你们啊…”林婉言无奈一笑,看了看两人,两个孩子的视线在空中碰撞,举手投足间默契无边,林婉言看着看着,嘴角的笑容就淡去了,她怎么觉得这两个孩子之间,有点儿微妙的感觉?

林婉言睡着之后。

两人悄悄退出房内。

赫连尹对赫连胤勾勾手指,“哥哥,你跟我来一下。”

赫连胤凑近她的脸,两人离得很近很近,空气中都是暧昧的味道,“怎么了?”

“跟我来。”赫连尹神神秘秘地进了自己的房间。

赫连胤跟了进去,心中疑惑,小尹这么高兴,是有什么好事要发生吗?

两人坐在窗边的书桌前最强木修。

赫连胤双手环胸,洋装镇定地架起大长腿问她,“你要跟我说什么啊?”

“你看这个。”

赫连胤眼珠晶亮,把一个东西放在赫连胤面前。

他低头一看。

竟然是一个塑料杯子。

赫连尹的手放了上去。

五指慢慢握紧。

虽然很无力,但是她可以感受到,自己的手指能承受塑料杯子的重量了。

杯子缓缓上升。

离开了桌面。

赫连尹的手举在半空,握着一个塑料杯子。

一分钟。

两分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