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谷川志穗扑哧一笑：“嗯，我明白了。”
结城美琴有点想炸毛：“你都明白了些什么啊！”可恶！笑什么笑嘛！
“我明白结城学姐的心意了。可是，我不会留下来当经理的。”长谷川志穗一边笑，一边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我的性格其实不适合当教练，更不适合当经理。每次与外校篮球部协商进行练习赛的事情，也都是结城学姐和丽子学姐在做吧？所以，经理有结城学姐一个人就足够了呢。如果我这个前任教练还赖在部里不走，总觉得很不合适啊。”
结城美琴黑线：“有什么合适不合适的！你真是想太多！总而言之，给我老老实实地待在篮球部当牛做马吧！我明年才退部，难道你这个比我矮一级的人居然还想比我早撂挑子吗？”
长谷川志穗走上前去，挽住结城美琴的胳膊，拉着她一起下楼。
“谢啦，美琴学姐。我会再考虑考虑的。”
“……谁准你喊我名字啦？！”
第57章 付出和回报
虽说辛苦练习未必一定成功，但苦练之后必有回报，今年的诚凛又一路打进了决赛。
毫无意外，诚凛今年的对手又是洛山。
长谷川志穗第一次以教练的身份坐在冬季杯的决赛赛场上，场内各路记者扛着各种长.枪短炮，三百六十度全方位无死角地忠实记录着赛况。看台上几乎座无虚席，长谷川志穗甚至知道她的大哥也在百忙之中抽空过来观战了。
不能输，不想输，不愿输。
这不是因为长谷川志穗讨厌败北，而是长谷川志穗讨厌在这么多人的见证下败北。任何一个好面子的人都不希望看到自己的失败被放送给全国人民，长谷川志穗并不例外。
观众就在背后，队员近在眼前。
长谷川志穗觉得自己应该说些什么来鼓励即将上场的战士们。
“我……”
谁知刚一张嘴就感觉自己的嗓子有点干。她清了清喉咙：“我没什么可说的了。——大家加油！相信我们一定行！”
降旗重重点头：“没错！我们肯定能行！”
黑子微笑，目光温柔：“好的，我们一起加油。”
比赛开始前，解说员例行介绍双方球队。当解说员公布诚凛的教练是长谷川志穗时，看台上传来一阵与去年类似的唏嘘声。
“快看，诚凛今年的主教练怎么还是小女孩呀？”
“好像和之前那个短头发的高中女生不一样了哦！”
“开玩笑！去年的也就罢了，今年还……诚凛已经穷到连正规教练都请不起了吗？”
“毕竟是新学校，各方面都比不上老牌强校，能走到这一步已经很不容易了。”
台下的各种议论并不能动摇长谷川志穗。她神色如常，完全没被这些话影响到。旁边的结城美琴眉心微皱，随即平静下来，只当自己什么都没听见。
诚凛众人的眼神凛冽起来。
小金井气不过：“哼，让他们瞧瞧咱们的厉害！”
降旗愣了下：“其实也没必要这么……”
黑子整理好护腕，语气平平地截断他的话头：“嗯，给他们好看。”
总容易挑起热血劲头的火神闻言哈哈一笑：“啊，好吧！给他们好看！走，我们上！”
“好！”
一群身披诚凛战袍的大男孩斗志昂扬地登场亮相。
站在他们身后的长谷川志穗注视着他们的背影，不由自主地深呼吸了几下，借此平复内心的激动之情。她知道她不能在比赛还没开始的时候就先把自己紧张得呼吸困难、晕头转向，否则谁来主持诚凛的攻防战术？
开赛哨声吹响的那一刻，长谷川志穗的脑海中闪过无数念头。她想到了人在国外的二哥，想到了大哥希望她出国时说的话，想到了摆在她面前的更换教练的事情……
然而这些念头只在她脑海中停留了不到十秒，接着就全变成关于“如何让诚凛获胜”的思考。
降旗学长擅长慢热型比赛，球风小心谨慎，如履薄冰的姿态才是他的风格，他最适合帮助队友获取得分机会；火神学长擅长快攻，球风大开大合，既又有耐力又有体力，跳跃能力强、灌篮水平高，绝对能带动全队的士气；黑子学长擅长观察，球风细腻稳妥，总能最早发现对方与己方存在的问题，一定可以弥补这支队伍的不足……
长谷川志穗两手抵着膝盖，一边目不转睛地盯着场上动向，一边在脑中过了一遍又一遍的全员资料，试图从中找到突破点。
不知过了多久，结城美琴忽然戳了戳她的胳膊，出言提醒：“需不需要叫一下暂停？”
长谷川志穗这才松开紧紧攥着的拳头，眨眨略微酸痛的眼睛，小声回答：“暂时还不需要，再等几分钟吧。”
虽然诚凛的分数现在低于洛山，但总体差距并没有被拉开，如果贸然喊停，说不定会影响场上队员的心态。有时候队员自己也能在队长的指挥下做出适当调整，何况诚凛还有一个能适时把握全局的黑子。所以长谷川志穗目前不急着喊暂停，而是打算顺着他们的意思继续保持沉默。
结城美琴只提醒了一次，后面一直没再说话。其实她和长谷川志穗一样紧张，不过她的紧张体现在想说点什么转移自己的注意力。见长谷川志穗无意搭话，结城美琴便讪讪地收回视线，转而开始研究洛山的阵型。
由于黛千寻早已毕业，洛山无法组成一大四小的双控卫阵容，这反而让不再受身高压制的诚凛传统双控卫得到了一定的发挥余地。尽管黑子的神出鬼没在赤司面前似乎不能全部奏效，却也依然给洛山带来了许多麻烦，何况还有难以盯防的火神从旁干扰洛山的进攻。
结城美琴觉得，若单从队员个人能力的角度分析，诚凛确实稍逊于洛山。如果换个角度，从出其不意攻其不备的角度来看，诚凛貌似还略高一筹。
那么最后的胜利归谁就很难断定了。
不仅结城美琴这么认为，连远在观众席上的长谷川莲一也抱有同样的看法。
比赛越来越激烈。黑子传球时的“咻”声、小金井投篮时一不小心打到篮板上的“咚”声、火神大力灌篮时的“砰”声、降旗投篮时空心入筐的“刷”声，随着这些声音而来的是双方各种抢断、远投、换防。攻防交替间，诚凛的速攻策略早已被化解，只能被迫跟紧洛山，死死咬住比分。
长谷川志穗的嘴唇抿成了一道线。
诚凛队员的基础再好，也架不住叶山带球过人的水平太高；黑火组合的空中接力和假投真传这样的小花招皆能被赤司的天帝之眼提前预知；火神的zone已开，然而消耗过大也是问题……快攻眼看着是彻底不能用了，可是一味地防守又能坚持到何时呢？
蹲守板凳区的球员们不甘心只坐冷板凳，纷纷为队友呐喊助威。长谷川志穗就在这一片加油声中高速运转着大脑，苦苦寻找破解之方。
可惜直到最后，深陷苦战的诚凛也没能从洛山的围剿中挣脱出来。
——诚凛获得了准优胜。
“这样的成绩已经很不俗了……”结城美琴语无伦次，眼泪在眼眶中不停地打转转，“我压根没想到我们还能做到！并不是每支球队都有机会连续造访冬季杯决赛呀！”
与她一起迎接队员归来的长谷川志穗微微鞠躬，嗓音颤抖：“各位学长辛苦了！”
说完，她就低着头，让难过的泪水无声落在地上。
每个人都想获胜，每个人都想拿第一。可是既然第一只有一个，那必定要有人去当第二。长谷川志穗明白这个道理，但若让她接受，恐怕还需要几天时间。
当队员们经过长谷川志穗身边的时候，从降旗开始，大家依次伸手轻拍她的脑袋。
长谷川志穗死活不肯抬脸，只是低头默默掉泪，偶尔幅度极小地吸吸鼻子。
火神看不下去，一巴掌招呼过去，拍得长谷川志穗脑袋一颤：“我说你这怎么了啊？大不了我们明年再战就是了嘛！别人我不管，反正我是早晚要报仇雪恨的！走着瞧吧！”
也许她没有明年了！也许明年她甚至连站在赛场边观战的机会都没有了！
长谷川志穗猛一抽噎，眼泪掉得更厉害。
火神顿时收到来若干自队友的或谴责或不屑的白眼。
走在最后面的黑子弯腰，张开双臂虚虚地给了长谷川志穗一个拥抱，毫不在乎别人的目光：“乖，不要哭了。大家拼尽全力，已经获得了最大的成功。这是对我们辛苦付出的最好的回报。如果志穗还不满意——即使是我，也会生气的。”
长谷川志穗擦擦眼泪，点了点头。
黑子松开胳膊，关心地看着她：“是不是嗓子喊哑了？多喝点水。”
神助攻小金井默默递来一瓶宝矿力：“……加油。”
粗神经火神也扔过来一瓶宝矿力：“黑子！喝水！”
黑子接受了小金井的好意，同时等于直接无视了火神。他贴心地帮长谷川志穗拧开瓶盖，又叮嘱她一定要补水、千万别再伤心云云。
被安抚顺毛了的长谷川志穗终于抬头，红着眼又红着脸，小小声向黑子道谢。
——先等等！那个魔鬼教练居然红脸了诶！
瞬间看懂了些什么的众人：啊咧咧？这节奏略快点了是不啦？
结城美琴借擦眼泪的动作无奈捂脸：你们几个好歹也注意一下周围环境！以及……长谷川、黑子，你们两个够了啊！就算想秀大家一脸，至少先考虑一下单身狗们的想法行不行？万一心理阴影面积太大了求不出来怎么办！顺便，你们也稍微顾及一下我这个可怜的失恋者好不好！
其他被无差别打击到的单身狗：呵呵哒！这还让不让人活啦？
第58章 告白与坦白
无论伤心也好、遗憾也罢，冬季杯总归是结束了。颁奖典礼上，居于次位的诚凛众人依然笑得很灿烂。大家努力了、拼搏了，并因此得到认可，没有什么比这更值得开心。
为着这个冬季杯准优胜的成绩，篮球部的正选队员们打算找个地方庆功，降旗还特意请来三年级的几位前辈一起。木吉和日向等人原本想婉拒降旗的好意，但实在架不住一群人的游说。于是十几个人浩浩荡荡地向附近的文字烧店进军。
不知怎么就渐渐落在了后面的长谷川志穗满是怀念地看着他们，心照不宣的结城美琴也放缓了脚步，与她并肩。
正巧她们前面的男生刚过马路，绿灯就转红了。领头走的相田丽子命令男生们停下来等等两个女生。只见十几个大男孩听话地排排站在路牌下，有说有笑，偶尔打闹一下。
结城美琴遥遥看着对面活力四射的男生们，忽然叹了口气：“你真不打算留在篮球部？”
长谷川志穗收回刻意停留在红灯上的视线：“是的。”
“那……你也不打算告诉他们吗？”结城美琴以眼神示意她，“如果你不告而别，他们会很生气的吧？”
长谷川志穗表情平静地直视前方：“至少我这次不会不告而别。”
结城美琴眯眼瞅她：“……你的意思是，你还有其他准备‘不告而别’的事？”
长谷川志穗张了张嘴，然后提醒道：“啊，绿灯亮了。”
说完，她就一马当先地向前走。
被谈话对象逃开了话题，结城美琴很是无语，只得跟着人潮过马路。
与大部队集合后，相田丽子就跑来和两个女生一起讨论训练和比赛的事情了。碍于对长谷川志穗的承诺，结城美琴也没再问她离开篮球部后的计划。
一碰到吃的东西，运动系男生的情绪自然就容易高涨起来。大家热热闹闹地按各自喜欢的口味点了一大堆菜，降旗和黑子细心地询问了因为坐在里面而不方便点餐的女生们的喜好，也为她们选定了三份文字烧。压轴的火神像念咒一样念出了长长长长的一串菜名，简直要把菜单上的所有肉类都点了一遍，并因此获得服务生瞠目结舌的表情一枚。
木吉乐呵呵地说：“嘛，很久没有和火神君一起吃饭了，挺怀念呢！”
相田丽子扶额：“吃货而已，有什么可怀念的？”
难得感性一回的日向也开始追忆往昔了：“想当初咱们和海常打完练习赛，去吃免费超级大份牛排的时候，真是多亏了火神的大胃啊！”
小金井点头不已：“如果没有火神君，难以想象！”
火神正专心致志地将一堆鱿鱼铺上铁板，刚想再追加点章鱼，就听到旁边桌上的前辈们好像喊了自己的名字，于是他举着小铲子略显茫然地回头看他们：“……诶？”
黑子提醒他：“火神君，鱿鱼快糊了。”
火神闻言连忙抄起铲子去翻菜。
随后，手痒的小金井忍不住炫技，铲着铁板上的文字烧在空中乱翻，飞溅出来的菜渣差点落在日向头顶，气得日向对他龇牙咧嘴。火神无意中吐槽了木吉摊开的文字烧像呕吐物，不幸遭受木吉全方位无差别的“爱的教育”一次，悻悻地不敢再吭声了。
相比男生那边的热闹与喧闹，女生所在的角落就比较安静了。三个女生斯斯文文地小幅度翻着文字烧，一边小口小口地慢慢吃着，一边低声讨论比赛中体现出的种种不足，顺便交流一下彼此对日后训练方向的看法。说到兴起时，结城美琴甚至放下铲子，转身从背包里拿出纸笔开始写写画画，看她的架势就知道篮球部以后的日子不会太好过了。
福田一不小心瞄见结城美琴那兴奋到快要发光的眼神，顿时受到正无穷惊吓，赶紧端正坐好，惴惴不安地低声问身边的降旗：“队长，这样好吗？”
早已在重重磨难中打拼过来的降旗一副“休得再提”的悲痛表情：“别说了，这都是为了我们的胜利……”
福田肃然起敬：“啊，不愧是队长！”
降旗有苦难言地给了他一个酸涩的微笑。
“说起来，下学期又要纳新了。”福田有些感慨，“我们也快升入三年级了呀！最多再来半年，我们也要像前辈们一样引退了呢。总觉得时间过得真快。”
降旗突然没有了继续吃下去的胃口：“是啊。”
福田兴致勃勃地打开话匣子：“话说队长你有没有喜欢的妹子？这次能拿到冬季杯的准优胜，我们在学校应该稍微有些名气了，所以我呢，就想着去向我喜欢的女生告白。哪怕被拒绝了，也是尝试过了呀！好比我之前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也能站在赛场上去争夺冠军……”
他絮絮叨叨地说了很多，降旗听着听着就有些走神。
过了一会儿，福田喝口水润润嗓子，准备把自己的计划说得更详细一点，并请看着越来越可靠的降旗队长帮他参详参详是否可行。但是降旗却满脸坚定地起身，在福田惊讶的视线中走到长谷川志穗面前，表情有些紧张地问她：“志穗，能跟我出来一下吗？”
长谷川志穗没有犹豫：“好的。”
待两人走出店门后，福田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队长这是想干嘛？”
早注意到了某些迹象的结城美琴默不作声，只偷眼瞥向黑子。悟出其中真谛的相田丽子则毫无女生气质地捂着嘴猥琐笑。
木吉又天然了一把：“大概是活动经费不够了？毕竟火神君很能吃呢！”
无辜躺枪的火神：“木吉学长！我错了！我再也不敢说你的文字烧像呕吐物啦！”
木吉：“哦呵呵，是吗？”
当大家叽叽喳喳地重新聊开的时候，黑子却紧紧抿着嘴巴，心事重重地盯着自己面前只吃了一小半的文字烧，也不知他想到什么，脸色凝重了不少。
而另一边，被降旗喊到门外的长谷川志穗听完他磕磕巴巴的深情告白后，以一种几乎可以称之为“柔情似水”的目光迎视着这位刚刚带领队员取得了优秀成绩的诚凛队长，然后在对方局促不安的期待中，既感激又抱歉地短促笑了一下：“降旗学长，您作为诚凛篮球部的队长，真的是十分成功。我很欣赏您，也很喜欢您。”
听到她说出了“喜欢”这个词，降旗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起来，屏息凝神地静待女生点头同意两人交往。
“但是——”长谷川志穗以更加抱歉的语气扯了扯嘴角，结果发现自己实在挤不出能够安慰对方笑容，干脆就此作罢，“但是，我对降旗学长的欣赏和喜欢，只限于一个学妹对学长的敬佩、一个教练对队员的认可，所以……”
降旗的眼神黯淡下来。
长谷川志穗愧疚于自己无法用同样的情感回应降旗，可她并没有因此退缩，而是轻声说完了她想表达的话语：“我不能接受……”
“停！”
降旗一反常态地打断了她的话，十分狼狈地别开脸：“拜托你了，志穗，别说。”
然而长谷川志穗不想让他心存侥幸：“对不起，降旗学长，可是我确实不能接受您的告白。您值得更好的女生，这个女生绝对不会是我。”
这一刻，降旗溃不成军，险些泪洒当场。不过他还是很男子汉地忍住了。他觉得自己该感谢这位学妹没有直截了当地拒绝，而是选择了这个婉转的方式婉拒他，好歹让他保有几分男子汉的尊严和面子。
本来，降旗一时冲动地选择告白就是因为听了福田的话后有感而发，现在回过神来仔细想想，顿觉这不是个明智的决定。他哀叹着自己的恋情还没开花就先凋零，虽然如此，还是温柔地谅解了无法接受自己的长谷川志穗。
只不过……
以后训练的时候该怎么面对教练呀？！
降旗纠结无比。
仿佛看出了降旗的纠结，长谷川志穗微微一叹，认为是时候该把那件事告诉篮球部的大家了。
片刻后，情绪已经稳定的降旗主动提出两人该回去了。长谷川志穗点头表示同意。走在前面的降旗绅士地为她拉开纸门、挑起门帘，表现得完全不像一个刚被暗恋对象拒绝了的悲情男配角。
诚凛众人默默对他们行注目礼，看样子特别想知道这两位巨头跑出去交流了些什么机密。
为满足大家的好奇，在两人各自落座后，长谷川志穗就一脸平淡地开口了：“各位，我将于下个学期退出篮球部，同时不再担任教练一职。”
“……”
虽然结城美琴有想过长谷川志穗可能会趁大家还没从其他地方得知篮球部即将更换教练的消息前就先自行公布开来，但她没料到这位学妹的行动力那么强。笑眯眯的相田丽子本想戳戳长谷川志穗，问问她是不是被告白了以及感觉如何，一听她这么说，也慢慢收起了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