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陌所言,李明道不是没有想过,在凌夏刚刚接任的时候,他们也都劝谏过。然而,李明道细细沉思了一下,最后还是摇摇头道:“但是目前朝中哪里去找合适的人?与其交给不放心的人,还不如暂让凌夏帮朕担着些。明年朕打算筹划一场武举,若能从中选出一些人才来,就可以将凌夏换下来了。”

“皇上,臣有位堂兄文武双全,一直想着报效皇上…”桑陌早已设想好了一切。他早就明白,如果没有合适的人选,皇上是不会轻易将凌夏撤职的。

李明道抬起手打断他的话,心中有些不耐烦了。桑陌他是很信任的,但是桑陌有些小心眼儿他也知道。之前不与他商量就对洪飞扬出手,虽说是为了自己,只怕也有私心吧!据说洪飞扬曾落过他的面子。

而这一次,凌夏也实在太不给他留脸面了。说起凌夏,李明道便想起当初他听到京城杜氏兵变的消息,日夜兼程赶回长安,那一身的尘土,那满脸的疲惫,真的让他很感动。而且自己让他兼任禁卫军统领的时候,他也以同样的理由推迟过,李明道看得出来,凌夏此人还是很忠诚的。

将自己信任的凌夏换下去,让桑陌的堂兄接任,李明道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作这种事情?

且不说这样做皇后和凌夏会怎么想,桑氏一门,他信任的也只有一个桑陌而已。他可没忘记之前桑氏可都是跟着杜氏走的。

细想下来,李明道越发觉得还是凌夏可靠,可惜凌夏已经离开了,没有听到。

回到披香殿,天都要黑了。云琳急得在内殿里团团转,太监德福一天没看到夫人,已经有些怀疑了。

看到凌统领抱着夫人回来,而娘娘头发凌乱满脸泪痕,云琳可被他们吓得不轻。

“夫人这是怎么样了?”云琳迎上去,发现夫人已经晕过去了,更是慌乱得不行。

凌夏冷冷地瞪了她一眼,无需言语,那眼睛里的杀气就足以让云琳闭嘴。“先打热水进来给夫人梳洗,等下再准备清淡的饮食。比如什么枸杞莲子八宝粥,人参鸡汁小粥之类的就好!”

“是!奴婢这就去!”云琳被凌夏满含杀气的眼睛一瞪,双腿一软,差点跪倒在地。她连忙爬起来,一溜小跑地就出去了。她实在想不明白,那个带着几分忧郁气质的俊美的凌统领怎么会红着眼睛用满含杀气的目光瞪着自己。那一刻,她仿佛感觉自己面对的不是一个熟悉的人,而是一头凶恶的野兽。

当云琳端着热水进来的时候,云桥已经睁开了眼睛。那是怎样一双眼睛啊!仿佛承载着无尽的怒和痛,仿佛蕴含着毁天灭地的力量。云琳想不明白,不过几个时辰,夫人怎么就跟变了个人似的?

凌夏帮云桥洗了脸和手,又亲自动手帮她换了衣服,看得云琳瞪大了眼睛。夫人和凌统领竟然…竟然是那种关系?

凌夏扶着云桥坐在床上,拉过锦被将她的小腹盖好,回头冲发愣的云琳一声怒吼:“还愣着做什么?夫人的粥准备好了么?”

“是,奴婢这就下去看好了没有。”云琳双腿发颤,转身就要走。不知道为什么,她以前对着太皇太后和皇上都没有这般恐惧,凌统领这是怎么了?

“慢着!”凌夏叫住她,想了想才道:“尽量拉扰披香殿的人,无论官女太监,只求衷心,他们喜欢什么需要什么,夫人就能给他们什么。知道了么?”

“是,奴婢明白了!”云琳眨眨眼睛,依稀有些明白他的用意。

“要力求衷心,明白吗?对那些无法确定其忠诚的人,绝不能让他们探到一点夫的状况,懂么?”

“是!奴婢明白了!”这回,云琳是真的明白了。

凌夏挥挥手让云琳下去,低头看着睁着眼睛却完全沉浸在愤怒中的云桥,用力捧着她的脸狠狠地就吻了下去。

云桥在他用力的啃咬中总算回到现实中,她紧紧抱住他,用力地回吻他,只想让自己伤痛流血的心可以愈合一点,不要那么疼…

看她似乎已经清醒,凌夏立即放柔了力度,并不断抚拍着她的背脊安慰她愤怒激动的心情。

“想哭就哭吧,”他轻轻放开她的唇瓣,在她耳边柔声哄道:“但这是最后一次了,明天就把你的眼泪、伤痛和愤怒全部都收起来。要报仇,有我就够了…”

云桥紧紧抱着凌夏便放声痛哭起来。

若不是无意中听到桑陌和李明道的话,她可能一辈子都不会怀疑飞扬的死因。原来飞扬竟然是他们害死的。原来那个道貌岸然、口口声声说着将她当妹妹疼爱的皇帝竟然这样狼心狗肺恩将仇报…

她一直将飞扬的死归结于杜氏的卑鄙刺杀,归结于自己的莽撞输血。她从不曾怀疑过那三位太医,毕竟飞扬遇刺之后她六神无主,若没有他们,飞扬的伤势如何能稳定下来?可是,原本是恩人的他们怎么就成了害死飞扬的帮凶呢?

她一直以为飞扬是AB血型,难血的时候好象什么样的血都可以输,结果输血多了才造成凝集。直到今天她才回想起来,当时验血的时候,只有五分之一的人血型吻合,所以飞扬绝对不可能是AB血型。那么,究竟是哪里也了错呢?

血是她亲自验的。可是,所有的东西,却是三位太医帮着她准备的,他们在给他准备的盐水中放了其他的东西吧,所以原本不相融的血液才融合在了一起。历朝历代,只怕这样的事情御医们没少做过。而这一次,他位财一次成功地害死了一个人,悄无声息,她甚至一点都没有怀疑…

虽然是皇帝和桑陌主使,云桥却依旧把责任归结到自己身上。若不是为了得到她,皇帝又怎么示意桑陌找御医对飞扬下手?所以说,她就是个祸水!飞扬就是她害死的…

那个用一颗最真挚最无私的心爱着她的飞扬,已经不在了,被皇帝的阴谋诡计夺走了,可笑她还在心中感谢皇帝暗中对自己的照顾。原来,一切不过做出来欺骗她而已。

“凌夏,我心里好恨呐…”她恨不得能杀了自己,但她更想手刃仇人!桑陌、李明道!她绝对不会让他们好过的!飞扬死后,她可以立即谋划灵堂刺杀,可是现在,她却只能隐忍!隐忍!隐忍!

“我知道。我也恨!”凌夏紧紧抱着她,红着一双泪眼,心中愤怒和痛恨绝对不比云桥少半分。如果不是李明道,他们夫妻怎么会分开?又怎么会多出一个洪飞扬来?如果不是李明道,现在云桥肚子里的就是他的亲身骨肉啊!群不贤,休怪他为臣不义!夺妻之恨不共戴天!

“凌夏,我要报仇!我要将他们彻底毁灭…”而不是简单的刺杀!如果这样让他们一死白了,岂不是太便宜他们了?最好让他们在临死以前好好经受一番痛彻心扉的愤怒悔恨和恐惧,否则难消她心头之恨…

“好,我不会放过他们的!没有人可以在伤害了你之后还好好地活在这世上。他们多活了三年,不过是因为我不知道而已!”真当他们凌氏好欺负吗?弄个假公主欺骗父亲,害死大哥和两位姨娘,害得二哥双腿残疾,若不是云桥,二哥现在还只能坐在轮椅上。皇家就是见不得他们凌氏一家幸福吧,让想容进宫牵制他们还不够,还要拆散他们夫妻,却又装出一幅关怀备至万分同情的模样来,让他们父子兄妹对皇家感激涕零,不知道李明道心里笑得好生得意。

“让他们悔不当初!”若不是慧兰姑姑那番话,她怎么都不会失去理智纵火烧屋带着孩子离开,若没有那个恶毒的女人,她和凌夏带着辰儿不知道有多么幸福,更加不会遇到飞扬,也不会连累他枉死。

“好!我一定让他们知道悔痛愤怒是什么滋味儿!”让他们暂且再得意几天吧!从云端跌落深渊的滋味也该让他们品尝一下了!

这一刻,他们眼中都闪动着相同的嗜血的光芒。报仇!报仇!

一番彻底的发泄之后,云桥更加用力的抱紧了凌夏。她心里是那么痛、那么恨、那么怕,到如今更加依恋他,唯恐连这最后的依靠也失去。

“凌夏,凌夏,飞扬已经不在了,我只剩下你了…”

“我会在你身边的,一直都在。我会保护你和孩子,不要怕,什么都不要怕,一切都交人我。”凌夏轻轻抚摸着她的背脊安抚着她,眼神却极其坚定。他绝不容许任何人再次伤害她!

“凌夏,我是天底下最自私的女人,可是,我永远都不会放开你了,就是下地狱,我也要拉着你一起。凌夏,我是个坏女人吧?我就是个祸水对不对?是我害死飞扬,现在又来害你,连我爹爹都不要我…”

“不怕,我什么都不怕,你拉紧我的手,永远都不要放开,不管你去哪里我都跟你一起。你是我的妻子,是我孩子的母亲,我们是一家人,我们祸福与共,永不分离…”

凌夏紧紧抱着云桥,在滔天的怒火之后,终于感受到一丝幸福和甜蜜。她说,再也不放开他了。他们再也不会分开了,他曾经经历过的痛苦煎熬,以后再也不会有了。

“祸福与共,永不分离…”云桥重复着这八个字,心中缓缓升起一股暖流来,将她的伤痛包裹起来,那颗被伤痛和愤怒伤得伤痕累轻的心似乎也没有先前那么痛了。

德福听到哭声,慌乱地问云琳里面究竟怎么回事。云琳看大家都伸长了脖子望着自己,低头叹息道:“皇后娘娘让把那幅画像收起来,夫人与皇后娘娘本来最是要好,虽不能反驳,但心里难过…”

披香殿内伺候的宫女太监都知道自家这位夫人的来历,听云琳这么说,也就释然了。德福还主动劝道:“夫人心情不好,你赶紧进去劝劝,有什么需要的,出来吩咐一声就成,咱们这么多人,一定得把夫人伺候好了。”虽说这位夫人不喜欢太监伺候,但对他们这些奴才却是真的好,披香殿里谁不曾感叹自己遇上一个好主子?

云琳再次入内殿,就听到一个沙哑的声音问道:“你打算怎么报仇?”听起来不像凌统领,反而有些像自家夫人。

凌夏抿着嘴盯着她的眼睛,认真地说:“我是什么性格你知道,他在背后刺我一刀不要紧,但他不应该伤害你,害我们夫妻分离。如今整个长安都在我的掌控之中,我要带兵反叛,公布他的罪状,正大光明将你带回兴庆去,兴庆是我们凌氏的天下…”

“不,不好!”云桥坐起身来,眼中还有些泪水, 然而目光已经变得犀利。

“不好?”凌夏细细一想,又补充道:“如今禁卫军和城卫军都是我亲手训练出来的人,他们知道皇上强抢臣妻,一定会追随我的。”

“兴庆离长安太远了。”云桥冷静地说,“如果我们冒然叛出长安,一路上他会调拨地方守军镇压我们,我们孤军作战,没有后援,军饷粮草从何而来?难道要向百姓去抢?”

“我们有大义,又有精兵,那些地方守军如何是我的对手?一路上,我们只需开仓放出官粮就可以了。”凌夏对自己相当自信。他的兵,绝对是整个大秦最强大的。

“论单兵作战能力,那些地方守军自然不是你的对手,可是他们熟悉当地的地理环境,只需占着地利与你打一仗拖延你的时间就行,等各方讨逆大军到了,我们未必能占到什么便宜。”愤怒逐渐沉淀下去,云桥开始冷静地分析。

凌夏皱眉沉思了一下,不由得点点头,她说得也有道理。他的确有些太过自信了。“那依你看又该如何?”

“乱了他的天下,夺了他的江山!”云桥看着云夏的眼睛,说得那样的咬牙切齿,那样斩钉截铁。

“云儿…”凌夏想不到她的心比自已还要狂,不由得瞪大了眼睛,神色也激动起来。

“这样的皇帝,值得我们效忠么?”云桥似乎变得冷静起来,然而那眼中疯狂的光芒却是让人觉得可怕。

“我不是这样迂腐的人,可是云儿,虽说凌氏手中握着大秦三分之二的兵权,可是大秦气数未尽,士兵们未必肯助我们夺天下…”凌夏蹙眉,开始思考这个可能性。的确,一剑杀了他实在太便宜他了,将他的罪行公诸于天下也未必能让他羞愧愤怒,若能夺取李氏江山,让李明道成为一个亡国君,真是比什么都解恨!

“不,”云桥摇摇头,“大秦的统治早已经腐朽不堪了。现在,我们只需要…谁在外面?”

云桥厉声吼道,云琳立即掀开帘子跑进来,惊恐地跪在地上。

“是,是奴婢…”

云桥看到是云琳,又抬头看了凌夏一眼,目光锐利,仿佛一头畜势待发的小豹子。

“不要紧,你身边需要一个个。这个云琳,家人都在我们掌控之中,应该不会出去乱说的。”话虽然是对着云桥说,凌夏的目光却紧紧盯着云琳。

“奴婢,奴婢一定忠于夫人,听夫的话,帮夫人做事,若有违背,天诛地灭!”云琳咚咚两声用力磕了两个响头。

云桥明白了凌夏的意思,立即恩威并施道。“我是什么样的人相信你也知道,只要你们忠心待我,我决不会亏待了你们。但如果有人背叛我,杜氏就是他的前车之鉴!”

“都听到了?”凌夏冷声道,“以后该说什么该做什么心里都有数了吧?”

“奴婢明白!”云琳跪在地上,以头驻地,诚惶诚恐。

“起来吧!”云桥长叹道,似乎完全相信了她,而且还带着几分无奈和怜惜。

“出去准备夫人的晚膳!”凌夏立即赶人离开,两个人配合默契。云桥身边需要一个明白内情心腹之人,他本来想从想容身边调拨过来的,但云琳是太皇太后派过来的人,不好轻易打当,除非暗杀。如果此人能为他们所用,留着倒是比重新调拨人过来更好。经过他之前的调查,结合这些时间的观察,凌夏觉得此人还是比较可靠的。

等云琳退下,凌夏确定没有人偷听,这才与云桥细细商议颠覆大计。

凌夏不得不承认,云桥设想得很周到,可是,他怎么能让她留下来冒险?

“云儿,你必须出宫,这是我的坚持。”凌夏扶着她的双肩,坚定地望进她的眼睛里,“下个月辰儿就要到了,难道你忍心不见他?”

想起久别的儿子,云桥嘴角忍不住露出温柔的浅笑,“我怎么可能不见他?你放心,我自有办法。”到时候让想容把孩子接到宫里来养就好了。李明道不是对凌夏有所怀疑吗?这样正好可以去了他的疑心。

“不行,我不能让你留在宫里。”凌夏断然拒绝。他怎么能让云桥继续留在宫里,当那个昏君名正言顺的妃子。

“凌夏,你明知道这是必须的。我要是离开,他会发疯的,你和想容都要被牵连,其他的就更不用说了。”若想有所得,必须有所付出,她明白,要颠覆一个天下有多么不容易。若是从前不知道这些事情,她还可以悄无声息地跟着凌夏出宫去,一家团圆。然而以如今的形势,他们与李明道已经不共戴天,凌氏不可能继续当忠臣,皇帝又一直算计他们,要想保凌氏全家平安,只有掌握权力,掌握至高无上的权力。

“不行!这件事情没得商量!”凌夏隐隐明白云桥的心意。可是,他怎么能让她来保护他们?更何况,李明道对她的心思那是明摆着的,若要牺牲自己的女人来换取天下,那个这个天下不要也罢!

“你放心,我会保护自己的。更何况我现在身怀有孕,拖几个月不成问题。你赶紧与爹爹和二哥商议,一切都要早做准备。洪氏的商铺遍及全国各地,可以打探消息,可以鼓动争取民心,可以为大军提供粮草…如今,我们可以说要钱有钱,有兵有兵,夺取天下,绝对不会是无稽之谈!”所以,她必须将洪氏牢牢握在手中。皇帝也想插手洪氏,以前她可以睁只眼闭只眼,但如今她既然知道了真相,他想掌控洪氏那就是妄想!

“你让怎么放心?”凌夏低吼着,“他毫不掩饰自己对你的宠爱,他对你势在必得,即便…”即便李明道看在她身怀有孕的份上暂时不让她侍寝,平日里的亲近却是怎么都躲不掉的。想到那个虚伪无耻的皇帝竟然意气风发名正言顺地搂着他的妻子亲吻,他就要发疯。

云桥明白他的意思。她紧紧抱住他,坚定地在他耳边说道:“我无法完全跟你保证不让他碰我一下,但是我会尽自己最大努力保护自己。凌夏,这个仇要是不报,我一辈子都不会快乐的。”

凌夏重重一拳击打在床上,愤怒地推开她就要走。她心里还是洪飞扬的位置比较重吧,竟然为了替他报仇,连自身安危都不顾,连母子团聚的机会都可以放弃,她…

云桥却紧紧抱着他的腰不放人。

凌夏低头,愤怒地瞪着她。

云桥神色坚定地说:“我说过,再也不会放开你了。你财才也没有反对。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

“你为什么就不能替我们父子想想?我说过了,要报仇,有我就够了。”虽然心里依旧有气,但因为她的坚持,他心里到底好受多了。永远不放开他的手,他期待着!

云桥紧紧抱着他,直到他的怒气消散得差不多了,她才解释道:“我要报仇,也不仅仅是为了飞扬报仇,不也是为我们报仇么?但我不能连累你,连累了孩子,以及整个凌氏家庭。可是,想要成功,这是最好的办法了。凌夏,你放心,只要我心中有你,就绝不会让别的男人占我便宜的。”

“我,我不只是为这个…”

“我知道,你担心我,你想保护我,想为我承担一切。可是…”云桥眼中忽然浮上一层水雾,“现在的我哪里还有脸完全躲在你的羽翼之下享受安乐和幸福,我怎么能让你独自一人冒着这样大的风险为我曾经的丈夫报仇?凌夏,这样的一个我,连我自己都会看不起自己…凌夏,我想站在你身边,与你一同承担所有的风雨。我虽然是女子,但我并不是只需要人保护的女人,我也想要帮助你、保护你,保护、开创我未来的幸福…”她愧对凌夏,也对不起二哥和爹爹,就让她将这个天下送给他们权当赔罪吧!

凌夏紧紧抱着她,双目欲瞠,没有说话,算是默认了。

家国天下朱颜改 第二章 江山共享

云桥立即联系五管家,她要重新将整个洪氏控制在手中。然而等了一日,得到的消息却是五管家已经扶灵回江南了。她原本打算沉静几天好好收敛一下自己心中的愤怒再与李明道见面的,没想到他竟然早就安排五管家带着飞扬的棺木回江南了。这个卑鄙小人!

眼看天色已经不早了,云桥打听到此刻李明道在馨怡宫皇后那里,于是带着四名宫女连同云琳姑姑和太监德福怒气冲冲来到馨怡宫。

李明道这段时间老往馨怡宫跑,一来子矜仍然不见他,在凌想容这里可以得到她的消息;二来他记得上次子矜的话,希望他是个有情有义的丈夫,所以一有时间他就过来陪伴皇后,当一个好丈夫、好父亲。

晚膳刚刚上桌,就听太监通报说柳妃娘娘过来了。

想容笑道:“柳妹妹倒是赶巧,正好一起用膳。”

李明道也很高兴,让想容坐下,他亲自迎了出去。

云桥来馨怡宫向来是无需通报直来直往的,今日怒气冲冲,自然就更等不及太监通报了,提着裙子大步就走了进去。

“皇上在哪儿?”她高声问道。

馨怡宫的宫女看她满脸怒火,无端的感觉到压抑和恐惧,立即颤声道:“皇上和皇后娘娘正准备用晚膳…”

云桥知道了方向立即就往想容平日里用膳的膳厅而去。一路上,宫女太监们都向她蹲身请安,虽然有些诧异,但并不见慌乱。她刚刚掀开珠帘,就看到李明道从里面迎了出来,笑呵呵地说:“子矜,你怎么来了?快,进来一起用晚膳吧…”

然而待看清楚云桥发红的眼睛,以及眼睛里熊熊怒火,李明道的笑容立即僵在了嘴角。

“这是怎么了?谁惹你生气了?”

“李明道——”云桥愤怒地指着他,一双兔子一般的眼睛愤恨地瞪着他,“你还装?你说,你瞒着我都做了什么?”

“朕,朕瞒着你做什么了?”李明道一怔,连生气都忘记了,他什么时候又惹到她了?

“你还不承认!你说,你为什么要瞒着我把飞扬给送回江南去?”

李明道暗自松了口气,原来是为这个。但随即又愤怒无比,不过一个死人罢了,都死了那么久了,她还放不下。竟然完全无视自己的付出,当真可恨!他能忍到现在,已经很包忍她了。当然,现在不是发泄怒火的时候,皇祖母说得对,子矜吃软不吃硬,只要哄着她,耐心一些,时间久了,洪飞扬在她心里的位置也就淡了。

“唉,原来是为这个…”李明道装模作样的叹息一声,带着几分无辜道,“你先别气,听朕慢慢跟你说,来,先跟朕进去坐下,你是孕妇,怎么能够这样激动呢?”

“我才不要相信你,男人没一个好东西,嘴上说得好听,都是骗人的!”云桥一边哭一边骂道,“飞扬说了会保护我一辈子,结果留下一个孩子就走了,你说会当我像亲妹妹一样疼爱,结果也都是骗我。你们都骗我…骗子,你们都是大骗子!”愤怒之下,云桥抓着手边的花瓶就冲着李明道扔了过去。

李明道自知地射过,心底却为她将自己与洪飞扬相提并论而兴奋不已。在她心里,自己的地位已经跟洪飞扬一样了么?

云桥哭叫得这样大声、这样大胆,可把馨怡宫的宫女信监们吓坏了,而更恐怖的是皇上竟然如此好脾气的没有发火,人人都暗道一声诡异。

“别激动,小心伤了自己!”李明道看云桥还想找东西砸他,赶紧扑过去抱住她,着急地解释道:“你听朕说,朕真是为你好。天气渐渐热起来了,洪飞扬的尸身已经开始腐烂了,五管家担心你看到了伤心,偷偷禀报朕,所以朕才让他瞒着你将洪飞扬的棺木送回江南去好好安葬…”

“飞扬…飞扬他已经开始腐烂?”腐烂?云桥不敢将这两个字用在飞扬身上,即便知道李明道是骗自己的,她还是承受不住。在她心里,她的飞扬一直都是栩栩如生的。

李明道看云桥安静了一下,赶紧扶着她进入里间,同时狠狠地瞪了外面跪着的奴才一眼。该死的,竟然让这些狗奴才听到了,这些人,还是找个机会处理掉好了。

“朕什么时候骗过你?”李明道万分温柔地说。

然而,这句话却彻底激怒了云桥,她再次推开了他,怒骂道:“你还说没有骗过我?你骗了我好多次,什么君王一诺一言九鼎全都是骗人的鬼话!你就是骗了我!你就是个骗子!我恨死你了,呜呜呜…”

李明道红着脸讪讪地看了看一脸呆怔无措的皇后,小声道:“皇后,你跟柳妃说说,有了身子的人,怎么能这样激动呢?”

“柳妃妹妹,你,你竟然为了洪飞扬的事情这样对皇上?你的心到底是什么做的?皇上为你的付出你都看不到么?就算以前你们夫妻情深,可人都死了,不应该入土为安么?皇上让人把棺木运走,那也是担心你见了伤心,你怎么一点都不体谅皇上一片心意》你看看你这样子对皇上大吼大叫像什么样子?若不是看你身怀有孕,本宫定要好好教导你什么叫宫规!”

凌想容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但看到云桥为了洪飞扬这样激动,她心里自然不舒服。但同时她也知道云桥无论做什么事情都是心中有数的,所以言语间便站在皇帝一方,当然这也是保护云桥。

凌氏将致力于夺取大秦江山一事,云桥和凌夏商议以后,暂时没的告诉想容。毕竟如今想容身怀有孕,他们都担心她太过激动,可能早产。而且,不管怎么说,想容现在是皇后,李明道是她夫君,她会站在哪一方还真不好说。

皇帝听皇后如此维护自己,大有责怪子矜撮合他们之意,心中很是高兴。但他明白,这个时候正是表现自己宽容大度的时候,所以立即又站出来道:“柳妃今日如此激动也是事出有因,皇后就不要责怪她了。她与忠义伯感情笃厚,至今心中惦念不已完全是可以理解的…”

凌想容听他们说这些,不自在地站起来,退了出去。“皇上与妹妹好生说说话吧,臣妾回避一下。”

李明道点点头,对凌想容投去赞赏而愧疚地一瞥,随即又被云桥将整副心思都拉了回来。

“你说可以理解吗?你骗人!”云桥立即抓住李明道的话,“你要是真的理解我,那为什么不让我将画像放在寝宫里,又不让我跟五管家联系?”

“唉,你看你这脾气,就像个炮仗,一点就着。朕不让你看画像,是怕你看了伤心,对你和孩子都不好。不让五管家将不好的消息送进来,也是不想让你担心嘛!”李明道无奈地摇摇头,就要扶着云桥到餐桌边坐下。

云桥用力甩开他的手,自己走到餐桌旁边的椅子上坐下来,气呼呼地说:“诡辩!诡辩!我不相信!你会这么好心?”最后一句话,她带着几分嘲讽,明显的不信任。

李明道真是又气又怒,哭笑不得。“子矜,你扪心自问,朕对你如何?朕还要怎么对你才算好?只要你说得出,朕就做得到!”

云桥看了想容一眼,哼了一声,又侧头轻轻拭去脸上的泪水,回头冲着皇帝气呼呼地低吼道:“说得跟真的一样!我还不知道你们男人?没得到的时候自然是好的,一旦上手,很快就腻味了,然后就抛在一旁不闻不问了。你自己说,你宫里面这么多女人,你现在还记得几个?”

李明道又羞又恼,然而听出云桥话中的醋意和松动,立即不管不顾地蹲到她椅子旁边,举手发誓道:“那些女人算什么?她们怎么能跟你比?你在朕心中是独一无二的,无人可以替代…”

“我不相信!”不等李明道说完,云桥就吼着打断了他。“男人的誓言是天底下最不可靠的东西,看不到摸不着,说没了就没了。我肚子里又不是你的亲骨肉,你现在喜欢我,处处忍让,等以后腻了,说不定就要以此为借口抛弃我们母女。”

李明道真是一个头两个大,他想不到女人可以如此胡搅蛮缠。可是,听她话中之意,又明显是心中已经有了他,担心以后失宠,让他乐也不是,恨也不是。

“你说吧,要怎么才肯相信我?”被云桥搅糊涂了,李明道已经忘了是“朕”而不是“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