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威远将军府少夫人,难不成来这里坐坐,还要向你请示不成?”书儿柳眉一竖,不满地清咤了一声。

“威远将军府?”妙儿似是犹疑了一会,思忖了一会,却又是摊了摊手,“今日,确实是没有厢房了,少夫人若是不嫌弃人多嘈杂,不如在厅里坐坐,妙儿这就带路。”

“不必了,”墨瑶挑了挑眉,淡淡一笑,“既是如此,看来此处与我无缘,回府。”

青花有些不解,低声问,“小姐,那个怎么不用?”那齐云令拿出来,还怕进不去吗?

墨瑶白了她一眼,“不能用。”那齐云令,又岂是这人来人往之处可以随意拿出来现眼的?

“小姐请留步。”墨瑶刚刚转身,便听到身后来一个威严的声音,带着几许冷傲,几许意外的欣喜。

一名身穿紫色锦袍的男子从楼梯上慢步而下,身姿飘逸,气质尊贵,全身上下散发着的一股凛然而冷漠的气息更是为其平添了几许傲然。他面上戴着一个银色面具,看不清容貌,只一双冷如寒星的眸子静静地凝着墨瑶,隐隐的,那眼底似有一丝笑意滑过。

墨瑶晃了晃神,“这位公子?”

男子眸如寒刃地扫过妙姑娘,对方吓得一个寒噤,垂首不语。

“在下云潇,小姐如不嫌弃,在下可将厢房相让。”

第四十三章 ...

云潇?墨瑶低眉思索了一会,这个名字她从未听到过。京城之中,也并无云姓富贵人家。可观这男子的气度,却又是不凡。这般的人,于她来说,也许该保持些距离才是。

“多谢公子好意。不过,今日原本便是兴之所致而来,此时,却已经没了兴致,告辞。” 墨瑶淡笑摇了摇头,转身欲走。

妙姑娘闻言却是脸色一白。能让云公子下楼的客人原本不多,女客更是从未有过。可今天晚上,她居然扫了贵人的兴致,看来,一顿责罚已是难免。

云潇一双寒彻的眸子冷冷地扫过妙儿,转而看向墨瑶时却已蕴上了一层软意,低声道,“小姐明明有令牌在身,却又为何不用?”

墨瑶一惊,原本转出的身形又折了回来。这位云潇,居然知道她身上有齐云令?

像是察觉到了她的意外,云潇缓缓走近几步,又道,“在下今晚所约之人,小姐可能也想见上一面。”

墨瑶未语,却是以目光询问。她有点好奇,这个云潇看上去虽然冷洌傲气,可她却感觉出来,他对她似乎是关心比兴味更多一些。

“齐云山庄齐衍。”云潇慢悠悠地吐出一句。不出意外地,看到墨瑶眼里那簇一闪而过的亮光。而随着云潇的话音刚落,两道黑色身影,身形如电地自角落掠起,迅速消失在了夜色中。

妙姑娘正垂首恭立在侧,听到齐衍这两个字,却是忍不住地抽了抽嘴角。如果她算得没错的话,今日,正是齐公子与那嫣然阁里的花魁姑娘春宵一度的日子。想来,云公子对这位将军夫人的重视,绝对的不一般。

墨瑶迟疑了一会,却终是点了点头。除却对这漱兰阁的好奇之外,她确实想见齐衍一面。关于若兰、沛巧之事。而此时,她又带着这么多的人,安全,想来不是问题。

一路经过数间厢房,轻幽淡香,琴声缭绕,间或有细细的娇言笑语,杯酒劝慰声传来,自然,也有暧昧的调情声。几个丫环跟在身后都红了脸,

墨瑶强自忍住,倒是十分镇定。这种场合,自然不可能全然风雅,男女之事,不过玩个暧昧。能将生意做到必须要预订厢房,又怎会那般干净清白?

最终,云潇领着墨瑶等人来到了二层的最里面一间雅兰居。

房间风格以兰为主。白玉屏风上雕的几朵怒放幽兰,墙上挂着几幅撷兰图,就连那窗前几上,也是摆着几盆芬香雅致的名兰。墨瑶四下环视一圈,微微一笑,想来这漱兰阁,兰味还真是够足的。

“姑娘请坐。”云潇瞥了一眼墨瑶,见她正在细细打量的一盆紫色寒兰,眼底滑过一丝几不可见的笑意,转头对身后的妙儿吩咐道,“上 云雾茶。”

妙儿应声而出,心里却是疑云顿生,为何公子明明知道人家已是少夫人,却偏偏一直唤为姑娘?今晚的云公子,也似乎笑容特别的多。云雾茶,那不是云公子最爱么?何时见他用这茶招待过客人?

不一会,妙儿施施然泡好了茶端进来,恭敬地放下便掩门退了出去。

墨瑶瞥着桌上茶盏上那朵精致的兰花,神情有一瞬间的怔忡,“请问公子,我与你之前可曾相识?”他怎知她喜爱这云雾茶?为何她对他,总是有一种特别的熟悉感?

“在下与齐公子素有生意往来,与小姐,倒是初次见面。”云潇站在窗前负手而立,似是欲言又止。沉默一会,淡淡道,“齐公子到了。”

齐衍冲进房门的时候,发丝零乱,衣衫皱褶,原本儒雅的面容此时隐有一丝怒火,可在进门后对上云潇冰冷的眸光时,强自深吸一口气,将火气生生地憋了下去。

“属下见过少夫人。”齐衍抖了抖衣衫,竭力恢复自己风度翩翩的形象。

墨瑶微微一笑,尚未开口,却听云潇冷声道,“齐兄,你迟到了。”

齐衍干咳一声,垂首道,“是,是,齐某自当受罚。”他什么时候约了他了?这个云潇,只要一碰上墨瑶的事,就没拿他当人看过。愤愤然地瞪了一眼地面,齐衍努力扯起一抹笑容,目光转向墨瑶,“四小姐,不,少夫人,今日前来,可有事?如有属下帮得上忙的,只管吩咐便是。这里,是少夫人自家的地方。”

墨瑶点点头,眼光落在齐衍领口一处明显的红色唇印上顿了顿,忍笑开口,“齐公子,今日想必是佳人有约才会晚了时辰?”

齐衍俊脸一红,干笑,“少夫人取笑了。”不自在地转开了眼光,却是看到了桌上的云雾茶,似是很不平地眯了眯眼,“少夫人与云兄倒是喜好相同,都爱这云雾茶。”

云潇冷哼一声,目光却是极为不屑地扫过齐衍狼狈的衣衫。

墨瑶低头淡淡一笑,眼光瞥向云潇,“今日初遇云公子,不如公子是何方人氏?”与她喜好相同姑且不论,可他是何等身份,能被这漱兰阁奉为上宾?

云潇未语,却是看向齐衍。

“回少夫人,云公子是漓国云氏少主,与齐氏一直有生意往来。”齐衍抬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岔开话题,“属下已经在此备好一间雅室,以后少夫人闲时可来此坐坐,属下也好向少夫人汇报庄中一些事务。”

墨瑶却是淡淡睨了一眼云潇,嘴角牵起一抹极淡的浅笑,“云公子,怕是与你交情不浅罢?连我的身份,他都如此清楚?怕不只是生意合作那么简单罢?”

“这个……”齐衍额上汗珠更密,他

就知道,这少夫人,绝对是不好糊弄,可这云某人,为何在此时将他拉来,他可是连个准备都没有。想用别的事牵个幌子,这少夫人却是一点也不买账。

“回少夫人,云公子也是属下的师兄。”齐衍硬着头皮回答,一副豁出去的神情。

“噗”的一声,云潇似是被茶水呛了一口,使劲咳了几声,冷然道,“师弟,我有急事先行一步,你们谈。”十年了,齐衍,总算承认他是师兄了。虽然,是在这种场合。若不是窗外那道紧急讯号,他一定会留下来好好的调教他一番。

墨瑶也不再多言,只对云潇颌首示意,“云公子慢走。”既然与齐衍是师兄弟,她也无须多问,有些事,倒是不必太过强求。云潇此人,她终是会将他查个水落石出。她绝不允许不知根底之人,对她如此透彻的了解。

“我今日来,是为了两件事,”待云潇走出门,墨瑶抬眸直视齐衍,开门见山,“一是若兰,沛巧的身份;二嘛,则是裴府每月送来的银子,是给的谁?”

闻言,齐衍面上却是一紧,蹙眉道,“裴府的银两,我要去查一下。至于她们二人,原本都是我们漱兰阁的人。”

“我自然知道她们是这里的人。”墨瑶挑了挑眉,“她们为谁做事?”

齐衍似是思忖了一会,神情有些严肃,“她们二人皆为太子所买。”

“太子?”墨瑶冷笑,心里已是了然,“那你又收了多少银子?”

齐衍没料到她会有此一问,略有尴尬,“这个,属下会将账册呈上。”

“不急,慢慢来。” 墨瑶慢条斯理地轻抿了口茶,转头瞥了一眼身后众人,“轻扬留下,其他的,都到外边候着罢。”

及至众人退下后,墨瑶才淡淡开口,“你不妨告诉我,此间究竟是如何运作?这些事,想必皇上也是知情的罢?”

齐衍起身恭敬地帮墨瑶又添了些茶,想了想,道,“齐云山庄这些年来在大绵虽然低调处事,但既已为商,就不得不有些自保之策。这漱兰阁原本初建目的便在此。时日久之,楼里一些心思巧妙的姑娘便会被一些王公贵族看中买了去,至于去做什么,我们却是不知。想来,也不过是些士族中的争斗罢了。”

“少夫人,这二人,难道有对你不利?”

墨瑶摇摇头,“那倒没有。沛巧被太子买了送进了裴府做丫环,那这若兰,不是还在这里吗?却是为何?”

齐衍似是犹豫了一会,“若兰被太子买下后,原本是送给右相府的萧公子收房的,可是萧公子却一直迟迟不肯将人接走,太子便只好将她留在这里了,每月会送来例银眷养。”

“如此么……”墨瑶沉思一会,“ 这些事情,皇上都知道罢?”她不相信,这皇子夺储之争,舅舅大人会不清不楚任由他们胡闹?而萧家,又是否香喷喷的诱饵?

齐衍不着痕迹地瞄了瞄暗处,垂首道,“皇上圣明,自然对齐氏产业了如指掌,近日墨氏临城生意,属下也是奉了皇上之命,接手了墨氏一些生意。如今,墨氏已是风中残烛,朝不保夕了。”

“七夕之夜,我曾看到墨非凡在此出现过。”墨瑶垂眸,若有所思,“那天晚上,四殿下回府究竟出了何事?”

“不错,”齐衍点点头,“墨氏曾送了几名女子给四殿下,那天晚上,或许是狗急跳墙罢,有两名侍妾对四殿下动手,四殿下受了点轻伤,不妨事。”

如此么?墨瑶嗤笑,眸中闪过一丝冷洌之色,“真是没出息,下手还要通过女人。这些个男人,就不觉得踩着女人的身子上位丢脸?”李沐辰此人,又岂是那么容易对付的?这就是裴煜所说男人们的事?是觉得墨家此事丢脸,才不告诉她?还是怕她与墨家了什么牵连?

“墨家怎么样我不管,我写给你的信,你可收到?”关于墨家,她只希望墨洵没事,墨非凡的死活,不在她考虑范围内。

“已经收到,少夫人的意思,属下明白。”齐衍略一躬身,恭敬地回答。

“那就好。至于裴府的银两之事,你查好了派人告诉我。”说到这里,墨瑶懒懒地起身,眸光却是陡然一冷,“至于你,有没有真正拿我当主子,我也不能勉强你,只不过,你须得知道唇亡齿寒之理,一切,都得心中有数才是。”

齐衍浑身冷汗一凛,连忙抱拳叩首,“少夫人此话怎讲?属下对少夫人并无半点隐瞒。”

“有没有,你自己心里清楚。”墨瑶垂睫叹了口气,“云潇此人,深不可测,又并非大绵之人。你既为他师弟,也当知道明哲保身之理。”

“如今,我墨瑶,尚是一个有用之人,还有有用之物傍身,可齐氏,未尝不会是下一个墨家。”

“是,属下明白。”齐衍神情肃然,面上已无半点笑容。眼前的女子,果然是心思玲珑,以后,他倒确实可以放心将齐氏的一切交与她。

至于云潇,他又怎会去害少夫人?帮她,还来不及。

墨瑶走出漱兰阁时,已是月上中天,繁星点点。空气依旧燥热,她的手心里,却是捏了一把冷汗。

灯火朦胧的青石道口,赫然停着一辆黝黑华贵的偌大马车。马车的旁边,站着垂首恭候的裴十,见她出来,眸光陡亮,“少夫人,请上轿,爷等了多时了。”

墨瑶瞅着那随风轻轻摇曳的深蓝色流苏,缓缓地吁了口气。沛巧的事情,是时候该和他做个了结了。

“夫君。”墨瑶刚踩上马凳,已被一股大力给拽了进去,落入一个熟悉的温暖怀抱。随之一个重吻便落了下来,不及让她开口,便几乎堵住了她的呼吸。

淡淡的酒香夹着占有般的惩罚,激烈而浓重,暗哑的声音更是含着几许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瑶儿,我等了你好久。”

好一会,墨瑶才呼吸到了新鲜空气,忙喘了口气。昏暗的光线下,裴煜的神色似乎有些紧张,那双幽深的黑眸一动不动地凝着她,像是要看到她的心里。

“我闲来无事,听说这里琴茶皆佳,便出来看看,”墨瑶微笑,欲起身到旁边坐下,却被他的手给揽得紧紧的无法动弹。随着裴煜一声清冷的命令,马车随之缓缓地动了起来。

“不必与我解释,你爱去哪都好。娘不在府里,你一个人确实憋闷,”裴煜凝视了她良久,忽而低首将头埋进了她的颈间,轻哼一声,“只要不是去见你的青梅竹马,都由得你。”

“那么,你的沛巧呢?”墨瑶将怀里的人扯了出来,笑凝着他的眼眸,“曾经拥有,真的可以彻底放下?”

裴煜面色微变,略有不自在地避开了她的目光。良久,才轻叹一声,“瑶儿,我现在只有你。”

一路上,墨瑶未再说话,只唇含浅笑,默默而坐。

第四十四章 ...

月色如水,佳人在侧。这一夜,裴煜却是久未成眠。

青色的幔帐挡住了外面的月光,帐内,一片朦胧。

身边的墨瑶已经入睡,呼吸均匀而柔软。睡着前,她曾顺从地偎在他怀里,可不知为何,入了梦的她,反倒是离开了他的怀抱。双手交叠在胸前,呈明显的防护姿态。

他知道她在意沛巧之事,毕竟,沛巧还在府里。可那件事,他又该如何启口。身边的这个小女子,看似随性,实则凡事都有她的心思原则。他又怎知他会不会触及到她的底线?

皇上病重,兵部事务繁忙,他虽觉疲累,却尚能应付。可是面对她,这个无疑已经让他心动的女子,为何他即使百般努力,仍是距她半步距离,不得迈近?

据暗卫回禀,她在漱兰阁见了漓国云氏少主云潇。他自然知道漓国云氏,那是整个漓国首屈一指的商家,不亚于原来墨家在大绵的地位。可是此人是何时认识的墨瑶?又为何会熟知她的喜好?最让他郁闷的是,她自回来以后,居然并未对他提过半句关于云潇之事。

“瑶儿,你便这般的不信我吗?”裴煜侧过身,轻叹一声,将蜷在那里的女子揽到了怀里。

怀里的馨香,熟悉缱绻。抱着她,无比的满足,无比的安心。

也许,他并未察觉,她的气息,早已如一根细细的丝,紧紧地绕住了他的呼吸,任他再挣扎,已是无法自拔。

整整半个月后,裴夫人终于自皇宫回府。墨瑶听到书儿的禀报后,立时将手中账册等一应整理好,赶到了静心苑。

静心苑内异常的安静,裴夫人靠在榻上,美眸半阖,眉头轻蹙,看上去似乎极为倦怠。见到墨瑶进来,她慢慢坐起身,示意身边的蝶儿拿了个软枕过来。

“瑶儿,娘最近身子不大好,府里的事情,你便多看着些罢。这家,以后总是要交给你的。”裴夫人眸光淡淡地掠过青花手里抱着的一堆账本,并没有接过的意思。

“我先帮娘照看些日子,等娘身子好了再说。”墨瑶也不推托,快步走到榻边坐下,仔细地打量了一下裴夫人,语气十分担忧,“娘,贤妃娘娘那里,事情很多吗?怎地这次回来,娘却憔悴了些?”宫里那种地方,以裴夫人这样的身份手段,要应付那些妃嫔伎俩怕也是极为辛苦的罢?

闻言,裴夫人几不可闻地轻叹一声,也不隐瞒,“皇上病了,该争的都在争,不该争的也挤进来凑热闹。太子势若中天,贤妃的日子,不好过啊。”连带着她,也被折磨。

“此事想必皇上已经心里有数了罢?”墨瑶眉头轻蹙,以皇上那般的心机手腕,这种时候,只怕是在坐山观虎斗。

“他自然知道。”裴夫人唇角勾起一抹冷笑,“哪个做帝王的,会把心思教人看透?可怜的,不过是那些个自以为是的人罢了。”她,也不过是顺势而为罢了。

墨瑶淡笑了笑。那些个自以为是的人,应该就是东宫和贤妃了罢?裴夫人,却不知在这场争斗中,扮的什么位置?不过,她相信,以裴夫人的能力,自保必是没有问题。

说到这里,裴夫人神情明显有些黯然。沉默了好一会,不知想到了什么,忽而又低声叹了口气,“那个位子的诱惑,真的就那般大么?为何我们女人,就要做那么多的牺牲?”

墨瑶淡淡一笑,却是轻轻拍了拍裴夫人的手,安慰道,“娘,莫要多想。此事想必爷爷和夫君已有定论。你看你都瘦了这么多,回来了,得好好补补才是。宫里那个地方,吃得再好,想必也是长不了肉。”

裴家的立场,现在还没到她说话的时候,在裴煜心目中,她不过是个女子。朝堂之事,权争之谋,根本与她无关。她,又何必多事。

“好罢,瑶儿,那府里的事情,你就多费费心了。娘要好好休息些日子。”裴夫人若有所思地看了墨瑶一眼,心里,已是明白,儿子,想必又是那大男子主义在作怪。墨瑶,哪是一般的闺阁女子?

“那我先回去了,娘好好休息。”墨瑶见她气色不佳,也不再多留,起身告辞。

“瑶儿,你去过漱兰阁了?”临走出房门之时,裴夫人却是又问了一句,“云潇此人,你可认识?”

“我与他初次见面,不曾认识。”墨瑶笑了笑,她就知道,她的一举一动,瞒不过她的夫君和婆婆大人。又忽然想起,裴府每月送入漱兰阁的银子,这件事情,她似乎该问裴夫人才是?

未及她询问,裴夫人已主动开口,“我们裴府倒是和漱兰阁也有点往来。我的故友之女,名唤柔儿,如今也在那里。我曾想接她来府,她却不愿,我便每月给她送了些银两,希望她的日子,能过得舒心些。”

墨瑶点头微笑,“我还好奇呢,问过裴安,他说是不知。”故友之女,以裴夫人的性子,由着她在那种地方,倒是有些耐人寻味呢。

裴夫人似是释然,浅笑道,“以后这府里的一切,你总要慢慢知道才是。如果有什么不明白的,便来问我。今日回来看到府里一切安好,娘便知道,以后的日子,有指望了。”

“瑶儿会尽力的,娘尽管放心。”墨瑶瞥了一眼青花手上的一堆账册,却是在心里悄悄地叹了口气,看来,往后想闲,难了。

待墨瑶的背影走远,裴夫人脸上神色却是转冷,转头对身边的蝶儿道,“这些日子,沛巧那里如何?”

“恪守本份。”蝶儿弯身恭敬地回答。

“瑶儿可曾去为难过她?”

“不曾,只青花暗中去过几次,问了些沛巧的情况,半点也不曾为难。”

“不曾为难么?”裴夫人低眉思索了一会,忽而转头问向旁边几人,语气兴味,“你们说,瑶儿,是太沉得住气,还是不在乎?”

“依奴婢看,少夫人,或许觉得没有兴趣。”蝶儿低眉开口,却是让裴夫人意会地笑了起来。

“夫人,老将军大人的寿辰要到了,您看这如何办才好?皇上那里……”

“交给瑶儿办罢。”裴夫人想了想,端起茶盏,似是十分惬意地抿了一口。

午膳过后,空气始终笼罩着夏日的闷热,没有半丝风,却始终有些知了在树上殷勤地叫唤着,直让人心里平白的添了些烦躁。

时至月底,墨瑶坐在房里,面对眼前厚厚的一堆账册,只觉得头晕脑胀,昏昏欲睡。

“小姐,用点绿豆汤罢。”青花端了食盏进来,搁下。又拿起团扇帮她扇了扇。也难为小姐了,原先什么都懒得操心的人,这会的,整个一个府里鸡飞狗跳的事全都得管。偏偏的,还得管好,做好。

墨瑶端起绿豆汤喝了两口,略略缓了些躁意,却始终觉得胸口一股闷气,无处可泄。

青花瞅着她的神情,小声道,“小姐,那沛巧,这两日夫人回来后,倒是不若往时的乖巧,听蝶儿说,她有几次,都在一大早等在姑爷出门的路上。”

“那夫君如何?”墨瑶挑了挑眉,竟是笑了起来,“她可见着了?”

“见到了,姑爷没理会她,便赶着去宫里了。”青花不平地捏了捏拳头,“她真是不害躁,怎么这样!”

墨瑶已经不知道说什么好,这个沛巧,想必是对裴煜有感情。而作为她的立场,实在是无法去同情她,更何况她还是太子的人。而且,感情这种事情,素来讲求你情我愿,她并不清楚他们之前的过去,而他又避而不谈,她还能如何?自然,她是不会放下身段去难为沛巧。女人为难女人这种事,她才不会去做。

“小姐,你就不管管她么?”青花急着跺了跺脚,一般新夫人进了门,哪里还有能容得了通房丫头的?这小姐,也不怕吃亏?

墨瑶将手中绿豆汤放下,却是笑了笑,“放心,自然会有人去管。”她就不相信,以裴夫人的性格,会对此事置之不理。她越淡定,怕是裴夫人越是窝火罢?

除去沛巧自然容易,但也要讲求方式方法。最重要的,到底还是裴煜的态度。她未把明他的态度感情,又怎会突兀行事?

突然间,竹帘一晃,门外书儿急步冲了进来,“少夫人,少夫人,出事了。”

“何事?”墨瑶蹙眉,她倒是难得见到书儿这般急切。

“沛巧,沛巧,自尽了。”

“自尽?”墨瑶蹭的一下站了起来,忙往外冲去,“派人告诉娘了没有?”人命关天,这事,可不是闹着玩的。

“已经派人去禀报了,”书儿喘了几口气,忽然上前几步,气喘吁吁道,“少夫人,她,还没死,大夫已经赶过去了。”

墨瑶已经走到了苑门边,听到这话,却是顿住了脚步,转头眸光冷冷地看向书儿,“到底是怎么回事?”

书儿见墨瑶面色不善,心里一凛,忙小心翼翼地汇报,“今天蝶儿奉了夫人之命,去了沛巧那里,告诉她夫人已帮她寻好了亲事,这回嫁也得嫁,不嫁也得嫁。说的时候还好好的,这不知怎么,一顿午膳的工夫,就变了卦了。奴婢刚才去给少夫人拿衣裳,那张管事告诉奴婢说,沛巧一边浣衣一边哭,浣到一半了就突然跳了河,幸好当时还有两个浣衣的婆子在,把她救了上来,没死成。”

墨瑶此时已是完全明白了过来,当下轻吁了口气,摇摇头,“没事就好,过几天就是爷爷的寿辰,若是出了白事,怕是不吉利。此事既然是娘出面的,那我就不过去了,自当有娘来决断。”她这会要是过去了,估计沛巧更想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