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明扑哧一下乐了,托着下巴看了夏阳,一副觉得有趣的样子,“你这样倒是挺像给东子去报仇的,哦,也对,你第一回见到蒋易安的时候,就动手揍了他。没想到你这么点个子,还挺有劲啊!”

夏阳一点都没笑,他一想起蒋易安就不舒服,不止是为了那颗送入自己脑袋的子弹,还因为蒋东升的过去。他看了霍明,问道:“蒋东升之后…没事了吧?”

“有蒋老护着还能有什么事儿?要我说,就是他爸那边犯邪气,要不然怎么回去一次就惹一次麻烦?”霍明嘴角扬着,眼里没一点笑意。“他那小后妈能折腾到这份儿上,也算是有本事了,不过现在东子长大了,她也该歇了。”

第50章 做机器

夏阳对蒋东升的感情有点复杂,上一世他并不是一开始就喜欢上的,但是到了后来也不能说对蒋东升没有感情。他原本是厌恶极了强迫的事,当年他们做的是一场交易,虽然后来纠缠十几年早就有些说不清楚了,但他承认自己欠了蒋东升不少。

现在他有能力了,便先入为主的想到了蒋东升当年的那个“交易”提议。蒋东升缺什么,他也愿意补给他什么。不得不说,夏阳在很多事上,被蒋东升影响至深。

可是听霍明讲了那些过去的事儿之后,不知道为什么,夏阳开始有意无意的关注起蒋东升来。

蒋东升很能花钱,也很节俭。他没什么特别的爱好,霍明那帮人偷摸儿学着抽烟的时候,他就跟着抽一两支。他也不像顾辛那样喜欢新衣,家里备下什么便随意穿了,反正身材好,穿什么都比顾胖子回头率高,倒是惹得顾辛一阵唏嘘,再不肯跟他穿一样的。也就是过年的时候,买了那么一大袋子的衣服,还是巴巴儿送来给他换上的…

这家伙的钱,都省下来找人了。

夏阳坐在床边上擦头发,一边擦一边仔细回想,他总觉得苏荷这个人不可能凭空消失。他手头有苏荷最后的消息,顺着那个消息往前推算几年,没准真能抓到什么蛛丝马迹。

正想着,头顶上的毛巾就被人拿走了,“我帮你擦。”

夏阳没拦着,能大半夜跑到他房间里来的也就只有蒋东升了,这家伙最近动手动脚的正上瘾,拦也拦不住。

蒋东升弯下腰给夏阳擦头发,瞧着宽大的棉毛巾垂下来遮住了夏阳大半张脸,只露出略微尖些的下巴,微微仰着,乖巧的很。

“你泡澡了?”蒋东升凑过去闻了两下,隔着毛巾还能感觉出那微微透着湿润的热度,带着点草药的味道。“那个老中医开的药方好像挺管用,我瞧着你精神好点了,好像也长高了…”

夏阳被他弄得发痒,微微侧开点耳朵,道:“很管用,但是也很苦。”

随意抱怨的一句话,说的声音很小,但是听在蒋东升耳朵里就跟家里养的猫崽子敲着碗怨念伙食不好似的,忍不住笑起来。

“我明儿就去找医生,问问还有没有别的办法,给你改改药方。”蒋东升擦的差不多了,坐在床沿上把夏阳往里抱了下,拿被子裹起来。“对了,你刚才在想什么?我进来你也没看见。”

夏阳从被子里探出个脑袋来,看了蒋东升道:“我在想你找的那个人,你找了那么久,之前一点消息也没有吗?这么找下去也不是办法,如果有照片就好了。”夏阳小心打量着蒋东升的神色,缓缓道,“霍明家那么多长辈里应该有认识苏荷的,总会有一两张照片吧?我觉得,可以先弄到照片,再慢慢找…”

蒋东升当真是宠着夏阳的,别人不能提,夏阳提了他也不恼,反倒是认真坐下来跟他说了苏荷的事。

苏荷的事在京城圈子里不算是秘密,蒋东升说的很简单,三言两语,却让夏阳听了难过又心酸。

霍明他们几个这么多年也有心替蒋东升打听,他们知道苏荷的父亲是归国的华侨,更甚至是一位从事保密工作的科研人员,身份很高。但是再往上打听,就很难了。别说照片,连文字资料都很少。

过去的岁月没有谁愿意过多提起,那段黑色的日子,别说苏家父女是因为海外关系被当做敌特抓了现形,甚至苏教授还“叛逃”了,就算是如今身为一号首长的卓公也是经历了三落三起,羊羊的父亲卓局长更是在那时被红小兵抓起来从窗户扔到了楼下,这才落了断手的残疾。

“霍明他们帮了我很多,刚开始是我缺钱,我想找人,霍明就帮着我,时间久了倒是也弄了不少,我们这几个人也玩儿的熟了。”蒋东升对朋友之间的感情不怎么说,但是他能提起的,都是在心里认定了的。“我早就试着找过了,霍明顾辛他们几个家里都没有,苏荷的资料现在还是加密文件,我看不到。而且之前留下的照片本来就不多,就算有,大部分也都销毁了。”

蒋东升大约是白天见多了夏阳一家的亲密相处,现在说起苏荷,脸上有点儿失落的表情。

夏阳也皱起眉,道,“找了这么多年一点消息也没有吗?”

蒋东升摇了摇头,苦笑道:“我也就是跟没头苍蝇似的瞎找,除了你告诉我的她可能去云南,其他的我就不清楚了。”

夏阳哑然,垂下眼睛暗自里叹了口气。现在虽然局势好了,那是经历了人人自危的年月,又有谁会留下这样的“通敌证据”?再加上苏荷和苏教授至今尚未平反,加密的资料管理的严格,蒋东升他们几个学生,弄不到也是正常的。

蒋东升瞧见夏阳叹气,倒是心里又多了几分高兴。他无意对夏阳瞒着什么,之前也曾想过,如果他找到苏荷,一定也要带夏阳去见她,告诉她这是他最喜欢的夏阳。现在看到夏阳为苏荷担心,蒋东升心里有股温暖化开,隐隐觉得将来这两个他最在乎的人一定会相处的好,甚至都开始期待等那个时候的到来。

蒋东升在一边和衣躺下,单手伸进被子里去摸索,“夏阳,你是不是在担心我?”

夏阳习惯蜷缩起来睡觉,这会儿他伸过手来便轻踢了他一下,道:“没,就是随便问问,我觉得有一个人那里肯定有苏荷的照片。”

蒋东升抓住那只不听话的小脚,握在手里给他暖着,挑眉道:“哦?谁那里有?”

夏阳略微想了想,学着霍明的语气道:“你那小后妈。”

蒋东升被他逗笑了,不过也开始认真去想这件事。他找了很久,甚至天南海北的跑去找,唯独忘了他那个家里。以前也翻过家里的相册,但是大部分都是蒋老爷子恢复职务之后照的,偶尔几张老照片也是他父亲蒋宏的单独照。

蒋夫人保养得当,自然也是愿意照相的,但是却从未见她拿出过去的照片来看过,这个仔细想想,倒是也很奇怪。

蒋东升想着事儿,手里无意识的揉捏了几下,等到夏阳开始想挣脱的时候才回过神来。

蜷缩在被子里的男孩脸上有些发红,眼睛也是湿亮的,略微有些长的头发从耳朵上滑落下来,看着像是被欺负了似的。他看着蒋东升,小声道:“你放开,这样一点都不舒服。”

蒋东升喉结动了下,手上又不轻不重的捏了一把,柔若无骨的小脚触感嫩滑,这会儿已经被他暖热了,像是块温玉似的舒服。他手掌大,一只手把它握住了,在脚心勾勾手指,就立刻让它害羞地动几下,连脚趾都缩起来。

“你别闹。”夏阳脚上敏感,从上次被蒋东升抓着咬了几口之后,就更怕碰触。“蒋东升,你,你听我说…我觉得你后妈那里可能有照片,你下次去了试着找个没人的时候,去她房间翻翻,尤其是带锁的小箱子小柜子…”

夏阳说的磕磕巴巴,一边是真心想给他出主意,一边是努力想让蒋东升转移注意力,把他的脚放开。他怕弹脚心,这么一弄又疼又痒的眼泪都快下来了。他努力回想了过去知道的事情,喘着气道:“她想藏什么,肯定是找最隐蔽的地方,但是绝对不会放到自己房间以外。没有钥匙也不要紧,你明天拿个铁丝来,我教你开锁…”

蒋东升来了点兴趣,略微松了手劲儿,“你还会开锁?会开什么样的?”

夏阳抓住机会赶紧把脚缩回来,藏进被子里,“会开手铐那种小锁,跟小箱子上的弹簧锁差不多。”想了想,又认真对蒋东升道,“我可以教你开锁,但是你不能把我铐起来。”

蒋东升乐了,凑过去在他脑袋上亲了一口,“我哪儿舍得啊,喜欢都来不及…”最后一句说的声音渐小,但是却也毫不含糊。

夏阳没躲开,垂着的眼睫毛微微颤抖了一下,被那个纯粹宠溺的吻弄地心跳加快了几分。事情好像有点脱离他的控制了,无论是蒋东升,还是他自己。

夏国强虽然是个没什么文化的粗人,但是他也知道给媳妇看病是需要钱的。他在农机站一个月二十几块钱的工钱,竟然比这边做衣服的女工还要少几块钱,这让他着实有些忧虑了。

他这几天陪着媳妇,看着她给那些女工们上课,甚至还看到儿子亲自动手给那些女工做示范,剪裁出的衣服真的很漂亮,跟戏法儿似的,一会功夫就能做出大商场柜台上摆放着的白衬衣。

夏国强瞧着大儿子在那边做衣服,虽然觉得有点怪异,但是也没拦着。夏阳是怕他妈妈累着,在替她干活呢!这么想着,夏国强心里对夏阳是又自傲又有几分愧疚,大儿子事事优秀,坚持上高中肯定也是对的,都怪他脾气急躁,竟然害得这孩子落水生了场大病。

夏国强在那站着仔细听了一会,听见夏阳说到剪裁布片的时候微微皱起眉头,便留了心思,竖起耳朵仔细听。

“大家做的熟练了,尽量试着两片折叠起来一起剪裁,因为是对称的,这样可以节省时间。”夏阳这么说着,又看了夏妈妈一眼,瞧着她点头了,这才继续往下讲。

折叠起来?对称着剪?夏国强抓了抓脑袋,他不太懂这些,不过大概还是明白儿子想让大家快速的剪裁好布料。夏国强瞧着她们弄,忍不住心里犯了嘀咕,这样其实和切猪草没什么区别嘛,如果换成大刀片,人用手往下压也要快的多。

他原本就是对这些鼓捣的好,这才进了农机站,连维修机器,弄点小零件也难不住他,一旦开始想了脑筋转的也快起来。

蒋东升放学来找他的时候,夏国强正在后院的仓库里倒腾里面的一台旧机器。原样已经看不出了,被拆开了七七八八,做成了半人高的手工机器,上面还放了一个怪模怪样的刀片,没开刃,厚墩墩的看不出做什么用。

蒋东升凑过去看了一会,道:“叔叔,这是您做的?干什么用的啊?”

夏国强拿着一块卸下来的硬铁板还在那敲敲打打,似乎有点不太满意,“唔,夏阳想要个裁布的机器,我中午和他商量了一下,觉得也不是很难弄,正好仓库里有台废了的旧机器,我试试看能不能做个‘小铡刀’…”

蒋东升这会也瞧出来了,这是原先放在那个纺织厂辅料仓库里的旧机器,当初他们买了两仓库的布料,纺织厂给搭了不少东西,连这台废弃的机器也给了。原本还想当废铁卖了,没想到现在倒是派上了用场。

蒋东升当下就挽起袖子开始帮忙,当初就是夏国强跳到冰窟窿里救了他,又加上在夏家住了那么久,怎么都是带了些感激的。更别说,如今他还看中了人家儿子。

夏国强跟蒋东升脾气差不多,俩人都是直来直往的性子,自然也聊得来。一边鼓捣机器,一边就说起了夏阳小时候的事情。

作者有话要说:

严禁调戏篇:

蒋东升:捏爪爪~~~

夏阳(缩回):别闹。

蒋东升:再捏~~~好软啊好软啊~~~

夏阳(炸毛):咬你啊喂!嘴巴刚好你就忘了疼吗坟蛋!

【第二卷:乌鸟之情】

第51章 老照片

老夏家的人都长得高大结实,拿把锄头站在地头上都像劫道的,单看夏志飞才三岁就比村里其他小孩高半个头就知道了,这绝对是祖上遗传的。同样的,老夏家这些大块头男人们,脾气也都不太好,但是让他们一下改正,还真是一时半会改不了的。

不怪他们,因为夏国强和他的两个兄弟都是在夏老爷子的棍棒下成长起来的,这样的教育之下,虽然夏家爷们个顶个的仗义,但都带着那么点土匪似的气质。

等到夏阳出生之后,这股棍棒教育的风气一下就刹住了。

夏阳从小身体弱,远没有夏家七郎八虎那一帮堂兄弟们长得壮实,倒像是一群高大的猛兽里来了一只小绵羊,偏还是带着犄角的。

夏阳三岁起就被他外公带着念书习字,曾老爷子骨子里带着旧时文人的傲气,自然就教导出夏阳这一身宁折勿弯的傲骨。夏家人干活舍得下狠力气,夏阳这股狠劲儿全用在了自己身上,连夏老爷子也被震住了,小小年纪冬练三九夏练三伏的,谁要是说读书不算苦差事,夏老头就蹦起来拿鞋底抽他!

夏阳读书好的十里八乡都知道,相比村里那些十岁才念一年级的孩子,可真是强了不知道多少,不少人羡慕的很,都说这是老夏家祖坟上冒青烟了。

夏家老爷子也是这么想的,祖宗保佑,他们夏家总算要出个小秀才了。从此,更是把夏阳捧在手心里疼着,上回夏阳落水便亲自来抽了儿子一顿。这次听说夏阳要留在京城读书,真恨不得亲自来给小孙子送些什么衣物吃食才好。

夏国强唏嘘感慨了半天,蒋东升不用怎么问他就把家里的情况说了个差不多,言语透着些疼惜。

“夏阳上学那会儿还小,也不怎么爱说话,难免就被其他大孩子欺负,要不是后来有书青护着可能就在家自学了。”夏国强把一个零件拧好,试着调整了下高度。“上学好几里路,以前都是他堂哥海生来回接送,后来海生家大人没了,回家干活儿去了,书青那孩子就背着他上学,你不知道,镇东边有个大坝,下雪下雨的时候路滑着呢,那么陡的坡大人都不好上来。书青那孩子常在我们家跟着夏阳复习功课,整整背着他走了三年…”

蒋东升手脚利落的给递过去一个零件,帮着夏国强搭了把手,道:“当初都有谁欺负夏阳?叔叔你还记得他们的名字吗…”这家伙注意力全放在前半句,琢磨着不能让夏阳白受欺负。

夏国强想了想,道:“这还真记不清了,不过后来夏阳跟书青一块上学,有个搭伴儿的就好多了。”

蒋东升哦了一声,没再吭声。他听了这么一会,夏阳他爸就提了好几次陈书青的名字,可是他记得刚见面的时候,夏阳可对那个陈书青不太热情,瞧着倒像是闹了矛盾。

夏国强改造好了那个机器,拿了几张报纸来做实验,钝刀的口刃正好切在那上面,留了个深深的印子。因为还没开刃,倒是也没切下纸片。夏国强瞧着挺满意,向蒋东升问道:“这附近有小五金店吗?我去打磨下刀刃,然后买几个零件就能用了。”

这样的讨好机会蒋东升哪儿能放过,当下放了书包就带着夏国强出去了。小五金店这边没有,大的零件厂还是有的,蒋东升带着直接去了厂里,幸好时间也晚,没惊动多少人,可就这架势也让夏国强有点放不开了。

厂里的书记热情陪同,拿着夏国强当参观考察的同志对待,听见夏国强要试着组装机器更是抽调了技术人员和他一起去挑零件。大厂里的零件齐全,没一会就弄好了,连夏国强原本想找的刀刃也找到了,大中小三套,半弧形的都有,到时候卡在机器上随时替换就成。

夏国强被一群人围着有点受宠若惊,蒋东升在一边陪着,连声笑着说不着急,让他多看一会。

夏国强瞧着机会难得,干脆拿着个小本子一边记一边参观起来,不过好歹也懂些零件的原理,聊起来渐渐放开了。早在之前他就想过要做些什么赚钱,同当生产队长的兄弟商量过之后,便敲定了要做小五金零件。当初政策扶持“五小”工业发展,他们生产大队便是有一个小的零件加工厂,仅两间黑乎乎的小房废弃了有些日子,收拾一下还能用。

蒋东升在一边看着,渐渐消了自己当初想给夏家弄整套机器的心思,夏阳说的对,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打算,他冒然弄一套设备过去未必就是对他好的。路得一步步的走,饭得一口口的吃,慢慢来,急不得啊。

蒋东升给厂里打了招呼,让夏国强可以随时来这参观学习,这个机会难得,让夏国强很是感激。夏国强在镇上的时候就听说有人去大厂学习,但是名额难弄不说,人家接待不接待还是另外一回事,能这样让他来亲眼瞧一瞧,学个流程就很知足了。

接下来的几天,夏国强就在四合院和零件厂来回跑,小本子都记了两个,他有的字不太会写,就先画几个圈表达,回来让媳妇给他添上。这么一段学习之后,倒是真像模像样的给夏阳鼓捣出一台切割布料的机器。

因为是从大厂里打磨定做的刀刃,一次性能裁剪二十份重叠的布料,远比夏阳雇的那些女工用剪刀快的多。

夏阳跟得了个宝贝似的,夏妈妈更是亲自下厨给夏国强做了一桌小菜,笑呵呵的看他们爷俩讨论裁布的机器。

夏国强在单位不能一直请假,住了几天就准备收拾行李回去,夏妈妈的身体检查结果出来了,医生说得做手术,建议先修养一段时间。夏国强现在知道心脏病是多严重的病了,和夏阳一起劝着她留在京城接受治疗,等着做手术。

夏国强简单的收拾了一个小包,对媳妇道:“你就安心留在这里,凡事听儿子的,我在家照顾着呢,没啥好担心的。要是没钱就拍电报回来,我给你们寄。”

夏阳在一边听着点头,“好,爸,你放心吧,我会照顾好妈,你在家也让夏志飞好好学习,告诉他我回去检查他作业。”

夏国强连声答应了,他这段时间跟夏阳相处下来,觉得大儿子跟他亲近了不少,心里喜滋滋的。他这段时间整理了那两个小本子,也不是白写的,多少有了点想法。儿子要上学,媳妇要动手术,这一大笔钱这个汉子都自觉的算在了自己身上,默默盘算了一番,有压力,也更有动力。

夏国强给自制了一台裁剪布料的机器,临走又做了十几个长柄的铁茶缸——铁杯子里倒上热水,随手几下就让衬衣笔挺起来,再用熨斗烫的时候也省事。夏妈妈留在这儿给女工们当老师,教了她们一些剪裁制作的小窍门,这么几天下来,竟然还有人托关系想进班学习。人家说了,交学费也成,就是想学门手艺。

夏妈妈哭笑不得,跟夏阳商量之后,也想找两间空间的房子开班授课。她自己的医药费本就是一大笔数目,夏阳一直瞒着不告诉她到底需要多少钱,但是她自己手头没钱,心里也不安。

夏阳怕她胡思乱想,便答应了,开了工作室旁边的几间房,让夏妈妈随便使用。第一批学缝纫的学生有十个,学期一个月,每人十块钱。人数不多,又有孙姨照顾着,倒是还忙的过来。

霍明那帮人开学之后终于消停下来,四合院里的小聚会隔三差五的组织一场,反正这宅院大,单给他们找个小院子就成。夏阳有时候被他们叫过去一起聊天,但是大多时候还是自己埋头在房间里写写画画,这让夏妈妈瞧在眼里不免有些着急,催了几次让夏阳也去学校。

夏阳拿之前的理由推了几次,“妈,这批衣服是蒋东升投的钱,做不好我也不能安心离开,最起码第一个月我得留在这看着。再说了,我学籍还没办好呢,等几天吧。”

夏妈妈去看蒋东升,那位立刻跟着夏阳一起打马虎眼,“对对,阿姨,都怪我,我还没给夏阳办好学籍,过几天…”蒋东升偷瞄了夏阳一眼,瞧着夏阳偷偷比划了一个数字,立刻道:“过两个礼拜吧,学籍就办好了,到时候我跟夏阳一起去上学,他就在我读书的那个附中,就隔着一条马路。阿姨您别怪夏阳,都是我不好,您看我弄这么大一堆事儿,让夏阳都走不开,您病着都替我张罗…”

蒋东升真心实意的再次道歉,几句话把事儿全揽在自己身上,他笑嘻嘻的哄了夏妈妈半天,最后夏妈妈都被他逗笑了。

她放缓了脸色,瞧着那两个孩子忍不住唠叨了几句,“阳阳,你还小,忘了当初跟不上课程的时候怎么哭鼻子的了?来这里是上学的,还是要去学校才行。还有东子,你才多大就敢折腾这么大笔的买卖,就算赚钱了也浪费了不少时间,你们现在最要紧的就是读书,知道吗?”

夏阳听了脸上发红,他刚上学的时候年纪小,坐在板凳上腿都够不到地面,老师讲的他听不懂,的确是回家抱着夏妈妈哭了几次,但是这么当着蒋东升的面被翻旧账,还是让他有些不好意思。

蒋东升没想那么多,他很久没听到这样温柔的唠叨了,难得收敛了脾气老老实实的听着。蒋老对他的爱护是精英教育,姑姑蒋月对他的爱护是那个小小的医药箱和时不时增添的衣服,他和家里不合,蒋宏说的话从来不听,更别提那个一见面就烦的后妈和弟弟。

他听着夏阳的妈妈柔声细语的说话,猜着苏荷如果在的话,是不是也对他的顽劣感到生气又无奈?大概也会跟夏妈妈一样,似嗔似怒的叹一口气,戳戳他的额头,然后又笑着说“不许再这样了”吧。

四合院里的这个半机械化生产的制衣小作坊,一个月竟然生产了近5万件假领子。这个结果比夏阳预期的要好,他立刻就和夏妈妈、孙姨商量了,给弄了一套奖励制度。每个礼拜做的最多、出错率最小的人,按排名给予现金奖励。

这一下极大的带动了女工们的积极性,原先最爱说说笑笑的豆腐店老板娘也顾不得聊天了,踩着缝纫机一个劲儿的赶工。排名可就那么几个,做好了又显得自己有本事,又得了奖金,多好的事儿!

奖金制度开始的当天,七八个熟练的女工一口气做了两百组服装零部件,比之前多了许多。

夏妈妈和孙姨原先没想弄这么多名额的奖金,尤其是孙姨,她觉得口头表扬就够了,她们给开的工资高,国营厂子里也就是这样的待遇呀,加上奖金可又是额外的一笔支出。但是夏阳坚持,她们也就都答应了,没想到奖金激励之下,女工们情绪会调动的如此之高,眼瞅着每天完成的量比上个月翻倍,甚至还在增加,大家也都更认真了,指点后几乎没再犯错弄坏了布料。

孙姨瞧着这热火朝天的场面直咋舌,“这,这跟施了法儿似的,还是小老板厉害,一句话就比上个月多了这么些件。”

夏妈妈坐在一边捧了一杯热茶,笑道:“其实也不全是奖金的事儿,后面布料裁剪的快了,能供应的上,又腾出了几个人手踩缝纫机,比上个月多也是正常的。”

孙姨点点头,也笑了,夸道:“还是您有福气,有这样能干的儿子,要享一辈子福呢!”

夏妈妈脸上带着笑,大约是最近吃了医生开的西药,胸口不那么闷了,气色也好了很多,“能享什么福呀,这孩子就是好强,为了忙这些个活儿都不去学校了。不过幸好这个月出工的件数稳定下来了,要不然他还不肯去学校呢!”

夏妈妈跟孙姨聊了几句,她这一天在这里呆着,没几个学生来问问题,就算有也都被孙姨拦到自己那儿去,几句话解决了。她知道这是夏阳叮嘱的,怕她受累,这么想着心里跟喝了蜜水似的,抬头看了看时间,快半下午了,再过一会夏阳就放学回来了。

就在开始奖金制度的当天,夏阳正好拖了一整个月,手工作坊一切步入正轨,他再找不到拖下去的理由。被夏妈妈催了几次,无奈之下也背上书包跟着蒋东升他们去上学了。

新学校设施条件比他以前在镇上读书的时候好的多,但是以当年全省文科状元的成绩考入京师大学的夏阳来说,现在让他重读初中真是浪费时间。

这会儿是下午最后一节课,因为天气不好,不去上劳动课,老师让大家在座位上自习。夏阳翻了几下书,就把内容记的差不多了,还是早先的那些内容,看了倒是回忆起不少过去读书时的往事。夏阳也就回忆了一会,很快就听见后窗户上有人敲了两下,他回头看了一眼,是蒋东升。

蒋东升个子高,站在那毫不费力,他冲夏阳眨了眨眼,又比划了一下前面。

夏阳微微挑眉,蒋东升的意思不会是…

前面的教室木板门很快就被推开了,因为门有点矮,蒋东升进来还弯了弯腰,“报告,我弟弟有点不舒服,我带他回家!”

蒋东升那大嗓门喊出来,前面坐在讲台上的班长就愣住了,他顺着蒋东升的视线看过去,一眼就看到了新来的同学。

夏阳装病的业务不太熟练,这会儿刚捂着肚子趴在课桌上,但是他是新来的同学,这么一动作,立刻引来了不少的注意力。

班长也跟着站起来,关切道:“夏阳同学病了?”

蒋东升嗯了一声,几步走过去,道:“他身体不好,每天都得吃药,今天早上出门太急了,忘了吃药…夏阳,没事儿吧?还难受吗,哥带你回家啊,一会吃了药就不疼了。”

夏阳趴在那一动不动,任由蒋东升胡编乱造,等到那家伙准备把他抱起来的时候才略微反抗了一下,压低声道:“我自己能走…”

蒋东升不管他,直接抱起来,道:“听话,不然回去就打针。”说完,还威胁似的在夏阳屁股上拍了拍。

夏阳被他弄的浑身都僵硬了,干脆捂着肚子把头埋在他怀里,什么也不管了。

蒋东升就这么抱着“病号”一路出去,夏阳他们班愣是一个都没敢管的,老师不在,负责纪律的班长甚至还殷勤的给蒋东升开了门,方便他带夏阳走。

蒋东升等出了附中门口好远才把夏阳放下,“走,跟我回家一趟。”

夏阳有点奇怪,“回哪个家?”

蒋东升脖子上挂着俩军绿的书包,挑眉道,“回军区大院,我去小楼拿点东西。你上次不是说让我去找照片么?我打听好了,就今天下午那女的不在。你在下面给我把风,我上去找照片…”

夏阳点了点头,“好,我包里带着铁丝,能撬锁。”

军区大院的警卫员都认识蒋东升,进出倒是没问题,家里的保姆这个时间也不在,门口有王小虎守着,夏阳站在二楼给蒋东升放风。蒋夫人的房门白天也是锁着的,夏阳撬锁比蒋东升熟练,干脆接过铁丝替他开了,想着楼下还有王小虎,便跟着蒋东升一起进去寻找。

夏阳记得是个小盒子,上头别着把老式黄铜锁,所以寻找的时候对那种存放小物件的角落特意留了心。很快就在收放被褥的柜子夹层里找到了个盒子。和印象中的不太一样,这是一个黄木盒子,上头的锁很小,做的精致。

夏阳拿铁丝几下就打开了,里头果然放着一叠老照片。

作者有话要说:

入室抢劫三人组:

王小虎(来回转圈):东哥,夏阳,你们快一点啊,万一后妈回来肿么办…

夏阳(淡定):不会的,这几天文下天天喊着虐小三后妈,作者不可能让我们被抓到。喂,蒋东升你快点!

蒋东升(努力中):好,我把这个搬开就成了…(掀翻)哎哟喂!!!

第52章 贼惦记

那里头大部分都是多人的合影,在京师大学里的门口,一群年轻的女孩子站在一起,亲亲密密的。大概是刚入学的时候,穿的不太一样,几个军绿色衣服的女孩里有一个淡黄色连衣裙的少女格外引人瞩目,十七八岁的年纪,一头乌黑的头发,弯着眼睛笑出一侧的酒窝。

蒋东升眼睛盯着照片里的女孩,似乎想从她身上确认哪里和自己相似,他心跳的很快,却是心慌的有点看不清了。

夏阳也没翻看下面的,一把将那叠照片都塞进书包里,利落的把盒子重新锁好,擦拭干净留下的痕迹,塞回远处。他抬头瞧见蒋东升还在那发愣,拿脚踢了踢他,道:“咱们先回去,回去慢慢看。”

蒋东升回过神来,忙起身跟着夏阳一起出去,他第一次瞧见苏荷的照片,心里又惊又喜,走路都快了许多。

房门是需要外锁的,夏阳眉头微微皱了皱,“怎么办,她一回来就能发现…”

蒋东升一点都不介意,把门关了,搂着夏阳往楼下走,“发现了又怎么样?你以为她敢说出去?她那人爱虚荣,留着这些照片不过是因为她当初也读过京师大学…”蒋东升说了几句,虽然压低了声音,但还是很不屑。

他们三个人刚出了小楼,就碰到匆匆忙忙进来的保姆。保姆是蒋夫人找来的,操一口半生不熟的京城话,见了他们几个还有点惊讶,“回…回来了?”她不太敢称呼蒋东升,尤其是看到蒋东升一挑眉毛更是不敢喊他的名字。

蒋东升也在那站住脚步,皱着眉头道,“嗯,我这几天去爷爷家住,过来拿件衣服。你去干什么了,刚才怎么不在家?”

他本来就高,后头更是跟着个虎着脸的警卫员,两个大小伙子这么一看过来倒是真让保姆吓了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