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茗顿时脸黑了一半——“上过太子殿下床的女子”这种名头是怎么回事?她不过就隔着被子在殿下的床上滚了一道,最后还华丽丽滚到了地上被人抬出去了,怎么看也是她自作自受,何来太子殿下不厚道一说?

拆开纸,一目十行,卫茗小小惊了一下:“掌饮?”

掌饮,饮的是酒,还有茶。原二十四司里头并没有这个职务,后因当今圣上喜爱喝茶,特将司酒酝一类的司酝司改名司饮司,一并接管茶品一类。

“六尚局二十四司二十四典四十八掌,虽说每个职位都是两人,但常年空缺,闻香姑姑也是考虑到你曾任掌饮,应当熟悉流程,才做的分配。”梁姑姑忍不住露出笑意,“六尚局的职务可是最容易升职的,别看掌饮才正八品,说不准过个半年就能升个正七品的典饮。好好干,届时别忘了姑姑我的好。”当然,最重要的是,千万别回来了。

卫茗只当没听出她话中深意,眨眨眼故作感伤:“梁姑姑,奴婢与你多年交情,这会儿真挺舍不得你的。”

“呵呵…”梁姑姑皮笑肉不笑。心头响起的却是另外三个字——快点滚。

卫茗调侃完,垂眸一笑,当年,她干劲十足,最后还不是被贬到净房了么?

在这个拼“主”的年代,升职什么的,只与跟的人有关,与干劲真心无关,偏偏她命中克主。所以啊,指不准这一去…“我还会回来的。”对于自己刷夜壶的命,她认了。

梁姑姑闻言笑容一僵,仿若冬日里那干裂的枯枝一般,极其干枯难看,半晌挤出分笑容:“呵呵,别说这种不吉利的话。”真是…太不吉利了。

卫茗这等煞星的威力,怎能只让她一人领悟到?

卫茗本人倒不知她打的算盘,目不转睛盯着任命书上的“掌饮”二字出神。

还是原来的纸张,还是熟悉的味道,一时间,仿佛时光倒回到五年前,刚通过礼仪考核的她拿到第一份任命书。那时的她,还懵懂无知,还对未来的生活充满了希望,还能信心十足地放话称要让宫里所有人都喝过她泡的茶。

转眼间,五年过去,她却再没有往上爬的雄心壮志了。

再次回到从前辛勤忙碌了一年的地方,卫茗感慨万分,一低头,断断续续带了四年的文宫女黑腰带如今摇身一变,那粉红的色泽鲜亮得让她有些挪不开眼。

由粉到黑容易,由黑到粉,她却爬了好多年。

只是,腰带虽然换了,那身宫装却还是以前的那几套,被夜壶熏陶了三年之后,散发着“迷”人的味道,闻者闪避,见者疯逃。

卫茗见怪不怪,乐得清静。

到了夜里,这亲疏就更明显了。同一室的女子宁愿三三两两挤一张床,也不愿靠近她半分,可见这味儿的确是厉害了些。

她之前试过用皂荚泡洗衣衫,却仍旧洗不去那股闻在她鼻子里已经稀疏平常的味道。

又或许,错不在衣,而是她每一寸肌肤经过长年累月的浸泡,早已摆脱不了净房特有的味道了。

正如她说,她把那里当家,她理所当然沾染了家的味道,挥之难去。

“我听说,户部那些个管钱的官儿,老了之后身上都洗不掉那股子铜臭味呢。”同寝的陈掌衣忽然尖声尖气道。

“呵,”另一头的高掌药冷笑一声,“铜臭味也好过某些味道。有些人啊,在某些地方做某些事情久了,身上那味儿就除不掉了。”

“哦?”与她同床的钟典衣故意大声好奇:“换件衣服不就好了?”

“这哪里是衣服的问题?”高掌药语调缓慢,像是蜜里含针一般,一点点刺痛人心,“恐怕味儿早就深入发丝,就算去花丛中滚一遭,也…”

“也怎样?”陈掌衣与她一唱一和。

“也怕是熏臭了一地的花儿罢。”高掌药话音刚落,一屋的女孩子都跟着她咯咯地笑。

卫茗知道她们指桑骂槐,云淡风轻翻了个身,接道:“若是没有这些臭烘烘的东西,花儿哪能开得好?”

一室女孩子没想到她回嘴,一个个噤声不语。

卫茗若无其事继续道:“对了,其实这些臭烘烘的东西,都从各位姐妹的肚子里出来呢。”

“你别说了。”钟典衣仗着品阶高出卫茗一截,喝道。

一向逆来顺受的卫茗浅浅笑了声。人啊,就是这样奇怪,明明是自己身上排出来的东西,偏偏嫌弃至极不说,还对帮你清理这堆东西的人嗤之以鼻。

她知道,如果她今晚不反抗,日后只会被欺得更惨。

逆来顺受并非软弱,而是她不愿麻烦而已,但为了今后少点麻烦找她,她决定今晚找一找麻烦。

“好,我不说了。”卫茗知道有人犯恶心了,悠哉洋哉最后补了一刀:“说起来,当年在净房的时候,姐妹们的夜壶实在太多了。有时候累极了,倒完了里头的东西,就统一推池子里泡一晚懒得刷,第二天直接捞起来交差,也不知各位姐妹入厕时可否有过黏糊恶臭之物沾身的经历。如果有,卫茗在这里赔个不是啦。”

她话音刚落,房间一头突闻干呕声,也不知是谁,急急忙忙捂着嘴跑了出去。

一室寂静,徒留此起彼伏的呼吸声。

卫茗心满意足闭上眼,知道这会儿才算真正的清静了。

作者有话要说:卫小茶神补刀。

看见有读者亲说景虽这个名字很怪,解释一下:

太子殿下被命名的时候,他爹刚被女人甩了←_←,就有感而发了一句“景色虽好,你却不在”,是为“景虽”。——出自《殊途同床》四十七章。

然后太子殿下弟妹们的名字全部是“景+转折词”。。。

顺带一提,女主的名字中的“茗”纯属为了迎合她“小茶”这个小名。当初想姓氏的时候,瞄见了“未闻花名”四个字…于是。。“卫茗”就这么来的。╮(╯▽╰)╭

第五章 (五)掌饮与挖坑

“看到你安好,我也就放心了。”郭品瑶放下茶碗,欣慰道,“待在六尚局也好,不用苦了你那双手,也合了你的心愿,不必跟主子们照面。”

“幸福来得太突然了不是。”卫茗摊手,有些不满,“闻香姑姑亲自下令调职,着实受宠若惊,乃至于惊到了同行,与我各种不盯对。”

“她们为难你了?”

“说不上为难吧。”卫茗别过眼四处望了望,无奈道,“就感觉不管做什么人家都刻意疏离我,但明明离我十丈外,却仍把眼睛放在我身上,如同芒刺在背。”

“新人难免受排挤,”郭品瑶安慰她,“你在净房多年,从前那些个仗势欺人的都不能撼动你半分情绪,如今任她们说去,你别管就是了。”

“你放心,这么多年,我算是总结出来了,”卫茗气定神闲叉腰,“对于这些个仗势欺人的‘老人’,就要‘任凭她欺我,笑我,轻我,辱我,使唤我,夹枪带棒;我只需忍她,避她,由她,耐她,关键时,补上一刀。”

“精湛。”郭品瑶佩服得五体投地,“那你在烦什么?”

“闻香姑姑这一举,总令我背脊寒凉。”卫茗抓着好友的手,心慌道:“我打听过,从前被太子殿下轰出来的女子们可都在原职,就我一人升了。你说是不是我当日滚得太狼狈,让殿下颜面抹黑,所以借姑姑的手…”她噤声,比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如果殿下真不待见你,我觉得直接把你丢粪池里闷死会比较迅速一些。何须劳烦姑姑?”郭品瑶倾身戳了戳卫茗的眉心,“小茶,你谨慎过头了。”

卫茗捂着眉心哇哇喊疼,“因为殿下对我的嫌恶那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啊。”

“取之不尽用之不竭是这么用的么!”郭品瑶抓狂,“你敢别这么没文化么!”

“你懂我的意思就好嘛。”卫茗揉揉眉心起身,开始轰人,“好啦好啦,淑妃娘娘那边还等着你回去伺候,我也该开工了。”

“说起来你一天都做些什么?”郭品瑶被她轰起来,转过身好奇,各宫娘娘们的茶都是由她们令侍来泡,平日来尚食局领茶时,负责交接的也是典饮,如此一想,她倒真想象不出还有什么,是掌饮可以做的。

卫茗悲催地看了她一眼,“你只考虑到进,没考虑出。”

“…什么意思?”难道是她理解有误?

“典饮负责把茶叶给你们,我则负责把茶叶收回去。”卫茗简洁地解释。

“那不就是…”郭品瑶张大嘴,半晌没找到合适的形容。

“是的,”卫茗小眼神悲愤地点点头,“娘娘们哪肯让茶叶渣子脏了自己的花园?所以你泡过的每一杯茶的茶叶,最后都会回到我这里,统一处理。”

换句话说,她就是个处理茶叶渣子的。

再换个角度来想,掌饮和夜壶宫女,在某种程度上,并无本质区别。

她们都在为处理废物而努力。

“…”郭品瑶远目,心头捣鼓着该用怎样的话语,来鼓励好友好好干。

“…”卫茗跟着她远目,心头盘算着她跟郭品瑶喝茶这小会儿,那头又堆了多少茶碗等着清理。

两两无言。

“我以后会尽量少放两片茶叶的!”郭品瑶握拳下定决心。

卫茗扶额,默默拍了拍好友的肩,“不要在意这些细节…”

送走好友,卫茗挽起袖子走进库房,左手卷只里套竹筛子的木桶,右手麻利地拾起一只只茶碗往木桶里倒。动作快速流畅,丝毫没有犹豫,仿佛这样的工作,她已经做了许久。

记忆中,小小的自己第一次来到这个库房,面对着成堆的茶碗,听到必须在当天之内全部清理完毕的任务时,险些吓趴下。但在司饮严厉的催促下,年幼的她不得不拾起木桶,小心翼翼地开始她在这宫中的第一份工作。

当年的她,太过较真,外加强迫症使然,定要清理到每只茶碗里头不留丝毫的茶渣才罢休,无形中减缓了速度,常常黑灯瞎火地忙到第二日清晨,还未歇下,主子们漱口的剩茶便又送到了。

日复一日。

渐渐的,掌握到了技巧,动作越来越流畅,往往能一下便将所有茶叶全部倒出,无需返工,日子一长,活儿便轻松了。

可惜人生往往不许你轻松。

回忆至此,卫茗有意无意地掂了掂木桶,觉着重量差不多了,一低头,竹筛子里头果然已经堆满了茶叶渣子。

等到第二个桶也满了,卫茗这才停止,一手抱一只,走出库房,径直朝后院走去。

司饮司处理茶叶的方式很简单——挖个坑,倒进去,坑满了就埋上土做花肥。

说得阴森一点,整个六尚局的土地下,埋满了茶叶们的冤魂。

年复一年,新坑覆盖旧坑,兜兜转转,又回到了四年前,她任掌饮差不多一年时,在树下挖的那个坑。

也就是那个坑,不仅吞了茶叶渣子,一并将她四年的青春年华也吞了进去。

回想起来,从她入宫到成为掌饮,一路一直顺顺利利的,直到遭遇了那只坑之后,她的人生仿佛一下子栽了进去,跌跌撞撞再没能爬起来。

不,准确来说,坑她的,不是坑,而是人。

趴在坑边的十二岁少年抬头看她时的表情,过了四年仍旧记忆犹新。

“他们说,茶叶渣子可以做药引。”少年说这句话时,清俊的容色焕发着神采,淡红的唇浅浅勾起,原本忧伤的眸子跃动着希望的光芒,太过耀眼,乃至于她忽略了,那双眼瞳是灰色的。

灰色,皇族的颜色。

当年的她,真一心以为,这个身着宦官服侍的少年,只是个小太监而已。

卫茗狠狠甩头,将脑中少年无辜的神情赶走,掂了掂手中沉沉的木桶,埋头转过墙角,一抬眼,生生止了步子,下一瞬果断面无表情退了回去。

一定是她走出去的方式不对…

否则…相同的场景怎会再现?

这不现实!

回忆方才目睹的一切——阳光静好,懒懒散散洒下,树影摇曳的坑旁,有一个少年趴在那里,仿佛在寻找着什么,相同的姿势,相同的表情,一如四年前场景重现。

卫茗站在墙边,拼命告诉自己是没睡醒产生了错觉而已,然后深吸了口气,这才英勇就义般一步踏了出去。

方一抬头,就听百里景虽那介于少年与男子间的独特嗓音传来:“走出来又退回去,你在躲猫么?”

卫茗呆愣在原地,傻傻看着昔日粉嫩的少年如今风华绝代地负手而立,神色仿佛很威严,嘴角却噙着分若有若无的笑意。

“你抱着桶傻站在那儿做什么?”景虽颦眉,似乎在不满什么。

“奴婢在想,”卫茗掂了掂有下滑趋势的木桶,正色道:“奴婢这会儿是不是应该很应景地把桶往天上一抛,然后大喊‘殿下大驾光临奴婢该死有失远迎’之类的话,以表现奴婢的诚惶诚恐。”

“你惶恐么?”景虽挑眉反问。

卫茗却答非所问,“可奴婢想了想,桶太沉,双手同时一撂非但抛不高,反而容易砸着自己,得不偿失。”

景虽明显默了一下,“你傻呆着就考虑了这些?”

却见卫茗摇摇头,“奴婢还考虑了木桶撂倒后,里头的茶叶渣子会撒一地,待会儿沾了尘土清理起来只怕会一手的土渣,仍旧得不偿失。”

“你…”景虽嘴角一沉,半晌才挤出句话,“就想表达这些?”

卫茗不知他期待自己说什么,于是很诚实道:“奴婢说了这么多,不过是想表达——奴婢虽然没撩桶跪下,抱着殿下大腿喊‘千岁’,但奴婢诚然是很惶恐的。”

百里景虽看着她一脸淡然地述说着自己的“惶恐”,只觉得内心一万头麒麟奔腾而过。

卫茗闲庭若步一般走向他,在他三丈开外停步。

昔日矮她一个头的少年,如今已高出她半个头了,无不证明着,这是现实。

卫茗放下桶,端出里头的竹筛子,一转身,见景虽仍目不转睛盯着她,一时间摸不透他的来意,又看了看他脚边的大坑,回忆起他四年前回过头对她说的第一句话,于是呆呆地问道:“殿下…又来找奴婢讨药引?”

百里景虽凉凉觑了她一眼,扯出一个难以让人信服的说辞:“我只是路过的。”

卫茗默默望了一眼遥远的东宫方向,“哦”了一声,习以为常将茶叶渣子倒进坑里,然后再把桶中的剩茶水淋到树下,捶了捶发酸的手臂,正要躬身去抱木桶,不经然又望了一眼仿佛无所事事的百里景虽,瞥到他一手的土渣子,不禁小声道:“容奴婢猜测,殿下该不会是在挖东西吧?”

四年前,这个孩子就趴在坑边挖茶渣子,可惜很明显那双娇贵的手不适合做这样的粗活,茶叶渣子没挖几根,烂泥倒是混进去了不少。

后来两个人一来二去熟了,卫茗才知他做这种事已不是第一次了,于是每日便留一份茶渣子给他,十二岁的少年,虽一脸老成,但接到茶渣时眼底流露出的欢喜却能一眼看透。

时至今日,她也不知他到底是从哪里钻进来的,在六尚局可以来去自如。

四年后的他,本无需向她解释他的来意,可看着她一脸探究的表情,便忍不住瞎掰道:“我在…挖蚯蚓。”

“哦。呃…”御花园那么大,何必跋涉千里跑到这偏僻地儿找坑?卫茗抽了抽嘴角,理智地选择不去招惹他,而是劝道:“据说宫里的鱼儿都被娘娘们养刁了嘴,不吃蚯蚓了。”

纯粹的“哪壶不开提哪壶”回答。

“我不钓鱼。”

“也是,殿下挥挥手,一帮人便会前赴后继把活鱼烤鱼炸鱼蒸鱼红烧鱼挨个送上来。”卫茗自顾自地点点头,弯腰抱起桶,朝他屈膝礼了礼,“奴婢先行一步。”

“卫茗。”百里景虽忽然叫住她,朝她摊开脏兮兮的手。

卫茗抱紧木桶哆嗦着后退一步,“殿下改行收保护费了?”紧接着她五官一扭:“奴婢没钱,奴婢很穷,奴婢以前是扫茅房刷马桶的,虽然一直视粪土为金钱可殿下它真心不是啊…”

百里景虽朗眉微微抽搐,只觉头顶青筋跳得欢快,咬牙切齿打断她哭穷:“我只想跟你借水洗个手…”

作者有话要说:二萌进行时╮(╯▽╰)╭

卫小茶对殿下一直有很深的偏见╮(╯▽╰)╭

第六章 (六)送花与太医

“说起来,怎么就你一人?”洗完手,百里景虽并没立即离去。

卫茗懒得专程伺候他,边倒着下一批的茶叶渣子,边道:“这是奴婢分内的工作,闲杂人等自然不在。”

“我记得,当年你们是两人分工的。”

听他提到当年,卫茗手滞了一下,又瞬间恢复了流畅,“殿下当年看到的,是奴婢任掌饮十个月时的模样。”

景虽将她的话在肚子里一兜,便猜出个所以然来,“她们排挤你?”

卫茗咬牙放下了手里的茶碗。好友郭品瑶问出相同的话时,为了不令她担心,她可以一笑而过,但换做百里景虽这般自然却犀利地戳破,她不禁有些恼了,端着僵硬的笑脸柔声细语反问:“殿下在奴婢身边这么久,没被奴婢这身味道给熏着么?”

景虽一怔,摇摇头,又点点头。

卫茗被他模棱两可的回答逗笑,“殿下不必因为怕伤害奴婢而点头摇头。”

“我摇头,是因为真没被你熏着。”百里景虽诚实道,却在看见她容色一扬之后一盆冷水泼下去,“可我在你提醒之后,果然察觉到有一股茅厕味时不时飘来,所以点头。”

卫茗脸色一沉,这会儿是真的笑不出了。“殿下,您很闲么?奴婢怕自己身上的‘茅厕味’熏着您,请回吧。奴婢担不起‘玷污’太子殿下的罪行。”

“好。”百里景虽果然起身,拍拍身果断离去。

“…”卫茗目送他不带一丝尘埃离去的背影,只觉莫名其妙。

太子殿下的心思,非常人所能揣测!

回到东宫后,太子殿下挥挥手,招来了侍从关信,吩咐道:“御花园里的茶花开得十分好,你带人剪一大捆…”说着,他张开双臂比了比尺寸,“给淑妃娘娘送去。”

“淑妃娘娘?”关信错愕。虽说林淑妃是太子殿下的姨母,但平日太子与她并不亲近,至少…绝没有到往宫里送花的地步,还一送一大捆?好在林淑妃与太子有血缘关系,放在别的妃嫔头上,恐怕就得惹人闲话了。“这个…淑妃娘娘若问起理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