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宁哭笑不得,正要说话,却见有下人进门来,道:"夫人,主店铺的掌柜有急事要见您。"

急事?心宁挑眉,将小奶包递给团喜,到一旁矮榻上坐了,道:"让他进来。"

主店铺的掌柜办事稳重,人也忠实,所以一向没出过什么差错,心宁好奇地看着面前神色不安的掌柜,倒不知出了什么事。

"夫人,我..."掌柜有些愧疚,喃喃道:"我下午不在店子里,让人把您做的簪子送到不周山去的。结果店里的伙计不知道,误把那当货品给卖掉了。"

心宁一愣,随即想起是当初自己做的那一支紫色星月流苏簪,本是要送给独孤紫袭的。

"也罢,你不用太紧张,卖了便卖了,算紫袭与那簪子无缘罢。"心宁看着紧张的掌柜,安抚道:"这点小事,不必你这样过来的,回店铺罢。"

掌柜的松了口气,朝心宁行了一礼便准备下去。

"主子。"菱角突然皱眉,唤了她一声。心宁侧头,便看见菱角一脸沉思,眉头不展。

"如果奴婢没记错,那流苏儿上面的珍珠..."

不言和心宁都是一怔,接着便想起来了,那珍珠,是随手从匣子里拿的几颗。而那匣子,是宫里带出来的!

"掌柜的!"心宁连忙喊住掌柜,问:"伙计们可有说过是卖给哪家小姐了?"

掌柜回头,想了想,道:"说是一位公子买走的,应该是路过而已,还赶着马车。"

路过?心宁松了松眉,应该,运气没那么差吧?

???

傍晚的时候,凤盛骆回来了,带着一股清冽的泉水气息。心宁看了他半晌,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偏生这人笑得跟平时一样,半分破绽也没有。

吃完饭,团喜抱着小奶包回了房间,心宁则坐在大厅里喝着茶,凤公子倚在门边看月亮。

他的一头银发没有束起来,漫散在身前身后。和着一身雪白的长袍,心宁觉得,真该把他丢到月亮上去。

"你今天做什么去了?"心宁看了他半天,突然问。

凤盛骆回头,笑得百花齐放:"啧啧,楚儿,你这是关心我么?"

心宁端庄地斜了他一眼,起身走到他旁边,捏起他的一缕银发,轻笑道:"你可不要告诉我,这是路过菜市场的时候被杀鸡的给溅上的血。"

月光下,银色的发梢上,有一抹鲜红的血迹。凤盛骆看了半晌,认真地道:"这肯定是杀鸡的血,我回来的时候可是在寒泉里泡了许久。"

"哦?"心宁唇角一勾,看着凤盛骆,将自己的左手伸了出来。上面,有一些新鲜的血。

"你干什么?!"凤盛骆脸色一沉,抓住心宁的手细看,却发现不是她手上的伤口。这才松了一口气。

心宁拿帕子擦了血迹,道:"你一回来我就看你不太对劲了,说罢,为什么要泡了寒泉才回来?"

凤盛骆眼角一抽,无奈地道:"楚儿,哪有徒弟管夫子的事的道理?我总归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你就放心罢。"

只不过是扶摇楼的一些琐事罢了,处理完了如今也就好了。只不过他总不能一身杀戮之气地回来,会吓着她们的。北部的楼众叛变,扶摇楼的长老都以为他死了,正想将大权南移,若不是他今日赶回了北部单枪匹马收服了楼众,今日扶摇楼就得大乱。

不过,他不希望这些事打扰心宁平静的生活。宫廷或者血腥,都不适合她。

心宁看了他半晌,终于叹了口气,道:"凤盛骆,你说你是我的夫子是么?"

"嗯,怎么?"

"我还没有给孩子起名字。"心宁想了想,笑道:"既然你是夫子,那么,你来起罢!"

若有来生,必不再爱你 第七十五章 因果相报,凤歌百日

凤盛骆怔了怔,倒有些无措了。给小奶包起名字?竟要他来取么?

眼前的女子笑得明媚,凤盛骆想了想,突然勾起了唇角,道:"你确定要用我起的名字?"

心宁点头,她想的是,既然他是夫子,那么定然是学富五车的罢?是的,这么想没有错,可是心宁失忆了,显然忘记了凤盛骆是多么不按常理出牌的人。

"慕容凤歌。"他一笑,笑得妖娆,眼里脸上都是温柔,低声道。

心宁怔了怔,凤歌?听起来有些奇怪,不过也挺好的。"有什么含义么?"

凤盛骆抬手弹了弹她的额头,道:"这是个好名字,寓意着我们会百年好合。"

迟钝如心宁,这才反应过来。凤盛骆、楚歌、凤歌。真是好一个凤歌!这厮真是...就不能认认真真取个名儿么!

"你自己说会用的。"凤盛骆看着心宁扭曲的表情,纵身一跃,跃到了庭院中间。银发翻飞,清逸出尘,却又回头朝她宠溺地一笑:"不早了,楚儿,赶紧回去睡觉,可别累着了。"

言罢,转身消失在了夜色里。

心宁支着下巴想了许久,终于去到小奶包的房间,看着它熟睡的小脸儿,笑道:"也不错,慕容凤歌。从今日起,你便叫慕容凤歌。无论如何,你都是我慕容心宁唯一的宝贝!"

???

事实证明,心宁的运气是很差的。虽然风城启难三天之后才反应过来为什么那簪子面熟,但是第四天,帝王就站在了珍珠绫罗坊的面前。

彼时心宁正在暖阁里算账,听得掌柜的说有客人要见她,她也就没多想,让他去将人带了上来。

不言去开门,可是刚看到外面的人,就吓得赶紧合上门,一脸惊恐地转头,朝心宁和菱角使眼色。一张小脸儿急得通红。

"怎么了?"心宁没有抬头,只随意问了一句。菱角却扯了扯她的手臂:"主子,先把账本收起来,好像出事了。"

心宁一愣,抬头,却看见不言无声地动着嘴唇。看了一会儿她才看懂。她说的是:

主子,王上来了。

手中的笔落了下来,墨迹染了账本。心宁眼神暗了暗,拿帕子出来将墨迹慢慢擦干,然后道:"让他进来罢,躲不过了。"

不言咬唇,终于站直了身子,缓缓打开房门。也不敢再看门外的人,只站到一旁,让这人进来。

从不言惊慌地关上门开始,帝王的心里就有七八分明了。可是不知为何,看着打开的房门,他竟有些紧张。好像被浆糊粘住了脚,要费很大的气力才能走到里面去。

眼前的三个人都很陌生。帝王沉默地打量着坐在那里的心宁,许久,终于开口道:"姑娘既然是此簪的制造者,那么,可否告知在下,这簪上的珍珠是从何而来?"

看着他放在桌上的簪子,心宁垂着眸子微微一笑。似乎是早就想好了托词,道:"这珠子是一次机缘巧合之下,一位姑娘送我的。她说反正留着没用,倒不如赠人明珠。"

"没用么..."风城启难看着心宁的眼睛,眉头轻皱,眼里深沉如海。这分明是她,分明是他想了一年找了一年的她,任她容貌如何变化他也认得出来。可是见面第一眼,她告诉他,留着他曾经亲手赐给她的东西是没用的了。

看来,还真的不能让她轻易原谅了自己啊...她换了身份换了名字,躲在这宁静的小镇,就是因为真的厌了他么?可是,他不想放手,怎么办?

"歌儿..."

"公子,你认错人了。"心宁微微一笑,抬头看着风城启难道:"我是慕容心宁,其他的,什么都与我无关。公子要寻的人,这里没有。"

帝王皱眉,身上的伤每动一下也是会痛的,他却不管不顾,笔直地走到心宁面前,抬起她的下巴,道:"若是她真的死了,那么尸首理应在皇陵里。可是我知道,皇陵里葬的只是一件雪锦广袖裙!"

心宁嗤笑一声,挥开他的手,道:"你说的话我听不懂。不过,我已嫁作人妇,还请公子放尊重些。"

眉心一沉,风城启难这才看见心宁高挽的发髻,不由地脸色一白,怒道:"歌儿,不要同我开玩笑!我说过,这辈子,除了我,我不会再让你爱上旁人!"

心宁沉默地看了帝王一眼,那眼神里不含丝毫爱意,只有讽刺、轻怨。她爱他的时候他不爱,现在回头,还有用么?帝王就是帝王,睥睨天下习惯了,认为自己道歉了、让步了,别人就一定要感恩戴德地原谅么?笑话!

她受那样重的伤,该同谁算?她无数次地凉心彻骨,又该同谁算?以前是为着自己痴傻的感情,愿意为他付出,甘心做他的棋子。可是从出宫那一刻起,她说了,歌儿不爱阿萧了,再也不了。那么此时此刻,她面前站着的人,于她而言,什么都不是!

深吸了一口气,心宁捂了捂胸口,微笑着站起来,看着风城启难道:"我没必要对外人解释如此之多,阁下来我珍珠绫罗坊若是有生意要谈,我当欢迎。若是此类事,恕心宁不再奉陪。"

"菱角,送客。"

菱角看着沉默的帝王,她跟在他身边多年,自然是知道帝王此时一定很难受。那双幽深的眸子里含了痛苦和决绝,只是一向不会表达感情的他,哪还会说得出什么?

不曾想,帝王沉默半天,却突然又笑了,俊朗的轮廓舒展开来,竟让人微微恍神。他看着心宁,轻声道:"以前是我想错了,用错了方法,不过以后不会了。歌儿,我由你怨我,我该受着。但是若叫我放弃你,不可能。"

"我欠你那么多,若不统统还了,百年之后,叫我如何安寝?"

帝王最忌讳动情,也最忌讳一旦动情,失了江山。但是,更寂寞的却是守了江山却失了心爱之人,不是么?若是高高在上,众人仰望,却再没有一人住进心里,可以相濡以沫,可以携手白头。这样的帝王,当得有什么意思?

风城启难捏了捏手中的玉箫,拉过心宁的手,将它放进她手里握好。见她皱眉,他笑道:"可拿稳了,失去的东西若不全部讨回来,那还是你的性子么?歌儿,你记得,伤害了你的是我,你要一点一点地还给我才好。"

言罢,转身出门。玄色的衣摆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很快,消失不见。

心宁看着手中的玉箫,嗤笑一声,将它丢在了桌上。

不言担心地开口:"主子,王上找到我们了,若是强行要我们回宫怎么办?"

"不会的。"心宁和菱角同时开口,心宁一笑,侧头看向菱角。菱角道:"王上不会那样做,他既然微服出来寻主子,就代表是真心诚意想要主子回去,而不是拿权势来压。"

"而且..."菱角皱眉,想了想,道:"若是我没有猜错,应该是独孤姑娘选择告诉帝王我们的位置。"

心宁点头。若是紫袭不说,风城启难是万不可能找到她们的。

"为什么?"不言皱眉,"独孤姑娘不知道主子不想见王上么?"

菱角摇头,道:"她当然知道。唯一的可能,是王上付出了极大的代价罢。刚刚站得近了,才感觉到王上身上的血腥味和草药味,想来独孤姑娘是为主子出气了。"

心宁面无表情地继续算账。被墨水污掉的又得撕了重新算了。抬笔,她继续左手打着算盘,右手写字。不言和菱角都看着她,没有再说话。

算好了账,心宁抬头,将账本递给菱角,然后道:"我疏忽了,凤歌明日就是百日了。菱角、不言,你们准备一下,明日慕容府还是举办一个百日宴罢,将平时交好的人都请来,也算为那小不点儿添些福气。"

不言眼眸一亮,菱角倒是哭笑不得,两人都应了,着手开始准备。

主子这一步走得狠,当初在宫里柳医女虽然保住了她的胎儿,可是出去对帝王说的却是小产了。所以若是如今突然出现一个孩子,帝王该怎么想?

小奶包是早产的,虽然被养得好,但还是看得出早产儿的柔弱。要说是主子出宫后一月怀上的,早产了下来,也未必不可。因为小奶包的百日早就过了,现在才做百日,主子这不是故意的么!

凤公子也狡猾,竟取了慕容凤歌这样的名字。到时候帝王问名姓,直接回答凤歌!得了,凤盛骆、凤歌,这什么关系别人还不知道么?

主子和凤公子当真是师徒,一点儿也不用怀疑!

不过,她们倒是都很想知道帝王到时候的表情。是会怒不可遏,还是痛不欲生?

啧啧,她们承认她们也很坏,只是旁看着感情里的因果报应,别有一番痛快之感!

于是,第二天,慕容府举行小公子的百日宴,请帖发遍了四周。正在千巧楼喝茶的帝王也不意外地收到了一张。上书:

"慕容府小公子凤歌百日,特请各位父老乡亲,亲朋好友至慕容府享用百日宴。

慕容心宁、凤盛骆敬上。"

"啪!!"

若有来生,必不再爱你 第七十六章 江山画,若是没有她

一盏茶被摔得粉碎,风城启难死死地捏着那请帖,一双黑眸里杀气四溢。

旁边的白术和守天都是一惊。对面千巧楼的东家已经吓得说不出话了,杯子端在手里,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对面这主儿看起来很不好惹啊,虽说是来买他的产业,可是怎么看起来,这么像来抢的呢?

旁人颤颤巍巍了半晌,帝王只黑了一张脸不说话。半晌,守天才敢将契约书轻轻放在那东家面前,眼神示意他快签快走。

千巧楼东家如获大赦,也不觉得平价卖了产业多么吃亏了,赶紧地签了字,拿了银票就走。那男人太可怕,在他对面坐久了,真的抗不住,还是赶紧走,吃亏是福!

守天关上了门,将地上的瓷片小心地收拾了。白术看着帝王手中的请帖,也不知该说什么好。楚歌出宫不过一年多,竟然就有了孩子,还是凤盛骆的,这是为的哪般?

"白术。"许久之后,帝王才轻声开口,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她是不是真的恨极了我,才会拿这样的法子来将以前的伤害,统统还给我?"

他还记得温华宫里她喝下打胎药的样子,那样的决绝和不顾一切啊。曾经他所做的,可能是真的伤透了她。歌儿的性子不争,却也是有仇必报的。所以,这肯定只是她开的一个玩笑,对不对?

一想到她真的可能会和其他人在一起,把属于他的所有美好都展现给另一个人看、与另一个人生下孩子,甚至爱上其他人。他心里的怒意直欲将理智淹没,狠不得,不惜一切代价将她留在身边!她是他的,只能是他的!

可是...那样做已经错了一次了啊,他不能再做任何会伤害她的事情了。不然,这辈子恐怕真的会孤独至老呢。凤鸣宫的灯都熄灭了,他还回那冷冰冰的皇宫干什么?没有她时常一身白衣地飞进他的书房,他还批那繁琐的奏折干什么?

江山如画,但若没有她,于他,又还算什么?

白术拿过帝王手中的请帖,淡淡地问:"您会去么?"

风城启难抿紧了唇,没有回答。心口处撕裂般的疼痛,倒让身上的伤痛轻了不少。如今他只觉得,若是重来一次,再是朝阳宫初见那时的一抹惊艳里,他一定会告诉自己,眼前这个女子,你要好好珍惜。

"凤盛骆是离国三皇子,自绝顶崖生还,也该在离国,却千里迢迢跑来寻了贵妃娘娘。"白术捻着那帖子,不咸不淡地道:"端看王上自己的心愿了,是放手成全,还是..."

"我说过不会放手。"帝王沉了目光:"说我自私也罢,白术,既然我爱她,便不会放开她。"

以前总在身边的时候没有发觉,等到心里空了一块了,才晓得原来那个人在心里占了这样大的地方。他怎么没有发现,自己以前如何会如此宠一个人,容一个人。开始是因为左相,之后呢?

他曾允了说要信她,后来,食言了。那么干脆再食言一次罢,他不信,他赌她心里还有他。

她痛,他亦是。无论付出怎样的代价,他也会让她再次看清楚,他爱她,如她当初一般,没有之一。

"千巧楼买下来了,将里面的人全部换掉,我会让人去寻最手巧的工匠。"风城启难看着桌上的契约书,黑眸里闪着些许期待。"将它更名怀瑾阁,多余的货品,减价卖给其他地方。每个货架上,只留一个呈物盒。"

白术应了,下去准备。

上次她说过,若是谈生意,她自当欢迎不是么?

帝王捂住胸口,微笑,这世上,哪里还有比国君更大的奸商呢?歌儿,你若愿意,我许你一世繁华又如何?

???

慕容府,宇楣挂彩,朱门大开。

大厅之外的庭院里摆满了桌子,上有各色佳肴,美酒如醉。婢女们穿梭其间,端菜送酒。来的人很多,毕竟这一年里心宁还是结下不少人缘,加上珍珠绫罗坊的名气在这里。所以认识的不认识的都来了不少。

心宁抱着小奶包在大厅里坐着,唇角挂了满意的微笑。她这样做的目的只是告诉风城启难,她和别人有孩子了。身为帝王的那个人,哪里能容忍这种事?

这样一来,他要么怒,她就再度逃。要么放弃她,她也就继续过她的安宁日子。

小算盘打得很好,所以心宁心情不错,连怀里的小奶包吐了一脸的奶泡泡,她也只是很温柔地给它擦了,没有对其进行再教育。

厅里也摆了一桌,坐的自然是不言、菱角、团喜还有凤盛骆。当然,凤公子今日的心情也是极好的,接过旁边心宁手中的小奶包逗个不停。一头银发也老老实实地束在了身后,看起来就是一脸"我是慈父"的表情。

不言捂着嘴和菱角嚼舌根,团喜乐呵呵地看着自家夫人老爷少爷一家天伦的场景,整个画面十分美好。当然,如果没有出现在门口的那个人的身影的话。

饶是做了很久的心理准备,在看见那两人同坐一处,怀抱孩子的时候,风城启难还是忍不住心里一阵闷痛。袖下的手青筋暴起,脸上,却是面无表情。

"啧,阁下那么大的身份,怎么倒站在门口了?"凤公子显然看见了帝王,一声轻笑,让人去请他进来。

心宁一愣,倒是十分意外地抬头。那人面如沉水,踏步而来,星眸剑眉之中,隐隐含着痛怒,看得她心里一惊。身后的白术依旧表情冰冷,守天倒是有些皱眉。

她惊讶的是,他竟然来了!

九五之尊的帝王,她这样算是给他戴了绿帽子罢?他竟然这样安静地选了她身旁的位子坐下,一双眸子里暗潮翻涌,却被强压得死死的。半晌,生硬地开口:

"恭喜你。"

心宁呆呆地看着他递过来的精致雕花盒子,傻了。从容如凤公子也忍不住好奇地打量风城启难,这人,竟能做到如此地步么?

恭喜?恭喜什么?不言和菱角也傻了,帝王此时一身玄衣,玉带束腰,衣襟袖口暗绣的不再是霸气的龙纹,而是简单的花纹。少了很多高高在上的感觉,倒只像一个霸道别扭的男子,闷闷地来恭喜自己心爱的人早生了贵子。

大厅里安静得很,倒是凤盛骆怀里的小奶包睡醒了,睁着大眼睛四处看。

风城启难一抬头,便看见了那个粉雕玉琢的小不点儿在红色的锦被中盯着他,雪白的小脸蛋上蹭着白色的奶沫儿,黑黑的小眼珠像极了某个倔强的人。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心,莫名地就软了。

"很可爱。"帝王轻声开口,看着心宁道:"很像你。"

心宁:"......"

她为什么会有一种很想逃离这个大厅的感觉呢?风城启难太反常了,反常得可怕。

厅里只有凤盛骆还能动,他将小奶包交给了心宁,然后拿起了筷子,道:"既然是百日宴,那便吃东西罢。来者是客,风城公子也不必客气。"

听得他前半句话,不言和菱角还松了口气,正打算拿起筷子,就听得一声"风城公子"。

于是两人的筷子就华丽丽地掉了。

这里只有团喜是局外人,她看了半天,也猜不出这玄衣公子和老爷夫人是什么关系。唯一知道的是,好像不言和菱角都比较怕他。

难不成是夫人的表哥么?团喜强大的联想能力又启动了,于是总结出关系如下:

夫人慕容心宁不顾表哥风城公子的阻扰,坚持嫁给了老爷凤盛骆,但老爷某日惹怒了夫人,于是夫人带着刚出生的少爷慕容凤歌远走江南。老爷追悔莫及,于是来寻。经过种种,夫人就原谅了老爷,但是夫人的表哥风城公子又不乐意了!表哥表妹,才是一对!于是,就有了现在这个局面!

很好,很完美!

团喜又乐呵呵地笑了,捡起不言和菱角掉了的筷子,在衣摆上擦了擦,放回她们的手上,朝风城启难笑道:"表哥,您一路辛苦了,先吃菜,这桌儿是我亲手做的,保管好吃!"

风城启难长这么大,第一次被人叫做表哥,饶是心情再差,一时也愣住了。面前这个笑得一脸憨厚的妇人...叫他什么?...表哥?

心宁一个没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越笑越欢,上气不接下气地问:"团喜...你,你为何这般叫他?"

团喜很无辜,看了看桌上包括表哥身后两个人姹紫嫣红的脸色,不由地摸摸后脑勺:"我叫错了么?风城公子不是夫人的表哥么?"

这是如何得出来的逆天结论!

凤哥哥也笑了,筷子一转就赏了团喜一块东坡肉。啧啧,帝王的形象全毁在这一声表哥里了。原本他唤他"风城公子",就已经把帝王拉到了一般贵公子的身份上。团喜倒好,一声表哥直接让帝王跳到了老百姓的行列啊!

某凤歌在心宁怀里看着自家亲爹无语的表情,没心没肺地笑得特别欢。

"我是她的丈夫。"风城启难淡淡地开口,解答团喜的疑惑。

整个百日宴都安静了。

心宁收了笑意,冷哼一声:"丈夫?我不记得我嫁给你过过,视我为妻的只盛骆一人,你是何处来的丈夫?"

若有来生,必不再爱你 第七十七章 我曾爱你,虽不自知

帝王的脸倏地沉了下去。外面宴请的宾客好多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都好奇地往里张望。心宁这句话实在太响亮,对自己的名节,没有半分好处。偏生她笑得得体大方,像是很无辜地这样问了出来。

凤盛骆衣袖一挥,合上了大厅的门,无奈地道:"楚儿,你冲动了。"

"唔。"心宁抱着凤歌,低头轻笑了一声,道:"看我,又不知分寸了。是菱角太久没提点我了罢。只是,风城公子,你今日究竟为何而来?我是盛骆的妻子,于你,有何相干?"

她是盛骆的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