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边有一个人,静静地站在那里,似乎已经站了许久,沉寂的侧脸还是那般俊朗无双。薄唇紧抿,一双幽黑的眸子定定地看着她,一动不动,好像要一直站在这里,一直这样看着她一般。

风城启难眼底深处划过一丝光芒,却只是静静地看着那推开窗户的女子,许久才发现,不是他的幻觉。不是他看得太久而出现的幻觉。对面那人,真的是在阳光下笑得无比的温暖。

只是,在触碰到他的视线以后,她愣住了,随即收回了笑容,面无表情地看着他。随手就想将窗户关上。

"慕容心宁。"他开口,不再唤她歌儿,只一声冷静的称呼,下意识地让她停住了手。

抬头,风城启难的脸上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只静静地道:"你说过,谈生意,你很欢迎..."

"那么,我便与你说,怀瑾阁下月也会参加江南珠宝的展会,希望你,不吝赐教。"

心宁一惊,神色复杂地看着对面的帝王。阁楼下面"怀瑾阁"三个字金字御笔,好生耀眼。他这是做什么?拿怀瑾阁与她作对?

可是,士农工商,他堂堂帝王,怎能做起商人这样低贱的身份?

风城启难脸上带了淡淡的笑意,眼神里有一抹坚定的光彩,就这样看着心宁继续将窗户合上。

江南珠宝展,是心宁为之准备了两个月的重大盛会,下月初二就要举行,全国有名的珠宝店铺都会展示自己最得意的成品。若哪家夺得首席,那么这名声带来的利益,是不可估量的。

先前心宁是对自己信心满满。因为珍珠绫罗坊能在这么短的时间站稳脚跟,靠的就是独一无二的设计和精美的工艺。虽说高手云集,她不一定拔得头筹,但是混出名堂来,也是有机会的。

可是,怀瑾阁居然在更短的时间内,做到了这个地步。她不可否认的是,风城启难的眼光比谁都挑剔。看惯了各色美人珠钗的他,做是不行,不过说到赏,怕是谁也没有他的眼界高。

本来好好的一场展会,因为帝王的加入,变得风云莫测了起来。

下午,不言和菱角从怀瑾阁回来,神色也是凝重。

"主子,怀瑾阁的做工相当考究,而且,店铺里的装饰极其奢华。货架上的东西不多,但每一样都是珍品,被众星拱月般地托着。能进得去买得东西出来的,都是富有的人家。"不言皱眉道。

菱角点头,"而且,装首饰的木匣子上面印了怀瑾阁的专用印章,更显了特别。"

心宁听了半晌,倒是笑了。帝王就是帝王,方式霸气而直接,将客人的心理抓得透彻。

不过...

"菱角,准备去参加展会的东西备好了么?"

若有来生,必不再爱你 第八十章 一生,不过深爱一人(补第一卷帝王番外)

身为帝王,必须无情无爱,方能稳固江山。

这是父王薨逝之前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

风城启难看着床榻上那张失却了生息的苍老的脸,心里倒安静地像一片死湖,不起波澜。

一旁的母后身子跪得笔直,无声无息地,眼泪决堤,泣不成声。远处的温太妃,却只是静静地跪着,无悲无喜。

而启月,他身为父王最疼爱的孩子,握着父王的手,送了他最后一程。先王喃喃低语了什么,只有风城启月知道。

不过他明白的是,父王在临终之前,想的不是江山,也不是朝政,而是他一生最悔恨的情事罢。不然,他的脸上不会出现那样生动的表情,那么悔,那么不舍。

他嗤笑,正是因为父王太重情,所以才会导致大燕的江山被区区的丞相动摇,不是么?

左天清,他是个什么东西?

登基的一个转身,他看见了这传说中的老狐狸,权倾朝野的左相。他朝自己恭敬地行着礼,嘴角,却带了无比的嘲讽。

是的,嘲讽,嘲讽他的势单力薄,就连登基,都要太后去求一个丞相。

堂堂的太后,为了让他顺利登基,纡尊降贵驾临相府。甚至父王尸骨未寒,慈康宫却宫门大开,宴请丞相一人。权势滔天,红粉碎颜,这些宫内看不见的黑暗,又是何等的肮脏!

当看见跪在自己面前不让自己进寿康宫去的景年姑姑,他冷笑,不用进去,也该知道里面是什么情形。

转身,衣袖下的手生生捏出了血来,他一步一步,践踏了自己的尊严离开。每一步,都走得撕心裂肺。

母后,你以为这是对我好吗?不,这只会让我恨你,而且,更恨我自己!

左天清,这一辈子,我都不会放过你。你的家人,你的儿女,我一个也不会放过。终有一天,我也会让你尝尝,这撕心噬骨的滋味!我会让你欠我的,统统还给我!

他背起了沉重的帝位,脸上,再少露出笑容了。他要做的,只是将后宫里填满有用之臣的女儿,然后一点一点,夺回他的江山!

上官取露是陪他长大的人,虽然,许多事情他不会对她说,但是这漫漫长路,他也总算不孤单了。

身为帝位,他可以宠一个人,但是绝对不会爱上。这是父王没有做到的,他一定要做到。

暗处里看不见的厮杀,黑夜里不可知的阴谋。如他所说,他一点一点拿回了自己的东西,只是,力量还不够。册封后宫之时,他需要的最后的力量,却自己送上了门来。

看着左天清那自以为得逞了的脸色,他心下一阵冷笑,却还是道:"左相一向忠心耿耿,孤自然也不会亏待了左家的女儿。五月初八是极好的日子,孤便传旨,以贵妃之礼迎左家小姐入宫。可好?"

无论是什么位分,他知道,左天清的女儿,必定要受他三千宠爱。受不起,也得受!

他不关心那是怎样一个女子,骄纵亦或是温顺,他都不在意。他需要的只是她的身份罢了。

高高在上的帝王,亲自迎了皇后方锦绣进宫,却冷眼看着左家来的轿辇,从侧门安静地抬进来。

朝会上,丞相的脸上显然多了一层得意,眸光深沉地直视帝王,反驳新臣提出的建议。他冷笑不语,下朝后,去了朝阳宫。他知道,左家的女儿会在这里。

"嫔妾蒲柳之姿,怎比得娘娘凤仪天下。若论圣宠,自然该是正宫为大。皇后是王上的正妻,我们不过是侍奉王上和娘娘的人罢了,娘娘谦和,嫔妾却明白于心,半分不会逾越。"

站在隔断处,却听得这样一句话。那声音像清泉,直直地清了人心,帝王自己都没注意到,一瞬间,他竟然那样温柔地笑了。

侧头看向里面,却发现说话那人正是左天清送进来的女儿。

左楚歌。

心里的情绪一下子便沉了下去,帝王只勾起了唇角,眼里光芒顿无。看着那张倾国倾城的脸,不再笑得真切。

没有人能动摇他的心,更何况还是左姓之人。

他站在暗处,静静地看着这女子的进退得宜,静静地看着她的淡定从容。直到她说与他交易,他才猛然发现,这女子,似乎远没有他想的那般简单。

玉箫是父王赐与他的,本是极重要的东西,可是却被她拿了做信物。更奇怪的是自己罢,居然就这样默认了。

与她逢场作戏,听她唤自己一声莫名其妙的"阿萧",他竟然觉得这样的日子也挺好,甚至想,若是有一天左家覆灭,他也许能让她少些痛苦地死去。

白术问他,是不是爱上左楚歌了?

他笑,怎么可能,他现在对她这样温柔,已经是天大的恩赐了,难不成还会为她违背自己的初衷么?

可是,为什么当仇全说她在接天湖没有回来的时候,他心里那样慌张?

是因为她还不能死罢,一定是的。她的价值那样大,怎么能就这样死了。他慌不过是因为她死了,他不好同左相交代。

那么为什么慢慢的她的一颦一笑在他的眼里都开始慢慢鲜活起来?甚至奏章改到一半,他会习惯性地抬头,看她是不是又轻手轻脚地进了他的书房,冲他娇俏一笑。哪怕是在皇后宫里用膳,他也会习惯性地夹素菜吃,将大块的肉撇在一旁。亦或是看见内务府新进的什么花,他总会留意一下,选一盆最好的,让仇全送去凤鸣宫。

他宠她,怎么就宠到了在上朝之时,也会偶尔想起她了呢?

那时候他的心里是恼的,所以才会借着上官取露来证明自己不是动心了。他只不过是习惯了她,不是动心!他宁愿自己爱上的是上官取露!

冷落她一月,他照样还是每天传了江太医问话,问她的伤势怎么样,想听关于她的事情。他骗得了自己,却如何也骗不过周围人的眼睛罢,连守天都看出了他对她的不同,只是,是他一直在跟自己较劲而已。

楚歌看他的眼神也渐渐温柔了许多,有时候给了他一种错觉,好像她也同自己一样在抗争着,抵抗着不要动心。

可是最后,她轻轻环着他的腰,唤他阿萧的时候,是真的爱上他了罢。可偏偏那时候,他拔除了左相在朝中的势力,必须做的,就是斩草除根。

上官取露提醒了他这些年左相是如何地撕扯了王室的尊严,如何忤逆了王权,他才终于想起,那个牵动他情绪的女子,是左天清的女儿。而左天清,是他不共戴天的仇人。

于是,一场屠杀。他将她幽禁宫中,带了皇后去观看左天清是如何被五马分尸的。却不想,到行刑的时候,自己突然改判了他斩头之刑。为什么?他也说不清为什么。只不过是看见那一步步走来的、脸色苍白的女子,他突然觉得不忍了而已。

刀起,血溅,他看着她骤然冷下去的眼神,心脏竟是一阵阵抽痛,脸上却是面无表情。 他知道,这一刀下去,她对他的情份再没剩多少了。可是,却不得不这样做。

她恨他,却也还是爱着他的罢,就像他一样。

看着她竟敢在这么多人面前脱下外袍,他怒不可遏,真想将她关在宫里,永远不要再让她出来!她是他一个人的,哪里容得他人染指半分!

他恼她、恨她、弃她、贬她,其实无论如何都掩饰不了,他爱她。每伤她一分,他的心也会随之抽痛,无法遏制。

只是,他哪里知道,她怀了他的孩子?夏日行宫回来之后,他只有一次与她同房。可能是知道决裂的日子将近了,他那晚格外没有节制。歌儿也意外地配合,第二天,谁都忘记了喝药这回事。

其实她很聪明,他的心思,她可以猜一半。放在旁人那里,是十分之一也猜不到的。有时候看着她,倒和看着自己一样了。

无法言语在听到宫女说她快小产了的时候的心情,只觉得右手抖得不成样子,恨不得拔剑砍了它去!他怎么就那样冲动,明知道她身子弱,又有伤,也是千不该万不该那样对她的!

她留给他的信,字字诛心。像是要完全放弃过去与他的种种了。

他这才觉得心慌,心里有好大一块,要空掉了。眼睁睁地看着这昔日恩宠无限的凤鸣宫如今灰尘堆积,她却再也不会回到他身边了。

她是带了无比的绝望离开的。

他坐在白首殿里,不眠不休,一遍遍地看那封信,任自己的胸口痛得麻木。怀里的,是那件她缝了打算送他的衣袍。针脚很粗,却一点一点缝得很仔细。她明明不会做这些的,却还是为了他,仔细地做了。

而他呢?在凤鸣宫等了一年,才终于处理好一切,出来找她。

他说过的:若时光能倒流,他必护她在怀,绝不允许她这样离开!

所以楚歌也好,心宁也罢,他必定会重新让她回到他身边。这次,就先以他之爱,来换她之心罢。

一生,不过就深爱一人而已。所以父王,我终于理解了您为何宁愿乱了江山,也要保全那个女子。因为江山再美,终究不如一人笑颜。

我终于明白了。

若有来生,必不再爱你 第八十一章 展会初始,惊见故人

为参加展会,心宁原本准备的是一支琉璃镶宝五彩孔雀步摇,可是由于怀瑾阁的突然出现,这支步摇显然是不够的。于是当即心宁便带了菱角上街去采买材料。

本来好好的天气,却不知怎么突然阴了下来。两人走在街上,一家一家铺子地逛,走到街尽头的时候,菱角手上已经拿满了东西。

"主子,回去罢。"菱角轻声道。

心宁看了看四周,点头,正打算往回走,却突然看见一个算命的摊子,摊子后面坐着那算命先生正直直地看着她。

这种江湖伎俩,心宁是向来不信的,所以也没有多留意,提步便往慕容府走。才走一步,身后嘶哑的声音就低低地传来:

"苦厄缠身,若不珍惜身边之人,其必遭连累。"

心宁一顿,身后的菱角皱眉低喝:"你乱说什么!"

那算命先生摇了摇头,慢慢地收拾他的东西,喃喃地叹息:"花非花,雾非雾,身在其中,哪里看得清多少?尘缘纠缠,白白损了血肉,不值,不值。"

菱角微恼,正想上前去教训他,却被自家主子拉住了。

心宁轻笑一声,并未回头,只朗声道:"我命由我,从不他信。谢先生赠言,不过若无尘缘纠缠,若无苦厄缠身,我何必来这人世走这样一个轮回?"

言罢,再不停留。

菱角脸色不好地跟在心宁身后,出门碰见这样的事,自然是不吉利的。虽然说是不信,不过她还是回去煮些祛邪的东西,四处洒洒得好。

回到暖阁,心宁开始动手重新做首饰。却不知为何,做到一半,脑子里总会回响起那算命先生的话。

珍惜身边的人么?她身边有凤歌、凤盛骆、不言、菱角、甚至团喜、铺子的掌柜,都是她身边的人啊,还有最近来慕容府的简鸢和凤南晚。身边的人这么多,她如何好好珍惜呢?

使劲摇了摇头,还是专心做东西罢,二月初二的盛会,可是不能轻易就认输的。

不言上来点了灯,顺便将她订做的雕花垫锦的红木盒子给拿了上来。心宁这才抬头,发现时辰已经不早了。手中的东西刚好成形,可是她看着,好像觉得总是少了什么。

正在思考着,却有人推窗而入,带了初入夜时的凉风,轻轻地落在她身边。随即,额头就被人弹了一下。

"也不怕弄坏了眼睛,这么晚了,做什么不去好好休息?"凤盛骆的声音带着浅浅的责怪,白衣一卷,坐在了她的旁边。

心宁捂着额头,有些怔愣,脑子里像是有什么熟悉的镜头一闪而过,却快得抓不住。身旁这人身上依旧是一股泉水清冽的味道,笑得天地失色地看着她。一双凤眸里染了温暖的雾气,却清晰地印出她的影子。

"你怎么总是不从门进来?"心宁看了窗户一眼,叹息。

凤盛骆挑眉,伸手拿过她手中的步摇,边看边说:"走多了门就没意思了,外面月色正好,从窗户进来,倒能带几分月色染袖,岂不很好。"

心宁一愣,随即眼眸一亮,下意识地站了起来,倒吓了凤盛骆一跳。

"怎么了?"

"门走多了,偶尔翻窗户也是不错的。我明白了。"心宁笑着将凤盛骆手中的东西拿过来,看了一会儿,又开始动起手来。

???

二月初二,展会在永清城正式开始。这天,不言驾着马车同独孤紫袭一起陪着心宁去,她们的马车后面是珍珠绫罗坊的马车,车上坐着掌柜和几个带了展品的伙计。因为昨天夜里小奶包哭得厉害,简鸢和凤南晚便没有心思来凑这热闹了。凤盛骆则是接到一封信,便在天初晓的时候走了。

握着怀里的盒子,心宁唇边的笑容十分温暖。即使这东西不会得到多大的认可,她也权当是送给自己的礼物了。

独孤紫袭这两天一直住在慕容府,刚开始还是那样冷冷清清,不过简鸢也甚是喜欢她这样的性子,便拉着她说了好久的话。之后倒不知道为什么,紫袭的心情看起来好多了。

"我很好奇,凤夫人到底说了什么,才会让你这样释怀?"心宁没忍住,还是问了独孤紫袭。毕竟能靠近她的人都是少数,更别说能让她听得进去话的人了。

紫袭想了想,道:"夫人说了些我不大懂的话,倒是唱了许多奇怪却好听的歌给我听,还说了许多故事。我听着听着,就觉得释怀了很多。夫人有一句话说得好,总归命不太长了,做什么还要浪费心力在不值得的人身上?"

心宁一愣,随即笑了。这凤夫人太过有趣,等展会完了,她也要回去同她好生说会儿话才是。

马车停了,心宁抱着盒子,由不言扶下了车,抬头,便看见"空水台"三个大字,印在厚木的匾额上。这里,便是展会举行的地方。

周围的马车停了不少,心宁认得的却也不多。当然了,这是全国各地赶来的一些商人,她不认得也太正常。不过,有一辆马车在她身前停下,那驾车的人,她却是熟悉得很。

守天。

心里莫名地一沉,心宁转身想走,却见车帘已经拉开,那人戴了金色的面具,遮住了上半部分的脸,只留刀削一般的下颔以及一双薄唇,在看见她时,轻轻勾起。

"慕容掌柜。"风城启难淡淡地唤了她一声,却是把她身后的独孤紫袭和不言吓了好大一跳。

心宁倒还镇定,自那日窗上看见他,她就知道今日风城启难必会亲自前来。他将她当作商人和对手,那她为什么不能好好地接招呢?

"怀瑾阁的掌柜,可不知怎么称呼?"心宁朝他有礼地福了福身子,微笑着道。

一朝帝王,被人称惯了陛下、王上,如今愿做小小商人,那么,该如何称呼?

风城启难下了车来,站在心宁前面数步,负手而立,轻笑道:"我无名无姓,唤一声掌柜,也便罢了。"

心宁、不言、紫袭、包括他身后的守天,都一起沉默了。帝王说得自然,他们可听得别扭。唤尊称习惯了,突然换成"掌柜",这落差还真的不是一般的大。总觉得喊起来浑身不自在。

朝他笑了笑,心宁也不打算多说,带着不言和紫袭便往空水台里面走去。

帝王接过守天手中的盒子,一双黑眸在面具的掩映之下更显深邃,也没有再说什么,便跟在心宁后面往里走。

展会来的人很多,入场的门口处坐着一排衣着不凡的人,正接了各个店铺递过去的首饰一一看着。这是第一关,若是东西入不了这些人的眼,那么这会场,是定然进不去的。

心宁想了想,让后面的店铺掌柜将他那里的盒子拿了过来,呈上去。风城启难则走到另一个人那里,将手中的盒子递了过去。

不意外的,两人的东西都顺利入了审查人的眼。心宁呈上去的是平时珍珠绫罗坊里面的东西,而帝王递的,就不知道了。不过这些人的眼界颇高,除了他们,许多盒子都被搁置了,没有放进去。

所以当心宁走进空水台里面的时候,周围也不过几十个人。因了不能带太多人进来,紫袭便去马车上等她们了。

"呦,这不是慕容夫人么?"一道让人不怎么舒服的声音传过来,心宁回头,却见是东街点翠楼的魏掌柜。此人向来小肚鸡肠,以利益为上。当初珍珠绫罗坊初起的时候,这人还来找了不少的麻烦。

"魏掌柜的今日兴致不错,想来也是成竹在胸。"心宁不咸不淡地回了一句,站在一旁不想与他多说。比起伪君子,还是真小人让人痛快些。

魏掌柜哂笑一声,看了看心宁怀里的盒子,眼里光芒连闪。

参加这展会,他倒没有多少心思夺魁。只是,这里出现的精品,若是翻做了去卖,定然又是好大一笔生意。以前他翻做了珍珠绫罗坊的东西,却不想,一做出来就被人偷了个空。白白损失了一大笔银子。

他可不认为这是巧合,这笔账,他会算的!

正打算再说,却见一个一身玄衣的男子冷冷地从他面前走过,金色的面具在阳光下分外耀眼,那双眸子分明没有看向他,却冻得他再也说不出话来。他的身后还跟了一个侍卫打扮的人,未带刀具,却杀气隐隐。就这样直直地,朝看台前面走去。

魏掌柜站在原地,额上莫明地就落下了冷汗。

"恭喜各位进了水空台。"有浑厚的声音从一旁的看楼上响起,众人皆抬头去看。一位胡须花白、衣着考究的老者立在看楼上,朝众人朗声道:"每年一次的江南珠宝展会,今日便会有各家的精品展示在大家面前。还是老规矩,夺得魁首者,招牌上冠以

展会魁首字样,并可以获得黄金百两。"

闻得此言,初次参与的商铺都是兴奋不已,纷纷议论起来。心宁站在一旁,却看见前面站着的一些人,都是沉稳大气,不动声色。想来,也不是普通的商家了。

"去年夺魁者,是远自长安而来的店家:'七巧玲珑'。那么今日,还是请去年夺魁的店家掌柜,上楼来剪联!"

掌声阵阵,心宁倒好奇地伸了头去看,长安的店家?她似乎曾经耳闻过,不过却从来没听过那掌柜的任何信息。据说,是江湖人士置办的产业。

一片议论声中,却见一个吊儿郎当的男子,笑得肆无忌惮,长袍一甩,飞身上了那看楼去。

看见那人,饶是沉稳如帝王,也不禁吓了一跳,心宁则更是无语。千算万算,怎么就想不到会是这个人?!

若有来生,必不再爱你 第八十二章 珠翠满堂,宝华盈箱

接过老者手中的剪刀,南宫七刷地一下剪开了挂在看楼栏杆上的一副对联。两道红色的绸子向下翻滚展开,上书:

"几番工艺铸得珠翠满堂,千般雕琢成就宝华盈箱。"

掌声雷动,众人皆看着楼上那年轻的男子,赞叹不已。年纪轻轻就将"七巧玲珑"首饰铺子发展到了大燕皆知的地步,甚至已经连续三次夺得江南展会的魁首。虽然这人看起来不太正经,不过想必是一定有其过人之处的。

心宁沉默,不言更是目瞪口呆地看着上面的人。那不是一年前在宫里的时候跟着白术大人的男子么?后来听说是失踪了,白术还找了许久,一直没有找到。如今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帝王打量了南宫七许久,侧头对守天吩咐了几句。守天应了,转身跑出了空水台。

白术今天恰好没有跟来,哪里知道南宫七就在这里?一年多前的莫明失踪,如今的突然出现,这个南宫七,当真是够闹腾的。不过估计被白术抓到了,也没有什么好果子吃,铁定会被好生修理的。

南宫七站在看楼之上,漫不经心地往下扫视着。好不容易等到王后简鸢和离王出了宫,他才得了空子从王宫逃出来。这一年里简鸢找了许多方子来治他的失忆,其实其中一种是有效的。不过,他怎么会傻到承认自己恢复记忆了?

这着实不怪他,简鸢的手段太可怕,对他温柔肯定也是止于他失忆的时候。如果让这王后知道他想起了自家主子,那肯定就会开始修理他了。连主子都不记得,还跟在一个燕国人身边如此之久,会被王后娘娘折腾疯的!

其实他本来是要来寻凤盛骆的,寻了半天没找到具体位置,却又赶上了今年的江南珠宝展。无奈,他便打算先参加了再去寻主子的。毕竟七巧玲珑虽然是他闲来无事置办的产业,但也不能完全不管。

有一抹碧色映入了眼眸,南宫七好奇地定睛看去。商人多为男子,怎么这里倒站了一个少妇?看那样子,长得是普普通通的,气质倒是不凡,怎么总有一种熟悉的感觉呢?

再一看,女子的不远处有一个戴着金色面具的人,一身玄衣,紫金冠束发。虽然看不见脸,但那面具之中的黑眸却直直地看着他,莫名地让他打了个寒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