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候聆从百官中站出,单膝跪地,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冷笑,“启禀皇上,陈将军所言甚是,曲姑娘受此奇耻大辱当然要讨回公道。”

夏候聆的党羽立刻附和称是,淳于宗重重地咳了一声,准备借病退朝,夏候聆却又道,“不过吾皇英明,何不将祸事变亲事?孟然将军年轻气盛难免一时不轨,想他应是仰慕曲姑娘多时,所以才会一时把持不住。孟然将军相貌堂堂,若能和曲姑娘成其亲事,不失美事一桩。”

淳于宗错愕,没有料到最乐见其成现状的夏候聆会返过头帮他一把,就算是陷阱一个淳于宗还是顺着他的话道,“夏候卿果然真知灼见,如此甚好,不如就由朕替孟卿与陈将军爱女作媒。”

本官不屑与他对弈

陈炳荣没想到自己如此投诚竟换来夏候聆反目相对,一时呆立在朝堂上不知做何。

见势,夏候聆往左边官员瞥了一眼,精明的右安收到夏候聆示意的眼神立刻站了出来,在夏候聆身后跪下,“微臣以为不妥。”

淳于宗知道夏候聆不会那么轻易帮住他,语气变得坚硬,“哦?右卿以为曲姑娘与孟卿不般配吗?”

“非也,孟将军同曲姑娘是佳偶天成,微臣岂敢有异议。”右安巧妙地说着,“只是孟将军之前罢占民田搜刮民脂民膏已是罪状累累,皇上法外开恩替他做媒乃孟将军三生有幸,但孟将军此等风德不配再任将军一官职。”

原来还是想着那一块京城的兵权,只是京城兵权和陈炳荣的大军可谓不相上下,孟然成了陈炳荣的女婿,陈炳荣的兵力必然亲向自己。

夏候聆不亲陈炳荣反而相救孟然此举到底是什么意思……

“右卿说得是。”淳于宗说道,“传朕旨意,孟然欺压百姓罪状数条,但念在孟然平北乱战役中屡屡战功彪炳,贬为庶民,手中兵权……皆数交予夏候卿。”

“另曲姑娘德容双全,朕特赐封为仁德郡主,与孟然择日完婚。”

圣旨一下,一切已成定局,夏候聆首先朗声喊道,“皇上英明,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紧接着,山呼万岁声如海潮般一浪浪在朝堂上涌起。只有陈炳荣一人完全呆住了,他没拉拢到夏候聆,反而让自己的女儿嫁给了一个……被贬的庶民?!

退朝后,人流涌退,陈炳荣还是一人呆立着,直到夏候聆站到自己面前他才清醒过来。

“陈将军,你知道在棋局中下棋者最忌讳什么么?”夏候聆略显苍白疲态的脸上冷讽地笑着,“是举棋不定。举棋不定的人本官不屑与他对弈。”

哈哈- -真是打错了,哎,我太爱夏候聆了,恨不得满版都打夏候聆

至今未回

“你……”陈炳荣语塞。

夏候聆没有再同他拖泥带水,甩袖坦然走出朝堂。

陈炳荣恍然大悟,他带着大军抵京本以为从此富贵权利伸手可握,可到头来根本就是他输得彻底……

回到相府,夏候聆一下马车就随手吩咐了一个看门的护卫,“把二夫人叫过来。”

“二夫人昨天连夜外出了,至今未回。”护卫忙作揖回答,夏候聆顿住脚步,抬起眼瞥向那护卫,护卫被瞪得冷汗淋漓,不懂自己是哪说错了,不知会不会受罚,不料夏候聆紧接着就疾步走进府里。

夏候聆一路走进秋水苑里,品令、东仙两个丫环分别站在主卧房大门的一边,见到夏候聆冷着脸进来连忙下跪请安,夏候聆抬步踏入屋内,青云在屋内转过椅子冲他谦礼有佳地低了低头,“她连衣裳一件都没带走,应该不是私自出走。”

“青云相士可真是了解本官的夫人。”夏候聆没有好语气,一双眼环视着四周,果然什么都没有动过。

“我只是看她昨晚情绪奇怪,担心才过来看一眼,刚刚得知她昨晚出门了。”青云淡然一笑。

云雷从外面大步走进来,直接跪下禀报,“暗卫有传过飞鸽回府,兰淑夫人是去国寺参拜了。”

自从七七被抓去将军府后,夏候聆直接拨了一支暗卫队时时护她周全。听到七七的消息,青云松了口气,夏候聆脸上阴霾,恨恨地道,“大半夜地跑寺庙做什么!备车!”

“是!”云雷连忙跑出去,夏候聆随即跟上,走前掠了青云一眼,青云忍俊不禁,“我随后就离开二夫人的院子。”

夏候聆这才迈步离开。

干瞪眼

马车停在国寺外,夏候聆没有让云雷服侍就径自跳下马车,走到正殿里就看到一个人跪在蒲团上,殿中的如来佛主金光四射,庞大如山,而她的背影黯淡无色,娇弱如芦苇,渺小得如尘如泥……

夏候聆感觉到心中像放下了什么似的,终于安心。

夏候聆上前跪在她身侧,三叩后说道,“你倒是诚心,半夜三更地来礼佛,到现在还不回府,你还准备青灯伴佛不成?”

身旁的人身子狠狠一颤,仍旧阖着眼双手合十面对佛主,对周遭的事不闻不问。

没想到她会什么反应都没有,活像他从朝堂一路奔回家中,连官服还没褪下又跑到寺里寻她是个不大不小的笑话。

夏候聆恨不得伸手掐断她执拗的脖子,冷哼一声,夏候聆从蒲团上站起来往外走,没走到正殿的门口,夏候聆又退了回来,咬了咬牙,“你想耗,本官就陪你耗到底!”

说完,夏候聆掀袍坐在她身旁的蒲团上,冷眼睨着她沉默安静的脸。

所有前来进香的香客都被相府的侍卫拦在了国寺外,夜深,几排烛架被和尚们点燃,白烛照得正殿明亮极了,看着殿中一跪一坐各安心思的二人,和尚们凑在一起窃窃私语。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烛架上的蜡烛被换过一批又一批,夏候聆瞪着这个执着到别扭的女子,他坐尚且坐得累了,她居然还纹丝不动地跪着,她还想学青云不成。

服软的话几乎要冲口而出,又硬生生地憋了回来,除了干瞪眼,夏候聆挫败得毫无他法。

一个年迈的和尚从外面走进来,走到他们面前深深地鞠了一躬,“女施主,十二个时辰到了,您的诚心必能感动上苍,我佛慈悲,一定会圆你所愿。”

给我求的

七七终于睁开眼,双手合十冲和尚低头,“多谢。”

和尚回礼,然后走到佛台前将受香火供奉了整整十二个时辰的平安符拿了出来,递给她,“女施主早些回去歇着吧。”

七七欣然接过平安符,然后侧过头看着绷着脸的夏候聆,脸上露出满意的浅笑,那一抹笑笑得夏候聆心中错愕怪异,好似他们之间什么芥蒂都不曾有过。

七七握着符一手撑地想要站起来,整整跪了十二个时辰的腿早已麻痛到没有任何知觉,整个人如风中柳絮栽倒下来,夏候聆迅速扶住她,然后拦腰抱起她朝外走去。

“爷,你腿不麻么?”七七愕然。

坐了这么长时间,夏候聆的双腿早已麻痹,脸上却仍是硬撑,“哼,你给我省点事我就出入大吉了!”

七七不在意地笑笑,然后拿出平安符,以红线穿过打了个死结,挂到夏候聆脖子上,“这样随身携带就不怕会掉了。”

夏候聆停住步子,绷着的脸上想缓和却缓和不下来,不自然地看她,“给我求的?”

七七笑着点点头,双手揽过他的脖子从容地被他抱着。

回到车上,夏候聆抱着她躺到榻上,朝外面的云雷吩咐,“回府。”

随着马鞭一甩,云雷一声呼喝,马车轻晃地往前走了,车轱辘转动的声音清脆入耳,七七半坐到榻上,一手揉了揉又麻又疼的腿。

夏候聆走过去坐下,蓦地抬起她的双腿放在自己腿上,一双修长的手僵硬地替她的膝盖有一下没一下地揉着。

“不必了。”七七倾身上前盖住他的手阻止他。

“真罗嗦。”夏候聆拨开她的手,执意揉着,动作并不温柔。

爷你一定要好好的

好半晌,七七听到他闷闷低哑的声音,“我这哮喘是老毛病了,你也没必要大半夜跑去求符。”

“当是我送爷的生辰礼好了,往年我也从来没送过爷什么礼。”七七又笑了,笑得温柔恬静,“那师傅说只要虔诚跪拜十二个时辰,佛主感应到我的诚心,爷以后就能无病无灾了。”

夏候聆狐疑地看着她,总觉得她今天的笑容多得是往年加起来还不止,多到让他的心慌乱不止。

“都说了是老毛病。”夏候聆斜她一眼,“我生辰还还有几天,你现在就送会不会早了点。”

七七还是笑,“那时……我也不知道怎么才能送到你手上。”

夏候聆手上一用力,七七疼得直咬唇,“爷,怎么了?”

“你什么意思?”夏候聆阴冷地问道。

七七慢慢抽回了腿,用明知顾问的视线迎向他,嘴角噙着浅浅的笑,“爷那么聪明的人难道不知道我指的是什么吗?”

“我不知道!”夏候聆低吼。

七七的身子一颤,眸光黯了下去,夏候聆又吼,“说啊!”

“爷不是已经决定休弃我了吗?”

“……”夏候聆默然盯着她,目光如炬。

“爷,那张纸我见过了。”七七努力挂着笑容,“我没想到会这么快,我不是后悔,本来就是我自己提出来的。我和爷的夫妻缘份短暂,其实成亲以来我都没有怎么侍候过爷,还处处烦你扰你,以后我不在爷就没这么多麻烦了……”

“爷,你一定要好好的,动怒伤身,要照顾好自己的身体。”

七七把手藏到身后,指尖掐陷进肉里让痛觉制止鼻尖的涩意,不让自己最后的道别显得楚楚可怜。

红印如血

“我听公子说爷常闻的那种薰香虽有助眠镇静的功效,但长期吸闻会上瘾,严重的话会伤及自身,爷若是能戒就戒了。”

“还有,我没被到将军府以前,给爷做过几件衣裳,都放在柜子里,爷若是不喜欢便丢了。”

“另外……”七七喋喋不休地说着,她不懂自己停下来能做什么,脑子里空得厉害。

“够了!”夏候聆怒吼,一脚踹翻旁边的木椅,“你在交待后事么!不是后悔,你从未为你的话后悔过是不是?”

“爷不是也这样想的吗?是七七福薄……”七七还没说完,夏候聆猛地扯出脖间的红线,拼命地撕扯,打过死结的红绳根本拉不开,七七惊惶失措地看着他硬生生把线绳给扯了下来,白皙的脖间露出一条明显的勒痕,红印如血。

七七惊愕地捂住嘴,不敢置信地看着夏候聆疯狂的举动。

夏候聆将平安符甩到地毯上,“那这算什么?莫不是你在可怜我一个哮喘的人所以去寺里求符?!”

七七被夏候聆颠倒事非的话弄得无措,“你明知道不是这样。”

“那到底算什么?”夏候聆发起脾气,眼中的血丝如荼烧的火,“你就这么迫不及待要走,我夏候聆在你眼里到底算什么?我夏候聆脸上刻的不是傻子二字,我在朝上力保孟然为了谁,我保那样一个曾经陷我于生死边缘的叛徒是为了谁,你想走是么?那就把命留下来!”

他做了这么多换来就是一句不是后悔,不后悔她要他休她!夏候聆自问自己是一个自私自利到深入骨髓的人,从来只做为自己谋利的事,他不要再让她左右他的心绪了!决不!

跳下去本官就让你走

七七震惊,他刚刚说了什么……

“爷你保了孟然?”她从来没想过他会放过孟然,他哮喘不是还没好透需要卧床吗。

夏候聆根本什么都听不下去,揪起她的手臂朝外走,猛地掀开纱帘,云雷讶异地看着两个主子,夏候聆把七七推到马车的边缘,“跳下去!跳下去本官就让你走!你走到天涯海角也好,都和我再无瓜葛!”

车外不比车内安逸非常晃悠,七七站在马车边上除了手臂被夏候聆抓着没有任何扶拦物差点栽下去。

云雷驾得马跑得极快,听到夏候聆这话吓得急忙缓慢速度,这条路上都是石砖,若真跳下去死不了也是半残。

“给我赶快点!”夏候聆吼道,投向云雷怒到邪恶的眼神。

云雷听命不由得就将速度加快了,冷汗顺着脖颈留下,眼睛看着前方耳朵却焦急地听着那边的动静,这两个主子在马车上闹腾什么劲,这不是活活短他的命么。

“跳啊!”

夏候聆吼道,声音在夜风中很快消散无踪,却在七七耳中生了根,他放过陆云、放手兵权、放过青云、放过孟然……其实他并不是个自私自利的人不是吗?

七七吸了吸鼻子,转过脸对上夏候聆阴深冷冽的脸,“爷对七七的恩多过对七七的狠,是不是我跳下去就可以还清爷的恩情了?”

夏候聆呆住,抓住她手臂的手蓦然一松。

“在七七的心中,除了爷也只有爷。”七七哽着嗓子一字一字说完,算是回答他刚才问的话,然后挣脱开他的手毅然跳了下去……

云雷扭头不敢置信看着七七真得跳下去,紧接着就看到一道白影跟着跃了下去,夏候聆的手凌空接住她的手,见到这一幕,云雷把嘴张得老大,连勒马停住都忘了。

不知不觉6更了,嘿嘿,我去找点东西吃,等不了的可以先去睡,我也不敢保证今晚还能不能更

爷我不走了好不好

七七感觉到自己的手被抓住的那一刻,脑中一片空白。

夏候聆用尽全身力气将她往上面提了提,自己重重地摔了下去,只听一声骨骼的清脆响声,夏候聆后脑勺重重地砸到石砖上,夜色中的脸苍白一片无色。

七七摔在他的脚边,顾不上身上的疼痛七七立刻爬了过去,碰都不敢碰他一下,害怕地呼喊,“爷,爷!你怎么样了,你摔到哪里?”

“摔不死我,你别急着哭丧。”夏候聆吃力地说道,睁大眼瞪着她,七七喜极而泣,“你吓死我了,你怎么会跳下来,你是爷啊……”

你是高高在上的星月,你还有权利的大业要争,你怎么可以为卑贱的我跳下来,你不要命了么。

夏候聆躺在冰冷的地上看着哭得满面泪痕的她,刚才说离别不还是轻而易举笑着的么,这下倒哭成泪人了。

“我到底做得多失败,才会让你求着要我休你?”夏候聆冷嘲着自己,抬起左手抚过她的脸颊,泪意湿得脸暖暖的,沾过指尖的触感很温暖。

夏候聆自己也没想到生死关头自己居然能义无反顾地跳下来,夏候聆,他还是夏候聆么……

“别等我改变主意,你走!”夏候聆还是躺在地上说话,每个字都咬得极其吃力,一阵阵的痛楚不停袭卷全身,随时会痛到昏过去。

七七拼命摇头,哭得大声,“不走,我不走了,爷,我不走了好不好?”

夏候聆一双黑眸凝视着她,半晌唇角勾出倾国倾城的弧度,“好。”

七七哭着扑了上去,用力地抱住夏候聆,夏候聆痛叫出声,七七吓得抬起身子,“怎么了,爷?”

“右手好像断了,叫云雷过来。”夏候聆嗤笑一声,“真是自作孽。”

夏候聆的伤

他没事让她跳车做什么,到头来害苦的竟是自己。

七七借着月光检查他的伤势,看到他脑袋底下渗出来的血时呆滞得忘了言语,云雷这时才走了过来,看到夏候聆躺在地上紧张地道,“奴才背爷上车。”

“嗯。”夏候聆应道,云雷正要拉起他的手七七忙喊住,“爷的右手可能断了,轻一点。”

“啊?!”云雷震惊,在七七的帮助下才总算把夏候聆背上车,七七看着地上的一滩小血渍忧心忡忡,爷到底会不会有事。

回府的途中,夏候聆躺在七七的怀里昏过去两次,断断续续同她说着什么,上句不接下句,七七害怕地不停推醒他,生怕他昏过去就醒不过来了。

夏候聆又一次倒在了床上,青云医他的伤忙活了大半夜,下人们端着一盆盆血水走出去,听到外面远远的鸡啼声,屋外的天已经翻鱼肚白,青云才停了下来。

七七像以前跟随青云游历坊间时一样,绞了块湿巾替青云擦拭掉脸上的汗,这才出声询问,“爷怎么样?”

“手臂只是小伤,伤筋动骨一百天,养养就没事了。”青云松了口气,“倒是他脑后的撞击或轻或重,淤血我替他清除了,这几天别让他伤风受寒,切莫再受伤应该无大碍。”

“我知道了。”七七终于放下心,“我让人送公子回屋歇息。”

“嗯?”青云戏谑地看着他,“你不亲自送我回去吗?尊师重道可是最基本的。”

七七难为情地红着脸,认真地点头,“那我送公子回房。”

“你还当真了,行了,我自己回去就成。”青云拍拍她细瘦的臂膀,“你以后让为师省点心为师就感激不尽了。”

七七双膝砰然跪下,“是七七让公子烦心了。”

小夏很别扭

青云走后,七七蹲在床边,拿出从车上捡回的平安符,又一次系挂上夏候聆的脖上,望着那张安睡中仍美得勾魂夺魄的脸,七七怎么都想不到他会为了自己跳下车,宁愿他受伤也要先自己跳下去。

七七有些傻气地翻着平安符,想看看是不是同上一次一样,其实是道姻缘符,不然夏候聆为什么会对自己这么好,好到让她忍不住想笑。

“爷,你要快点好起来。”七七喃喃说着,整个人趴在床沿,她就在这陪着他,哪都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