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

“我还没有想到要怎么做。”付家再怎么样,也不是什么大奸大恶的人家,付成龙也只不过是个被惯坏了贱人罢了,罪不至死,而被激怒的冯鹏程会做些什么,却不是林嘉木想要知道的,说起来…林嘉木越是年龄大,越是知道畏惧权势二字。

“咱们上车说。”郑铎挽着她离开了站台。

黄玉凤急匆匆地冲进公司,前台的太太好只说了个太字,黄玉凤就大声问道,“我老公在不在?”

“在…”

黄玉凤冷着脸,冲进了办公室,整个办公室的人站起来刚想跟她打招呼,就看见她像是一阵风一样的刮过,守在总经理室的秘书刚想起身通报,就见她直接把包甩了过来,推开门冲进了总经理室。

尤守财正在跟一个人满面堆笑地谈着些什么,看见她来了,脸立刻拉了下来,“你来干什么?”

“我来干什么你不知道吗?”黄玉凤冷冷地说道,跟尤守财谈话的人站了起来。

“嫂子好。”叫她嫂子的人,是个三十多岁不到四十的女人,头发烫成卷染了些颜色松松地盘起来,脸上不知是抹的还是天生的白里透着亮光,眉毛眼睛都画得极精致,身材也很标准,此人是尤守财的财务总监,也是黄玉凤的老熟人和老“仇人”。

“你叫谁嫂子呢?臭不要脸的臭j□j,这里有你说话的地方吗?”黄玉凤恨声道,平素里她还能跟这些小妖精虚情假意一番显示自己宽宏大度的正室范儿,这个时候她看见这些小妖精,就像是火上浇油一般,“我儿子被开除了,你正在这里乐呢吧?要不是你挑拨离间,他们父子…我告诉你,你个狐狸精,你就是现在生也晚了,你当他姓尤的能活到七老八十吗?我儿子现在三十出头了,成人了,过两年我也有孙子了,熬也熬死你!”

“你别在这儿污赖好人!”要说尤守财对黄玉凤看不顺眼也是有理由的,他也是奔六十的人了,一天天的感觉自己身体精力不如从前,最怕别人提他老,说他寿元不长,偏偏自己的老婆张嘴就咒自己,这让尤守财本来已经消褪了的火气,又暴涨了起来,“人家敏敏是在替你儿子说情!”

那个诺大年纪还被称为敏敏的,大度地笑了,“是我的错,我不应该多嘴,你们俩个聊,我回去工作了。”

“狐狸精!”黄玉凤瞧着她的背影啐了一口。

尤守财瞧着她真心是从头发丝厌恶到脚后跟,“你有力气在这里骂别人,不如管管你的好儿子,你知不知道今天税务局来咱们公司查了两个小时的帐,走的时候还把帐本都带走了?我到处找人问是怎么回事,人家都只说是例行抽查,还是勇男自己跑来说是冯鹏程找人报复他,要去找税务局的领导理论,我跟你说过多少次,谈恋爱归谈恋爱,你别到处说你儿子要跟冯涵结婚了,才相处了两三个月而已,话说得那么满会得罪人的!你偏不听!我听人说勇男还纠缠人家了?难怪…”

黄玉凤冷哼了一声,“本来就是他们假公济私!”

尤守财一拍桌子,“抽查税务,天经地义!你跟你儿子一样,脑子都进水了!我告诉你,你跟勇男都老老实实的在家呆着,谁都不准出门,谁要是问起他跟冯涵的事,你就说两个人年龄差距太大没有共同语言和平分手了,要是敢说错一句话,你和你儿子全都给我滚!我尤守财不缺老婆!也不缺傻儿子!”

黄玉凤本来还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听见他说“你和你儿子全都给我滚”的时候,哇地一声就嚎上了,“尤守财!你个陈世美!你一分钱都没有连顿饱饭都吃不上的时候,是谁不顾家里的反对嫁给你的?你做生意赔钱,是谁口挪肚攒赚钱帮你还债的!你现在发达了,就翻脸不认人了!我不活了!现在就死去,给你那些小老婆挪窝!”

“你要死快点死!快去啊!我小老婆都等着呢!”尤守财声音更大地斥骂道。

“好啊!你要让我死!我死我也要拖你一起死!反正我有儿子,我怕什么啊!”黄玉凤低着头像是一只愤怒的公牛一样冲了过去,尤守财被她扑了一个趔趄,两个人撕打在一起。

一直在外面听动静的敏敏看着时机差不多了,推开了门,“哎呀你们俩个…这是怎么了!快来人!把他们分开!”

几个男女员工过来,男员工拉尤守财,女员工拉黄玉凤,黄玉凤披头散发地骂着,“尤守财你、他、妈、的陈世美!你有了几个臭钱你就要抛妻弃子!你别以为你那点见不得人的事我不知道!我告诉你,逼急了老娘,老娘跟你鱼死网破!”

“来人!把她给我赶出去!赶出去!”尤守财大声地骂着,骂完之后只觉得胸闷气短,捂着胸口半天没喘上来气,敏敏扶住了他,动作熟练地开办公室的抽屉给他找药,喂他吃下去,“你们还愣着干什么啊!快把太太送回家!让尤经理照顾她!”

几个员工连拉带拽,把黄玉凤拽出了办公室,一个公司的元老让她到自己的办公室休息,“我说嫂子,你怎么这么冲动啊!”

黄玉凤拿着纸巾抹着自己脸上的眼泪鼻涕,“我这个当妈的没用,拢络不住自己的男人,你又不是不知道,那几个小狐狸精没少干煽阴风点鬼火的事,挑拨的他们父子离心,勇男这些年在公司,净干些边边角角的活了,连报关都让他去…那是他应该干的事吗?现在好不容易找着了可心的一个女朋友,这年轻人谈恋爱,吵个架不是正常的吗?我儿子去找人家服软道歉又怎么了?到她们嘴里成了纠缠了!公司里有什么事,又是我儿子的罪过了…”

“我说嫂子啊。”那个元老坐了下来,“这件事就是你的不对了,大哥本来也是在气头上,亲父子哪有隔夜的仇,等过一两个月,找个机会说开了,勇男还是大哥的儿子,大哥攒下这么多的家业,不给勇男给谁啊,至于感情的事…女方都这么绝情了,咱们也不是娶不上媳妇了,就凭勇男的模样人品找什么样的人没有啊!我有一个老同学的女儿刚从国外留学回来,无论是家庭条件还是长相,都跟勇男很般配,改天我介绍他们认识认识。”

黄玉凤本来听说税务来查税就有些怕了,她自家的生意她自己知道,离不怕人查有相当长一段的距离,就算现在是年终,帐目什么的抹得都很平,也未必经得起一查再查,为了娶个媳妇闹这么大的动静,她也有些后悔,被人这么一劝,心里也觉得,“她怎么就这么没眼光呢…”

“呵呵…”对方笑了起来,“小姑娘嘛,都心性不定…这找儿媳妇,还是要找跟自己儿子相龄相仿的,省得有代沟。”

黄玉凤想了想,点了点头,作归作闹归闹,她一舍不得去死,二不敢离婚,三更不想鱼死网破,这件事…也只能就这么…算了…

唉…她的命啊…怎么这么苦…

付成龙也在纳闷,自己的命怎么这么苦,遇上冯涵这样冷酷无情的姐姐,眼睁睁看着自己被保安带走却不肯认他,要不是爸和妈把她送人了,她能有今天吗?真是忘恩负义!

在派出所蹲了一夜也算没有白蹲,跟他一起在号子里的几个人中的一个听见他慷慨激昂地讲着自家的事和自己那些没良心的姐姐,笑嘻嘻地让他给新闻媒体打电话,这种嫌贫爱富不认亲生父母的事媒体最喜欢了。

从派出所出来之后,在早餐点吃了碗馄饨,用手机上网查了一下电视台的节目,果然有不少这种家长里短的事,也有一家是把女儿送给别人养了,结果儿子得了血癌,需要骨髓移植,可没送人的大女儿跟弟弟配型不成功,一家人想到了小女儿,小女儿的养父说什么都不同意让女儿捐骨髓救弟弟,媒体记者又是追问又是采访,全都向着得了血癌的弟弟说话…这个节目好…太好了…可惜不是本省的…不过本省也应该有类似的节目…

就在他想着自己要怎么说自己家的悲惨故事,怎么讲被送养的姐姐无情无义不肯认诚心悔过的父母,自己想要替父母完成心愿的时候,一个穿着白色羽绒服的女人,坐到了他的对面,“这里没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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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木语录:权与钱,有些时候是要做选择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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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他想着自己要怎么说自己家的悲惨故事,怎么讲被送养的姐姐无情无义不肯认诚心悔过的父母,自己想要替父母完成心愿的时候,一个穿着白色羽绒服的女人,坐到了他的对面,“这里没人吧?”

他抬头看了一眼那人,虽然看起来就不像是二十左右岁的小姑娘了,可长得挺俊的,手上的金镯子和钻石的戒指还有土豪金的手机异常显眼,“没人。”

“谢谢啊。”女人把一个巨大的看起来很值钱的包放到了桌上,“服务员来一碗馄饨要快。”

“好的。”服务员答应了一声。

女人从抱里拿出一沓纸,上面是人名和银行帐号电话号码什么的,拿出一只笔,开始打电话,“喂?你是王涛的家属吗?对,我是你林姐…嗯,我就是想确认一下,你收到我打过去的款了吗?哦,你还没去看你的银行卡啊,去看看吧,我昨天转帐了五万块过去,嗯…对的,我们和日本那边有协议,转帐的话会省一笔手续费…不用谢…你快去看看吧,到帐了的话给我发短信,我手机忙…嗯…好,再见啊。”她拿笔在这个名字下面划了一个道,又开始打下一个电话。

付成龙从她打第一个电话开始,就把注意力放到在她的身上,她打完了差不多有六七通电话,都是说钱的事,有人说没去划卡,有人说钱已经到帐了,数目最小的也有两三万,他伸着脖子看,女人手里拿的表格开头是X鼎海外派谴公司…前面的那个字他不认识。

他舔了舔嘴唇,想要说些什么,女人的馄饨上来了,她收起了东西开始吃东西。

“那个…美女…姐姐…你是哪个公司的啊?你们公司业务量挺大啊。”

“还好。”女人看了他一眼道,“我们是向日本、韩国、非洲派谴工人的,我不过是过路财神罢了。”

付成龙也听说过去海外打工的事,都说很赚钱,就是很累…“你们公司向外是派什么人啊…有什么条件吗?”

“你有兴趣?”女人挑了挑眉毛,打量了他一番,“你会什么技术吗?有什么等级证书?最近我们公司在招去南非的电焊工,如果有高级焊工的证,年薪五十万起。”

付成龙摇了摇头,“我…什么都不会。”

“这个…就难了,只能去日本做实习生,大约年薪十万左右,而且排队的人太多了…”

“工作累不累?”

女人笑了,“人家那么高的薪水请你,当然累了,不过做个几年攒点钱,回家买房娶媳妇,做个小生意什么的,也够活了,还有人娶到了日本媳妇呢,我看小兄弟你长得这么标准,没准儿就能娶回来一个。”

付成龙嘿嘿笑了,做为一个宅男,怎么能不对日本有向往,十万的年薪诱惑力更是非一般的强,“那…做实习生需不需要培训?”

“培训的话是日方完成的,他们不太信任咱们这边的培训,不过最长三、四个月就能上岗了,对技术要求的不高。”

“那…大姐,能留个联系电话吗?”

女人从包里拿出一张卡片,“这是我公司的名片,我忙完这摊子事,明天就要出国了,不过我们公司一直是招人的。”

“那…谢谢您了。”

女人好像真得很忙,极快地吃完了馄饨起身走了,付成龙目送着她的背影,想着天无绝人之路,他付成龙是注定要成龙的,你看,现在就有两条路摆在他面前了…

冯涵刚刚坐进出租车,就有一个人敲了敲车窗,她叹了一口气,开了车门让那人进来,“师傅,这人是我朋友。”

司机点了点头,透过后视镜看见一个穿白色羽绒服的短发女人坐进了车里。

“涵涵,你今天没上班吗?”林嘉木晃了晃手表,已经8:40了,就算是现在马上就坐出租车上班,冯涵也不可能赶在9:00之前到单位。

“我请了一个小时假。”冯涵小声说道,然后提高了声音,“师傅,去海关大楼。”

“你哥知道你请假了吗?”

“我已经25岁了,不是两岁。”

“那你来找付成龙这件事呢?”

冯涵闭紧了嘴巴不说话了。

“你怎么知道付成龙会在这间馄饨店吃饭?”

“这里离他住的旅馆最近,我只不过是来碰碰运气,林姐…我只是想要知道…他是什么样的,我的亲生姐姐们又是什么样的。”

“只是这样?”

冯涵低头玩起了手机,假装没听到林嘉木说话。

“涵涵,你要知道并不是每一件事都因你而起,也不是每一件事都要你自己来想办法解决,你哥是成年人了,很多事情,他自己知道应该怎么做。”林嘉木一直在怀疑为什么冯涵会和尤勇男相处得那么久,仅仅是因为叔控?恋父?尤勇男的外强中干,只能骗一骗那些眼睛被钱迷住的傻女人,冯涵这么聪明的姑娘,尤勇男是唬不过的,更不用说跟他发展到谈婚论嫁,去见对方父母的地步了。

更不用说黄阿姨带着她来找自己查她亲生父母信息的神来之笔了,最最可疑的是付家那个不识字的大女儿,很轻易的就找到了海关大楼,神准地堵到了下班的冯涵,告诉了她她的身世,“娄老师现在还好吗?”

冯涵握着手机的手,顿住了,“林姐,你为什么对我这么不依不饶呢?我没有干涉你假扮涉外务工代理,你也不要干涉我好吗?我并没有做错任何事。”无非是借题发挥,解决掉一些麻烦罢了。

龙生龙凤生凤其实是不对的,耳濡目染才是真理,冯涵表面再怎么单纯,也是在官僚家庭长大的孩子,更不用说…她还有一重养女的身份,这在冯家,并不是什么真正的秘密,冯秘书长每升一级,就会有人把计生这项重要指标翻出来检示,妻子做过子宫切除不能再孕,女儿是领养的弃婴这样的事就会被一提再提,冯涵很早就知道了关于自己身世的“秘密”,也曾经想过自己的生身父母是谁,小的时候她特别喜欢看那些关于特工或者是奇人异士被迫放弃自己的孩子,长大之后忽然出现在孩子面前的故事,也曾经幻想过自己的父母是不是特别优秀的人,因为一些不得已的理由不得不放弃了她,直到有一天,一个自称叫娄红的女人通过一些渠道找到了她,说有关于她身世的事要跟她说。

冯涵从看见娄红的一刹那,就明白了眼前这个陌生人跟自己有某种联系,虽然娄红比她稍胖,但是鼻子和下巴的形状跟她一模一样,血缘这东西…真心是无法掩盖的。

娄红给她讲了一个让她没办法接受的故事,她的父母不是什么精英特工,也不是什么奇人异士,而是一对普通的农民夫妇,因为想要儿子不小心生了太多的女儿,为了减轻自己的负担,将三女和四女送养了出去,他们终于盼到的儿子,是个没出息的小流氓,娄红找她的理由很简单,怕冯涵这个单纯的姑娘和她一样上当,生活被所谓的“亲生父母”搞得一团糟。

可冯涵这个单纯的姑娘,却看见了机会…嫂子给她介绍了一个无趣的奶嘴男,她不咸不淡地给嫂子面子跟他交往了一段时间,正打算分手,现在看来这个奶嘴男也未必全无利用之处。

她跟娄红讲了自己的计划,被付家人坑得有些惨的娄红,犹豫了一下,在冯涵保证会帮她和她丈夫把工作调动到A市,彻底摆脱付家人之后,点头答应了这个有些离谱的计划。

于是一场冯涵自导自演的故事开始了,付大丫来A市的第一件事其实是寻找来A市躲避付家人的娄红,娄红没费什么工夫就找到了在火车站旁边找了家餐馆洗盘子赚钱顺便寻人的她,将她送到了海关大楼,并且把冯涵的照片交给了付大丫。

付大丫果然找到了冯涵,冯涵假装受惊,找到了哥哥,冯鹏程只得把妹妹的“身世”告诉了妹妹,冯涵又表示要将这件事告诉尤勇男,冯鹏程没有犹豫就同意了。

这才有了后来黄玉凤带着冯涵找私家侦探彻查身世的一段…直到现在…冯鹏程对尤家深恶痛绝,连带的跟妻子之间有了心结。

这些事林嘉木推敲出了十之七八,冯涵不承认也不否认,让林嘉木心惊肉跳的是冯涵的根本目的并不是报复付家人,而是甘艳艳。

出租车在海关大楼附近停了下来,“前面不让停车…”

冯涵点了点头,拿了钱结帐,“林姐,我请你吃冰淇淋。”她指着海关大楼的冰淇淋店道。

冯涵点了香草冰淇淋,林嘉木则是点了苹果奶昔,冯涵吃了一口冰淇淋道,“小的时候我最喜欢吃冰淇淋了,可是每周爸妈只准哥哥带我出去吃一次,每次哥哥都把他的那一份让给我吃,然后跟我说他不爱吃冰淇淋,他高考的时候我上小学,那个时候教材改了,数学题对我爸妈来讲像天书,哥哥每天都会陪着我做作业,然后才去看书复习…林姐,就算是亲生的,也没有几个能做到对妹妹这么好吧?”

林嘉木点了点头,她曾经猜过冯涵是不是对冯鹏程有男女之情,可冯涵此刻的表情却让她完全否定了自己的想法,冯涵对冯鹏程的感情亦父亦兄,却没有什么男女之情的成份。

“我考到A市的公务员那年,我哥结婚了,我爸妈不放心我一个人租房住,在我哥的婚房布置了我的房间,嫂子很不高兴…这我能理解,谁愿意新婚的时候家里就有电灯泡呢,可她不应该借着我家的名义,替她家的生意开绿灯,五个月之前,她家的一个货柜被抽检,她更是直接给我打电话,让我帮忙疏通,我帮她疏通完关系之后,整整两天没吃下饭,想起这件事就想吃了一个苍蝇一样的恶心…可她却变本加利…一次又一次的找我帮忙,甚至介绍领导给她认识,她在外面打得可都是冯家媳妇的旗号,那些人睁一眼闭一眼给她开绿灯,看得不是钱的面子,是冯家的面子,冯家早晚要十倍百倍的还回来…”

“所以你就起了要搞掉甘艳艳的心思?”

“我哥结婚之前是喜欢甘艳艳的,否则也不会不顾父母的反对跟她结婚,可结婚之后他们俩个磨擦不断,感情早就不剩什么了,如果不是为了孩子和名声,我哥早就跟她离了,我只不过是帮我哥下定了决心罢了,现在都什么时代了,两个人不合则离,只要静悄悄的不吵不闹,根本什么都不会影响。”

“冯涵,你想没想过,也许甘艳艳做得这些事,你哥是知情的呢?”

冯涵愣住了,“我哥…我爸常说现代人经常犯的错误就是在权利和金钱之间选择了金钱,这种选择何其的短视无知…”

“你哥未必和你爸的价值观一样。”

“那我更要纠正他。”

“你不怕甘艳艳鱼死网破?”

“不怕。”冯涵吐出这两个字,“鱼没死,顶多要自己找食罢了,何必弄破网两败俱伤?”

“甘艳艳未必有这么理智。”

“可我哥能做到。”

“冯涵…我还是那句话,你确定你哥会因为你的事,彻底跟甘艳艳翻脸吗?”

冯涵把手机放到了桌上,开始从头播放录音,“林姐,录音这样的事,我也会,我会让我哥选,是跟甘艳艳离婚回头是岸,还是继续放纵甘家,如果他选甘家,我会向爸爸坦白一切。”

林嘉木喝下最后一口奶昔,挂断了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就已经进入通话状态的手机,“你哥已经听到了一切,相信你很快就会知道你哥的选择。”

冯涵有些惊讶地看着林嘉木,“你知道我会说什么?”

林嘉木摇了摇头,“我只是觉得冯鹏程会想要知道你会说什么,曾经有一度,我想要按下停止键…”

冯涵转头看向窗外不再看林嘉木,她明白,不管事情如何结束,哥哥再也不会像从前那样看待她了。

163

嘉木语录,在这个从来不是黑白分明的世界里,也许最难的事就是坚守自己的原则。

付成龙搓了搓手,对着光可鉴人的桌面用手梳了梳抹了差不多有半瓶嗜喱水的头发,为了让自己显得“朴实”些,他找了一间小店把头发剃成了短毛寸,剪掉了之前烫染过的痕迹,衣服换成了从批发市场买回来的八十块钱的假大嘴猴加绒卫衣,搭便宜的牛仔裤跟不到两百块钱的打折山寨阿迪棉服,他抓了抓领子,便宜卫衣有一股味道,沾到皮肤的部分也痒得很,可他朋友说了,想上这种节目,就是把自己显得越惨越好,在数通电话石沉大海之后,他终于等来了一次约见,约见的地点是在市电视台旁边的酒店,对方让他在大堂等着,可他等了差不多有半个多小时,还是没有人来,就在他想要走的时候,一个穿着冲锋衣的男人走进了酒店。

他看不出来上万的冲锋衣和所谓的户外用品和那些山寨货有什么区别,可他迎宾的态度却让他明白,这个男人比表面看着有身价多了。

“你是付成龙?”对方上下扫了他一眼,“走吧,我们去那边酒吧谈。”

他带着付成龙到了隔了一个走廊的酒吧,酒吧里的音乐是付成龙听不懂的外国音乐,来来往往的人里有三分之一是外国人,中国人穿得也都是极好的,虽然大部分他都叫不出牌子,可那种高端和质感是骗不了人的,他向左边一个较阴蔽的地方看过去,省台的两个美女主播,好像正在一起小声说话,他刚想向那边看,来人去拽住了他,“走吧,去吧台。”

“我叫郑荣,是家长里短的制片人,这是我的名片。”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名片,递给了付成龙,然后转身拿出一张百元大钞,告诉酒保,“送那两位美女主播一人一杯马丁尼,给我一杯威士忌不加冰。”

“好的先生。”

“你要喝什么?”

“我喝水…就行了…”

郑荣笑了,“给他一杯冰水。”

“好的。”

付成龙战战兢兢地坐到吧台旁边的高脚凳上,汗水慢慢从额头上渗出来,“那个郑…”

“叫我郑大哥好了。”郑荣喝了一口威士忌,露出水腕上明显就很值钱的手表,他把酒杯放到了桌上,“我听了你的电话录音,你再把你家的事跟我具体讲一讲。”

付成龙已经打好了腹稿,但是在这个环境里却说得颠三倒四,郑荣一直很有耐心地听着,见付成龙因为口渴几口就喝干了冰水,又叫了一瓶啤酒给他,付成龙本来就是嗜酒的,看见了啤酒一开始还装老师,郑荣劝了几句之后,佯装无奈地喝了起来,第二瓶啤酒下肚,他开始滔滔不决。

先讲起了自己家的困窘,讲到了自己的父母和两个姐姐,不过大部分的时间都在讲他自己如何运气奇差怀才不遇的。

“跟我讲讲你被送养的两个姐姐。”

“我小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我爸妈经常唉声叹气的,尤其是逢年过节,我妈总是会背着人抹眼泪,后来我大姐离婚的时候跟我说出了这个秘密,我有两个姐姐很小的时候就被送养了,现在不知是死是活,我的存在是我爸妈牺牲了两个姐姐换来的,我一直把这件事记在心里,后来家里穷,我不得不缀学打工…我学习很好,每次都是年级前十,我缀学的时候,我哭了,我的班主任也哭了…可我真是没办法,我家里太穷了,就算是我考上了大学家里也供不起,不如出来打工攒些钱,再回去上学…我去县城的时候,大姐悄悄跟我讲,三姐就是被送给了丁甲县一户没有儿女的人家,让我打工的时候顺便找一找…”

郑荣在小本子上记了下来,“后来…你找到了?”

“嗯,因为一些机缘和好心人的帮助,我找到了我三姐,可是我三姐并没有原谅我爸妈,反而认为是我们打扰了她的生活,我几次想要找她,都被她拒绝了,后来为了躲我们,跟学校请了长假,来了A市;我不怪她…毕竟她跟我们没有感情,可是我妈因为这件事脑中风了,身体越来越差,她的愿望就是找回两个女儿,于是我又开始来A市打工顺便找姐姐,在好心人的帮助下,我听说了我四姐在海关工作,就一直守在海关大楼,等着她…没想到她以为我是骗子,报了警…我圣诞节是在派出所过的…我找你们就是想让你们做个证人,一起去找我四姐…”

郑荣连连点头,“行,你回去吧,留个联系方式,我采访核实一下,会尽快安排的。”

付成龙没想到郑荣这么简单就相信了他,“大约什么时候啊?我妈的身体不好,过了这个年…不知道有没有来年呢…她的心愿就是一家人在一起过个团圆年。”

“尽快,我会尽快的。”郑荣点头道,“对了,你住在哪儿啊?”

付成龙把自己所住的旅馆的名牌给了郑荣,“我住在这里。”

“嗯,你不要搬家,保持手机畅通啊。”

“好,好…郑大哥,你如果能帮我们完成这个心愿,我们全家都感谢你。”

“嗯,我知道了。”郑荣半揽着付成龙的肩,离开了酒吧…

傍晚6点钟,付成龙守在电视机前面等着看重播的家长里短,今天的委托人是一个喝醉了酒喜欢打老婆的男人,找节目组帮助他劝回下定决心跟他离婚的妻子,付成龙一边看一边笑,呵呵…这样的人他见多了,求媳妇的时候指天跪地什么誓都敢发,喝了酒…老婆就是沙包,他有一个哥们就说过,他媳妇打都打不走…呵呵呵…

就在他想着节目播出后三姐和四姐争相给家里拿钱挽回面子,他出了名,无数小姑娘追着他跑的时候,他的手机响了,“喂?”

“付成龙,你是不是别人派来坑我的?”

“什么?”

“我一查这件事,我们台长就把我叫去了,问我为什么要查冯家的事,是不是背后有什么人指使,还说让我放假,春节之前都不要上班了,我解释了半天他才消气,还要走了你的居住地址跟联系方式…大哥,我这个节目可是外包的,你是不是要害死我?”

“什么?”

“冯家!手眼通着天!天!你找媒体!是捅了马蜂窝了!”郑荣吼道,“我们台长说他都要跟上面解释这件事!反正这件事我是不帮会帮你扛的,你也别回家了,有多远躲多远吧,不要坐火车,现在的火车都是实名制。”

“啊?”

“好了,我闪人了,遇见你我真是倒霉透了。”

付成龙傻愣愣地看着黯下去的手机屏幕,发生了什么事…他好像是…惹了不应该惹的人?他开始盘算起来,四姐的工作那么好,养兄据说是什么国税局的,养父在省政府工作…爸妈小的时候那么惯着他,他跟大队书记的儿子打架,照样打了他一个耳光,提着鸡鸭鱼肉去大队书记家赔礼道歉,大队书记倒是没说什么,可瞧着他们的眼神,分明是在瞧三只臭虫…

大队书记都这么可怕,他得罪了省里的领导会是什么样的?

付成龙抖了起来,哆哆嗦嗦地抠下了手机电池和卡…用手擦了擦鼻涕,拿补子盖住了自己发起抖来…就在他不知应该往哪儿去的时候,一张名片从他的口袋里掉了出来…海外劳务…

郑铎把望远镜递给林嘉木,“他大概什么时候会走?”

“一周之内?”

“三天。”郑铎道,“冯涵呢?”

“冯大秘书长把她和冯鹏程、甘艳艳都叫回省城去了,这件事跟咱们没关系了。”

“付成龙真能去日本?”

“我托了几个熟人,把他塞到了年后走的那一批人的名单里。”至于去了日本,体验到了“进修生”的辛苦生活,付成龙是会成熟,还是会堕落,那不关林嘉木的事,林嘉木只是给了付成龙一个选择一个出路罢了,毕竟如果他找到了真正的媒体,而不是郑铎“荣”这个假媒体人,只会给自己惹来更大的祸患,他对于真正的厉害人物而言,只不过是尘埃罢了。

“火车票你买好了吗?”

“明天早晨六点钟发车。”总要体会一下坐高铁回家的感觉嘛,林嘉木才不会说她觉得坐飞机的话回家太快了呢。

冯秘书长的手指有节奏地在桌面上敲着,一直到一个梳着齐耳短发的女人从楼梯上下来,神色才稍缓,“她睡了吗?”

“梁大姐已经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