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感受到顾渊身上一阵火热的烫意透过衣襟传来,隐隐地灼上思绪,莫名地竟然让她的体内仿似也有了一股难以抑制的燥热。

难道是这撩拨地过了头,自己居然不自觉地也入了戏?

苏青表面上的诱惑未减,心里略带狐疑地想着,一只手抚在顾渊的胸前,另一只则是悄无声息地朝暗藏在衣中的秀囊探去。

谁料就当她的指尖刚触上那微凉的药瓶时,顾渊豁地伸手扯下了她的外衫,径直丢到了旁边的地上。

苏青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只觉指尖的触感忽然空落,转眼间连带身上衣衫也跟着轻解松散。

微风拂来凉意未减,反而陡地有股热气直冲上了脑门,让她下意识地往男子的怀里一缩,避开了他投落下来的视线。

阿软留给她的摄魂散,居然就这样连带衣服被一并——被丢了开去!?

苏青怎么也想不到还会有上这么一出,心慌意乱下,脑海中骤然空白了一瞬,一抬头便见顾渊垂眸看着自己,也是一副衣衫凌乱的模样。

视线在他的胸前一晃而过,纵使苏青一直自诩自己不是个容易受到诱惑的女人,在此情此景下,却陡然也有些把持不住地,彻底被眼前的美色给深深吸去了魂。

反正到了现在这个时候也没了退路,既然伸头一刀缩头一刀,倒不如选择牡丹花下死,好歹也能给日后留个做鬼也风流的念想。

她暗暗咽了一口口水,心头一横,陡地冒出这样一个念头。于是二话不说,干脆翻身而起,将顾渊再次反扑在了床上,轻声笑道:“没想到老爷居然有这样好的情调,这光天化日的,也不怕被人看到了笑话。”

最后的话被顾渊用嘴生生堵住,她顺势一用力,便也品之有味地咬上了他的唇。

顾渊吃痛下微微蹙了蹙眉,却没有因此放过她,手上力量一重,将她一把揽过来,两个人便紧紧地贴在了一起。他的指尖顺着她单薄的立衣缓缓抚下,貌似漫不经心的挑弄,在她全身上下游走了几圈,便诱得她的神志不禁微微一散,便埋首在了他的胸前,身体柔软地忍他肆意摆弄。

顾渊轻轻揉了揉她散乱的发线,挽至鼻间轻轻地嗅了嗅,语调有些沙哑地忽然开口,道:“难道,你就真的没有任何想问的吗?”

他身上始终有一种沉稳惑人的气息,苏青感受着他指尖厮磨的触感,闻言略略恍了下神,方才有些冲散神志的情潮此刻渐渐褪去。抬了抬头,对上顾渊的眸子,微不可查地勾了勾唇角,道:“老爷自然有自己的原因。”

顾渊的姿势在这瞬间微微一僵。

两人所有动作就这样骤然停滞,双双僵持。

苏青打量了一番顾渊的神色,忽然松开了他,理了理紧剩的里衫坐了起来,沉默地与他对视了半响,不知为何,心里竟涌上一层浅浅的失落来。这样负面消极的情绪连她自己都不由被吓了一跳,但是揪心的感觉依旧很分明,伴随着有些起伏的胸膛,呼吸也渐渐舒缓了起来。

顾渊的神色较平日里任何时候都要来得怪异,让人莫名有些联想到昨夜在客栈时的样子,不得不让人对他的反常生出一些无迹可寻的猜想来。

这种妄自猜测的感觉让苏青很不受用。

在此时此刻,她已经反应过来自己刚才的举动,心头万分诧异间却也明白过来一些既定的事实。

有些惶恐,更有些生涩。

然而,即便她潜意识里刻意想要回避,却也让她不得不直面地承认,对眼前这个男人,自己在不知不觉间居然已经动了情。

她不知道这样的转变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却很清楚她这样的身份摆在这种位高权重的人跟前,恐怕不过是一件短暂引起兴致的一件玩物。

在这么一个一直自认为很理智的她身上,居然发生了如此不理智的事情,难免匪夷所思地让人实在无法接受。

苏青莫名对自己感到有些哀悼了。

毕竟难得动一次情,居然还是这么一个天底下最为门不当户不对的男人。

好在对她来说,喜欢就是喜欢,爱就是爱,倒也没什么好藏着掖着的。她倒也从没有指望过自己看上的男人就一定也要看上自己,只是目前恰好对方正是当下需要的攻略对象,这么一想,就干脆决定更加坦白地将感情毫无保留地展示出来了。

也就自怨自艾那么片刻的功夫,她已经收拾了情绪抬起头来。

顾渊看起来没有多言的意思,今日的相互撩拨显然也都已经没了兴致。

她便自力更生地下床捡起地上的衣衫披回到了身上,才又坐回了床边,看着顾渊格外情真意切地道:“其实不论是出于什么原因,老爷即使只是心血来潮有那么一刻对了我动了真情,也就已经足够了。我这般的身份,从未想过要奢求什么。”

顾渊看了她一会,嗓音有些微哑:“并不是心血来潮。”

苏青没想到她说了那么多句话里,他偏偏答的是这个无关紧要的点,不由愣了愣。

顾渊伸手将外袍取来披上,不知是因为疲惫还是对刚才的事有了悔意,伸指揉了揉太阳穴,眉目间是浓浓的倦意。

这样的神情难免让人产生一些莫名的感觉。

苏青一瞬不瞬地盯着顾渊,眼里的情绪一时间也有些复杂了起来。

她其实一直很好奇顾渊的心里到底藏着什么事。

虽然一直以来并没有开口问过,也一直故作大方地表现出一副对他的过往毫无兴趣的样子,但其实她很清楚,在内心深处,她是很想做那一个知道他一切的那个人。

然而,她也知道自己注定只是个过客的身份,终有一日需要分道扬镳,并没有过分干涉对方的权力。

顾渊这个男人的心太深,太沉,想要去走入深处去把握,必须是一个内心无比坚强且愿意与他一同承受那份必然沉重至极的过往的,并且被他深爱到愿意一同与之分担的女人。

很可惜,这个人恐怕不会是她。

苏青片刻间已经非常有自知之明地摆正了自己的立场,没有去戳顾渊回答的偏颇,轻缓且散漫地笑了笑,轻描淡写地带过了这个话题:“老爷现在的心情可是好多了?”

顾渊在她没头没脑的一句话中,眼里的眸色微微晃了晃。

她果然还是看出来了。

稍许,弧度极浅的唇角不易觉察地漫上了一丝暖意:“好多了。”

不知是为了掩饰还是刻意带过,两人都心照不宣地选择了不再提及先前的那份暧昧缱绻。

第40章 院训

毕竟屋内春光旖旎,衣衫凌乱,虽然两人都是有意没有点破,但在这样的氛围中,依旧难免有些尴尬,顿时又是一阵相顾无言。正在这时,有一串脚步声隐隐靠近,有人在外头畏畏缩缩地叩了叩房门,讷讷问道:“顾、顾老爷可在里面?”

顾渊随手将外衣的带子轻描淡写地系上,应道:“何事。”

外面的人暗暗咽了口口水,心里如有水桶七上八下般,却不得不壮着胆子道:“方才玉公子跑到落云轩找荀公子去了,现在正在闹着,旁人拦都拦不住。陈大人特地差我来请顾老爷去看看,再这么下去,恐怕得要出事。”

苏青闻言心头顿时一跳,脱口问道:“听小哥的意思,这两人打起来了?”

陈府众人都知道西厢是女眷的住所,本该住在清香院的淑姑娘此时和顾渊同在屋里,反倒一点也没有惹人感到奇怪。小厮在外面听她问话,想都不想便有些焦心地答道:“小的来时双方倒还没动手,只是玉公子看起来一副要拆了屋子的架势实在吓人。从那赶过来有些时间,也不知道现在打起来了没有。”

苏青起身把鞋子匆匆穿上,手忙脚乱地收拾整齐了衣衫,一抬头见顾渊依旧站在原地一瞬不瞬地看着她,不由催道:“老爷,这都要动起手了,我们赶紧过去看看?”

顾渊定定地看了她许久,淡声道:“闹不出人命。”

苏青不得不对他如此淡然自若的心境惹的有些佩服,然而心里却是真的有些着急的。

她倒是不担心玉绯珏会迁怒荀月楼,毕竟不说他现在一身的伤势,就算是健康无恙,以双方身手而言,恐怕也不能将那朵水仙花给怎么样。她真要担心的反而是那个去恣意生事的花蝴蝶。她不知道荀月楼会不会恼玉绯珏,却也不能保证这位少主大人会不会一个手下不留情的,不小心生生将他废了。

正是因为这样,苏青有些更加耐不住顾渊的淡定了,不由语重心长地道:“老爷,有些时候即使不闹出人命,也很可能会发生一些可怕的事情。”

顾渊抬了抬眼睫,道:“比如?”

苏青摸着下巴想了想,道:“比如……陈府的房子很可能真的会被这两个人给拆了。毕竟这里也是陈大人的产业,若要追究责任赔偿,恐怕会平添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顾渊沉默了许久,让人看不透他到底是在认真琢磨着她说的话,还是在想一些其他的事。

隔了一会,他正了正衣衫,就一言不发地推门走了出去。

在外头等了半天不见动静的小厮正格外的忐忑不安,此时见人出来,慌忙面露喜色,二话不说就屁颠颠地去前头领路。

苏青打量了一下这个小厮有如重获新生般的欣慰神色,心里不由有些感叹。看这小哥焦急的模样,玉绯珏这次的闹腾,恐怕已经完全超出了小打小闹的范畴。

她跟在后面,时不时地抬头看着顾渊修长的背影,莫名想起方才院中两人暧昧互撩的那些情景,心头顿时又感到有些不甚安宁了。

忍不住狠狠摇了摇脑袋,想把杂念驱逐,一抬头恰见顾渊回首看来,顿时四目相对,动作就彻底一僵。

顾渊拧眉道:“头疼?”

“……”苏青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总不能说自己这是因为不负责任地撩了他,现在因为害怕负责而感到后悔了吧?

一只手伸过来,在她的额前探了探,那道拧起的眉好似怎么也无法松开一样,顾渊的话语依旧淡淡:“陈有为请来的大夫应该还在,一会叫来给你看看。”

苏青本想拒绝,然而在他一瞥而过的视线下,不由沉默了。

探了探脑袋朝前头领路的人看去,便见那小厮始终一副耳聋眼瞎的样子,目不斜视地在前面带着路,一副打死都不会回头多事的态度。

这让她忍不住心里暗暗赞叹,总觉得这位小伙子以后迟早前途无量。

这时候微微起了一阵风,青丝落在耳边略显凌乱,顾渊的步子稍稍一顿,干脆褪去外套直接盖在了她的身上,便继续往前走去。

苏青感到身上一层浅淡的暖意,忽然不敢再有其他多余的表情小动作了。

到了落云轩外不远的地方,遥遥就可以看到里里外外围着不少人在那探头探脑地看热闹。

虽说隔了一段距离,却依旧可以听到里面拆墙掀瓦般的杂乱声。不时有桌椅自院中腾飞而起,掠过高强径直飞出,无辜被砸到的一处围观人群顿时一阵惊叫,随后便作鸟兽散去,找了另外一处地就又开始继续围观。

这样的情形,难免有些滑稽。

小厮不敢多看顾渊现在的脸色,远远地就一阵疾跑过去哄散了凑热闹的人群。在门口点头哈腰地将两人引进去,自己则是非常识分寸地留在了外头。

还没来得及见到传闻中闹事的两人,苏青刚进门,反倒先看到了两个熟悉的身影,不由感到有些又好气又好笑。

苏莫也就算了,虽然名义上是荀月楼从姑射城里带来的侍从,但毕竟一直是低调谨慎的样子,贸然出手怕会太过引人注意,袖手旁观倒还可以理解。但是,这时候站在旁边看得一脸兴致盎然的步羡音又是什么鬼。

苏青没好气地道:“听说这里头都已经打开了,步公子居然还有兴致在这里看热闹,还真是不嫌事大。”

步羡音闻言回头看清来人,瞥过她身上盖着的男人的宽衣,视若未见地轻声笑了笑,毫无窘意地道:“玉绯珏这么喜欢折腾的性子,要是不随着他解了心结,日后恐怕还要有的受,干脆就先任他一次性闹个够,反正我们在旁边看着也闹不出什么花来,可不也是为了日后省点麻烦?”

苏青竟被他的这套歪理说得哑口无言,半晌才憋出四个字来:“果然精辟。”

这时不知道有什么东西直掠而来,顾渊眼疾手快地将苏青往旁边一拉,便见一块门扉深深地嵌入在了她方才站立的位置上。

他的眉心有些不悦地微微拧起,抬眸朝院中的人影看去,沉声道:“什么时候才能闹够?”

苏青也被这突如其来的一下给吓了一跳,但看清楚院中的情形,顿时有些哑然,这才明白过来为什么步羡音可以这样泰然自若地在旁边看戏了。与其说是两人动手打架,倒不如说玉绯珏自己一个人在那自导自演着独角戏,而且还演得——相当累。

院里虽是一片混乱至极的局面,但除了断了除了倒了几棵古树,拆落了几扇门窗,废弃了几张桌椅之外,也就属玉绯珏这个罪魁祸首最为狼狈了。

身上的宽衣已经散落,发丝微掩了几分脸上狰狞的疤痕,却盖不住那层层浓郁的戾气。他的视线一瞬不瞬地盯着荀月楼,尘渍沾染了满身,气息沉重间透着浓烈的不甘,跌坐在地上显然已经虚脱了气力。

而他耿耿于怀的那个男人,则是静默娴淡地高立在百年古木的粗枝之上。

白衣随风,一双空如琉璃的眸中没有丝毫情绪,唯有几分对他举动的不解与困惑,却依旧纤尘不染、超然脱俗地有如一副画卷。

像玉绯珏这样找人麻烦找成这幅德行的,也真是没谁了。

苏青不禁对这花蝴蝶产生了几分浓烈的同情,抬头看了眼荀月楼的样子,显然这次他很是听话地并没有贸然出手,心里不由有了几分欣慰。

顾渊的出现显然也让花蝴蝶稍稍克制了些许情绪,苏青走上去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半叹息半责备地道:“我说玉公子,我之前不是跟你说过,荀月楼是个甩手掌柜,你再追问他也实在没法大问出个什么事情。更何况你现在身上还有伤,真要打起来也是自己更加吃亏啊。”

玉绯珏沉沉地喘着粗气,回头看了她一眼,唇角冷冷地勾了勾,轻呵一声,道:“姑射城的万壑大典即将举行,为了此次的圣品,百鸟门已经与姑射城的人多次有过私下交集。他既然身为姑射城的少主,要说毫不知情,谁信?”

原来百鸟门是对这次万壑大典的圣品有兴趣?难怪阎红鸾会让玉绯珏去姑射城找人了。

苏青闻言略感诧异,但仔细一想,一时半会却又记不得这次的圣品是何方神物了,便张口想问荀月楼。然而一抬头却见那人遥遥在古木的粗枝上依然一副波澜不惊的神色,嘴角不由骤地一抽,扬声道:“你先下来!”

跟前清风一缕,荀月楼飘曳如仙般翩翩落在了跟前。

苏青已经没心思吐槽他这样独特的出场方式了,开门见山地问:“你可知道百鸟门在打你们圣物的主意?”

荀月楼平静地答道:“知道。”

苏青扶了扶额,道:“你们这回的万壑典到底又准备了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

荀月楼摇头:“琴心准备的,我不清楚。”

苏青一脸“就知道会这样”的表情,朝玉绯珏摊了摊手:“讲真,你与其纠缠这朵水仙花,不如去姑射城里找那只陆狐狸。而且,别说荀月楼真的不知道,就算他知道,就打架的水平而言,要是动起手来你真的打不过他,玉公子。”

玉绯珏面色不郁地陷入了沉默。

就在这时候,忽然有一个沙哑的声音插了进来:“这次的圣物是千雪蚕丝。”

苏青一抬头看到有如鬼魅般飘进院来的佝偻身影,虽然本该很是熟悉,却身上依旧忍不住泛起了一些鸡皮疙瘩。下意识地抱着自己的身子顺了顺手臂,却怎么也没想明白,覃姑怎会知道这种连姑射城的人也极少知情的事。

柳芳华跟着覃姑走入,默不作声地站到了旁边,许是因为听到先前玉绯珏说的话,视线悄无声息地落在了荀月楼的身上,略含深意。

步羡音悠悠地笑了起来:“真是没想到,这样打上一架,居然就把人全都给惊动了。”回头看去,留意到苏莫看着覃姑的眼底有些惧意,忍不住伸手揉了揉他的脑袋,温声道:“你家少主没什么大事了,现在总可以放心了?我带你去外面随便转转,可好?”

苏莫闻言,下意识地抬头往院里看了一眼,见苏青暗暗朝他点了点头,才温顺地颌首,由着步羡音将他牵了出去。

苏青把一切看在眼里,忍不住偷偷勾了勾唇角。

她并不方便与阿莫碰面,但看得出来这几日他过得倒是很好,与其说扮演的是荀月楼的侍从,倒不如说俨然成了步羡音的小跟班。虽然还没有证据足以证明这两人之间的关系,可是但凡见过他们真面目的人,想来都不会怀疑这样清晰分明的血缘。

步羡音并不知道阿莫的真实身份,但是从两人间相互的交流来看,仿似有着一种无法觉察的羁绊,分明地使他们两人深深相连。

有时候想想,命运的羁绊或许确实是种无形中存在的东西。

覃姑的视线低沉地将众人看了一圈,最后落在顾渊的身上,道:“你确定要继续追查下去吗?”

顾渊的眸色顿时一深,并未回答。

覃姑眼里的神色陡地如锥般锐利,脸上的褶子在她盛起的薄怒下愈发拧在一起,让人有些不忍逼视。她瞥了一眼噤声在旁的柳芳华,语调冰冷,话却是对顾渊说的:“十五年前我已经救过你一次,现在你为了怜香惜玉要再次踏进那个地狱去,就别再指望我会再次救你。”

柳芳华在她的话语下紧抿双唇,因太过用力,隐隐要渗出血来。

周围一片沉寂,只留下覃姑毫无平仄的声音:“或者说,你很希望再次遇到‘他’吗?”

苏青虽然不懂话语里的含义,但是心里却是莫名腾起一种不安的情绪来。

顾渊的眼睫略略垂下,眼里如一汪无波的死水,全身却是霎时如坠冰窖般,冰冷彻骨。

回忆仿佛黑色的旋窝,奔涌席卷地翻覆而来。在脑海里仿似交织成一处牢笼,有什么在脑海最深处的黑暗混沌中嘶吼。

一个人的身影一闪而过,他的眉心骤然拧起,因内心抗拒的情绪而将他模糊的影像生生摒除。

袖中的十指暗暗地握紧,清风微乱了发丝,这一刻的神色低沉,几度让人窒息。

突然,冰凉如冰的指尖却忽然漫上一层暖意,使他从深陷的回忆中剥离。

低头看去,身后不知何时伸来一只手将他轻轻握住,仿似让全身微冷的感觉消散了不少。

苏青在顾渊回神的一瞬将手上的力量又稍稍重了些,蹙着眉心看着,却又不知道在说什么。

前一刻那样的神情,用是让人有些不愿意看到的感觉,至少在那一瞬的顾渊让人感觉格外的陌生且遥远,让她下意识地伸出手去,有种如果不牢牢把握就会彻底消失的错觉。

顾渊的视线落在互相交缠的指尖,稍稍一顿,然后缓缓地抬起头来,看向覃姑。眼里的神色微微一晃,他的声色低沉:“放心,我不会给他再次出现的机会。”

“冥顽不灵!”覃姑的眼里有一闪而过的怒意,扬起拐杖狠狠地就是抬手抽来。

这一下下手极重。

苏青吃过这杖打的苦头,自然知道有多少吃痛,何况此时覃姑偏偏又是一副怒极的神色,就下意识想把顾渊往后拉去。

本以为这种堂而皇之的突袭,对他这样的伸手而言躲得极是容易,然而让人没有想到的是,顾渊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就这样结结实实地受了这么毫不留情的一杖子。

苏青怎么都不曾设想,这天下居然还有可以这样不留情面地抽打摄政王的人存在,陡地僵在那里,感觉整个人都有些不好了。

然而,覃姑一杖过后还没收手的意思,接连又连连抽了好几下,每一下重重砸在顾渊的身上、臂间。

他只是微微拧了拧眉,依旧没有挪动半分。

依稀间,有微稠的液体自手臂间渗出,染上衣袖,渐渐地粘在一处。

“覃姑,要责怪就请怪我,不要责备师兄了。”柳芳华终于按捺不住地上前求情,想要用剑鞘拦开木杖,然而在覃姑面前不知道为何,本来利落的伸手却显得格外笨拙木讷。

去势在木杖的引领下去势生生一转,就这样被轻描淡写地挑落到了旁边的地上,覃姑冷冷地瞥过她一眼,面有讥色:“要不是我此生不想牵扯到柳家的事,你以为就真不敢动你了?要想插手管我,就算是你爹在这,恐怕也需要先掂量掂量自己的份量。”

柳芳华的脸色骤然煞白,嘴唇紧紧抿起。

苏青见覃姑还真没完没了,这边又拉不动顾渊,心一横就干脆一脚踏出去挡在跟前,不偏不倚地受了再次落下的这一杖。

这一下好似感觉到一阵皮肉撕裂般的生疼,眼圈微红,倒吸一口冷气的瞬间,陡然挤出几滴眼泪来,声色凄楚地泣诉道:“我的好覃姑,你这是要把人往死里打啊!奴家这皮糙肉厚的都受不了这么一下,何况是老爷了。你这没轻没重地下手,万一让老爷落下什么病根可怎么办呢!”

说话间,她有意撩起袖子来,露出了胳膊上清晰分明的淤青,连她自己看着都感觉疼。

一道白影豁然掠来,径直挡在几人中间,关切地轻轻触了下伤处,见苏青顿时一阵龇牙咧嘴的吃痛模样,就再也不敢多碰了,回过头来,眸中的神态微微有些不善。好在他还记得与苏青之前的约定,倒是忍了没有径直动手。

覃姑的脸色略略一动,沉着脸色道:“荀少主是吧?还请让开。”

荀月楼毫无他想地回道:“不让。”

苏青生怕弄得太僵,忍着痛想要上去劝架,却已经被人拎起衣襟扯到了身后。

一抬头,只看见顾渊极是好看的侧颜,在微薄的阳光下依旧毫无情绪,然而他眼里的氤氲褪去,此时是深渊般的眸色,却是平静至极的话语,仿似陈述,是对覃姑说的:“还请相信我。”

这一瞬,覃姑脸上的表情顿时复杂了起来。

苏青的眼泪滴溜溜地往下掉着,只不过这回,却有大部分原因是因为实在痛得厉害,而不只是装腔作势地有意要惹人同情了。

她心里不由有些骂骂咧咧,默默抬眼瞅着顾渊面不改色的模样,又看了看他已经被血迹黏在了手臂上的衣袖,有些郁闷地咂了咂嘴。

她才这么一下就已经痛地要骂娘了,这人怎么硬接了十多杖,居然还能一副毫无感觉的样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