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在偏殿的少年大夫在御花园捡到一个黑色包裹的消息很快便在整个后宫传开。

付清问好奇地问自己的师父他是怎么做到的。只见姬盛年微微一笑,说道:“很简单,我只不过是拿着包裹光明正大地在宫里走了一圈。回来的路上顺便跟几个宫女稍微聊了聊。”

看来,散播消息的关键人物便是这几个宫女了。

万事俱备,接下来要做的便只有等待。姬盛年的伪装工作做得很好,除了付清,这宫中所有人都以为他不过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从一个脸色苍白整天只知道埋首药堆的少年手中夺回一个包裹,怎么看都不过是手掌翻覆间那般简单,不愁敌人不上钩。

以后的几天里,付清一有空便往偏殿跑。某天,刚刚从上书房归来的付清正兴冲冲地往偏殿的方向赶去想要打听下有没有什么新的情况,没想到却在半路遇上了姬盛年。远远看到那抹烟青色的时候付清本来还不相信,走近看时不由得又气又恼,来人不偏不倚正是自己那哥不争气的师父。

引蛇出洞引到一半,引蛇的人却跑了,这算怎么回事?

“师父,你怎么会在这里?万一那个人这时候出现怎么办?”

姬盛年淡淡扫一眼付清,不紧不慢道:“我去给惠妃送药了。至于你说的那个人,已经被我抓到了。”

付清的心脏接受了一次由地狱到天堂的大逆转,脸上的表情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转换。

姬盛年却完全没有意识到徒儿心中的波澜涌动,自顾自道:“那孩子是早上天还没亮的时候来的,往我屋里吹了迷香把我熏醒了。那孩子功夫不错,竟然能接我十招。”

“那孩子?”忽略掉被迷香熏醒这个细节,那孩子这个称乎更令人叫绝。话说某人自己今年也才十七而已。

姬盛年嗯了一声,点点头:“来找包裹的是个男孩,长得跟你很像,就是比你高点。刚刚看到他的脸的时候我被吓了一跳。要不是气息不对,我几乎要以为是你。回去看看就知道了。”

然而,很可惜,两人回到偏殿的时候却已不见了那个男孩的踪影。不单单那男孩不见了,连装着药材的黑色包裹也一起不见了。

“师父,你说的人呢?”付清本来还想见识一下跟自己长得很像的男孩是什么样,没想到却是这样的状况。

“我分明捆得很结实的。”姬盛年朝付清露出尴尬的苦笑,往火炉旁那堆在一起的绳子走去。

付清蹲下身去仔细打量地上的绳子。绳子已经断成了几截,断口上清晰地留着烧焦的痕迹。那孩子大约是用药炉下未灭的炭火烧断了绳子。自己的这个不争气的神医师父明显缺乏禁锢人应有的常识。

“徒儿放心,包裹里的东西我已经换掉了,他拿回去也没用。”见付清一脸沮丧,姬盛年慌忙拍着她的肩膀安慰。

付清闻言更加沮丧,这不是东西的问题。这下子对方已经有了警惕想要抓到他估计比登天还难。算了,如果这件事真的与母后有关,她自己应该也能处理得很好。自己就当什么都不知道好了。

之后的几天里,付清一直关注着皇后跟惠妃殿中的动向。

果然,没过多久便传来了惠妃殿中掌管汤沐的侍女忽然神秘失踪的消息。几天后她的尸体被人在荷花池边发现,据说尸体已高度腐烂,密密麻麻地爬满了蝇蛆,为她收尸的小太监恶心得连续几日粒米未进。后来有人在她的床上发现了一纸遗书,说是不堪管事嬷嬷的百般刁难才愤而自尽。至于真相,大概只有天知道。

付清曾经远远地见过她一面,依稀记得是个身量娇小的小女孩,长着一双漂亮的桃花眼,低眉顺目,我见犹怜。

这件事发生之后,惠妃的病果然大有起色,甚至偶尔能够到御花园中略略走动。

随着惠妃的身体渐渐开始好转,成光帝也开始慢慢收回下放给皇后的权力。只是,皇后的势力却早已经趁着那段权力的真空如发芽的种子般在朝中深深地扎下了根。

再之后,便一路无事。

付清陆陆续续给付湛写过几封信,奈何每一封都如泥牛入海杳无音信,大约,端王他们又离开了王府。

一想到付湛,再见到姬盛年付清便会或多或少带着些火气。就算有师徒名分在哪里,还是忍不住会时不时地找找姬盛年的麻烦。恰好姬盛年的忍耐力又远超常人,两人于是便以这种师不师徒不徒的诡异方式相处了下去。

只是,问题一旦扯到医术跟武功上,姬盛年便会立刻换上另一张面孔。

付清曾以西楚霸王的“剑一人敌,不足学,学万人敌。”为由拒绝学习姬盛年教的武功,结果,当天晚上便被姬盛年丢在了东宫的房梁上。东宫房梁的高度可想而知,自己下不来,又不能向宫人求救,稍有不慎掉下去不摔死也会摔掉半条命。虽然知道姬盛年必定守在东宫的某处,但付清就是不愿向他低头。整整一夜,付清死死地抱着房梁动也不敢动,为了保持清醒甚至不得不死命地掐自己,以至于被姬盛年从梁上救下来的时候付清双腿发软,趴在床上再也动弹不得,不得不装病在床上躺了一天。

“如果好好跟我学功夫,哪会有这种事?”借着治病的借口来到付清床前,姬盛年却只是面无表情地甩下了这样一句话。

神医师父的可怕程度可见一斑。

从那天开始,付清再也不敢怠慢,倒不是怕了姬盛年,而是怀了总有一天也要让他尝尝抱横梁的滋味这样邪恶的念头。初步的设想的是先下药让他暂时丧失功力,然后再在成光帝上朝的时候直接把他丢到金銮殿的横梁上。奈何神医师父医术与武术双绝,拿迷香熏他只会让他更清醒,而偷袭他也只会被他一把抓起再丢到房梁上……

想要达到这个目的付清不得不费上十二分的精神努力向他学习。然而,学得越多付清却越感觉到自己跟神医师父间存在的差距。有时候她也会好奇,这个十七岁的少年到底是如何达到现在这样匪夷所思的高度的。

“师父,你为什么会这么厉害?”某天,偷袭失败再度被姬盛年轻松地甩到地上之后,付清终于忍不住问了一句。

“我也不知道,可能是你们太弱了吧。”姬盛年皱着眉头沉思良久后如是回答。

这样的答案显然无法令付清满意,于是她便旁敲侧击地想从他的成长经历中了解到些许的真相。然后,姬盛年的成长经历狠狠地给了付清一击。她终于悲哀地发现知道,就算自己穷其一生估计也无法望眼前这家伙的项背。

因为两人根本就不在同一条起跑线上。

这家伙的经历跟他有时候的思维方式一样匪夷所思。三岁习武,五岁学医,七岁被一个人丢到医仙谷遍布毒蛇与荆棘的谷地深处,十岁遍读谷内所有经典,十三岁打遍医仙谷无敌手,十五岁跟师父鬼夫子斗医竟然小胜……

再看看自己,十三岁才开始所有内容的学习,医不成武不就。而且身为太子,总有各种各样的事情来打扰。

“师父,我觉得你收我为徒绝对是个天大的失误。”听完姬盛年的叙述,付清无力地垂下了头。

“怎么会?我的感觉不会有错,你总有一天能够打败我。”姬盛年习惯性地拍着付清的肩膀,“给我好好学,将来光大医仙谷的门楣就靠你了。”

打败他,还光大医仙谷的门楣……

付清当时就呆掉了。

眼前这个家伙难道真的想把当朝太子赚上医仙谷去当掌门?还有,这家伙明明只比自己大四岁而已,让自己去光大医仙谷的门楣,那他这个当师父的干嘛去?

于是,付清越看自己的这个神医师父越觉得匪夷所思。

不过,跟这个匪夷所思的神医师父斗,倒也其乐无穷。

而且,这个神医师父常常会拿出些神奇的东西来。

比如说,能让人长高的药。

某天,付清正在神医师父的监视下刻苦攻读医术,神医师父忽然莫名其妙地让她站起来看看,付清站起来后,某人只看了一眼便叹息着摇了摇头。接着,铺纸研墨唰唰地写下了一个药方。

“按照这个方子抓药,记得每天喝。”

当时神医师父的目光很沉痛,以至于付清错误地以为自己是不是得了什么不治之症。结果一番缠问之下才得知,那竟是能让人长高的药。得知神医师父露出如此沉痛的目光竟是因为自己的身高,付清着实郁闷了很久。

“暂时你还要先当你的太子,如果长得太矮的话不好看,而且容易被怀疑。嗯,对,身为医仙谷的掌门也不能太矮。”这是当时他给出的解释。

想想神医师父说的也有道理,付清虽然有些不情不愿但依然还是乖乖吃起了神医师父给的药。

不过神医师父不愧是神医师父,喝了几个月药付清还真长高了一大截。以至于,当付清再看镜中的自己,竟有些错愕。

可能因为长高了的关系,整个人看起来成熟了不少,虽然跟一般男孩相比依然太过清秀了几分,但加上母后多年刻意训练练就的那一种不怒自威,令人睹之慑然的目光,终于开始隐隐有了几分少年王者的气象。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二章 角抵大比

冬去春来,很快便迎来了成光六年。

去年开春的时候惠妃的病终于彻底好了,姬盛年再也没了在偏殿继续住下去的理由,于是便挂了个五品太医的头衔搬到了太医院,成了按时领取俸禄的大胤官员。

政局平稳,风调雨顺,付清的日子在太傅满嘴的治国方略与神医师父厚厚的医书中平静地一天天过去了。唯一的乐趣不过是听姜昭文讲讲外面江湖上的奇闻异事。

然而自从新年过后,姜昭文却似乎有了什么心事。无论做什么都恹恹的,有几次甚至讲话讲到一半便忽然没了声音,木然地盯着空气中虚空的某点发呆。

在付清的再三追问下,姜昭文终于幽幽地道出了实情。

“太子殿下可知道一年一度的角抵大比?”说到角抵大比四个字,他长长地叹了口气。

角抵大比的来历付清当然是知道的。

传说□□打下天下后,有次遇上武将叛乱,幸亏驻扎在京郊的禁军及时进京勤王才化险为夷,以将军身份夺得天下的□□不改武人的习性,当下便兴奋地邀禁军统领角抵为戏以示庆祝,奈何两人势均力敌良久都分不出高下,于是便约定来年再战。第二年当日,两人果然如约出现在了约定地,相视大笑。于是之后每年的那个时候,角抵大比便成了皇室贵族跟拱卫京畿的禁军联络感情的方式。

一年一度的角抵大比,大胤所有年满十五的皇室贵族子弟都必须参加。对那些武官子弟倒还好,但对那些只知舞文弄墨的文官子弟来说却是最大的噩梦。

每到这个时候,大胤的文官子弟便如约好了一般一批批在病魔的袭击下倒下了。不过也是,比起在比试场上被打得狼狈逃窜,倒不如直接装病能够稍稍保全面子。因此,那些位高权重的父亲们纷纷默契地选择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如果能够一直装病下去倒还好,问题是□□曾定下铁律,但凡贵族子弟无论何种原因如果连续三年不参加角抵大比,便会被褫夺获得的荫封。对于十八岁的姜昭文来说,今年已是十五岁那年第一次参加角抵大比后的第三年,避无可避,难怪情绪如此低落。

“说起来,今年太子殿下也到了年龄了吧。”姜昭文上上下下打量着付清,露出一抹无奈的苦笑,“有殿下参加,今年的角抵大比装病的人想必会比往年少上许多吧。”

付清本来还想问问姜昭文第一次参加角抵大比是什么样的感觉,但看姜昭文一脸颓唐的表情,明白那对他来说绝不可能是什么美好的记忆。鉴于往人家伤口上撒盐实在不是什么厚道的行为,于是只得悻悻作罢。

当日去皇后寝宫问安的时候付清兴奋地跟皇后说起了角抵大比的事。跟神医师父学了这么久的武功,除了再被丢到东宫房梁上能顺利爬下来之外,终于又有了新的用武之地。她激动万分,无限憧憬地期待着角抵大比那日太子殿下横扫四方大显神威的样子。

然而,还没来得及兴奋多久,皇后便不客气地当头浇下一盆冷水。

“清儿,问题是,角抵时双方要脱去上衣袒露上身。如果对手脱了而你不脱,会被视为对对手的最大侮辱。”皇后望着付清的胸口,嘴角噙着盈盈的浅笑。

角抵大比在付清脑海中的形象一直停留在武林大会的状态,没想到竟然还有如此一层。也对,既然说是联络感情,坦诚相见当然是最容易拉近距离的。说起来,□□还真是个爽朗的人呢。怎么想都无法把他跟太庙画像上那个目光呆滞的老头联系到一起。

付清尴尬地低头望了望自己的胸部,男孩与女孩终究还是有区别的,最近自己不得不借助裹胸布才能勉强保持胸部的平坦。至于这个角抵大比,看来是没戏了。

“装病啊……应该装什么病才好呢……”

皇后微笑着望着一脸郁郁的付清,幸灾乐祸地提醒道:“十五岁第一次角抵大比被视为我大胤皇室贵族男儿的成人礼,就算病得走不了路,爬也得爬去。”

“母后,怎么办……”虽然已经料到皇后肯定早有打算,付清还是下意识地做了个双手捂胸的动作。

皇后见状终于笑出声来,朝着空中轻轻一击掌:“丁未,出来吧。也是时候把你介绍给太子了。”

眼前掠过一道凉风,锦绣的帷幄被风吹得微微飘起,恢复平静时,付清的眼前已多了一个一身黑衣的少年。

“属下参见太子殿下!”少年低下头,干净利落地在付清跟前跪下。

皇后挥了挥手示意他起身。

“清儿,从今天起,他就是你的替身影卫。”皇后将黑衣少年拉到付清面前,与付清面对面站定。

少年的脸凑到付清跟前的时候付清下意识地愣了片刻,恍然间产生了一种自己此刻正站在一面镜子跟前的错觉。太像了,实在是太像了。无论是眉眼嘴唇还是鼻子脸型都跟自己在镜中看到的那个自己一模一样。以至于付清有些怀疑自己看到的是不是错觉,不由自主地伸手去摸少年的脸。

少年的眼中闪过刹那的讶异,下意识地避了避,最后终于还是选择了恭恭敬敬地站在那里任由付清的手指在他的脸上不安分地东摸一下西掐一把。

“我本来还在担心身高的问题,没想到这两年你长高了这么多。真是天助我也。”打量着相对而立宛如双生子的两人,皇后满意地点了点头。

听到皇后的声音,付清这才猛然间从恍惚中回过神来,慌忙收回了自己乱动的手。

不知道是被掐的还是因为害羞,少年的脸整张脸已红得跟新年里闪亮的大红灯笼有得一拼。

“以后丁未就跟在你身边,有什么事尽管吩咐他去做。不过记住,小心千万别让人知道他的存在。”皇后拉着付清的手殷殷嘱咐。

付清的目光一直落在立在一旁的少年身上,闻言只是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少年安静地站着,犹如一尊木头雕成的雕像,面无表情。

仔细打量了少年良久,付清终于感觉到了少年与自己的不同。如果说自己眼中的冷是迫于母后的训练装出来的,那么眼前这个少年眼中的寒意却是真正发自心底,仿佛这世间所有的一切在他的眼中不过卑微的芥草,随时都可以狠狠地踩在脚下。

“清儿,这次的角抵大比就让丁未代你去,还有十几天的时间,让丁未熟悉一下你的日常习惯,免得到时露出破绽。”

付清点头答应,当日丁未便跟着她一起到了东宫。他是趁着夜色悄悄溜进东宫的,只在付清跟前一闪便悄无声息地隐到了黑暗之中。

付清本来正专心致志地看着一卷姬盛年指定了半月内必须看完的医书,见到丁未进来,下意识地抬头东张西望了一阵试图确定他所在的位置。然而找了很久都没找到。

“喂,丁未,你藏在哪里?”这个时候东宫的侍从已按照付清的习惯尽数退了出去,付清满可以大声在东宫内说话。

话音刚落,头顶上方忽然传来一阵低低的敲击声,似有人用手指轻击木头。

付清抬头,却见丁未正安之若素地坐在东宫的房梁上,不由微微一笑。

“你一直就藏在那里?”

房梁上的人安静地点了点头。

“那你睡觉怎么办?”

丁未轻轻地拍了拍东宫的房梁。

付清想起了自己那段夜夜与东宫房梁为伴的日子,不由油然而生一种同病相怜之感。一直以为自己是这个世界上除梁上君子之外跟房梁最有缘的人,没想到还有比自己更惨的人。

既然同病相怜,就有必要好好联络一下感情。付清施展轻功,提气一跃,纵身跃上房梁,抱着膝盖驾轻就熟地在丁未的对面坐下。

丁未似乎没料到付清会功夫,微微一愕。

付清本就抱了故意显摆一下给新人一个高深莫测的感觉这样不厚道的想法,看到丁未的反应,立刻微笑着眯起了眼睛。其实她所有功夫里比较好的也就只有轻功,而且还是夜夜抱房梁抱出来的。

显摆完毕,接下来要做的就是笼络。

“在房梁上面睡觉背会不舒服。”跟房梁培养出默契之后付清曾在上面睡过几次,上面又硬又冷,跟自己柔软舒适的大床有天壤之别。

付清指了指东宫角落里属于付湛的那张床:“那是我五弟湛儿的床,反正他不在你就睡那里好了。我不喜欢有人打扰,平时宫人们没有我的允许不敢轻易进殿。所以,不用担心被人发现。”

丁未望着那张依皇子制打造的大床,眼中现出为难的神色。

“我可难以忍受每天夜里有人在我头顶的房梁上睡觉。”隐约猜到了丁未的心思,付清微微一笑,“这就当是你跟着我后我给你的第一道命令。”

“属下谢殿下!”话虽这么说,丁未的眼中却没有半分欣喜之色,无波无澜。

跟丁未相处了一段时间之后,付清发现自己的这个影卫什么都好就是有一点特别令人难以接受,那就是——不会笑。

不会大笑,微笑总会吧,不会微笑,苦笑总会吧,不会苦笑,假笑总会吧……

奈何丁未好像真的无论哪个都不会。

被一个不会笑的家伙整天影子似的跟着,实在不是什么令人愉快的经历,特别是在那人还长着一张跟自己几乎一模一样的脸的情况下。于是,付清便开始变着法地想办法逗丁未笑。

比如说仰着头对着房梁上的某人说笑话。然而,付清搜索枯肠将姜昭文讲给她听的所有好笑的笑话一个一个娓娓道来,奈何丁未就是不买账,怎样逗都没有反应。

付清不信邪,某日刚刚从别人口中听到一个好笑的笑话便迫不及待说给丁未听。然而笑话说完连她自己都笑得前仰后合,坐在房梁上的丁未却依旧面无表情。付清终于无力地趴在了案上。

原来逗一个人笑竟然是一件如此辛苦的事情,她终于开始有些理解当年周幽王烽火戏诸侯时的心情了。

“你为什么不笑?”付清无奈地吐出一口气。

“我为什么要笑?”丁未一脸茫然。

“你就当是为我笑,我以主人的身份命令你笑。”深受打击的付清抓起案上的一枝毛笔作势便要朝丁未丢去。

“属下遵命!”眼看付清真的生气了,丁未慌忙努力地调整面部肌肉,终于痛苦地挤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付清抬头望着梁上面部严重扭曲的少年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嗯,有进步,至少终于学会苦笑了……

作者有话要说:角抵:古代一种较力游戏,类似今天的摔跤。《旧唐书·敬宗本纪》引《续文献通考·百戏散乐》云:“角力戏,壮力裸袒相搏而角胜负。每群戏毕,左右军擂大鼓而引之。”

☆、第十三章 初试易容

角抵大比的日子日渐临近,付清却开始有了烦恼。

脱衣服的事情可以交给丁未去办,但她实在是不想错过如此的盛事。然而,如果自己勉强跟去,让人不小心看到两个太子同时出现的情景,那麻烦就大了。

“师父,有没有办法能够站在熟人面前却让熟人认不出你?”无奈之下,付清只好去求助自己神通广大的神医师父。

皇后交代过不能让人发现丁未的存在,以姬盛年的功力付清如果将丁未带在身边想不被发现都难,所以每次去见姬盛年,付清总会想办法把丁未支开。

“你想学易容术?”姬盛年这次的反应倒是挺快。

付清本来只是想找个办法应对眼前的窘境,没想到竟然引出了这么有价值的东西,慌忙点头如捣蒜。

“易容术其实很简单。”

听到这句话,付清忽然一阵失落,神医师父口中的简单常常跟普通人理解意义上的简单有很大的差距。这是她在好几次被姬盛年用简单二字骗去学难到要死的东西后得出的血泪教训。然而每次抗议,姬盛年却总是呆呆地望着付清,露出一副一脸无辜的表情。让人哭笑不得。

“关键在人皮面具和药水。”

姬盛年根本没想到自己的徒儿已经在心里泛起了嘀咕,热心地翻箱倒柜里翻找着什么。翻了一阵,终于从一个柜子里拿出了一卷跟人体肤色很近的东西还有一个小瓷瓶。他将那卷东西展开,付清这才看清那竟是一张张人脸状的面具。

只是,那上面一个个小洞洞是怎么回事?难道说神医师父有易容成麻子的特殊癖好?

“好久没拿出去晒太阳了,果然被虫蛀了吗……”将面具一张张在桌上铺开仔细地检视一遍,姬盛年忽然低低地叹息了一声。

虽然一直对自己的这个神医师父很无语,但这次的状况还是令付清一愕,那些面具怎么看都不可能是随随便便能够弄到的东西,自己这个不争气的师父却竟然随随便便就让它们被虫给蛀了……

“额,竟然只剩下这一张还能用……”检视了一番之后姬盛年从一堆长满了蛀洞的面具里捡出了一张尚显完好的面具。

的确还算完好,只有右眼眼角下有个小小的蛀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