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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人面对着面,姜啸脸却慢慢又红起来,在被子里猛地抓住岑蓝的手腕。

“干什么,这样最有效,你小小年纪的,难不成还得让我再布个合欢阵才行?”岑蓝说得丝毫不羞,姜啸却羞得整个人都要烧起来。

“你骗我,就是要……”姜啸要起身,却被灵力压制得起不来了。

“你放开我,”姜啸着急地低吼,“老妖婆!”

岑蓝许是被他叫得习惯了,竟然也没有生气,“随便你叫,解气么,可我真没骗你,这是最好的压制蛊虫的办法呢。”

“我不!”姜啸脑袋能动,在枕头上摇得一头长发乱糟糟。

“不行!”

“为什么?”岑蓝稀奇地撑着手臂,自上而下地看他,“又不是第一次,这对你我都好啊,你历练的事情我已经同你师尊说好了,你乖乖听话,我随你一起去。”

她说着继续动作,姜啸却将嘴唇都咬出了血,额角青筋跳起,“不行!你不如杀了我吧!”

他说完闭上了眼睛。

岑蓝眯了眯眼,瞬间杀气外泄,她温柔的模样瞬间消失无踪,一双美目满是戾气。

“你跟我玩上了宁死不屈么,你真觉得我枕边会缺人?”岑蓝轻笑一声,裹着威压碾得姜啸涌上喉间的血顺着嘴角流下。

岑蓝抬手正欲将他挥下床,她还真的不缺什么人,若非他令自己欲劫动,她会稀罕?

不过既然他可以,说不定旁人一样可以,她当真不是非他不可。

但她正抬手的时候,求生欲让姜啸急急开口,“这里不行。”

他睁着红透的眼看向岑蓝,满眼哀求讨好,“不是我不行,是……”

他羞耻得将自己又咬出了血,滴在洁白如羽的软枕之上尤其刺目,他颤声说,“是这里不行。”

这里是他师尊的寝殿,怎么能……

岑蓝顿了顿,片刻后周身气息慢慢收敛,伸手碾了下他嘴角的血迹,送到唇边舔了舔,血的滋味腥]咸,却让她笑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姜啸:我行,真的。

第11章 你先出去

“因为这屋子是你师尊姜蛟的,所以你觉得……不行?”

岑蓝看着姜啸几近崩溃的小模样,那点没来由的气倒是因为他的理由散了,还顺手给他施了个清洁术。

姜啸点头如捣蒜,“师祖,师祖求你了……别这样,这里真的不行。”

岑蓝稀奇道,“你倒是蛮敬重你师尊,可你师尊最敬重的师尊现在就躺在你床上,你又怎么说?”

姜啸但凡是沾到一点火星,现在已经轰的炸了。

岑蓝不说之前他还没有想到这茬,毕竟他和岑蓝有什么关系,也不是出自他自愿。

但她这么一说,姜啸甚至不敢见他的师尊了,师尊有多么敬重这个老妖婆他是知道的,被他知道了自己干的那些事……姜啸毫不怀疑,按照姜蛟那性子,说不定要一口吞了他嚼吧嚼吧活吃了。

他又多了个崩溃的理由,岑蓝却好笑地看着他表情变化,好玩地撑着手臂捏他脸蛋。

“怕什么,不逼你,就是逗逗你,”岑蓝手指在他面颊酒窝的位置戳个不停,“等你愿意做我道侣,我陪你参加完了仙门历练,回登极峰后再好好的玩。”

至于玩什么……反正不会是岑蓝。

她向来信心十足,按照姜啸的年岁和心性,这场历练结束后,他定会愿意做自己道侣,岑蓝毫不怀疑。

姜啸却连她话中的意思也没有听全,见这老妖婆不再急色地逼迫他了,他这才渐渐的松了口气。

“你乖乖的,我已经让姜蛟安排好了,我会装作一个外门才升上来的普通弟子的模样跟着你一起去参加历练,”岑蓝揉了揉姜啸的头发,又捏了捏他鼻子,“这一路上,可还要劳烦师兄多多照顾了。”

姜啸:“……”笑不出来。

岑蓝戳着他酒窝的位置点,“你对着你那狗屁师兄都能够笑得出,为何对我这般吝啬呢,我待你不好么?”

姜啸:……你摸着良心问问自己好吗?

他没有说话,表情却实在好猜。

岑蓝哼了一声,不带怒意,倒有些无奈,“前些天你还说我待你好的,这么快下山了就只认你的师兄弟啊。”

姜啸无言以对,岑蓝想到上一次姜啸说她好的时候,便是她为他顺手梳理经脉的时候。

岑蓝顿时起身凑近道,“你给我笑一个好看的,我便教你上登极峰的阵法。三千法阵,你若聪慧,下个几年的苦功,这世间便再没有阵法能够困住你,你哪怕越阶对战,也可轻易逃脱,如何?”

姜啸原本示弱灰暗的表情,顿时就明亮起来。

这世间没人不喜欢变强,尤其是入了修真一门之人,皆是不甘凡俗敢与天争之人,姜啸虽是个意外,可也不例外。

他更加迫切地想要变强,因为他深刻地知道弱者若是不能反抗,会毕生处在什么样的地位。

他曾经就处于完全弱势的地位,给人圈养猫狗一样的圈养在一个连笼子都没有的山中。他曾经多少次渴望自己能够逃出去,却每每隔着一道结界,看那结界之外的猛兽,再看自己幼小的身体和胳膊,清楚明白地知道,哪怕是他有能力踏出结界,也必然会死于兽口。

他虽然记不清楚,他却确确实实的有着仇家,他想要变得很厉害,找到他的仇家,然后问出他忘记的事情,也问出那些因为他年纪太小,缺失的记忆。

比如他的父母在何处,比如他是否有亲生的兄弟姐妹。

于是他看着岑蓝,满眼渴望地问,“真的吗,师祖,你真的愿意教我吗?”

岑蓝自上而下地看着他,手指卷着他的长发,“那要看你笑的好不好看。”

姜啸放松自己紧绷的身体,慢慢勾唇对着岑蓝笑起来。

他眼中亮着比碎星还要明亮的华光,渴望要顺着眼中淌出来,不仅仅是笑得好看,甚至令人觉得自己是他唯一的希望和渴望。

岑蓝颇为意外的眉梢微动,“你对我这样笑,一直这样笑,不仅是阵法,我还可以亲自教授你七情道。你知道七情道乃是我亲创,这双极门门中百家修炼,皆是我根据各门根基和以往的修炼法门亲手编制。然万变不离其宗,这世间没有比我亲自教授更好的法门。”

“你年岁尚浅,修为浅薄并不是坏事,不曾沾染过其他的功法和俗尘,便是比你天生灵体还要好的资本。”

姜啸简直难以置信,这就如同一个天大的馅饼端端正正的砸在他的头上。他自然知道,没有什么功法会比亲自跟着双极门老祖、七情道的创造者修炼更加好!

可……可她说的是真的吗?!

世人皆知,她连亲收的几个弟子都未曾带在身边过几日,更遑论什么手把手的教授指点。

上登极峰的登极石阶,三千阵法乃是她一天之内设下,环环相扣,阵阵相通,莫说外来妖邪,便是修真界泰斗级的几个人物,也不敢身边不带着破阵法器便只身擅闯。

双极门老祖最为人敬重的甚至不是开宗立派,令双极门鹤立于修真界千年不衰,而是她本身便是一个传奇。

这样一个人,为何会独独对他这般?他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来换这些,就只是躺在她的榻上笑上一笑吗?

姜啸觉得荒谬且不真实,哪怕是在戏玩的角度上来说,他的品貌也不是什么极品,他……到底哪里得她青眼,令她不仅屡次饶过他,甚至愿与他出山,共去一个她根本不屑一顾的历练场……

姜啸面上笑着,心中却千头万绪,无从理顺,无论如何想,他都想不通这一点。

他短暂的生平都没有接收到太多的善意,一点点便让他诚惶诚恐,他怕极了,怕的不是岑蓝突然的施予和收回,而是得到的是否要用他的全部去换,他也是因此不敢答应她要他做道侣的事情,这世上哪有这种好事呢。

“不想笑就别笑了,难看死了。”岑蓝伸手捏住了姜啸的嘴,“行了睡觉吧,明日开始门中便要准备外出历练的事情和随行弟子的选拔,你想去,首先得胜过门中也想去的弟子吧。”

姜啸被抓着嘴,像个小鸭子似的点头,岑蓝松开他,躺在他身边,“有信心么,你这点三脚猫的能耐,要不要我帮你?”

“不……不用。”

姜啸倒也不是完全不知好歹,只要岑蓝不逼他在他师尊榻上和她苟合,两个人在一起混了这么多天,他也不至于怕的太厉害。

他转到岑蓝的对面,和她面对面很近的躺在一个软枕上,呼吸放轻,却还是挡不住说话的热流喷洒向对方,“我自己努力,那样对门中弟子就太不公平了。”

岑蓝察觉他小心翼翼的凑近,心里哼着想这小子还算识相,面上也带上些许愉悦地笑起来,“这世间哪有那么多的公平,选拔弟子不论高低不限法器,你就知道对方没有高人相助?你这愣头青似的冲上去,说不定让人一个法器兜头,罩得连人脸都看不见就输了。”

姜啸却还是摇头,岑蓝抬手都要敲他了,他才说实话,“可师祖你的法器我都用不了啊。”

确实是,岑蓝的法器个个都是极其难觅,甚至在修真界绝迹良久的神器,神器有灵,能力压制不住,使用会反噬。就算没灵的他也操纵不了,最重要的是那等威力的东西在选拔上用,控制不好对方就死了,也会引起风波。

“行吧,你自己看着办,”岑蓝其实是不信他的,毕竟他那点能耐,哪怕是在登极峰上连进两阶,也还是内门弟子中垫底的。

姜蛟当初收他为弟子,乃是看着她的面上,否则以他资质年岁,无论如何也入不得阳真门掌门的门下。

想到这里岑蓝就皱起眉,她与姜蛟聊起姜啸,询问过他是否注意门中师兄弟对姜啸的态度,姜蛟吭吭哧哧一言难尽的模样。最后岑蓝问得急了,他才说当初她将姜啸交给他的时候,说的原话是:“别叫他死了,也别叫他活的太舒坦。”

岑蓝想了许久也没有想出她说过这话,甚至是关于带姜啸回宗门,包括姜啸是她哪个故人的孩子也模模糊糊,记忆如同刻意被抹得乱七八糟。

她只记得有一座沸腾着血水的山中,她带着一个干瘦如柴的十几岁孩子到过,岑蓝分不清模糊记忆中那孩子的脸是不是姜啸,但对照年岁和自己出山的时日,应当是他。

她准备陪姜啸参加完历练顺道找一找那地方,沸腾着血水的地方并不算难寻,十有八{九是魔修的地盘。

“我自己可以的,师祖放心,”姜啸说,“我勉力一试,若不成……那就明年再去。”

岑蓝伸手摸了摸他白嫩肉厚的耳垂,想到他如今在门中的遭遇,是因为她当初带他回宗门的那句话造成,怜惜之情一闪而过。

有仇吗?应该不会,岑蓝了解自己,若有仇,他绝对活不成。

可没仇的话,他们又是什么渊源,她才不希望他活的好呢?

岑蓝想不通,记不起,索性就不想,等找到记忆中那个地方再说。

她难得真情实意地安慰姜啸,“睡吧,以后都要来我这里睡,晚上足够亲近,白天蛊虫才不会躁动。你不愿在你师尊这里有什么,我不迫你。”

姜啸慢慢点了点头,他其实不想来,却不敢不听。

岑蓝见他闭眼,想了想又安慰一句,“也别太担心,万一狗屎运对方失误了呢,你不就能捡漏了么。”

姜啸:……太憋屈了哪有人说话这么损的。

他默默翻了个身,屁股对着岑蓝。

老妖婆就是老妖婆。

岑蓝几乎不用睡,但她境界卡在欲劫,日夜修炼也无济于事,劫消境界才会动,她索性不做无用功,闭目真的开始睡。

难得的一夜好眠,清早起来之后,殿内自有弟子悄无声息地进来伺候,又询问她是否要食用些灵物所制的食物。

岑蓝没有吃的欲望,只问道,“历练弟子选拔开始了么?”

伺候的弟子显然是被仔细交代过的,对岑蓝十公尊敬,说话时脑袋都要弯到自己裤}裆里了。

“回师祖,是的,已经开始了。”

岑蓝挥挥手让他们自行离去,在殿中便运转灵流试图冲体内欲劫的壁垒,这一等,就是一整天。

从前她自己千万年的待着,从来也没有觉得无趣,可许是心中惦记着姜啸会不会输的太难看了,竟然有些不安稳。

她总算等到了晚上,姜啸竟然还没消息,也没有按照约定来。

岑蓝循着阴阳游鱼佩和她亲手炼制的法衣找过去,发现人在修德院自己的小窝里面。

岑蓝还以为他又要违逆自己的意思,磨磨蹭蹭的不肯去找她,带着些火气的直接踹开了他小狗窝的门,结果扑面而来的尽是水汽和血腥味。

听到门响,里面传来姜啸有些焦急的声音,“是魏欣师兄吗,且稍等下,我很快便去集合了。”

岑蓝皱着眉头,没有回话,径直走向这小屋子里面,用软帘子拉起的一方小天地外,抬手便扯开了帘子。

姜啸身形还带着些许少年人的纤瘦柔韧,虽说个子够高,可这般弓着脊背,自己艰难地回手擦拭后脊上纵横交错血肉外翻的伤处,看上去还是十分的触目惊心。

“你怎么伤成这样子!”岑蓝正欲伸手,突然迎面被甩了一脸的水。

姜啸连忙抓起水桶里面的半块布巾,将自己紧要处挡住,惊恐地看向岑蓝,“师祖!你,你先出去!”

岑蓝默默抹了一把脸上的水,无语道,“你慌什么,我又不是没有见过。”

还真的没这么见过,见过她也忘了。

岑蓝视线沿着他湿漉的身形扫了一圈,姜啸羞愤的正欲将她推出去,却手一挨上她的肩头,门再度被人给踹开了——

于是推变成了拉,岑蓝被姜啸湿漉漉的抓着给扒拉进了那窄小的软帘之后,被他搂在怀中,贴上了他水淋淋的胸膛。

作者有话要说:姜啸:呵,女人。

第12章 姜怀仇?

“姜怀仇,二师兄要我来问你,还能不能走得动,要是能够走,要去鹤州殿集合,抽签决定下次选拔的对战弟子。”

这声音洪亮粗狂,站在门口朝着里面吼,莫说这小小的屋子,连半个修德弟子院都能够听到了。

岑蓝透过纤薄布帘,很轻易的看到踹门进来说话的这人,不仅声音洪亮粗狂,生得更是虎背熊腰,宽眉阔目,一副憨直且粗野的模样,一身弟子服被撑得要爆开似的,莫名的让人联想到乡间田埂上的野汉子。

“是三师兄吧,我知道了,我没事的。你告诉魏欣师兄,我稍作休整就到。”

姜啸应着,声音听起来寻常,可岑蓝离他很近,察觉到他在细碎地颤抖着,且周身灵力气息微弱,可见他这伤属实不轻,明显是强撑。

门外那状若公牛般的弟子说,“那就好。二师兄说让我将这个伤药给你,你方才实在太莽撞,与你对战的弟子是阴煞门的,他那法器看上去是寻常鞭子,但那是从大能遗府中寻来的上等法器。抽你这样的境界鞭鞭入骨,敌不过认输就是了,你何苦强撑。”

“我且帮你将这伤药涂上,”那头牤牛说着就朝着里面走来。

姜啸瞬间全身紧绷,急急道,“我没事!三师兄我自己涂就行了,你将药瓶放在外面桌子上就成!”

岑蓝眼见着那牤牛弟子脚步一顿,眉头一皱,鼻翼扇动,看上去有些生气,果然下一刻他声音提高一下,“你犟什么呢!你若能行,为何不施净身术,要以水清洁伤口?!”

“姜怀仇,你若要去历练,这伤不好好的养,怕是要拖大伙的后腿,阳真门丢不起这个人!”这人说着径直走上前,竟是毫无商量的架势。

姜啸紧张得体温升高,额头到如今也分不清是水还是汗,顺着他泛白的脸淌下来,划过下颚一道被鞭伤撩得血淋淋的伤处,疼得他嘴唇紧抿。

岑蓝却一点也不在乎被看见,左右她如今这幅模样也只是寻常女弟子模样。再者说,就算是本尊,她也不怕,怕的应该是看见的那个人。

“真的不用了三师兄!我自己真的可以!”

姜啸被吓得不行,眼见着那人已经大步流星的快走到软帘旁边,根本不听他的话,姜啸越是着急手臂箍得的越紧,这窄小的软帘之后只有个盛着温水的小桶,根本藏不住人。

他紧搂岑蓝,恨不能将她塞进自己身体里藏着,岑蓝突然不怕事大的开口小声问,“怀仇也是你的字?姜怀仇?”

姜啸瞬间捂住了岑蓝的嘴,猛地看向已经走到软帘外的高大身影。

那身影顿时一顿,修炼之人五感敏锐至极,先前未曾察觉这屋子里还有人,是因为岑蓝修为太高,见姜啸那般害怕故意隐匿气息,那便是大能修者来了也觉不出异样。

至于为何突然说话暴露,自然是见姜啸越是紧张越是想要遮掩,她便越是想要裹乱,看着他心急如焚手足无措。

“你……”那牤牛弟子很快探知了岑蓝想要他探知到的普通女弟子气息,他似乎十分的震惊,隔着一层布帘,表情变化不可谓不精彩。

岑蓝看他一眼,又看姜啸,姜啸面色惨白,知道掩盖不住他软帘里面藏人的事情,却也不敢暴露出岑蓝,只是死死揽着她捂着她的嘴,试图对着他的好师兄解释,“三师兄,我……”

“我瞧你生龙活虎得很!”那牤牛弟子声如洪钟般敲在人头顶似的, “二师兄还担忧你伤得太重,专门巴巴的要我送药,哼!”

那弟子“哐”的一声,转身将药瓶砸在桌上,翠绿的小瓶子瞬间出现了裂痕,他头也不回地朝着门口走,“伤药乃是扶伤院的上品灵药,一日三次涂抹患处,你……好自为之!”

那牤牛弟子横冲直闯地出门去,将门狠狠砸上的瞬间,姜啸提着的一口气终于连伤带惊的撑不住了。他箍着岑蓝捂着岑蓝的双臂一松,双膝一软,朝着地上跌去。

解释不清了,他也没有精神去解释,他甚至连埋怨岑蓝故意暴露的气都生不出,伤得实在太重了。

他跌坐在地上,手扒倒了他用来清洗伤口的那桶温水,“哗啦”一声,他狼狈至极地跌在一地的湿漉之中。

他浑身赤{裸,长发湿漉,如藤蔓般缠缚在他的身前后背,他侧躺在地上佝偻着,双臂抱着自己疼得发抖。后脊上大片皮肉外翻,深可见骨的鞭伤流出的血和地上打翻的水混在一处,血腥味弥漫在整个屋子里。

姜啸半眯着眼睛,已经处在昏死的边缘,他看上去惨极了,如同一条被捕获重创的濒死鲛人般,上了岸失去了强悍的鱼尾,新生的脆弱双腿不足以支撑站立,只能任人宰割,取血割肉。

岑蓝手指微动,本欲伸手扶他,可不知为何,看到他这幅凄惨濒死的样子,她心中竟然有一闪而过的快意。

她自认她几千年参与几场修真界大战,见过的凄惨画面数不胜数,无论是何种族,生命看似多么强悍美丽,在濒死之时也不过一滩糜烂的血肉而已。

她也自认从无见人苦痛心生愉悦的毛病,她就算不曾像莲华门那些高僧般满口苍生,却也向来懂得积德行善才能得正道,才能在飞升之时天劫之下不至于身死魂消。

可她竟然看着姜啸这幅模样,觉得内心有种说不出的愉悦……

为什么?

一枚兽丹而已,便能改她苦修三千余年的心性么,她不信。

岑蓝脑中有什么一闪而过,是血,无边无际的染红了她双眼的血,但她什么也抓不住,心中莫名的愉悦却还在无边无际地蔓延。

岑蓝犹疑了片刻,姜啸却已经昏死过去了。

岑蓝垂目看着他,感知到他的生命脆弱得不堪一击,如大雨过后将要折断的花,可她甚至有种拧断花茎的冲动。

于是她蹲下,凑近姜啸,鬼使神差地伸手拨开他侧脸的长发,苍白却俊挺的轮廓露出来,岑蓝顺着将手指抓入他后脊的伤处,使劲一搅,他便霎时间从昏死中惊醒,尖叫出声。

“啊——”

岑蓝迅速收回了手,看着自己手上的血腥,还有再度昏死过去的姜啸,竟然感觉到自己欲劫隐隐有再动的趋势。

她连忙盘膝而坐,也不顾地上湿漉脏污,更不理身侧姜啸,设下结界,调动周身的灵力开始冲劫。

日落月升,岑蓝并没能够突破,但欲劫再度出现裂痕,收获不可谓不大。

她卡在欲劫一千多年,如今才不过十几天便屡次动摇,且皆是因为一人,她如何不惊,如何不喜?!

第一次是因为情}欲所动,这第二次她因为何所动,虽然还未能参透,却已经是极大的突破。

岑蓝侧头看身边气息凌乱,伤处开始腐烂渗出黑血的姜啸,慢慢勾唇。

她伸手拂了下他滚烫的侧脸,这个可是老天送她的至宝,能否一举渡劫皆系他身,她可不能教他有事。

他身上伤处乃是极阴毒的法器所至,不过对岑蓝来说极其低劣。

她给自己和姜啸施了净身术,查看了一下桌上开裂的瓶子,当真算不得什么好药,便没有拿,径直用容天法袍,卷了浑然不知的姜啸出了屋子。

岑蓝带着姜啸回了姜蛟的寝殿,将他放下之后,从袍子当中又抖出了一堆药瓶,挑挑拣拣的寻了一个,全部倒出来。

她捏开了姜啸的嘴,将一颗能够令高阶修士都打得头破血流的渡生丹,不要钱似的朝着姜啸的嘴里塞。

若是寻常伤者这般食用渡生丹,不仅不能救命,还会灵力爆体而死。

可姜啸身边有岑蓝,这世上独一无二的强者,为他亲自梳理暴虐的灵流,糅杂压制。

岑蓝不仅迅速将他的伤处修复愈合,甚至生生将经脉拓宽了不止一点。

阳真殿的结界关住了所有的灵力和外界的窥知,姜啸在浩海灌体般的灵力激流当中醒来,睁眼便见到闭目坐在他对面,长发与衣袍在灵光中飞舞的岑蓝。

两个人隔着一段距离坐着,但姜啸一动也动不得,他整个人都被岑蓝身上的灵流捆缚着,周身的经脉饱胀得几乎要裂开,比疼还要难受。

可他却只有眼睛能够动,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灵流往复在两个人的周身,一遍遍游走于他的经脉四肢,一次次将他的经脉撑到极致。

姜啸浑浑噩噩,有很长一段时间,只愣愣地看着岑蓝,以为她要将自己灌到爆体而亡。

可浑浑噩噩的几醒几昏,他再度醒来的时候,外面泄露出了些许天光,他浑身绵软,舒适至极地躺在床上,身侧闭目睡在他肩头颈窝的,便是岑蓝。

姜啸自认并不是个傻子,他身上的伤处如何好的,昨夜岑蓝看似漠然冷肃,不曾解释一句,可她在做什么,姜啸是知道的。

他又要进阶了,体内相较之前宽了数倍的经脉,灵力满满当当,进阶不过是他心念一动的事情。

姜啸却没有动,只是躺在那里,微微侧头看向岑蓝。

或许对她来说,这些事情不过是随手帮忙,或许自己对她来说也不过是个用来解闷的玩物。

可对于自己来说,这是天大的恩德。

从没有人这般对他,从没有。

姜啸看向外面初绽的天光,心中酸涩难忍,是不是老天可怜他孤苦,当真愿意给他一个伴了。

哪怕她性情狠辣,喜怒无常,可却是他曾经连想都不敢想的,高不可攀的仙人。

他慢慢地偏头,看向岑蓝的发顶。

而后鬼迷心窍般的闭眼,在她头顶极轻极轻地蹭了下。

我以后不叫你老妖婆了。

姜啸对自己说。

作者有话要说:岑蓝:你这么好用,我以后也不动不动就要杀你了。

第13章 缱绻的梦

姜啸将头轻轻挨在岑蓝的头顶,看着外面的天光发怔。

他一生从未同人如此的亲近过,岑蓝如果醒着,他也不敢这样去亲近。

因为他们之间实在是糟糕至极的开始,再者姜啸从来都不觉得,岑蓝是真心的想要跟他这样一个人亲近。

他记忆里面没有所有人都有的家人父母,更没有连妖魔兽都有的家,他仅存的一点记忆就是漫长的孤寂和一个从不与他说话的怪女人。

进入师门之后,师兄师弟还有师尊待他都很好,可这好,并不带任何的亲密,到如今,愿意这样与他亲近的,唯有岑蓝一人。

他闭上眼,感受经脉中缓慢积蓄的灵力,相比于从前那滞涩的经脉,是溪流与奔流江水的区别。

姜啸并不自怜自艾,只要岑蓝不表现杀意,他甚至在内心的深处,并不很抗拒与她这般……他只希望岑蓝不要经常失控,失控之后的她什么都不记得,那样子也未免太可怕。

姜啸悄悄地叹息一声,昨天他昏死过去之后,一定没有去鹤州殿抽签,如今该去问问,不知道师兄们有没有帮他抽签。

被子里温暖柔软,肩窝躺着还在熟睡的人,他没有动。

姜啸以为岑蓝还在熟睡,但岑蓝是何许人也,她永远不可能在任何人的身边毫无知觉地睡去。

因此姜啸睁眼的那一刻,她的意识就已经苏醒,却连呼吸都没有变过一分,自然也察觉了姜啸的小动作。

她在姜啸看不到的地方缓慢地勾唇,这般浅薄的心性年岁,倒也实在好骗,或许无需等到历练回来,他便会死心塌地的跟在自己的身边了。

待到两个人从床上起来的时候,晨光已经斜照在窗扇上,姜啸后来又不慎睡着,竟然睡了个十分香甜的回笼觉。

可醒过来两个人面对面,十分难得的温馨静谧,岑蓝眉目温柔地看着他,长发散落在他的头发之上,发丝勾缠亲密难言,就如同……就如同他们本就同床共枕多年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