跌下去不被惊马踩着也被车轮轧着!

“啊啊啊啊!”惊声尖叫刺破黑暗,景横波半空中张牙舞爪,拼命想要抓住什么东西救命,可惜车夫座位上的瘦子已经腾空而起去查看马匹,眼看着她要落入车轮下。

车帘忽然一掀。

一截衣袖如玉白匹练飞卷,转瞬抵达景横波脚踝,灵蛇般霍霍缠住,一抛一点一拽,景横波风筝一般被扯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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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做我王夫好吗?

“砰。”一声,景横波再次后背着地,却没感觉到疼痛,眼角一扫,地上是厚厚地毯,一抹暗嵌金线的雪白袍摆,静静垂落。

马车外有烈马驰过的声音,一个护卫道:“主上,似有山贼隐于道路骚扰,属下等前去查看。”

白衣人“嗯”了一声,声音清淡,似乎不以为意,随即又接了一句。

“两人去即可。”

外头护卫领命去了,景横波听得有些糊涂,他们这一群人不算少,既然是山贼出手,自然对方人也不会太少,就派两个护卫去查看,算什么事?

白衣人似乎根本没将所谓山贼放在心上,指上声响沙沙,似在翻书,他的袍角就在她眼前,质地细密精洁,如霜如雪。从她的角度,可以看见他一手持杯,一手在批注小几上的地图。杯子里酒液一滴没洒,地图卷下来落在她面前,每个字都清隽峭拔,让人想不明白刚才他到底用哪只手把一个人拽了回来,还丝毫不影响写字和酒杯。

景横波看见地图上有燕北二字,标注山川河流,这是大燕北部的地图,正是他们要经过的路,现在在三水县这一片区域,已经画出了三个圆圈。

小几挡住了他的脸,景横波只能看见一方被黑檀木半掩住的修长颈项,黑白映衬,夺人眼目。她目光流连了一阵,默默咽了口口水,想着男人的肌肤,竟然也会让人第一瞬间联想到“冰肌玉骨”几个字。

面前的人摔她进来之后,就当她不存在,继续做自己的事,景横波目光乱转,忽然遇上一双瞪大的眼睛,吓了一跳,随即才发现整个马车的背壁,是一幅巨大的黄花梨飞龙雕,雕工并不算精细,行刀疏狂,却正因为如此,反将那飞龙的狂野之气展示得淋漓尽致,怒睛凸目,五爪闪金,马车晃动间,似欲随时破壁而出。

这样的雕刻看得人心惊,景横波饶有兴致地凑过去,伸手在龙眼上抠——她发觉这龙眼内含宝光,里面可能镶嵌有宝石。

“啪。”一声,她闲不住的爪子被打了下去。

景横波摸摸被打红的手背,回头怨念地看看那岿然不动的家伙,

道:“帅哥,你这里有大夫么,我有个朋友需要看病…”话说到一半,忽然眼神一直。

星光朦胧,正勾勒他的侧影,少见的精致美妙线条,高鼻如玉柱,线条明朗清晰,唇线却薄而柔软,淡银的星光和肌肤的玉色交相辉映,让人忽然想起“剔透”这样洁净的字眼。

下一秒景横波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蹭到他身边去了。

“嘿!帅哥——”声音绵长柔软,一支胳膊已经款款搭上他的肩,景横波笑得艳光摇曳,嘴唇一寸寸逼近他薄玉般的耳垂,“我叫景横波,小名波波,或者你叫我大波也行,我看你有点眼熟,认识一下好吗…”

再下一秒她眼前天旋地转,马车顶翻了个个儿,身后触着坚硬的马车壁,一只手卡着她脖子,将她按在马车壁上,一双目光,淡淡冷冷地笼罩着她。

景横波目光热烈奔放——哗!终于看到正面了!哗!没让姐失望!

果然好一张倾国倾城的颜!

尤其一双眼睛,极深的双眼皮,极黑的瞳仁也罢了,偏偏眼眸深处,隐隐有幽蓝色彩,不显怪异,只令眸子更加明锐深邃,星彩璀璨不足以明其神采,一眼看进去,像堕入宇宙深处不知去路和来路,只见天地玄幻,七彩流光。

仅仅这一双眸子,便似囊括天下颜色,其余五官之美,便都成了陪衬。而那般极白至近乎透明的肌肤,极净,极澈,像盛夏斑斓里看见玉池里的冰,寒气幽幽,令人凛然。

现在这双冰晶一般的眸子盯着她,景横波忍不住打个寒战,忽然感到马车里气温骤降,冷意彻入骨髓。

有杀气!

这股莫名其妙的杀气冻得她连想要伸出去占便宜的爪子都顿了顿。

但是!

她的眼睛扫过他的耳垂。

有没有人告诉她,为什么,明明这家伙周身杀气凛然冷若冰晶,耳垂…却!红!了!

他太清澈太晶莹,以至于那抹红如此显眼,淡淡薄薄地抹在耳垂上,甚至微微往鬓角扫了一些,似霞光映上雪地,又似白玉里透出浅红的玉晕。

景横波眼珠子也快幽幽发红了——这样对比反差的诱惑,真的好吗!

“美人…”她不敢摸,嘴上却不舍得放过机会,直挺挺挂在车板上,诚挚地凝视着对面的粉红耳垂冰山美人,热泪盈眶双手捧心,“我好像爱上你了,做我王夫好吗?”

第十五章有个性,姐喜欢!

热泪盈眶的美人,两人独处的马车,款款深情的眼神,温柔恳切的表白。

一般会有什么结果?

正常情况就是滚一滚再滚一滚了,直到滚出一只小的为止。

含蓄点就是欲拒还迎,你来我往,三五回合之后也就该全垒打了。

再含蓄的?没有了。男人嘛,你懂的。

景横波对自己的魅力很有信心,她的眼神、动作、肢体、神态、统统都是练过的!

魔镜一万次告诉她:你必将纵横群男沙场永不言败!

而且按照她的《驭男宝典》第三章第十八小节分析,清高骄傲洁癖男,往往都是擅长伪装伪君子,越高洁,越龌龊,越表面道德典范循规蹈矩,内心越男盗女娼奔放如狼!

她只要眼神专注、姿态风情、表情热烈奔放暗含几分邀请…

一、二、三…

白衣人动了。

他抬起手,将她拎了拎,打量咸鱼干一般上下打量一遍,道:“这么宽大的身板,想来应该够了。”

啊?

宽大身板?

景横波眨眨眼,好一阵子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自己。

啥?老娘宽大身板?

老娘前凸后翘身材喷火三围傲人曲线玲珑而又不失纤长老娘这样天生丽质的火爆身材你敢说宽大?还身板?

宽你妹!

“宽你妹!”想到就骂。

白衣人手腕一反,啪一声把她转了过去。景横波脸贴在马车窗上,整个人扁扁地挡住了车窗。她刚要挣扎,身后有滑动声响,砰一声一件硬物重重地顶住她的屁股,从触感来看,应该就是刚才他靠着的小几。

冷风呼呼地刮在脸上,吹得人睫毛乱飞。景横波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敢情她被这个不解风情的家伙,拿来堵窗户了!

她这身材,正好将窗户填满,一丝风都透不进。

难怪他说,应该够了!

够了!

不就是贪图美色表白一下么?至于把她挂出去堵窗眼示众?

身后被紧紧顶着,动弹不得,景横波悲愤地看见牛车里翠姐在指着她大叫,小丫头一脸懵懂,静筠看不出病态了,见鬼一般坐得笔直盯着她,那只见鬼的鸟抬脚在横杠上走来走去,大声吟诗:“白日衣裳尽,黄河入海流,一对大胸脯,好似花奶牛。”

景横波悲愤了一阵,也就不悲愤了。

美人总是比较难搞的。

位高权重的美人尤其如此。

她用一秒的时间原谅了美人,并且做好了下一步再接再厉追求(调戏)的计划,下一秒她就听见“嘣”一声轻响。

“咻。”一支箭,忽然从路边的草丛中射出,乌光如电,直袭她眉心!

“救命啊——”

“嗤”一声,身后一只手,一把将她从窗边撕了下来,另一只手一抄,将箭抄在手中。

马车向前一冲,停了。

脚步杂沓奔马车而来,瞬间将马车团团围住,是外面那些护卫。

景横波惊魂未定地伏在小几上,听见外头瘦子疾声禀告:“主上,左侧方有人以丝绳连弓射箭,从痕迹看,约有三四人左右,都是高手。”

白衣人点点头,将她拎起来,扔在一边,取过雪白的布巾,一遍遍地擦手抹桌子,漫不经心看了车窗外一眼。

“这便是了。”他道,顿了顿,又接了一句,“这回,去吧。”

瘦子领命而去,蹄声杂沓,一大群人从车马边驰过。

景横波想了一会儿,决定先不要瞬移离开,附近有盗匪,不安全。

她又想了一会儿,隐约有些明白,先前马被惊时,只是敌人的试探,敌人想要调虎离山,骗走大批护卫,再攻击护卫不足的马车。而这个看似冷淡实则狡猾的家伙没有上当,只派了两个人去查看。之后将她挂在窗口,果然引来敌人出手,暴露了真实意图,这才命大部队追下去,斩草除根。

换句话说,这货猜到她是对方要下手的目标,故意将她挂出去的?

果然是个心狠手辣奸狡凶恶冷酷无情的冷美人!

有个性,姐喜欢!

白衣人并不理会她,继续翻看地图图谱,景横波想了一会这莫名其妙冒出来的敌人该是谁,想来想去如果不是山匪,就是宫大神的敌人,反正不关她的事。

眼看身边男子修指如玉,一截雪白袖口里露出的手腕瘦不露骨,精致如雪中竹,两指夹着图谱边缘的姿势坚定又从容,怎么看怎么心痒,她再次磨磨蹭蹭地凑过来,懒洋洋趴在他刚刚擦干净的小几上,挑起一边眉毛,笑吟吟地翻他的图谱,看见上面鲜红的小篆跋印,歪着脑袋辨认,“…宫…肉?”

白衣人的眼角似乎抽了抽。

景横波瞧着似乎不对,换个角度再辨认一遍,“…吕…肉?”

白衣人眉毛颤了颤。

“…周…月?”景横波偏着脑袋,觉得这字体真神奇,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

“啪。”图册一合,修长手指将她下巴推开,“宫胤!”

“哦!”景横波眉开眼笑,“小胤胤!这名字真好听!”反手一把抓住他手指,“我给你看手相好吗?哗,你好像是断掌哟…”

宫胤手指一弹,击在她下巴上咚的一声,景横波啊地一声,有些微痛。痛完了忽然又觉得一痒,眼角余光似乎看到什么东西钻入了自己的下巴。

景横波急忙去抓,肌肤上却光滑一片,哪里抓得着?她怔怔地抬起手指,发现指尖上粘着一点细细的金丝,像丝又像粘液,也不知道从哪来的。

“这是什么?”她有点不安。

宫胤抽回手,顺手从车顶又扯下一条雪白的布巾,慢慢地擦拭手指,擦完扔掉。

车顶上一排横栏上挂着这样的布巾足有十来条,已经用了一半,景横波进车厢后使用速度直线增长。

“定魂蛛。”他道,“陛下似乎身负奇技?不过这奇技从今以后还是不要施展的好。定魂蛛一蛛双生,各有宿主。心意相通,无形无影。如今一蛛在我这里,一蛛在陛下这里,只要陛下离开我身侧三丈,我这里的定魂蛛便会示警,你那里的定魂蛛便会施毒,放出毒气一路引我过去寻你。陛下如果不想被我寻到尸首一具,不妨安分些。”

他将拖开的小几又拖了过来,横在自己面前,手指敲在黑漆桌面上,倒影如玉竹。

景横波第一次听他说这么多话,却听得心凉了半截,摸摸下巴,想着下巴里藏着一只蜘蛛,顿觉毛骨悚然。

“你骗我的吧?”她道,殷切地盯着他的眼睛,“什么定魂蛛,什么蛊啊异术啊,都是走江湖的人拿神鬼小说编出来的故事来骗人的对吧?”

宫胤淡淡瞟她一眼,“也许。”

他这么答,景横波剩下的半截心也凉了。

完了,技能点作废,后面的日子怎么混?

第十六章震撼

本来景横波已经打算得过且过了,反正有美人,有吃喝,美人对她没杀意,虽然那声陛下喊得没什么敬意,看样子也不至于弑主,只是不知为什么,她呆在他身边,总觉得不安心,一边为美色心神荡漾,一边为预感坐立不安。

女人的第六感告诉她,这个叫宫胤的家伙,不愿接近她。

他的冷淡,不仅是本性的冷淡,更有不想也不愿掩饰的拒绝,那样的拒绝似烟灰般淡淡弥漫,在他的眼神里,行动中,一个回眸和一个拂袖的瞬间。

他看她,像看断壁残垣废墟泥淖间开出的黑色的毒花。

景横波前十八年都在研究所渡过,虽隔绝世间,却也知道女子的美色是最宝贵的天赋和最重要的武器,世上男子无能抵挡。她生来热爱一切美丽的东西,对于自己的美更是不遗余力地保护和发展,她有自信走出研究所,只要面对的社会是男权社会,她就有活路。

男人,到哪里都是男人,正如美貌,到哪里都是吃得开的资本。

不过这个千百年屡试不爽的定论,在这个异世她所正式遇见的第一个强大男人面前,就似乎碰了壁。

唉,运气咋这么不好哩,这种坑爹事儿不是该君珂那种老实头,文臻那种小狐狸,或者太史阑那种茅坑臭石遇见才对吗?

不远处有交战激烈之声,景横波挑开窗帘一角,就看见刀剑的寒光在月色下飞刺,星光都似被逼得暗淡。

“怎么打到这里来了?”她一惊,斜睨宫胤,“你的手下武力值不怎么样哟,明明是出去追杀伏击者的,居然被人家一路追砍回来了。”

宫胤抬眼瞄了一眼战场,手中笔在地图上画了一横。

景横波不明白他在做什么,但这家伙明显不紧张是真的。想来安全没什么问题,她打量了一阵宫胤的大腿,开始认真思考靠在上面睡觉的可能性。

还没等这个计划付诸实施,外头厮杀声渐灭,几条黑影远纵过山林逃逸,瘦子则带人回归队伍,手里还抓着俘虏。

景横波打量着回来的队伍,宫胤这边的人一个不少,只是不少人也挂了彩,但一个个气定神闲,步伐稳定,眉宇间有和宫胤一般的从容气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