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只卖三张,当然随时关门。”景横波嘟囔,“在小胤胤身上用了太多,现在没多少照相纸啦,搞大点,狠狠捞一笔,我真正想开的是女性商场呢…”

“景姑娘您在说什么?”人声鼎沸如菜市场,铁星泽没听清。

景横波却也没注意他,忽然抬头,目光灼灼。

画像馆门口有人在维持秩序,却没能挡住一群不排队来舔屏的女人。燕瘦环肥,莺莺燕燕们将门遮挡得严严实实,不住有尖声询问传来,“敢问小哥,此画中人可是真有其人?其人现在何处?姓甚名谁…”

“不知道不知道!”请来维持秩序的汉子们挥舞着扫帚赶人,“让让!让让!要排队就排队,不排队别挡着人!”

一群人推推搡搡,有个女子,一身短打,似乎是江湖侠客或者卖艺女子打扮,忽然怒道,“不过问一声此人下落,何至于如此遮遮掩掩?既然遮遮掩掩,又何必将这画像贴于门前?不给知道是吧?那我就撕下来,拿着满帝歌逢人问,总有人认识!”

她话音未落,一人飞身而起,道:“你撕不如我撕,你问不如我问!”抬手就去撕门上宫胤照片。

听声音竟然是个男的。

那侠女大怒,尖声道:“滚开!”伸手去抢。

忽然人影一闪,一人出现在照片之前,一只手砰一下压住了照片,怒吼:“都给姐滚开!”

景横波横刀立马,怒战江湖。

“嗤。”一声,那男人伸出去抓照片的手,抓到了景横波的胸衣,他呆了呆,蓦然一个倒翻翻出人群,连连甩手大骂,“混账!竟然是女人!啊!好恶心!恶心!”

景横波脸色发青——搞咩?嫌弃姐?这世上居然还有嫌弃姐的?嫌弃的还是姐最引以为傲的?

这酸爽!

那侠女动作慢些,一头正撞向她,景横波居高临下,一脚就将她蹬了出去,“走你!”

围在照片旁的姑娘们尖叫散开,景横波回头,对里头听见动静急急赶来的翠姐拥雪道:“把照片取下收起,以后再不许拿出来!啊,谁出的馊主意挂门上的?”

“你呗!”翠姐毫不客气地答,头痛地看面前人山人海。

景横波挑挑眉,一转头,对上站在台阶下目瞪口呆的铁星泽。

“你…你…”口才不错的铁星泽有点结巴。

“你猜对了。”景横波一掠鬓发,对他妩媚一笑,“广告的创意者,刹那画像馆的主人,正是区区不才在下本美人我。”

铁星泽愣了愣,随即朗然大笑。

“我真是蠢。”他拍自己额头,“早该猜到这样奇思妙想,除您还有谁能?平白被您看了一路笑话。”

“你大概没有参与我的迎驾大典。”景横波道,“当日在场排在前面的人,其实看过这画像。”

“那段时日我偶有小恙,在府中休养,告假没有参加大典。之后病好后又回了一趟家乡。”铁星泽道,“否则如此神妙画像主人,也不至于当面不识。”

“骗了你很不好意思啦,”景横波挥挥手,“等下给你画一幅做补偿吧。”

“您这画像万金难求,怎可在我这里浪费。”铁星泽急忙推辞。

忽然有人凑过来,道:“啊,这位公子,你也好生英朗俊秀,能否和在下认识一下?在下玳瑁部人氏,人称飞天鹞子,才高八斗,学富五车,武功盖世,英俊潇洒。愿和天下一切貌美有为男子结为好友…敢问公子高姓大名…”

“砰。”

拳头击打在鼻子上响亮一声。

搭讪的男子两眼一直,脖子一僵,片刻,两管鼻血缓缓流下。

“砰。”他倒了。

铁星泽面无表情,收回摆拳。

“在下铁星泽。”他道,“钢铁之铁,揍你满眼星花之星,再搭讪送你去黑水泽之泽。”

景横波“噗”地一声险些喷出来。

这小子真帅!

地上飞天鹞子倒是经打,一个翻滚爬起来,半张脸已经青肿,衬着两道鼻血花花绿绿的好看,他似乎被铁星泽的出手惊着,铁星泽一看过来,就赶紧绕着走,绕到门前,不胜唏嘘地仰头对宫胤照片的位置看了看,大声道:“这位铁公子,在下现在没兴趣结识你了,长得一般般,脾气倒大。远不如刚才画像里那位,啊,美人如花在云端,雪肤花貌,高贵出尘,一定是位温柔高洁,脾性完美的绝世翩翩男子…”

景横波托着下巴想是完美啊,你如果遇上的真是他,那就不是一拳能了结的了,估计得送你完美地转世?

照片已经取走,只留下保护照片的水晶罩,那飞天鹞子不胜唏嘘地抚摸着水晶照,似乎还想瞧出点美男留影来。

他摸啊摸…

摸啊摸…

景横波挑起眉毛——摸水晶罩没什么,可问题这家伙是在意淫她男盆牛!

是可忍孰不可忍!

她正准备喊人来把这龙阳君给扔出去,忽然一怔。

水晶罩忽然开始粉碎!

就被那家伙摸了几摸,居然就在他指下粉碎了!

水晶硬度虽然不如金刚钻,但想要粉碎也极不容易。景横波看着那水晶罩在那家伙手下化为烟尘,退后一步。

铁星泽也发现了异常,上前护在她身前。

一时周围气氛有些凝重,众人先前看这飞天鹞子被铁星泽一拳打倒,都以为不过是个潦倒三流江湖客,谁知道这一手一露,顿知原来还是个深藏不露的高人。

“你这一手厉害啊,”景横波从铁星泽身后探出头来,“这么个大高手,怎么刚才一拳就倒了?”

“好武功打男人算什么本事?”那家伙嗤之以鼻,“只要稍微平头正脸点的男子,我都不舍得打的。”

景横波听这奇谈怪论,眨眨眼,“要打就打女人?”

“对!”那家伙天经地义地道,“我最恨最嫉妒女人了!为什么她们可以穿两截裙子,梳美丽发髻,戴各种精致首饰,依偎着男人同享鸳梦!尤其你这种!”他咬牙切齿,“不公平!”

众人露出古怪神情——疯子?

“你也照着女人那样打扮便是咯,”景横波笑吟吟,“你武功那么高,也没人拦着你。”

“我本来就该是女人!我从小就是那样打扮的!”飞天鹞子恨声道,“我娘生我生错了!可恨那么多年他们都不承认!还说我是疯子!我不是疯子!是他们生错了我还要轻视我!我要杀了他们,却给一个老家伙拦了,老家伙说我确实命中该是女子,只是被男子身体占据,我若想回归女子身,必须行善积德…啊呸!我本来就该是女子,为什么还要行善积德才能做到?什么叫行善积德?不能杀人吗?啊?”

铁星泽护着景横波退后一步,禹春从人群中冒出来,指挥护卫挡在景横波身前。

原以为是个疯子,后来发现是个武功高的疯子,再后来发现这人是个残忍凶暴的疯子,居然连亲生父母都要杀。又如此排斥女人,足见危险。

飞天鹞子似乎被勾到痛处,神情渐渐癫狂,铁星泽和禹春警惕地盯着他。

景横波却有点明白了。

这位好像是性别认知错位啊!

可能小时候因为某种原因被当女孩养,时日久了出现性别认知错误,真当自己是女孩,也习惯了做女孩,当父母发觉不对劲的时候已经迟了,他已经不愿意做男人。

父母自然要他矫正过来,可是形成的固有意识要硬生生扳开谈何容易?做惯了女人,从心理到生理都是女子习惯,如何能适应男子身份?

久了自然有冲突矛盾,长久的痛苦令人心中生恨,渐渐将一个“正常女孩子”折腾成了“变态男人”。

说起来这种人也怪可怜的。

景横波打量这家伙形貌,叹口气——就算涂脂抹粉,也做不成假女人。

他虽然口口声声羡慕和恨女子,但行动却无太多女气,只偶尔眼神有些怪异,想必在江湖混久了,慢慢也调整了些。

“为什么?啊?为什么?”飞天鹞子激动起来,满口喷着白沫,步步逼近,“凭什么你们可以一直做女人,想怎么打扮就怎么打扮?想和哪个男人在一起就可以在一起?凭什么我就不可以?凭什么我做了那么多年女子,忽然就不是了?凭什么你们说不是,就不是了!”

“站住!”禹春盯着他上蹿下跳,渐渐逼近的步伐,厉喝。

“凭什么叫我打住?啊?凭什么!”那已经半疯的家伙风一般卷过来,四面众人都觉空气一紧,眼前一闪,忽然就失去了他的踪影。

下一瞬他已经越过人墙,出现在景横波身前三尺之地。大批大批的护卫奔过来,想要再次挡住景横波,那人看也不看,不过挥挥衣袖。

风忽然成了钢板,狠狠拍过来,砰砰几声闷响,几个旁观的人瞬间被卷起,惨叫着被撞到墙上。

“都滚!”那家伙衣袖挥舞,双手向天,“都滚!”

罡风呼啸,又是“啪啪”两声,左右两边迎上的禹春和铁星泽双双被拍飞。

景横波面前忽然就没了人。

疯狂状态的飞天鹞子扑上来。

女帝本色第八十三章你一定很爱他

景横波面前忽然就没了人。

疯狂状态的飞天鹞子扑上来。

禹春大惊,拼死要扑上。

夏紫蕊默不作声挡到景横波身前。

她脑后水晶发夹熠熠闪光,自从上次事件之后,景横波就把这个发夹送给了她。

景横波忽然一把拔下她的发夹,向前一抛。

“看看这是什么!”她高声道。

日光下水晶光芒闪亮,刺得禹春都眼睛一闭。

飞天鹞子向前猛冲的身形顿住,一抬头目光也似被水晶发夹照亮。他霍然抬手,接住了发夹。只看了一眼,便紧紧攥在掌心。

然后他抬头,惊疑不定地看着景横波。

“送给你,”景横波一笑,“我觉得你会喜欢。”

飞天鹞子怔怔地看着掌心发夹,又看看景横波,眼底杀气敛去,换了淡淡的迷茫,身体却越来越抖,嘴角白沫越来越多,脸上肌肉不断抽搐,越发显得眉目狰狞。

“羊癫疯!”忽然有人大喊一声,人人惊诧,潮水般向后一退。

“砰。”一声,飞天鹞子栽倒在地,四肢抽动。

人人后退,只有景横波上前,蹲下身查看。

“小心!”铁星泽和禹春都上前拦。

景横波摇摇头,起身随意踢踢那家伙,道:“拖进去,找个大夫来看看。”

“陛下!”禹春和紫蕊都低声喊,神情不赞同。

这个人太危险,太不正常了。

景横波摆摆手,她有她的想法。

飞天鹞子死狗般地被拖了进去,昏迷中犹自死死抓着那水晶发夹。

一场风波停息,门口排队已经长到不能再长,拥雪挑了鞭炮出来准备放,马上就到开业的吉时了。

景横波看看人群,进了院子,里头已经重新装修过,保留了幽深的意境,又增加了一些明朗的点缀,原先有点阴森的氛围一改,一眼看去,修竹千竿碧影深深,清逸又幽凉。

铁星泽赞不绝口,景横波笑吟吟听着,“没想到我也有这么有意境的产业?”她看看铁星泽的气色,“刚才受伤了?”

铁星泽随意抹去嘴角一点血丝,笑得爽朗,“无妨。”

“紫蕊。”景横波眼珠一转,“铁世子是为保卫我受伤的,作为我的贴身女官,你帮我好好照顾他。”

这逻辑颇有些奇怪,送飞天鹞子去客房休息的禹春,回来正好听见,脸色古怪。

紫蕊哪里还有不明白的,涨红了脸低声应是。

铁星泽看景横波一眼,神情颇有些尴尬。

“好啦好啦,”景横波见好就收,笑嘻嘻拉住他,“我答应给你一张画像的,来来,这边坐。”

“这个太贵重了…”铁星泽推辞。

“与其拿去挣钱,不如送给喜欢的人。”景横波摆摆手,一脸不在乎。

照相纸不多了,她打好主意要每幅都卖出天价,赚一把就收手,多一张少一张,都无所谓。

身边铁星泽忽然一僵,一旁的紫蕊也抬起头来,景横波怔了怔,发觉两人神情有异,想了想才明白。

“别多想,我的喜欢,就是看得顺眼,好朋友的意思。”她赶紧解释。

以前她不会把这些事放在心上,可现在不一样了,她不希望产生什么不必要的误会。

铁星泽似乎松了口气,又似乎有点失望,紫蕊再次垂下了头。

屋子里闲杂人等都退了出去,景横波示意铁星泽,“来来,你自己选个角度造型,我给你来一张。”

铁星泽那神情似乎还想推辞,景横波有点奇怪地看着他,“咦,你平常最爽快的一个人,今儿怎么这么抗拒?”

“还不是心疼您的银子,您费这么大心思做这个画像馆,自然是有重要作用的。”铁星泽想了想,终于应了,“臣也算薄有资产,您这画像馆开张,臣应该送贺礼的,您可不要推辞。”

“有钱不收是傻蛋啦。”景横波笑呵呵挥手。